018 內戰

  第三區的廊道𥚃,一場緊張的對峙正在發生。

  

  「前面的人聽着,立即解除武裝,否則將視為對組織的背叛!不要逼迫保衛部肅清你們!」

  

  NPS(保衛部特勤隊)和SGA(快速反應部隊),兩邊士兵彷彿回到了拿破侖時代的線列戰術,人貼着人,緊密的排成一列,用黑洞洞的槍口指着對面。

  

  雙方的指揮官都明白,在沒有掩體的狹窄廊道開戰是一個極度不明智的選擇,誰也沒敢率先打響第一槍。

  

  穿着戰術裝備的壯漢從隊列中出,收起手中的對講機,壯漢朝對面勸降的人喊道。

  

  作為這支部隊的指揮官,他有必要完成自己的職責。

  

  「我們並沒有收到解除武裝的命令!相反,上級的命令是讓我們封鎖這條通道,不讓任何人通過」

  

  對面NPS的分隊長拿槍指着他們,唾沫星子亂飛。

  

  「你們所謂的上級已經叛變了!現在立即解除武裝!不然我們要開火了」

  

  宛如將石子拋入水面,

  

  頓時,身後的隊列一陣騷動,很多SGA士兵都動搖了,猶豫着要不要放下武器,

  

  畢竟如果保衛部的人說的是真話,那現在的他們可是成叛軍了。

  

  另外,以NPS的作風,再拖一會說不定真的會開槍,沒有人想無緣無故的死在友軍槍下。

  

  「你能證明你說的話屬實嗎!如果沒有,我沒必要聽從你們的命令!保衛部的崽子們!」

  

  壯漢毫不示弱,胸有成竹的反駁道,他能感覺到,當他說完這些話後,身後的騷動平息了一些。

  

  「最後一次警告!立即解除武裝!」

  

  眼看勸說無望,NPS分隊長臉色變得越發難看起來,握着槍的也開始不停擅抖。

  

  趁此間隙,壯漢壓低聲線,向架在胸膛上的對講機問道。

  

  「 >喂?安德斯,你那邊還要多久?」

  

  伴隨着一陣嗶嗶聲,對講機傳來回應。

  

  「唔,我不確定,盡量再拖10分———嗶!」

  

  沒等對講機後的人說完,突然之間,訊號就斷掉了。

  

  雖然不知道對面的情況,但壯漢已經隱約猜到了安德斯想說些怎麼

  

  ——再拖10分鐘

  

  只是現在這個情況,壯漢對此也沒有把握,尤其是前方NPS分隊長的表情逐漸從原本的糾結變得面目猙獰起來,

  

  壯漢都能預感到接下來要發生什麼了。

  

  ⋯⋯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現在的NPS分隊長無時無刻都想亂槍打死面前這群不聽調遣的SGA士兵,

  

  心𥚃彷彿有兩個小人在打架,

  

  一個以N組織的名義,讓他立馬開槍肅清這群不聽調遣的叛徒,另一個想讓他為自己的生命着想,再嘗試勸說看看,畢竟在這𥚃開戰,跟送死沒兩樣。

  

  但逐漸的,天秤中N組織的比重佔據了上風,為組織而死⋯⋯為組織而死⋯⋯,這句對他而言耳熟能詳的話彷彿魔音一樣在腦海裡回蕩。

  

  在每一個自克隆倉誕生的非自然人的世界裏,對N組織的忠誠都理應壓倒一切,忠誠就是最高道德,哪怕任何一點的不忠,那也是絕對的不忠誠。

  

  更何況眼前這群人已經阻礙了自己的任務。

  

  手指推動板機,吞了一口唾沫,分隊長已經做出選擇了。

  

  「 N⋯⋯」

  

  「砰!」


  話音未完,一顆子彈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射進了分隊長的腦袋,他的表情凝固了,一個血洞赫然出現在腦門上,  

  

  「撲通」一聲,分隊長面目猙獰的屍體倒下,在場的人都愣住了,場面一時鴉雀無聲。

  

  除了壯漢之外,沒有人會料到他的舉動。

  

  隨即,火藥桶點燃了。

  

  「砰砰砰砰砰砰!」

  

  霎時間,槍聲四起,宣告着自N組織取代降臨派後,又一場新內戰的開始。

  

