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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Flowers

自花野处理了花之后，我的过敏症状基本消退了。

接下来一整个下午，我都窝在房间看书。

花野似乎与朋友有约，中午匆匆吃过饭后就出门去了。

至于她去了哪里，这种事我不方便也没必要问。

翻着一本又一本的书，心里偶尔会萌生一个念头，『要是有人一起陪我读书，应该会很不错』。

不过到底只是想想，毕竟没人愿意浪费大好周末，窝在阴暗房间里看书。

我有个算是朋友的家伙，似乎也对书感兴趣，但他实在很怪，我并不想邀他一起读书。

回想童年，我是怎样一个人、翻着一本又一本的书度过的呢？

第二天也是如此，花野一大早就出门了，我久违地到客厅，打开一瓶可乐，刷短视频。

刷腻手机后，我找了一部电影，开始看。

可惜电影并没有打动我，我甚至觉得它很矫揉造作。

尽管我很想再看一部喜欢的电影或者看本书，但逐渐升高的温度提醒我——该做功课了。

我做了一整天功课，直到傍晚才又捧起书本。

我一直很慢，这也体现在了我的学习上。

晚上，爸妈提着新鲜的食材回来了，但花野还没有回来。爸妈见家里只有我一个人，问道，

「结月不在家吗？」

「哦，她好像和朋友有约。」

「悠真啊，你也偶尔出门逛逛，虽然看书能陶冶情操，但出门逛逛也是必要的。」老妈见我躺在沙发上看书，开始唠叨。

「好，好，下次吧。」

「总是这样，『下次』是哪次呢？」

「下次嘛。」

敷衍完爸妈后，我从沙发上起身，感到头眩晕了一下。

或许真的该出门走走了。

——但现在，我还是先在沙发上看书吧。

这样想着，我又坐下了。

正当我沉浸于书里的情节，心跳逐渐被作者掌控时，又一个声音破坏了我的状态。

「我回来啦。」

玄关处传来打招呼声音。

「结月，我正要做晚餐，你等一下吧。」

「OK」

花野边说边换好鞋，小跳步着，到沙发旁，也不顾及一旁的我，扑通一声扑在沙发上。

她身上隐约的香味四散开来。

「啊，累死了，好软的沙发。」花野把脸埋在沙发的抱枕上，感慨道。

话说，那个抱枕昨天被我抱了一整天欸，不过感觉还是别说出来好，否则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真有活力啊。」在一旁看文件的老爸感慨道。

我疑心这句话在暗指『我家儿子没活力』，但也懒得去吐槽了。

「唔，桐谷君今天整天都在家吗？」花野终于注意到了一旁的我，趴在沙发上，仰着头问道。

「是，基本上一直在做作业。」

「欸？我们班的作业有那么多吗？」

「没有，但我做得慢。」我有些无奈地说道。

花野托着脸思考了一会儿，随即说，

「有问题可以尽管问我哦，老师说我的成绩似乎还不错。」

「我知道。」

「在学校麻烦桐谷君多照顾哦。」

「嗯。」

当天晚上，我没有熬夜，因为明天还要上学。

◇

「我出门了。」

「我出门喽。」

拿好便当，走在去学校的路上。因为还早，夏日独有的高温还未浮现，微风吹得脸颊痒痒的，夏天最温柔的时候就是清晨与傍晚了。

马路上人来人往，我总感觉不断有目光朝这边袭来。

当然，不是因为我帅到让人迷恋，而是因为我旁边有个可爱的、边哼歌边小跳步向前的少女。

我居然忽略了这一点。既然花野现在住在我家，那么我们不可避免地会走同一条路，很容易被人误会。

我刻意和花野保持了一定距离，但似乎还是有不少学生向我投来充满敌意的目光。

看来花野在全校都很有知名度呢。

「呜啊——」

蹦蹦跳跳的花野悲鸣了一声，随即倒下了，看来是一蹦一跳时拌到了自己的脚。

对，就是这样，太经典了！同行的少女突然平地摔，我上前关心地扶起她，发现她脚扭了，于是我背起她，引来众多目光……

不过我不会这样做。

下一秒，花野同学自己爬了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回头一笑，继续一蹦一跳地向前了。

