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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了凡根据钟灵武发出的定位来到了一处住宅区，里面人流不是很多，基本上都是本地的住处。何了凡跟着导航前进，左拐右拐之后他来到住宅区的深处，在他面前出现的是一间简陋的店面。

说他简陋，全因为这家店面没有别的什么装饰，只有一道半掩着的木门。木门上有一块霓虹灯的招牌，上面写着三个大字：「万神殿」。因为现在是白天，霓虹灯招牌并没有亮起，不知其亮起来是什么样子。

何了凡刚想推门进去，发现门前躺着一条老狗。这条狗全身乌黑，品种大概是牧羊犬之类，身子长长，体型颇大。它正懒洋洋地趴在门口，既不像是看门，又不像是流浪。

何了凡心里犯嘀咕。这条黑狗虽然看上去懒洋洋，却也不知道到底品性如何。如果是条老而弥坚的老狗，把何了凡当成什么可疑的人，突然给他咬上一口可就麻烦了。何了凡只能呆立在原地，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就在此时，那条黑狗抬头望了一眼何了凡。它的双眼仿佛像人一般有神。过了一会儿，那条黑狗竟然慢悠悠地站了起来，往旁边挪了几步距离，在不挡着门口的地方又重新躺了下去。这像是在告诉何了凡「你可以进去了」。

何了凡见这黑狗居然那么有灵性，当下有过去摸摸它的冲动。不过那条黑狗全身散发着令人难以接近的诡异气息，何了凡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径直往门内走去。

门后是一条全是漆黑的，长长的通道。何了凡走了大概约几十步，发现竟然向左边折了过去。然后又顺着路走，没走几步又折向右边。如是者来回好几次折来折去，何了凡感觉自己走了都快5分钟。正当何了凡开始起疑心，对这个地方充满各种不好的想象时，前面的路终于豁然开朗了。

在何了凡眼前的是一个完全敞开的出入口，能同时通过五六个人。上面挂着那种廉价的透明厚胶帘子，将出口和里面的空间隔开。何了凡看见，在透明帘子的后面是一个非常广阔的空间，里面隐隐约约有灯光和人影，还能听见餐饮场所特有的嘈杂声。他走过去拨开帘子，正冲着自己的是一个酒吧吧台。

吧台前没有坐人，只有身穿白衬衫黑马甲的调酒师站在吧台之后调酒。眼前这个调酒师长得非常高大，看上去将近有两米高，身材瘦削，皮肤白皙，是一个清秀英俊的男人。调酒师很年轻，年约二十七八岁，调酒时神情优雅自如，仿佛一个为贵族服务的管家。他最有特点的地方是在于左眼用眼罩遮起来，只露出一只眼睛，看上去充满神秘感。

何了凡走到吧台前刚想表明来意，那调酒师就已经开口说话了：「你好，何先生。钟老板已经在里面等候了。」何了凡见他竟然事先知道，不免好奇起来：「咦？你怎么知道我是谁？」调酒师道：「这是我的商业秘密，先生。」

何了凡见他不说，便也不为难，改口问道：「钟先生是在哪一桌？」调酒师道：「进去便能看到了，他就在当眼的位置。」何了凡点了点头，准备绕过吧台。

没走几步，调酒师却叫住了何了凡：「何先生，我是这里的老板兼调酒师二郎，以后请多多关照。」何了凡奇道：「……你好，二郎先生。」调酒师微微一笑道：「你是除了铃星小姐外的第二个人，请好好享受。」

何了凡莫名其妙，正要开口发问，却听见屋子深处传来了钟灵武的声音。他扭头望去，果然看见钟灵武坐在一张小桌前向自己粗鲁地挥手呐喊：「你愣在那地方干嘛啦。喂！孙子，这边！」

何了凡又是懊恼又是无奈。他只好向调酒师二郎赔笑，转身快步走向钟灵武。来到桌前，他劈头骂道：「你有点礼貌好不好！就算我是你的员工也是人！你这样子让周围的人看见多不好！」

钟灵武一脸不爽道：「你他妈迟到了还要我跟你好脾气啊。」何了凡气不打一处来，却也只能把气咽下去——谁叫他是老板呢——然后坐到了钟灵武的对面。何了凡问道：「那工作是啥？」