  所謂的卧倒丶瞄準丶射擊,在此刻也失去了它的意義,廊道根本沒有任何給士兵們施展的空間。

  

  他們所能做的,只有將槍口向前,然後不顧一切的射擊,沒有瞄準的必要,因為前方的人牆幾乎站滿了廊道。

  

  只要扣下扳機,就一定會有一發子彈打到對面的人身上。

  

  現在已經沒有人在乎這些了。

  

  如秋收的麥子一樣,伴隨着不絕於耳的槍聲,兩邊隊列的士兵成片成片地倒下,一具屍體上面往往很快又會疊上另一具新鮮的屍體。

  

  槍林彈雨中,壯漢眼見旁邊一個士兵被從對面飛來的子彈擊中,「咻!」的一聲,士兵腦袋綻開一朵血花。

  

  他的腹部傳來一陣足以讓人痙攣的劇痛,

 

  曾經在黑幫林立的城市打滾多年,此時的壯漢哪會意識不到?——自己已經中槍了。

  

  「快聯繫指揮部!」

  

  一聲焦急的呼喊被淹沒在槍聲𥚃,槍聲不斷響起,

  

  如果這時有人能將洛磯山脈中的整座山嶺呈豎向切開,就能看見第三區無論是何區域,幾乎各處都在發生熱武器之間的激烈槍戰。

  

  

  《叮!偵測到人類個體數量持續下降》

  

                  ——出自2027/11/07日誌,電子實體-V1向上級系統(矩陣)的回報記錄

  

  。。。

  

  亂套了,一切都亂套了

  

  埃德蒙和不知名NPS士兵將受傷的測試員攙扶進了附近的醫務站𥚃。

  

  那是一個離實驗基地百米遠的小診所,前室是掛號看病的,後室是臨時安置病人的。

  

  平時來的人不多,在埃德蒙的記憶𥚃,這裏一直都很冷清。

  

  室內,看着躺在打開的折疊病床上,鼻青臉腫的無名測試員,在最近接二連三的事情影響下,煩躁地搔了搔手背,他不禁這樣想道。

  

  NPS士兵正在醫務站外等着他,這裏的值班醫生在幫受傷的測試員做了簡單包扎和傷口消毒後,就推門離開了這裏。

  

  埃德蒙一直能聽到醫生在外面牆上撥動座機電話的聲音,雖然老舊得像千禧年代開始時傳下來的,但據他所知,這已經是第三區少數線路能直通外界的地方了,

  

  畢竟這𥚃地方不大,平時也只夠處理一些傷寒感冒之類的小病,要是出現嚴重症狀,也只能轉介到地面的醫院去處理了。

  

  但這並不意味着生病的第三區人員可以就此脫離第三區了,如果不是N組織的內部成員,而是政府安插進來的話,那他則需要受到CIA持續一段時間的秘密監視,才能回歸到正常生活之中。

  

  如果是N組織的成員,那更沒有什麼好說的了,除了極少數高層人物之外,他們這群人壓根沒有人類正常的生活,一輩子都只能待在N組織的控制範圍裏

  

  ——也就是如軍隊一般的集體生活。

  

  因為加入N組織意味被剝奪人類的身份,徹底標記為組織的資產。

  

  直到現在,埃德蒙依然記得當時在紐約街頭的那個下午,當時從豪華黑色商務車走下的N組織代理人把他從社會最底層撈起來的代價是

  

  ——在往後的餘生裏,你將成為組織的財產,直至死亡,而你無權拒絕。

  

  代理人的原話是這樣說的,他可能就是現代的奴隸販子,專門替N組識找一些走投無路,無依無靠,即使消失了也無人在意,卻有一些專業才能的人去為它們服務。

  

  真像某種現代奴隸制復辟不是嗎?但當時的埃德蒙彷彿捉住了救命稻草,在麵包和自由之間,他毫不猶豫地選擇了麵包,

  

  之後就一直到了現在。

  

  外面的醫生依然在嘗試打通外界的電話,但似乎進展不佳,一直能聽到他撥動輪狀電話盤的聲音。

  

  室內藥櫃擺放著林林種種的藥物,潔白天花板上風口吹出的冷氣不禁讓他打了個冷戰。

  

  怎麼這麼冷啊

  