——还真不长记性啊。

快到校门口时，我对花野说，「我系个鞋带，你先走。」随后俯下身子。

花野疑惑地看着我，说，

「我等你吧。」

听到这句话，我差点昏倒，你知不知道如果跟你一起进校门，我会被男生们围攻啊。

于是我表示不用等我。花野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先走了。

花野同学远去后，我才起身。总算不会一起进学校，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了。

等到班里，同学们大都坐定了，花野同学也坐在了位子上。

我走过去，放下书包。

秃头老师走进来，宣布开始上课。

进行了毫无意义的「老师好——」「同学们好——」的仪式后，我的眼皮开始打架。

今天上午第一节课，我仍然打算睡过去，睡得饱饱的，然后看小说，然后——

「喂。」

胳膊突然被撞了一下，瞬间清醒了。

我有些不满地看向旁边，花野正睁着大大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我只好又收回目光。

「喂，桐谷君，难道因为花粉过敏犯困了吗？」

「不，花粉过敏已经好了。」

「那么是发烧了？」

我被打扰睡眠，心里不是太高兴。我心想，花野怎么总盼着我生病，我看起来真的有那么虚弱不堪吗？

「没事啦，就是想睡。」

「别睡啊，上课睡觉可不太对」花野压低音量，对我说。

我当然知道上课睡觉是不对的，但那又如何呢？困了就睡嘛。

「抱歉，我要睡了，晚安。」

「什——」

「桐谷悠真！」老师的声音彻底驱散了我的困意。

「是。」

「上课请不要自言自语。」

「是。」

同学们发出一阵笑声，我也感觉好笑。凭什么他们会感觉我是在自言自语啊。

我打了个哈欠，开始看窗外的风景。

◇

「女朋友？」

「不是。」

「朋友？」

「不算是。」

像被审讯一样，一问一答的人，是我，以及之前提到过的奇怪朋友——神崎隼。

顺便说一下，他是唯一一个直呼「悠真」而不是我的姓的朋友。

「怪。」

「哪里奇怪？」

「怪。」

「都说了我和花野没有任何关系，只是路上恰好遇到而已。」

说完这句话，我的眼皮跳了几下。说谎是没办法的事，我们同居的关系若是被知道了，一定会引起不小轰动，届时，花野和一个不明男生同居的消息会传遍全校，进而毁了我们的校园生活。

但我怎么也想不到，我和花野一起上学的样子，会被隼这个怪人碰到。

「tell me the truth」

「no way，不对，我没有隐瞒任何事实。」

神崎隼，是我们二年级E班隔壁，二年级F班的学生，比我还要沉默寡言的人。

现在他在扮演一个侦探，他的大肚子据说装满了无穷无尽的侦探知识。

当然，我认为脂肪可以储存能量，储存知识有点困难。

此刻，他戴着不知从哪里来的单边眼睛——当然是装饰品——在认真审问我。

「朋友不可能。」

「对的。」

「女友不可能，too」

「嗯。」

「悠真闷骚男。」

「嗯？」

等我发觉被摆了一道后，隼正一脸得意地笑。

你个混蛋闷骚男。

虽说隼很怪，话简洁得离谱，爱好——扮演各种角色，也很小众，但他确实是我从国中至今最好的朋友。

或许，我也不正常，所以才和他处得来。

我收起学校贩卖的午餐盒，准备从天台下去。

没错，不是在教室吃中饭，而是在天台。天台视野开阔，可以看到校园的全貌，并且人烟稀少，这里最适合我和隼这样的人了。

隼转身回到自己班级，我趴在座位上，提前睡起了午觉。

◇

放学，我像往常一样收拾书包。周围一切我都全部忽略，包括社团招新，体育祭的消息。反正与我无关，我也不感兴趣。

花野放学时一般与朋友有约，我们不必一起回家，否则误会可就更大了。

班上最受欢迎的几个阳角陆陆续续来到我的座位附近，但那些人并不是来找我，她们是来找花野的。

最先来的是个打扮时髦的女生，很符合我心里『辣妹』的形象。

我记得她叫『早乙女柚希』。

虽然不想！但我还是听到了她们的谈话。

「结月酱，放学后去新开的那家甜品店吧。」早乙女柚希说道。

「可以呀柚希。」

我心想，吃饭前吃甜品？真的好吗？还是说把甜品当饭吃？

早乙女柚希刚走，又有人来了。

「结月，要去唱卡拉OK吗？」

「好啊。」

卡拉OK啊，我好像从来没去过呢，毕竟我是音痴嘛。

「结月亲，咱们一起去超商买漂亮的饰品吧。」

「o，OK」

「结月，我们一会儿去吃拉面吧。」

……

我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了。这么多活动，一个傍晚真的能参加完吗？

我看向花野，犹豫着要不要向她搭话。

花野坐在座位上，一边轻轻「唉～」叹气，一边低头收拾书包。

「真是的。」她用难以听清的音量嘀咕着，我听得一清二楚。

她不会在勉强自己吧——我心里出现这样的猜测。

「花野？」

「是——噢，是桐谷君啊。」花野放心似的，舒了口气。

「刚才不小心听到了你和朋友的谈话，话说这么多事，一个傍晚做得过来吗？」

「可以的，可以的。」花野边说边点头，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你看，先去超商购物，购物后去吃甜点，吃饱后才有力气去唱歌嘛。」

