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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灵武离开了那间工具房后来到了洗手间，他从里面熟练地拿出了「正在清洁，请勿进入」的牌子，然后往洗手间的门口立了起来。然后礼貌地跟正在上厕所的人说：「抱歉，等一下洗手间需要清洗，请各位尽快。」

在场的所有人看到他熟练无比的动作，加上这一身清洁工的衣服，没有人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很快大家就按照钟灵武的指示离开了。

理所当然，钟灵武不是来打扫洗手间的。他将一直拿着的手提箱往洗手台上一放并打开，里面装的是一套崭新的西装和化妆用品。钟灵武先把自己的那一身清洁工衣服脱下，然后穿上那套西装。西装非常合身，是一套灰蓝色的套装，搭配一条砖褐色的领带。钟灵武的身材健美，而且个头不低，穿上贴身的西装后一下子气质大变。

接着他又从手提箱里取出一些洗面乳之类的用品，然后好好地洗了把脸，把凌乱的胡子刮掉，还用定型水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最后往身上喷上一点古龙水。这一连串的操作之后，钟灵武的外表一下子从一个邋遢肮脏的大叔变成了富有成熟韵味的商务人士。

钟灵武哼着小曲对着镜子再收拾一下，露出一副自信的笑容。此时此刻，他连身体动静也变成了一名仿佛在商场摸爬滚打多年的职业人士，再也没有人会相信真实的他是个酗酒好色、爱说脏话、不堪入目的古怪男人了。

收拾好现场后，钟灵武径直地朝着办公室那边走去。他一手插在裤袋中，一手轻微地跟着节拍摆动，举止轻松而优雅，自信而充满活力。他好像无比熟悉这间大楼的布局一样穿过了忙碌的人群，来到了一名正在埋头工作的女性面前。

钟灵武轻声礼貌道：「嗨，我能打扰你一下吗？」正在工作的女性抬头看了一眼钟灵武，心中打了个突，但眼前这个帅气的大叔让她放下了不少戒心：「呃……请问有什么事情？」

钟灵武自然而然地把一半屁股挪到了办公桌的边沿上，露出亲切的笑容：「我是业务部的魏庄德，你可以叫我John。很抱歉打扰你的工作，就是想问你一些事情。」那女性脑海里搜索着记忆，试图找出符合眼前这个人的片段。不过她想了好一阵依旧没想出来：「你是业务部的？我怎么好像没见过你？」

钟灵武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噢！瞧我这记性，最近跑业务跑得傻了，都没想到还没跟市场部的同事们打招呼！Sorry，我是上个月刚从美国回来的，因为有些重要的业务要跑一到任就忙于工作，所以你可能没见过我。Well，如果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够好，请你告诉我。」

那位女性虽然还有一些疑心，但眼前这个人的举止和谈吐实在太像那么一回事，加上帅气的外表，疑心会迅速动摇。重要的是，钟灵武在这里刻意装得自己很冒失，让对方感觉处于优势，不知不觉间会更容易相信自己的话。

那女性笑了笑道：「没关系没关系，大家以后多多交流就好。那请问你是有什么事情呢？我看看能不能帮到你。」

钟灵武观察了一下那位女性。只见她相貌一般但身材匀称，下身小腿的肌肉比同等身材的人要结实一些。她的办公桌上整齐地摆放着一些档案文件，旁边还放着一串钥匙。电脑屏幕旁边除了常见的小饰品外还竖着一个相框，里面裱的是一副很美丽的日出风景照。

钟灵武的眼光游离了一番之后面带笑容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最近跑的业务里有些数据需要核实，跟你们市场部有关的，想问问看该找谁。」

那女性道：「哦，这样的话你要先跟我们的老大知会一下，然后来我这里开档案取阅许可。」钟灵武露出稍微惊讶的表情道：「要这么多手续呀？我只不过是想看一看档案而已。」那女性道：「抱歉，这是规定。不照做的话公司会责怪下来的。」

钟灵武叹了口气，故作失望道：「那没办法，只能跑一趟了。可惜我的高野山之行是要推迟啰！」

那女性眉头微微一挑，试探性地问：「……你打算去高野山？」钟灵武道：「是啊，我在美国读大学的时候是业余登山爱好者，所以一放假就会到处去爬山。」那女性甜甜一笑：「那是真巧，我平时也喜欢登山！不过我一般只在国内转，出国太花钱了……」钟灵武一脸兴奋，像是遇到了珍宝一样：「那太可惜了吧！你不知道比利牛斯山是多么壮观吗？我第一次登顶的时候好像整个人都脱胎换骨了。不如这样吧，反正在这里遇到同好，下次去高野山的时候机票食宿我全包了，这样你就没后顾之忧了吧。」

