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当何了凡和钟灵武以及张燕燕走出电梯的时候，他突然问张燕燕：「汤姆是什么时候来公司的？」张燕燕回道：「他是半年前才来的。怎么了？」

何了凡沉默了一下，继续问道：「那公司里有人知道汤姆的来历吗？」张燕燕奇怪地看着何了凡：「……这倒没有。他是突然空降来的，听说是业务能力很强所以特别招进来。不过实际上汤姆也没什么很特别的业务能力……至少我看不出来。就是他很会交际，很快就跟公司里的人熟络起来。」

何了凡道：「那就是说他会急救这种事情也没人知道对吧……」张燕燕道：「嗯，我也是第一次知道他会。」

何了凡点了点头，然后道：「那我大概猜到真凶是谁了。」钟灵武和张燕燕同时发问：「谁？」何了凡道：「就是汤姆。」张燕燕没弄懂是怎么一回事。她问道：「为什么会是汤姆？」

何了凡道：「首先大叔他——就是你面前的这个人——他去调查公司内部的资料，发现曹熙、刘彩云，以及汤姆在帐上有问题……」何了凡顿了一顿，「……然后我之前老觉得汤姆去救陈永豪这件事很蹊跷。」

钟灵武道：「救人不是很正常么。」

何了凡道：「是的，救人的确是很正常的行为。但是他救人的时机很古怪。后来从许爱玲那里知道陈永豪是突然决定要牺牲自己召唤『珀狼』的，所以他在办公室的行为之前没人会知道。通常来说，遇到这种突发事件，要么是手足无措，要么是赶紧去打电话让救护车来，可是汤姆却冲上去自己救了。」

张燕燕道：「的确是有些古怪……但是当时的情况太过紧急，大家都没注意到呢。」

何了凡道：「嗯，我也只是有种古怪的感觉而已。毕竟也无法排除有人就是会在那种情况下主动去救人。只是说在听了许爱玲的话之后，我反而觉得汤姆救人是不是因为他也没想到陈永豪会自杀，所以不想节外生枝呢？曹熙在开枪杀我的时候接到一通电话，具体的内容我没听到，但我是记得曹熙回覆电话那头说『你的法术不是万无一失吗』之类的话。如果电话那头的人是汤姆的话就说得通了。」

钟灵武摇了摇头道：「可你还是没有十足的证据或者把握。」

何了凡道：「是的，我没有。所以在上去之前我们必须先做好准备。如果真凶果然是汤姆，我们又没准备好的话那就糟糕了。」

说到这里，何了凡突然意识到钟灵武的样子跟平时的不太一样。他惊讶道：「你什么时候打扮成这样了？！」

钟灵武骂道：「你这反射弧都能绕太阳系一周了吧！白痴，我打扮成这样当然是为了套情报了，白痴。」

何了凡听到钟灵武这句话，脑袋里一阵激荡，想到了一个好点子。他马上道：「对了！就是这样！没错！可以这样！」他一边说还一边拍自己的脑袋。

张燕燕着急问他：「到底是怎样了？」

何了凡忙道：「抱歉。我想到了能怎么准备好，以防万一。大叔，你还记得我们昨天的事情吗？」

钟灵武道：「昨天？当然记得了。我还记得你小子说要搬尸体时那可笑的样子……」

何了凡道：「不是说这些！我是说我们当时的战术！」

钟灵武想了想，恍然大悟道：「哦，你是说声东击西？」何了凡道：「对对，就是那样！我想到了一个办法，但是不知道行不行。」

钟灵武道：「那你就说说看呗。」

何了凡道：「让我的阴兵变化成张燕燕的模样，然后分出一部分力量到张燕燕的身上保护她并让她变成阴兵的模样，这样就能来个突然袭击，让对方措手不及。」

钟灵武想了想，道：「也是个好办法。可是你知道怎么让阴兵变化么？」何了凡道：「我就是不知道才问你呀！」

钟灵武看了一眼何了凡，又看了一眼张燕燕，然后凝重道：「据我所知，要让阴兵变成别人的模样，首先得覆盖你的认知。也就是说，你必须清楚知道要变成的人是个怎样的人才有办法覆盖认知。」