「可我记得，最近的超商，和最近的卡拉OK店之间，相隔了好几条街道啊。」

「这个，大不了坐地铁——」

「可下班高峰期，地铁能挤得上吗？」

我实在不认为花野这样的女生能挤上被称为『人间炼狱』的高峰期地铁。

花野没有回答，只是挠挠头，把头撇到一旁。

「所以，你不会打算跑着去吧。」

「呃，嗯。」

花野同学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证明了我的猜测。

「花野，你不会在勉强自己吧」

话说出口，我才发现自己今天特别爱管闲事，这可不是我的作风。即使下一秒被花野冷眼相待，说『关你什么事』，我也丝毫不意外。毕竟我们虽然住在一起，但并不熟啊。

「朋友好心邀请我，我也不好拒绝啊。」花野低着头，小声嘀咕着。

「所以你原来是不会拒绝人的类型吗？」

「不算是啦——只是觉得拒绝别人不太礼貌。」

「就算陌生人邀你，你也答应吗？」

「桐谷君，你在说什么，陌生人当然不能答应，但都是同学的话……」

我感到不解，怎么会拒绝不了别人呢？这种事，不是一个「不」字就行了吗？

话说，之前拒绝我的告白时，她的确没有直接说「不」，而是把情书丢掉。

——原来如此。

一阵莫名的气愤涌上心头。

「即使是我邀请，你也不拒绝吗？」

「啊？不会吧，毕竟和朋友待在一起很开心啊。」

我的气愤转为无奈。

她这种心理到底是怎么回事，勉强自己会很开心吗？

「那么，我要邀请你。」话说出口，生硬得吓人。

「什么？」

「可能会很费时间，会耗费整个傍晚，请你推掉其他人的邀请吧。」

「可……可是……」

「不行吗？」

「也不是……」

「那么，拜托了。」

花野在我的催促下，一步步走向刚才邀约的人们，一脸抱歉地解释着什么。

那些人脸上并没有太多失望，想来有没有花野，对她们的集会来说都一样吧。

不过，刚才我是怎么了，强硬到我自己都害怕，是被谁附体了？

「好了，桐谷君，邀约都推掉了。」

「哦，我们去校门口集合吧。」

到校门口等了一会儿，花野提着书包来了。

幸亏这时同学们已经走得差不多了，不必担心被人看到。

「桐谷君？」

「走吧。」

「去哪？」

「到了就知道了。」

花野跟在我身后，我坐在前面。

「桐谷君，你原来是这么强硬的人吗？」花野冷不丁开口，吓了我一跳。

「抱歉，我一着急就会这样。」

「是我不好，如果回家太晚，叔叔阿姨也会担心我的。但我就是没法推掉别人的邀请啊。」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等到达目的地，花野眼睛睁得大大地，凑过来问我，

「来这里，桐谷君没关系吗？」

离我很近的花野身上散发出某种香味，让我心跳加快了一瞬。

「没事，你看仔细。」

「喔，居然是假花店。」

我们来的是一家专门卖假花的店铺。

因为店门木质，窗子被绿萝包围，这家店第一眼看，任谁都绝对会以为是真正的花店。

「欢迎光临。」

一进门，店员就亲切地打起招呼。

「是要给女朋友选花吗？真花易谢，假花永恒哦。」

「不」「不是的！」

我和花野几乎同时喊出「不」，真亏我反应得这么快。

「哦，是吗？抱歉。」店员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我瞥到花野的耳朵有点红，但我选择忽略。

接着，店员开始滔滔不绝地介绍起各种花，我对花不太了解，就让花野自己选择了一束花。

结账时，才发现虽然是假花，价格却丝毫不低于真花。

我仿佛听到我的钱包在哀鸣了。

挑完花，花野怀抱花束，低着头，细细嗅着花香。

「虽然是假花，却有逼真的花香呢。」

「似乎用了特制的香水，据说花香能持续好几周。」

花野突然抬头，惴惴不安地看着我。

「让桐谷君付款，真的没关系吗？」

「没关系，毕竟是因为我，你才丢掉了心爱的花。」

「就当是赔你的。」我补充道。

花野怀抱着花，头微微撇到一旁，轻轻地说，

「谢谢。」

她的脸上似乎有些红晕。

我看得有点入神，等回过神来，我连忙把目光移开。

突然感觉，即使我无法接触真花，如果有假花，也是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