那女性的脸尽管笑得开花，然而还是礼貌地回绝：「这不太好吧……」钟灵武料到她的反应，他笑着绘声绘影地描述自己在世界各国爬山的经历，听得那女性真是悠然神往，恨不得马上就能去到这些地方。

末了，钟灵武又叹了口气：「就是这次的业务比较棘手，如果不早点弄下来的话一切都是Nothing。唉！也没什么，也就延后个一两个月而已。Well，不打搅你工作了，我这就去找你们老大。」钟灵武搓了搓手，转身准备离去。

就在此时，那女性喊住了钟灵武：「呃……等一下！这样吧，是不是只是看一下市场部的档案数据？」钟灵武转过身来一脸不解：「是这样没错，怎么了？」那女性轻轻地点了下头，像是给自己鼓劲，然后道：「其实我可以帮你一下……但是就这一下哦，你前往别告诉其他人。」钟灵武的样子先是有些疑惑，然后突然恍然大悟状：「哦！OK！Very Nice！你真是好人！」接着她便领着钟灵武往档案室去了。

其实这一切都是钟灵武的骗术。钟灵武当然根本没有登山的嗜好，也没有全世界到处去。他只不过是从那位女性的体态和身边的物件判断出对方的爱好，然后投其所好，获得信任而已。这一手功夫是钟灵武行走江湖的必杀技，除非对方也深谙此道，否则没人能够识破这一切不过都是谎言。

来到档案室，那位女性用桌上的那串钥匙打开了门，让钟灵武进去。钟灵武倒不慌不忙地跟她说：「等我完事了咱们去喝一杯咖啡如何？」那女性欲迎还拒，钟灵武便将他那帅气英俊的表象展露无遗，和她有点身体接触。那女性最后含羞答应。钟灵武这才转身进入档案室。

当然，他不会真的履行自己的提议。他只不过是让那位女性心神荡漾，将注意力放在别的地方，从而减轻负罪感，让她更安分一点而已。

这一切不过都是一场戏。

※※※※※※※※※

何了凡和那个砸到自己身上的怪东西一起尖叫。因为他看到了原本不应该在这里的东西。

一个女人。

一个穿着办公室套装的女人。

当然，是活的。

原来在刚才，那个女人从天上掉了下来，刚好砸到何了凡。而何了凡一时紧张，竟用手推搡那女人的臀部，让她也大叫起来。两人就这样纠缠在一起，一时之间都慌乱手脚，来不及认清事实。

而何了凡和那女人一起尖叫，自然是缓过神来明白刚才两人的失态，是尴尬的叫声。

何了凡惊道：「你、你是谁？！」

那女人反问道：「你才要问你是谁呢！」

何了凡稍稍镇定了心神，道：「……我是来打扫卫生的清洁工，刚才听到这里有怪声音就来查看了。」

那女人道：「我是这里的员工啦！」

何了凡又问：「你是这里的员工？那就怪了，没事怎么跑到这里面来？」那女人叹了口气，抹了抹吓出眼泪来的眼角：「好吧，我就如实说了。其实这里是我的上班摸鱼处，刚才听到有人进来，吓得我赶紧爬上柜子。没想到那地方根本趴不住，一时没抓好就掉下来砸到你身上了……」她露出些许关切的神情又道：「倒是你没事吧？没砸到你吧？」

何了凡摇了摇头，道了声「没事」。他此时才定住了神，好好观察眼前这个女子。之间那是一个年纪跟自己相近的办公室女郎，身穿灰黑色办公室套装，跟外面办公室的法夫纳集团员工打扮相近。她有一头长发，化着淡妆，相貌还算漂亮。她此时蹲坐在地上，面向有些委屈，倒显得可爱起来。