钟灵武却不管他，向着旁边招了下手，大声道：「娜娜！好了！端上来吧！」。没过多久，只见一个身穿传统女仆装的女孩捧着托盘向他们走来，然后将托盘上的一杯事物放到桌上。何了凡看见那是一杯黄褐色的液体，闻起来一股酒精味。何了凡惊道：「你居然在早上喝酒？」钟灵武道：「废话，来这里不喝酒那是干嘛！」

正当何了凡还想说点什么的时候，他看见钟灵武突然伸出手去摸那个侍应女孩的臀部。钟灵武猥琐地笑道：「谢了啰，娜娜。你真是个天使。」而且钟灵武还笑眯眯地揉搓起来。

何了凡吓了一跳，没想到钟灵武竟然当众做出下流的事情来。他刚想阻止，就听见一声「啪」的巨响从身前响起。原来那女孩猛地用手拍开了钟灵武的手，力气还非常大她。的脸上渗出如同见到杀父仇人一般的黑气，并用恶毒的眼神盯着钟灵武。她骂道：「不检点的死鬼，扔开你的臭爪子。不然就把你剁开十八段拿去喂鱼。」

何了凡这才注意到这个女孩的样子。女孩看上去约莫十六七岁，面容姣好，的确算是个漂亮的女孩。只是脸上竟然化着骇人的烟熏妆，鼻子上嘴唇上都挂着小小的金属环，像个唱朋克的歌手，跟这一身的女仆装完全不衬。何了凡出于义愤，也跟着声讨道：「你疯了吗大叔，竟然做这种事情！这下我也不会帮你的了！」

钟灵武却一副「你在多管闲事」的表情道：「操，我爱干嘛就干嘛，又关你什么事了。」何了凡道：「你这样……这样对女孩子毛手毛脚，就算我是路过的陌生人也要管呀！」钟灵武装模作样地拍了下桌子：「去你的，我摸男人的屁股也关你事？」

何了凡的脑袋猛地嗡嗡响。几秒后他才回过神来：「啊？男、男的？！」钟灵武道：「你奶奶的，就是因为娜娜比女人还女人味，所以才是天使啊。那些街边卖鲍鱼的女人哪个能比得上他？」

何了凡看着那个叫娜娜的女仆装男生，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因为无论怎么看，眼前这个女仆就是一名女性。以何了凡有限的阅历来看，娜娜身上的女性气质是无法通过化妆和衣着来伪装，他完全无法想象娜娜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娜娜却也不理钟灵武的色眯眯眼光和何了凡那错愕惊奇的表情，只是「哼」了一声就鄙视地转身离开了。

娜娜刚转身离开，门口那边就走来两人。何了凡这才从惊奇当中回过神来。他看见那两个人的长相也甚是一目了然：走在前面的是一个穿着西装大腹便便，头顶秃发的中年男子，跟在身后的则是戴着眼镜，白白净净，低头哈腰的年轻男子。一看就会自然而然的在心里面冒出「老总和他的秘书」这句话。

两人来到桌前，中年男人先是打量一番，然后对着钟灵武道：「零五城市不洁清洁公司？」钟灵武站了起来，恭敬地伸出手来：「我就是公司的老板钟灵武，幸会幸会！」中年男人的眼神有些疑惑，又有些睥睨，但最后他还是如同熟练的业务员一样伸出手和钟灵武握手：「敝姓王，他是我的秘书。」话音刚落，那个戴眼镜的年轻男子也凑了上来，跟钟灵武握手道：「你好钟老板，我是王总的秘书，我叫陈永豪，请多多指教。」

钟灵武满脸堆笑地握手，指了指旁边的何了凡道：「他是我的员工兼助手，一起的。来，好好跟王总跟陈秘书打个招呼。」何了凡尴尬地笑着点了点头道：「王总您好，陈秘书您好，我叫何了凡，是刚入职不久的员工，对业务还不是很熟悉，如果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请指点。」

