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啊啊啊──我該怎麼辦啊?要在今天晚上打退魔族,怎麼想都根本辦不到啊!」
一回到家裡,我當場崩潰到抱頭在床上打滾大叫。同行的異世界少女們則是無奈地出聲吐嘈。
「誰叫魔王大人口出狂言才會落得如此下場。順帶一提,赫爾拉克帝手上兵馬可是絲毫無損地將近三千,而泰德穆爾的兵力僅不到五百喔。」
「雖然早知道勇者愛耍帥的死性不改,現在可說是自找罪受了。」
「喂,梅菲托絲也就算了,妳別用一副事不關己的表情置身事外啊!」
雖然利用勇者的威名,得到指揮官答應幫忙堅守泰德穆爾半天的時間。
然而,從跟偽裝成難民的梅菲托絲會合、並回到自家房間直到現在,我完全沒有任何的對策可以打退魔族……
「乾脆讓魔王大人直接開外掛,把那些獸臉怪通通打回家好了。」
樂觀的梅菲托絲提出如此天方夜譚的提議。
「別鬧了好不好,再說那種增強運動能力的魔法不是只能維持十五分鐘嗎?該不會要我在十五分鐘之內打倒三千名魔族這種無理頭的蠢事吧?」
「的確在時間上是不可能啦。不過別擔心,人家為了以防萬一,可是很用心地另外調製特製魔法藥水。只要在戰鬥中飲用的話,就可以再度大幅提升身體能力喔。」
梅菲托絲得意說著,接著便從胸口掏出一瓶淡綠色的小瓶子並交給了我。
就說妳那沒有口袋的暴露服裝到底是怎麼變出東西的?
「如果是這樣的話或許會有辦法吧……等等?才一瓶而已嗎?這樣的話不是頂多只能撐上半個小時?」
嘖嘖。梅菲托絲自滿滿地甩了兩下手指。
「魔王大人見識太淺薄囉。魔法藥水因為製作十分複雜麻煩,一瓶頂多能撐三分鐘就已經不錯了。而且使用過度的話,可是會對身體造成不良影響喔。」
「原來是這樣啊──那妳乾脆直接叫我去送死還比較快啦!」
就算加上這瓶魔法藥水,頂多也才開外掛十八分鐘而已。
別說要打倒三千名魔族了,光是赫爾拉克帝親自出馬就沒戲唱了。
「沒辦法,這也只能說是勇者咎由自取。」
一旁的莎夏則是一面治療身上的傷,冷冷說道:
「我早說過凡事要三思而後行。像你這樣亂開承諾,總有一天會面臨失去信用而喪命的。」
「我也沒辦法啊,要是真的放棄泰德穆爾,那裡的人民真的會被魔族給殺掉的──」
「不過這點我倒是對勇者你另眼相看了……」
「咦?妳剛才有說什麼嗎?」
「沒有,是你多心了。」
一見到莎夏莫名把頭轉向別處,梅菲托絲則是「呵呵」的露出惡魔般的微笑──她的模樣的確很像惡魔沒錯啦。
「喔〜?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冷嬌』是吧?想不到妳這洗衣板女騎士還真有一套。」
「說誰是洗衣板啊!信不信我當場立刻砍下妳的腦袋!」
「好了別鬥嘴啦!」
這種時候一人一魔又再度吵了起來,只是原本以為又想大打出手的莎夏卻沒有當場拔劍,反而在短暫的沉默之後……
「總之……剛才真的是謝謝妳了。」
什麼啊?本來還擺出戰鬥架式的梅菲托絲,在聽到莎夏的道謝之後起先還愣了一下。說起來,若不是她機警地放出煙霧彈,恐怕我們很難從赫爾拉克帝手中全身而退。
莎夏應該是為這點道謝吧。
「算了……我也無心跟妳吵架了。現在最重要的是赫爾拉克帝那傢伙,要是給他成功占領了人類領地,將來他對魔王大人肯定會更沒大沒小。得先想辦法逼退他才行。」
「最大的問題就在這裡,要怎樣才能把三千名魔族通通趕回去呢?」
就在我們苦思之際,房門突然無預警地被踹開,嚇得我們以本能進行防禦。
「喂,阿和,你不去上課,躲在家裡搞什麼鬼啊?」
是老姊啊……話說妳別每次都用腳開門好不好,房門都快被妳給踢壞了耶!