何了凡也看着张燕燕道：「可是我跟她认识不是很久……」

钟灵武抢话道：「那只有一种办法了，就是你们俩现在就进行很亲密的行为，比如说亲个嘴什么的。这样就能在短时间内熟悉认知对方。」

何了凡和张燕燕一听，几乎同时叫了出来。何了凡叫道：「这怎么可以！」张燕燕更是羞得脸红：「……这大庭广众的，不太好吧……」

钟灵武摊手道：「那就只能放弃这个办法呗。」

何了凡一时语塞。张燕燕看见此情此景，尽管内心忐忑，但为了解决这次事件，她决定抛开羞耻：「来吧，没关系，我可以的。」

何了凡马上甩手道：「不不不！这怎么可以！如果我趁事情危急就说可以做那种事情，那就太乘人之危了！」

可张燕燕也不等何了凡答应，她一把抓住了何了凡，把自己的脸凑了过去。何了凡也是措手不及，整个人愣在了原地。他感觉到对方的鼻息轻轻传来，还有淡淡的味道。何了凡第一次品尝到这种奇妙的触感，让他的大脑在一瞬间清空了。

不过，这美妙的气氛很快就被钟灵武的猥琐笑声打断：「哈哈哈哈！你们还真做呀！我随便说说而已！」

何了凡和张燕燕吓得一下子分开了。何了凡惊道：「什么！？你、你在说什么！？」

钟灵武一边擦眼角的眼泪一边道：「你这愣头青，我随便说说就真信了，哈哈哈！哎，我就说真话吧，你那阴兵本身就是无形的，什么样子本来就是随你的意思转变。你忘了你当初是怎么召唤它出来的？只要你脑海里构建出那个人的模样，你就能将阴兵的外形改变。」

何了凡气不打一处来，他真想现场就揍一遍钟灵武，但一来不合时宜，二来他也没自信能够打得过他。张燕燕则在一旁捂住嘴巴，看不出是在张嘴惊讶，还是暗暗偷笑。

※※※※※※※※※

只见张燕燕的样子逐渐变成了阴兵，汤姆吓得连忙松手。可是已经太迟了，显露出原本相貌的阴兵一把擒住汤姆，将其制服。

钟灵武慢悠悠地走到汤姆的面前，得意地说道：「临别前我还告诉你一句中国的老话：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然后他一把从汤姆的怀内掏出一个血瓶。那血瓶看上去毫不起眼，就像是随处可见的玻璃瓶子，只是里面装满的血液。

汤姆脸色铁青，连忙喊道：「别！别！NO！」钟灵武邪邪一笑，突然将血瓶用力一摔，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血瓶在地上砸开成花，血液四溅，像是一片片粘在地面上的花瓣。

钟灵武高呼：「珀狼，现在你解放了！」随之而来的是何了凡身旁那只恐怖的『珀狼』像疯了一样不断发出诡异的尖叫声。而和假阴兵，也就是张燕燕对峙的『皮利希』也脱离了战斗，不断颤动着四肢，看上去很兴奋。

紧接着，『珀狼』一阵狂呼，『皮利希』一跃跳到它的身前。『珀狼』的身子就像融进『皮利希』一样，半截身躯插在『皮利希』的背部，上半身露出来，看上去更为恐怖了。说时迟那时快，合二为一的『珀狼』一跳就跳到汤姆的身前，一把将其叼在嘴里，然后用力再一跃，这只怪物就在汤姆的叫骂声中一点一点地跳出了众人的视线范围。

何了凡走到钟灵武的身边，问道：「……汤姆的下场会怎样？」钟灵武道：「解放了的珀狼第一时间当然是向折磨自己的主人报仇了。至于会做出什么事情，你还是不知道为好。」

何了凡叹息道：「即便汤姆不是好人，也犯不着这么对他吧？」钟灵武毫不在意，鄙视道：「他炼成这么强大的珀狼就说明没少干伤天害理的事情。有这个下场，也是他自找的。」何了凡不禁叹了一声。