之后他们进行了非常俗套且公式化的商务寒暄，由于过于无聊这里按下不表。等气氛变得融洽起来，他们终于开始谈正事了。

那个叫王总的中年男人道：「钟老板，咱们还是进入正题吧。其实今天找你不是为别的，是想跟你谈些业务。」钟灵武心想：「和你见面不是谈业务那是干嘛，难道来喝酒交朋友吗？」但他脸上却一点都没显露出心思，反而是满脸的堆笑，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道：「明白的王总，有什么事情尽管说，我们会尽全力为您服务。我保证我们的业务水准是杠杠的，不含糊的！」

王总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根雪茄，然后把雪茄的一头指向身旁的陈永豪。陈永豪马上会意，赶紧拿出一支打火机，给王总的雪茄点燃。王总深深抽了一口，吐出呛鼻子的味道，何了凡暗暗感到不快。接着王总把手一摆，道：「小陈，由你来说。」

陈永豪应了一声：「是的王总。」随即道：「是这样的，钟老板，敝公司最近出了些状况……需要你来帮忙清理一下。」钟灵武道：「明白，是什么东西骚扰你们？」陈永豪推了推眼镜，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是……闹鬼。」

钟灵武笑着「哦」了一声，脸上的笑容比看到亲妈还要温柔。他说道：「闹鬼嘛，小事情，敝司对此非常有经验。在业内我们是出了名的，交给我们就对了。不知道是怎么样的闹鬼呢？」

何了凡心想：「你这个破公司还有个什么名声，还业内出名！」

陈永豪道：「事情最早可以追溯到半年前。其实一开始也没人觉得是个问题……但是半年之后同样的事情总是出现就不免令人……感到怀疑。」他低下头眼睛看向桌面，像是思索了一阵子才说道：「这半年来，每到特定的日子就会有人死于意外。到现在已经死了好几个了。每个人死的那天晚上公司都会出现一些怪事情，像是有人声称进入了另外一个空间，还看见了漂浮在空中的人影……甚至看到了之前意外死去的同事。这半年来谣言越发夸张，弄得公司开始人心惶惶……」

王总打断了他们的话：「我是不相信闹鬼一说。他们只是工作太努力，休息不够出现幻觉而已。」他将雪茄燃烧过的烟灰弹到烟灰缸上，露出既不相信又看不起的表情：「你们这些三教九流，医卜星相，都是骗人的吧？」

何了凡心想：「既然如此你找我们干嘛？」

钟灵武脸上笑得更柔软可亲了：「王总，您可能是第一次接触我们这一行，所以才有些误解。没关系，这表明你们公司一直都非常稳健，不需要我们。不过就好像买保险，不出问题是最好的，但万一呢？这时候我们的价值就体现了。我们的工作就是处理掉这个『万一的麻烦』。王总，您可以放心，我们这一行要是招摇撞骗的话可活不下去，道上早就说我钟灵武是个大骗子。可您最终还是选选择了我们，说明我们信誉良好。为了不负厚望，敝公司一定竭尽全力，为您服务！」

何了凡觉得钟灵武这话说了等于没说。然而绕了这么大一圈，既把对方美美地拍了一把马屁，又自己吹嘘得那么优秀，让人难以继续追究下去。

王总是个生意人，知道这里面的道道，也就不继续为难钟灵武了。他收起不信任的态度，点了点头，道：「好，姑且相信你们吧。不过你们也要知道，这件事是我们公司的秘密，你们千万不要泄露。这闹鬼的传闻已经在业界有些风声了，公司的股价还为此暗暗跌了点，再这样下去会很不妙。」钟灵武点头笑道：「这是当然的王总，我们做这一行的最重要的就是一个信字！」

陈永豪接过话头：「那么钟老板，还需要了解别的什么吗？」钟灵武道：「哦，对了，陈秘书你之前说每到特定的日子，那是怎样的日子？」陈永豪道：「特别的日子其实就是月圆之夜……」

