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這個世界是怎麼誕生的,他有爸爸媽媽嗎……」
昏暗的房間中,一道帶著鼻音的稚嫩童音從位於窗戶邊的床上傳來,微弱的月光攜著潔白的雪花緩緩飄落在一個嬌小男孩的身上,細細地勾勒著幼嫩臉蛋上一絲又一絲的淚痕。
只見門口一個年邁的身影瞬間頓了一下,正準備踏出門檻的腳又默默地收了回來,接著便僵硬的轉身,朝著深棕色的木床邁出腳步。
「小末啊!這個世界呢,他是在一片很漂亮的極光中誕生的,所以說光就是這個世界的爸爸媽媽喔。」
「連世界都有爸爸媽媽了,為甚麼只有我沒有爸爸媽媽,嗚哇……」
窗外的風雪依舊不停地落下,蒼白的月光帶著刺骨的寒意鋪滿整個空間,點點雪花靜靜的飄落,呼嘯的風聲試圖掩蓋住屋內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卻也無能為力,床邊的白髮老者只能緊緊摟著小男孩顫抖的身體,一遍又一遍撫過那瘦弱的背脊,一滴滾燙的眼淚無聲的滴落在小男孩的背上,枯瘦的手臂不知不覺也沉重了起來。
「小末的爸爸媽媽呀,只是去出任務而已,很快就會回來的,但是如果讓他們看到小末這個樣子,一定會很難過的喔。」月光下,老者微微握緊拳頭,沙啞而溫和的聲音中夾帶著一絲絲的顫抖。
漸漸的,哭累的男孩便沉沉的睡去,又看了一眼小孫子略顯緊繃的睡臉後,老人便緩慢地走出房間回到客廳,一舉一動都是那麼的僵硬。
客廳裡,皎潔的月光透過屋頂上的破洞照耀著地板上的積雪,無數的雪光如同頑皮的精靈飛舞著為客廳蒙上一層淒涼的薄紗,桌子邊一張木頭椅子上,一名白髮老者垂著頭靜靜的坐著,門外不斷傳來沉重的敲門聲,但無論敲門聲如何轟擊著冷冽的空氣,老者依舊雙手摀著眼睛靜靜地坐在椅子上宛如一座悲傷的智者雕像。
不知道過了多久,努力不懈的敲門聲才終於喚回老者的意識,只見老者稍微擦拭眼角之後便踏著沉重的步伐來到門前低聲詢問到「誰?」
「凹嗚-德長老啊,幫俺開個門吧,俺已經在外面站了三十分鐘了,腳可酸著了,凹嗚-」一道豪爽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在這寂靜的雪夜中是那麼的突兀。
「凱達啊-這麼晚了,怎麼了嗎?」德長老邊問邊開著門,微弱的聲音中透露著一絲絲的倦意與顫抖。
一聲吱啞之後,木門緩緩打開,一個壯碩的身影瞬間從風雪之中衝了進來,紅棕色的頭髮如同烈焰般硬挺,參雜其中的雪花瞬間落得滿地都是,頭頂兩側一對灰褐色的狼耳朵不斷前後晃動也甩落不少積雪,剛毅的臉上劍眉橫立,一對杏眼閃爍著熾熱的光芒,一道深深的傷疤從左邊太陽穴直直延伸到鼻翼處,身上披著的深棕色獸皮披風同樣沾滿白雪,身後灰褐色的狼尾巴也快速的左右擺動,原本乾淨的地板瞬間便被灰白的雪花所覆蓋。
「終於可以進來了,外面可冷死俺了。」德長老看著滿地的積雪也只能輕輕搖著頭無奈的笑著,隨後便默默的關上大門擋住了外面的風雪。
「小聲點,別吵醒小末了。」
「男子漢在哪裡都要能睡,這點聲音都會被吵醒的人可不配當一個男子漢。」凱達壓低聲音卻依舊鏗鏘有力地說著。
「今天就先放過小末吧!他小小年紀要承受得太多了……」德長老輕聲說道,手上拿著兩杯盛著琥珀色液體的小酒杯慢慢走向桌子。
「又來了嗎……」說著凱達便低下了頭,聲音也越來越弱。
「是啊……這幾天幾乎每天都有……」德長老不自覺得吸了吸鼻子,聲音也薄弱了不少,話音落下之後,寂靜便再度壟罩整個客廳。
「沒事啦,小孩子嘛,玩鬧而已啦,哈哈。」不久後,凱達像是要掩飾什麼尷尬的苦笑道。
皎潔的微弱月光穿透雲層為客廳再次鍍上一層慘白的帷幕,也將兩人的身影倒映在地板上,原本窄小的客廳似乎也擁擠了不少。
片刻的沉默之後,凱達再次說到「俺今天來其實是要來道別的」原本豪爽的聲音不知不覺沉重了許多,舉起酒杯喝了幾口之後便繼續說道「明天一早我就要去凱帕西摩了,恐怕要好幾年後才會回到這裡了……」
「這麼早!不是預定三天後出發嗎?」蒼老的聲音中夾帶著些許驚訝,卻依舊溫和地說著。
「這個任務只有俺做得到,伊坎茲太祥和了,俺怕再待下去就再也走不掉了……」
「好吧……那我也不好再留你了,這次任務很危險,照顧好自己,等你回來再一起喝兩杯吧!」老者沉穩的話語中帶著些許擔憂與不捨卻依舊有條不紊的說道……
「我會的……」
寧靜的客廳裡,一人一狼慢慢舉起眼前的酒杯碰撞在一起,「砰-」清脆的玻璃碰撞聲靜靜地迴盪在整個空間,月光被灰白的屋頂遮住只在地上投射出一道與積雪乾杯的影子……
又寒暄一下之後,凱達便默默起身走向大門,踏出門檻之前又緩慢地回頭說到「我離開之後,羅文就麻煩你照顧了……」說完便再次邁步踏入蒼白的風雪之中,天上的雲朵早已散去,月亮還是那樣的皎潔,溫柔的月光也像是要送行般靜靜撫過狼人那渺小的身影直到被風雪徹底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