何了凡伸出手示意扶她起身，那女郎接过手来站住了身子，道：「那个，你不是常来的清洁工，是新来的吗？」何了凡自觉不能暴露真实身份，便点头道：「是的，我是新来的。」

那女郎却轻轻一笑，将微红的面颊挤了起来：「骗人！你跟你同伴进来说的话我全都听见了！」

何了凡全身一震，手猛地甩开她的手。女郎笑得更开心了，道：「哈哈！你真好懂！哎，我听你们的口气，是来调查闹鬼的事情吧？谁派你们来的？」

何了凡心想既然事情败露，不如干脆试试从这个女郎口中探点什么情报。于是道：「唉，我们的确是来调查闹鬼的。谁派来的这个恕我无可奉告了。」

女郎露出兴奋好奇的神色：「噢！你们就是类似私家侦探那种吗？不对，是灵异侦探！哇，这可有趣了，这种八卦的事情我最喜欢了！来，我来当你协助人，有什么问题全都来问我！」

那女郎高兴地抓住何了凡的手，脸还贴近过来，让他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女郎见状好像心领神会，松开了手，道：「我都忘了先自我介绍。我叫张燕燕，就像刚才说的是这里的员工。嘻嘻，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听八卦事看八卦料。讨厌工作，所以常常找些可以摸鱼的地方消磨时光。我才不像外面那群人那样整天加班，把自己弄得累死累活！」

何了凡觉得自己在这里也撒谎的话挺没礼貌的，于是照直了说：「我叫何了凡，在一个叫『零五城市不净清洁公司』上班。我们嘛……就像公司名说的那样，我们专门清理『脏东西』。」

张燕燕惊道：「『脏东西』！哦！就是妖魔鬼怪！真有意思！诶你现在多大了？」何了凡道：「我今年二十二岁。」张燕燕笑道：「我比你大两岁，那就是说我是你姐姐啦！」

何了凡有些莫名其妙，又有些尴尬。但张燕燕身上的热情和活力让他难以道出心中的不解，就好像她有种特别的魔法，能让身边的人都会顺着她的思维转动。张燕燕又开朗道：「诶！你接下来要干嘛？让我也跟着吧，顺便可以摸鱼！」

何了凡道：「……一时之间也没想到要做什么好，毕竟我才刚来。我老板叫我收集情报，也没头没脑的……」

张燕燕道：「那你就找对人了，我可是十分了解这家公司！毕竟之前就听了不少八卦！诶，要不就去那个事发现场看看？」

何了凡奇道：「事发现场？」张燕燕道：「上个月有个人在公司加班的时候突然死了，大家都说跟闹鬼事件有关。他就死在了自己的办公室了！据说死的时候样子十分恐怖！哎哟我想起都会打冷颤。不过警察来收尸的时候把办公室都封了，当时没看到是什么样子，现在那地方估计都清理得干干净净吧……你还要去看吗？」

何了凡点了点头。他心想总比在这里瞎逛要好。于是张燕燕就领着他出去了。

一路上张燕燕假装是带着清洁工去工作的样子，还是不是跟其他员工搭讪说笑。看样子张燕燕这种自来熟的人在公司里还算吃得开，所有人都会礼貌相对。她就像公司里那种典型的喜欢跟人打交道，私底下经常打听其他同事事情的八卦小姐，广交友使她有很多情报来源。何了凡心想自己实在幸运，歪打正着到这种人物，打听情报这个任务应该很容易解决。

走着走着，张燕燕拉了拉何了凡的袖子，然后指了指旁边的拐角处。接着她猛地冲了过去，何了凡也只好跟了过去。待到了拐角，张燕燕把身子缩了进去，只将头微微露出，注视着办公室的深处。何了凡奇怪，问：「你这是干嘛？」张燕燕把食指抵到唇边「嘘——」地轻轻发生，道：「你看！」

只见一名身穿红色名牌西服的高挑美女从一间内室中走了出来，径直走向办公室中的人群。她的美丽并非天生丽质的那种，而是通过大量后天修饰而达成的，带有人工气息的。但也正因为是人工雕琢而成，每一处都经过精心设计，你无法挑剔。就好比一件赏心悦目的商品，没有一个地方你会觉得难看，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但此时高挑美女的怒气盖过了她的美丽。周围的人一看见她这幅样子，立马变得紧绷起来，好像野兔嗅到狼群就在附近那样。那高挑美女将手中的一份文档往桌子上一砸，厉声喝道：「这方案是谁做的？」人群中一个瘦弱的男性抖动着身体举起了手。那高挑美女旋即指着那瘦弱男性：「就是你？你叫什么名字？」那男性颤巍巍地报出了自己的名字。然后高挑美女猛地一拍桌子，大声骂道：「你是第一天上班吗？这方案乱七八糟的，你让我拿去给客户看？这单生意要是办不成了是不是由你来负责？」