在另一边，原本化作虚雾的许爱玲渐渐聚拢成型，出现在众人的面前。看见此情此景的陈永豪不禁为之大喜，喊道：「师姐！你……你没事啊！」然而许爱玲的鬼魂发出幽幽的哀叹声：「不……我现在只是用最后的力量来跟你见面……我很快就要消散了……」

陈永豪听见，全身打了个激灵，目瞪口呆的，愣在原地。钟灵武道：「汤姆那家伙用珀狼的力量制造一个结界，困住那些冤死的灵魂，好让他们无法逃离，所以她才能以鬼魂的形式出现。但现在珀狼已经解放，结界自然消失，她当然也会随之消散。人有人道，鬼有鬼途，这本来就是天理自然。」

陈永豪啜泣大叫道：「不！师姐！你不应该就这么消失！你……你明明还有美好的未来！」

许爱玲哀叹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唉！我本来就是死去的残影，一直担心你会被奸人所害，才弥留在这里……现在事情解决了，我也没办法留下来了……」

陈永豪流着泪，胸中充满了悔恨。他激动道：「4年前我刚刚毕业……家里托了许多关系才进了法夫纳……我是个无论学问还是能力都很一般的人，刚进来的时候我十分痛苦……只有师姐你肯照顾我……你这么好的人，为什么就要惨死！」

何了凡在一旁听着，心中也不胜唏嘘。

陈永豪道：「你永远是最后一个下班的，工作从来只有不断增加没有减少……但是那些白眼狼……那些混蛋！他们竟然嫉妒你！他们竟然出手害你！我恨死他们了！我要给你报仇！哪怕献出我的生命！」

许爱玲那虚无缥缈的手若有若无地抚摸着陈永豪的额头，并不清晰的脸庞露出了温暖的笑容：「不……你还有未来……你不应该为了这些事情改变自己的下半辈子……你虽然有不足的地方，但是我知道你比谁都要努力，都要善良……在我离开之后，你一定要好好生活，忘掉这一切吧……」

陈永豪想要抓住她的手，然后抓了个空。他喊得更加撕心裂肺了：「不！不——！」

许爱玲稍微抬起了头，向着钟灵武和何了凡那边望去，道：「请你们解决好后事……拜托了。陈永豪和大家……就拜托你们照顾好了……」

忽然一阵轻风吹过，许爱玲的灵魂如轻雾般散开，只留下幽幽的声音回荡在半空中……。

何了凡不禁心情沉重。他看着倒在地上痛苦的陈永豪，说不出话来。良久，他才走到钟灵武身边，轻声问道：「到底是谁雇了汤姆……谁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钟灵武耸了耸肩，不以为然。他平静道：「你自己去猜。」

※※※※※※※※

距离法夫纳集团闹鬼事件已经过去一个星期了。事后，钟灵武给在场的所有人都施了法，让他们产生好像是集体幻觉的错觉。至于再之后的跟进，钟灵武说有人会做，不需要他们管。

唯一的例外是张燕燕。在钟灵武施法前她恳求不要对自己使用，她想记住这发生的一切。钟灵武原本并不愿意，但何了凡替她求了情。最终在百般不情愿下，钟灵武才答应了张燕燕。

而今天，张燕燕突然约了何了凡出来，说是见个面，聊聊天。何了凡对张燕燕心里有些愧疚，自然就不会推脱，如约而至。

那是一个还颇为高档的咖啡厅。今天的张燕燕打扮跟之前的完全不一样，现在是便服，没有了上班套装的拘谨，显得更加的可爱亲切。尽管张燕燕并非美得不可方物，但现在这种打扮走到街上也挺能引起男士们的注意。

何了凡在和张燕燕刚碰头的那一会儿，他也忍不住怦然心动起来。毕竟跟一位漂亮女士到高档咖啡厅约会他未曾经历过，不免有些迷醉。在寒暄了一阵之后，他才稍稍有些进入状态，变得没那么紧张了。

