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里斯‧伊格尼斯的視角)
「首先,就着妳願意放棄恢復蓋爾公爵家族人身份、使得我不至於失去摯愛的未婚妻一事,容我再次致以誠摯的感謝。」
在進到書房後,我讓天無帕絲特隔着書桌坐在自己對面。聽到我首句發言,她疑惑地挑起一邊眉毛。
「那件事情已經過去了吧,為何要特意重提?老大應該不至於質疑我的決心吧?」
「當然不是了,就算旁人會覺得放棄公爵千金這種讓人垂涎三尺的身份事後肯定會掙扎後悔,妳的個性我還是算了解的。我想問的是,即使決定了不與蓋爾公爵家公開相認,但是他們到底還是天無帕絲特的血親骨肉、多少會有點眷戀吧?如果妳希望增加與蓋爾公爵家族人的相處時間、享受天倫之樂,我可以作出相應的安排。」
天無帕絲特的鼻孔發出了短促的噴氣聲,身體開始微微顫抖起來。沒過一會,她就忍不住開始放聲大笑。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抱歉老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但是您說的話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實在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天無帕絲特縱聲大笑的同時,我能夠感覺到周遭的空氣也隨之震動。看來就和被父王傳召那會天無帕絲特一邊怒吼一邊在謁見卷起強風那樣,在她的情緒強烈波動時會不自覺摧動自身的魔力。
直到變得有點氣喘,眼角泛淚的天無帕絲特才勉強止住了笑聲。
「呼……呼……對不起,老大……只是,我已經不記得上一次聽到如此好笑的話是甚麼時候了。」
「也就是說,對於我剛才的提議天無帕絲特完全沒有絲毫興趣對吧?」
「當然了。如果說知曉自己身世時發現我其實是格農特伯爵家失散多年的女兒,我還會考慮一下是否跟他們相認,但是換成蓋爾公爵家就算了吧。我可不想跟綁架自己女兒並且施加折磨還美其名曰是幫助她覺醒潛能的瘋子扯上關係。」
正如我所料,天無帕絲特因為碧莉茲的遭遇而對蓋爾公爵家充滿厭惡,而且她也完全不介意表露自己的真實想法。
「確實,碧莉茲由於缺乏身為優秀魔導師的資質,所以在這些年一直都被蓋爾公爵家嚴厲地管教着。不過如果換成天無帕絲特,他們的態度應該也會有所改變吧。」
「老大是覺得如果一開始沒有發生撿錯嬰孩的事件,蓋爾公爵家就會把擁有強大魔力的我寵上天嗎?不可能。我在全國流浪期間早已見過不少跟蓋爾公爵有着相同嘴臉的傢伙了,表面上擺出一副『這些都是為了孩子好,現在不吃苦哪來的成長』,實際上就是把自己兒女當成給自己臉上鍍金的道具而已。假設當年蓋爾公爵家沒有把碧莉茲錯當成我撿回去,現在也不過是換成拿碧莉茲做得到而我做不到的事情進行各種挑剔而已。『考試成績這麼差,怎麼作為貴族去表率?』、『昨晚的舞會又在禮儀上出了差錯被笑話,妳這蠢貨明明教了這麼久都記不住!』、『讓妳跟這些貴族處好關係方便日後合作,妳連他們的名字也沒記好、簡直飯桶不如!』諸如此類的,我可不想被一個永遠只看到孩子缺點的父親養大,這種垃圾也不配為人父母。」
……是啊,碧莉茲在過去的年日過得可不是一般的辛苦,而且她甚至不怎麼對我或者莫娜莉芙傾訴過自己的難受之處。恐怕這也是蓋爾公爵家教育的結果吧。與其哭哭啼啼進行毫無用處的示弱,不如抓緊時間鍛煉自己變強。
「天無帕絲特無意與蓋爾公爵家產生任何交集,這點我已經完全明白了。對他們抱持厭惡的感情也屬於妳的自由,但是蓋爾公爵家畢竟是這個國家中權勢最大的貴族、同時亦是伊格尼斯王家最為堅實的盟友,而妳作為我的部下在一定程度上代表我的立場,所以我希望天無帕絲特在公開場合儘量避免將這份厭惡展露出來。」
「哼,總之別在他人面前讓這些大人物丟臉就行吧?本事沒多少,唯獨架子倒是擺得很足的廢物……」
聽着天無帕絲特滿是不屑地唾棄道,我直直地凝視着她漆黑的雙瞳。
「剛才那句話,天無帕絲特是認真這麼想的嗎?」
「嗯?是啊,怎麼了?」
看着眼前的少女不解地歪起頭,我輕輕歎了一口氣。
「天無帕絲特,不管是戰鬥力還是情報收集能力妳都相當出眾,今後我必然會把更多偵查任務委派給妳吧。正因如此,我才希望天無帕絲特能夠以客觀的態度去審視事物。過往妳都是抱持着『討厭甚麼就將其全盤否定』的傾向過活吧?如果是一個人到處流浪那其實並非大問題,只是如今我會根據妳的報告去下判斷以及行動,所以天無帕絲特得學會把個人感情摒除不偏不倚公正地傳達情報才行。」
天無帕絲特沉默了好一會,然後短短地回答了一句「好,我明白了。」。看來她在經過認真思考後接受了我的意見,在露出欣慰的微笑後,我接着下令。
「我會進一步增加碧莉茲身邊的護衛數量,以後天無帕絲特不需要像現在那般全天候守在她身旁……其實現在也已經短暫從她身邊離開了。這樣吧,只要有我另外增派的部下在場、在碧莉茲身處王宮這種有着眾多護衛看守的場所、或者碧莉茲跟我在一起時,都可以視為她的安全得到保障。趁着這些卸下護衛責任的空檔,去多了解一下蓋爾公爵家以及其他人對他們的看法,不管是探聽日常對話還是親身飛到他們的領地查看,用妳所能想到的一切方法收集情報,兩個月後再向我報告。」
「知道了老大。」
「如果沒有別的事情報告,妳回去跟母后以及碧莉茲匯合吧。」
本來以為天無帕絲特會就這樣轉身離開,沒想到她就這麼直挺挺地站在原地繼續對話。
「碧莉茲直到現在還是被那一晚的經歷所困擾,偶爾會作噩夢。」
聽到天無帕絲特這句略微帶着怒氣的報告,我的心情也變得沉重起來。「那一晚的經歷」具體指甚麼,天無帕絲特根本不需要明言。
「……知道了,我會想辦法安慰碧莉茲撫平這些創傷。」
這次,天無帕絲特總算躬身離開了的書房。在她關上門後,我看向左方的屏風輕聲開口。
「父王,蓋爾公爵,您們可否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