  埃德蒙心𥚃抱怨道,但他似乎發現了怎麼,心有所感的抬頭望去。

  

  只見一個直通管道系統的風口赫然出現在天花板上,想起聯系人昨天所說的,另一個想法突然從腦子裏里了出來。

  

  之前鳶讓我等到局勢混亂的時候,而現在正是局勢混亂的時候,或許脫離N組織的時候,到了。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埃德蒙很清楚絕對不是什麼正常事件,正常的話怎麼會有武裝部隊出現呢。

  

  毫無疑問N組織——不——至少在第三區而言,這𥚃極大可能遭遇了某種不可抗力,以至於保衛部需要出動其精銳部隊來維持局面。

  

  想到這,他下意識轉頭望向房間的入口處,眼睛緊盯著大門,聽到外面的士兵走進來和醫生說了怎麼,醫生隨即停止了撥打電話的動作。

  

  時間不多了。

  

  埃德蒙清楚意識到這一事實,而且可能就是最後的機會了,參考之前事變的經驗,接下來他和他的同事們極有可能會被趕進地下掩體,直到事情完結為止,到時候他也無法再和羅斯人取得聯繫了。

  

  電腦丶裝着7226的黑匣子,為了躲開廊道巡守士兵的搜查,這一切全部放在自己不足十坪的房間𥚃了,要是被發現⋯⋯

  

  ⋯⋯這種可能性,埃德蒙連想都不敢想。  

  

  之前鳶所說的,事成之後會有人接他到莫斯科生活的承諾,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埃德蒙徹底下定決心去行動了,最少也要重新和鳶聯繫,取得進一步指示才行。

  

  從一旁的藥櫃前拉來一張表面斑薄的木椅,埃德蒙小心翼翼地將其托到了通風口下,確保椅腳不會因為於地面磨擦,而發出刺耳的聲響。

  

  埃德蒙抬腳站了上去,木椅頓時發出不堪重負的「吱阿」聲,害得他好一陣緊張,好在外面的人並沒有發現異樣。

  

  惦量了一番,埃德蒙確信自己能夠到通風口上的擋板,於是他從身上拿出了螺絲刀,畢竟他一個技術人員可是要經常維修各種設備,隨身攜帶個螺絲刀很正常吧。

  

  「噔噔」此時,敲門聲卻突然響起了,頓時,埃德蒙心𥚃也跟着咯噔一聲,

  

  好死不死的⋯⋯怎麼選在這時侯⋯⋯

  

  一時之間,埃德蒙如墮冰窖。

  

  「趕緊出來,現在我們要盡快集合所有人去深層掩體。」

   

  眼見NPS士兵雖然站在門外,卻沒有要進來的意思,埃德蒙不由得鬆一口氣。

  

  「長官,呃我⋯⋯在綁鞋帶,我想我需要一段時間」

  

  情況緊急,埃德蒙只能隨口瞎編一個理由去想辦法糊弄過去,好在理由雖然很蠢,但門外的NPS士兵還是相信了。

  

  「hmm⋯⋯那算了,那你捉緊吧」

  

  沒想到這個NPS士兵竟罕見的好說話,和埃德蒙印象中的偏激狂丶組織極端狂熱分子相差甚遠。

  

  看來暫時上帝是站在我這一邊的。

  

  儘管埃德蒙姑且算是個無神論者,一點也不信教,但這也不妨礙他在脫離危機後,感謝上帝或者隨便什麼東西的喜悅心情。

  

  埃德蒙加快手中的動作,擋板的四粒螺絲很快就被拆卸了下來,拿下擋板的一瞬間,管𥚃積累已久的塵味,一股腦兒地從湧進了他的鼻腔。

  

  「阿嚏!」

  

  埃德蒙揉了揉鼻子,卻沒有停止的意思,將擋板塞進在通風管道𥚃,他猛的發勁,即管已經是第二次了,但他依然廢了很大力氣才成功爬了上去。

  

  上去後,埃德蒙一刻也不敢耽誤,匍匐在漆黑的管道裡盡可能地快速前進,因為他知道,剛才門外的NPS士兵隨時會開門進來,

  

  為此,現在他必須與時間進行一場緊張的賽跑,趕在士兵,也趕在保衛部反應來之前。

  

  

你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