「抱歉,老姊……因為出了些事情才沒有去上學的……」
說起來我都忘了今天是星期一。因為發生了戰爭,所以才會忘記今天本來應該要去上學的。老姊平時對我非常嚴格,只要是有翹課之類的舉動,多半都會換來一頓鐵拳制裁。
當她聽完我們的說明之後,便叼起一根香菸糖,然後飛快地打起手機──
「喂,是老師嗎?我是貴和的姊姊。貴和今天生病要請假一天。什麼叫拖這麼晚才說啊!我也是剛從大學回來才知道的。總之今天他沒辦法去上學了,就這樣了。」
按下結束通話鍵之後,老姊這才夾著香菸糖做出呼氣的動作。
「本來我也不想幫你去說謊的,下不為例喔。」
「姊姊……謝謝妳。」
「少噁心啦!你剛才說要在今天晚上結束這場戰爭是吧,那就趕快把那什麼獸魔族的傢伙給趕跑再說吧。」
這就是我老姊,面對弟弟的真誠道謝還會被說噁心並另轉話題真是過分。不過我也知道老姊她天生耳根子軟,總是喜歡別人面前裝作剛強來隱瞞自己的害臊,如果坦率一點的話,那模樣應該會很可愛的說。
當然這話我也不敢在老姊面前說出來就是了……
「所以,如果那個叫泰德穆爾的地方一旦被魔族完全佔據的話,人類就真的要玩完了是吧?」
我們點了點頭。在經過詳細的說明之後,老姊也得知了事情的嚴重性。
於是她在思考了一下之後──
「很遺憾,這次我也幫不上忙。就算我看過戰爭電影,我也對戰爭毫無概念啊。」
這樣啊……我們三人不約而同地感到失落。其實也不能怪老姊啦,畢竟我們這個世界的人還是有大半數一輩子都沒見過戰爭呢。
「別這麼失落嘛……對了,要不要看些電影放鬆一下?說不定會抒發些靈感喔。」
老姊樂觀地提出些建議。
拜託,眼下的狀況我們哪能優閒地去看電影──或許現在要先稍微休息一下轉換思考才行,可能會想出好方法也說不定。當然我們可不是屈服在老姊的威脅之下所做的決定喔。
可是……
「欸,我說老姊啊……」
「怎麼啦,我可愛的弟弟?」
我身上開始起雞皮疙瘩了。
「我記得妳是說要我們看電影來放鬆一下?」
「是啊,所以我才會把珍藏的影片特地拿出來啊,我親愛的弟弟。」
我感覺我身上的疙瘩掉到快把整個房間給淹沒了……
老姊帶來的電影,根本就不是一般在電影院上映播放的熱門電影,反而是她在大學社團所拍的小電影而已。
「妳該不會只是想讓我們『欣賞』妳的『成果』,才會提議看電影吧?」
「怎麼可能啊,只是想讓你們放鬆一下心情,我才會提出如此良心的建議啊。」
胡扯,妳只是想要炫耀一下自己主演的片子才對吧。
而且要拿也是挑戰爭片而不是動作片才對吧。
雖然很想如此抱怨,可是一看到老姊那皮笑肉不笑的危險笑容,還有或說出「可愛的」、「親愛的」那些完全不符合老姊風格的口語,也讓我不敢再追問下去。
要是一不小心惹到老姊不高興,恐怕會把電影裡所有武打招式全施展在我身上也說不定──別忘了裡頭主角就是老姊本人。
「不過沒想到她們倆看得真入迷呢?」
「應該是哈爾瓦那裡面沒有電視電影一類的東西吧。」
沒看這種畫質還稍嫌粗糙的電影,而選擇跟老姊聊天的我相比,莎夏與梅菲托絲反倒是看得十分入戲。搞不好這部片長僅三十分鐘左右的電影一放完,她們會對老姊更加崇拜也說不定……
「喔喔喔!大姐頭好帥耶!再補一腳下去給他死啊!」
「臭小鬼別在那裡大吵大鬧!咦?那件飛行武器是什麼?暗器嗎?」
「是手槍啦,而且只是道具用的假槍啦。」
我在一旁補充解釋。仔細一想,原來在我們世界裡極為普通的事物,看在異世界的人眼裡,遠比珍禽異獸還要更為稀有啊!