张燕燕打趣道：「这么说你现在的工作还是要去跟妖魔鬼怪打交道啰？」何了凡腼腆道：「没没没，大叔他哪里会接到那么多严重的案件，其实都是些体力活……他还常常把活都塞给我一个人做，自己在那边偷懒，真是气死人了。」

张燕燕笑道：「看上去那也不错，我是没机会享受这些刺激啦！」何了凡摇头摆手道：「不不不，你千万不要觉得这很有趣，一点都不有趣。倒是……你呢？公司之后怎么了？」

张燕燕收起了笑容。她低着头，用手玩弄着餐巾，心不在焉道：「也没什么……公司把事情都归结于高强度的加班导致的意外。相关人员都放假了，带薪的。不过有些直接辞职了……外界对公司的风评也变差了，我想高层那边也很是头疼吧……至于我呢，暂时还没有离开的打算。等回去正式工作了，估计会挺忙的吧。」

何了凡除了用「嗯」来回应之外，他一时之间找不到别的对答。之后两人陷入了一阵沉默。

张燕燕忽然深呼吸一口气，手从餐巾离开，伸到何了凡的杯子上。她的食指像玩弄一般抵在杯子靠何了凡的那一边，轻轻地挠了起来。她的身子微微向前靠着，侧着头，软声软气道：「要是我干不下去了……你会要我吗？」

何了凡吓得全身一个激灵，愣了好久才开口：「诶？我、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张燕燕嫣然一笑：「是我长得不好看，你看不上，还是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何了凡连忙道：「不不不！没这回事。你好看，人也好，我也没喜欢的人。只是……」张燕燕追问：「只是什么？」

何了凡心中的紧张变成了纠结。他有话说不出，表情非常尴尬。终于，在几分钟后，何了凡战胜了心中的纠结，开口道：「其实……其实之前大叔在调查法夫纳的内部帐时发现了一些问题。刘彩云和曹熙以及汤姆有问题就不说了，他还查到了一个人……」

张燕燕听了，脸色马上大变，手指头僵住了。

何了凡继续道：「那个人……就是你。」

双方沉默。张燕燕的手缓缓地收了回去，原本暧昧的坐姿也变得端正起来。她先是不紧不慢地喝上一口咖啡，然后眼睛朝着地面，淡然道：「在这种竞争激烈的公司里，没有些手段是很难活下来的。我也自然不例外。加上你知道……我不喜欢跟别人竞争，喜欢摸鱼偷懒，所以才会……但是我发誓，我用的手段都不会是不干净的，对得住天地良心。」

何了凡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事后我也这么觉得，只是说……」

双方再度沉默。

张燕燕苦笑了一下，道：「我明白。你对我有戒心也是可以理解的。我明白。」

何了凡赶紧道：「但是我——」话还没说完，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有些懊恼，不想去接手机而是接着说下去，但张燕燕道：「没事，你先接了吧。」何了凡无可奈何，这才拿出手机接通电话。

电话那头是钟灵武的声音：「你小子在干嘛。」何了凡道：「有事在外面。」钟灵武道：「哦，听出来，餐饮场所对吧。那表示你小子有空得很，那就过来。」何了凡道：「不对，今天是休息天，我有空是正常的。为什么要过来？」钟灵武道：「你不过来就没工资。」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何了凡看着手机上通话结束的画面，骂了句「莫名其妙」。张燕燕问：「是你老板找你？」何了凡称是。张燕燕道：「那赶紧去吧，我这边只是出来聊聊天，不紧要。」

何了凡道：「不，那家伙突然找人多半没好事。而且就这样走了那太没礼貌了吧。」张燕燕摇头道：「没事，我们以后还能见面的嘛。我们是不是朋友？」何了凡有些迟疑，但还是点头道：「是……好吧，对不起，让你破费了。」张燕燕笑道：「没事！别那么客气。」何了凡在连番的道歉之后才起身离开。他走得还挺匆忙。

张燕燕看着何了凡远去的身影，不自觉地嘟哝了一句：「……像你这样有潜力的男人，我才不会放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