瘦弱男性低着头，像只淋着雨无家可归的小狗道：「对、对不起老大，我最近有些状态不好，所以可能出了点错……我马上去改！」高挑美女高声道：「状态不好是藉口？你状态不好就给我把状态调整过来，做不到就辞职吧，你这个位置有多少人羡慕你知道吗？我们公司不需要一个连自己状态都管理不好的员工！」

瘦弱男性委屈得快要哭出来了，全身抖得能把树叶抖下来，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默默地拿回那份文档。旁边有个同事实在看不下去，为他说话：「其实是这样的老大，上次……的事情是他的朋友，所以他心情不太好，没缓过来。过些日子就会好的了。」

高挑美女却依然板着生气的脸，毫不留情道：「就这理由？哦，难道公司里死了几个人就要丧气，就要把工作都放下？我说了，状态调整不过来，没问题，那就请你辞职，把有能力的人换上来。如果你们是上战场的兵，看到战友倒下来，是不是还来默哀一下，哭丧一下？在你们感伤的时候，敌人已经打过来了！」

这番话说得在场的人无法反驳，又内心生闷气。因为她的话无不在理，却也没有道理。的确在公司的立场来看，员工来上班不是吃干饭的，是要创造价值的。但是俗话说「上吊也要喘口气」，如此不近人情只会令人更加低落。

最重要的是，最近公司因为闹鬼的事件已经弄得人心惶惶，高挑美女的这些话更是将大家的神经深深刺痛。

何了凡看见这情形后不由得奇怪，问张燕燕：「那女的是谁？」张燕燕嘻嘻一笑，以八卦一般的心态道：「她呀，是我们市场部的老大，她叫刘彩云，派头可大了，据说因为在开拓海外市场有功，连公司高层都忌她几分。所以她呀在当上市场部老大之后更是官威十足，看谁不顺眼就是一顿猛喷。私底下大家都叫她雷乌云，每天大发雷霆的样子可有意思了！」

这时候，一把粗大的男声从办公室角落处响起：「如果这是在打一场仗，指挥官没带好自己的兵，难道责任不是在指挥官身上吗？」

大家齐刷刷地往那声音望去，一瞬间竟变得鸦雀无声。刘彩云的脸更是变得阴晴不定，隐隐有股凶恶之气。她叉着腰走到那把声音的主人面前，傲然道：「曹熙，他不是你的组员吧？你为什么要插嘴。」

那把粗大声音的主人是个看上去身材高大，年纪四十多快五十的男人。他的面容轮廓分明，双眼深陷，头发有些乱，鬓发开始出现白丝，胡子虽然看得出已经刮了一遍却依然有着显眼的须根。这个叫曹熙的男人不紧不慢地敲打着键盘，眼睛更是不离开屏幕，只是淡淡地回应道：「刘小姐，我这人说话比较直，你千万别介意。我只是看不过别人作威作福，欺负弱小。当然，刘小姐这么有才，应该是不会犯这种小错的。」

刘彩云嘴边轻轻地响了一声，强忍着明显的怒意道：「曹熙，别仗着你是公司的老员工就能顶撞我。我今天治不了你，明天也能治了你。」

曹熙也从喉咙里轻轻地响了一声，不屑道：「刘小姐，大家都是为了公司，谈什么私人恩怨？还是说刘小姐说的豪言壮语，能套在别人头上，却不能套在自己身上？」

这一下瞬间让周围的气氛降到了极点，大家大气都不敢喘。唯独何了凡悄悄问张燕燕：「那个男人为什么敢呛你们老大？」张燕燕轻声回道：「曹熙啊，他在公司有些资历了。据说很多年前就在公司，还造了几张大单子。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能升上去，一直都是中层干部。倒是雷乌云过来几年就升到整个市场部的老大，他们就互相看不起了。一开始也就挤兑一下什么，但是久而久之也就没了身份顾及，经常直接开炮。嘻嘻，这情况平时也并不少见了！」

就在这个极为尴尬的关口，一把爽朗的笑声冲解了气氛的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