何了凡惊道：「今天就是月圆之夜！」

陈永豪点头道：「是的。所以希望钟老板你们能够今晚就动身前往敝公司处理……」

钟灵武爽快地答应：「没问题，就今天！事不宜迟嘛！」何了凡暗暗骂道：「你当然没问题，事情可都是我来做。」

那个王总吐出一口烟雾，略带厌烦地说道：「最好今天就解决了问题。每死一个员工我们可是要给不少的抚恤金给家属。要是都死光了岂不是要把公司都赔进去！」

何了凡顿时对这个王总的印象极差，觉得他一点慈悲都没有就是个冷血的赚钱机器，竟然还盘算怎么能节省赔偿。但他短暂的职场生涯告诉他现在这个场合不能表现出来，只好强行忍住内心的鄙视和气愤。

钟灵武道：「明白的明白的，我们一定会竭尽所能，为您服务。」他揉搓起了双手，像极了一只找到腐食而兴奋搓手的苍蝇：「这样，王总，我们的工作由于保密，所以我们需要用个伪装的理由去你们公司。我想到了一个非常棒的办法，就是我们装成是清洁工去你们公司工作。为了装得像，我们是真的给贵公司提供清洁，是真的清洁哦。那么在正式的委托之外呢还需要您支付清洁工作的酬劳。这个王总你放心好了，就是收些劳务费，肯定没市面上的那些那么多。希望这个合情合理的要求王总能够理解！」

王总的脸露出了得意的神情，他「哼」了一声道：「你们这些混子啊，呵，真是航空母舰——食水深！」

钟灵武笑得滑溜：「王总真是善长仁翁，这番慷慨解囊，将来必定福有攸归，大发四方，财运亨通，财源广进！」王总道：「也罢，只要花得值钱就是了。」

钟灵武道：「谢了王总，那我这就发你我们这次案件的报表给你。」王总指了指陈永豪，陈永豪赶紧从公文包里掏出最新款的苹果手提电脑：「你的是U盘？」钟灵武道：「噢，不是，我存在网盘里了。能让我在你的电脑里登录下载吗？」王总甩了甩手道：「去吧。」陈永豪便将手提电脑交给了钟灵武。

钟灵武操作起电脑来。一开始还很顺畅，但是渐渐地皱起眉头来。他扭头张望，看见娜娜就在附近工作，便招呼他道：「娜娜！你们这里WIFI密码是多少来着？」娜娜念了一串复杂的数字，钟灵武道：「嗨！你们也真是的，密码设得那么复杂。还是你过来帮忙输入吧。」

娜娜面露睥睨，但还是走了过来。他把电脑屏幕挪向自己，快手地输入了一串东西，然后就把电脑挪回向钟灵武。钟灵武叫了一声「谢了啊娜娜！你是我的天使！」之后又重新操作起电脑了。很快他就把一份报表文件下载到了电脑上。

陈永豪和王总接回电脑，看了下报表的内容。他们谈论了一下，很快就得出结论。王总道：「就按报表的来吧。我还有事，就这样。」说完他们就起身离开了。

钟灵武也起身送他们离开，路上还不断喊着「慢走啊王总」「小心啊王总」之类的话，特别的奉承，听得何了凡也觉得害羞。可是等王总他们一离开，钟灵武的脸马上变黑，小声骂道：「你他妈全身肥油的秃头佬，有钱得瑟个什么劲儿！我呸，不在你手上狠赚一笔老子今天就不姓钟！」

何了凡大概也料到他会是这般反应：「我不知道原来我们还会接普通人的工作。」钟灵武道：「当然接，只要有油水的肯定接。你小子记住了，这种给有钱人办事的工作最好赚了，他们又蠢又迷信，只要我们随便做点什么就能拿一大笔钱。嘿，想怎么敲就能怎么敲！」

何了凡道：「……虽然我也不怎么喜欢那个王总，但是坑人还是不好吧。」钟灵武满上了一杯酒，喝上了一口才道：「没坑人，这事是真的。他们公司的确闹鬼。」何了凡奇道：「你怎么知道？」钟灵武道：「他们这些无良雇主多半压榨员工，让他们死得不明不白，死后冤魂就聚在公司里不散呗！」何了凡道：「……这算什么解释……」

钟灵武把酒一饮而尽：「总之这工作算是做完了。今晚就去他们公司完成剩下的任务。」

到了晚上，何了凡和钟灵武来到了王总的公司大楼。只有何了凡站在大楼前诧异不已，他全然没想到这一次委托竟然是这么一家企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