「……果然還是因為文化上的觀念所造成的差異吧。」
「這話怎麼說?」
老姊突然沒來由的吐出這一句,讓我有些疑惑。
「對異世界的人而言,這裡的一切恐怕都是她們一輩子都未曾觸及過的。無論是人類還是魔族也好,一般來說碰到這種超乎常識的事物,往往多半都會選擇拒絕的成分居多。可是她們自從來到這裡(地球)之後,除了驚訝之外,其實很快就習慣這裡的環境了。」
「確實如此,梅菲托絲短時間就很自然地拿走我的PSV去玩,就連莎夏也是稍微花了些時間才學會使用手機。」
換做哈爾瓦那的其他人,恐怕也沒有那麼高的學習能力。
「不過老弟你也不賴啊,一下就適應了異世界的新環境。只要有心,你還是有辦法同時扮演魔王跟勇者的角色嘛。」
「怎麼又提到這個啊?再說現在勇者都快面臨大危機的說──」
這時兩位異世界少女發出的驚呼聲打斷談話。剛好是電影播到最高潮的逃亡片段。
電影中的老姊在發現炸彈快要爆炸之際便急忙轉身逃命,後頭龐大的火球如巨獸般張牙舞爪不斷襲來。看到如此驚險度破表的畫面,更是嚇得她們拼命大叫危險。
連我看了也不禁捏了一把冷汗。
「這……就算是拍戲也太過搏命了吧?」
「拜託,現實中就算是蜜拉喬娃薇琪(美國動作片女演員),也不會賣命去演那種高風險的電影啦。那些全都是用CG做出來的。」
「CG?是那個動畫嗎?」
「正確來說是電腦圖形,動畫只能算是一部分而已。現在的電影都很流行使用3D軟體來替電影加工,就算不用親身經歷,只要靠Maya或是Illustrator之類的軟體做出特效,就可以做出以假亂真的電影成品了。當然好萊塢等級的電影比這更複雜許多。」
「所以那些爆破場面全都是假的囉?」
「那當然,現實中哪來這麼多地方給人引爆啊,那樣搞不被警察帶走才怪呢。」
原來是假的啊!連我都感到驚訝了,更別說鮮少接觸到地球文明的莎夏與梅菲托絲,完全是一頭霧水的表情聽著說明。
雖然知道電視電影裡的驚險片段都是事先套好招的,但連假的爆炸也做得出來……只能說現代的科技還真的是進化到可以輕易去欺騙人們的視覺了。
「……視覺啊……」
「怎麼了嗎,勇者?」
我完全聽不進莎夏一旁的詢問,腦中似乎有一絲靈感掠過我的腦袋──
「莎夏,妳那邊有泰德穆爾的地圖嗎?」
「嗯,為了商討戰術,有向當地借一份副本。」
於是不等電影播完,我立即攤開與現代完全不同質感的牛皮紙地圖,上頭用當地的文字簡單註記了各地名稱以及軍隊配置──受到異世界影響的我已經會解讀這些文字了。
「喔?這份地圖還挺不簡單的嘛。這應該是軍用地圖吧?」
一旁的老姊也是興致盎然地邊叼著香菸糖凝視地圖。老姊應該看不懂哈爾瓦那的文字吧?
「是的,這是由阿卡瑟藍王國製作的軍用地圖,照理說只有指揮官以上階級的騎士才准許擁有。一般人如果沒經過准許就擅自拿來看的話,可是會被當場砍頭的。」
「不會吧,這麼殘忍!」
「笨蛋,有這種程度的保密措施是理所當然的。然後哩?阿和是想到什麼點子了嗎?」
「是有想到啦……」
其實我還是沒有十足的把握,但還是決定將剛才的想出來的計劃說了出來。
「用這方法的話或許可以讓魔族當場退兵,但是──」
一旦使用了這個計策,無疑是將我徹底推入哈爾瓦那的人魔戰爭之中。如此一來,我所期望的「以低調方式拖延到下次預言之前詐死」的方案將出現變數。
更糟糕的是,未來可能會被捲入無止盡的戰爭之中也說不定。
但如果現在放棄的話,不只是泰德穆爾會被魔族掠奪破壞成一片廢墟,更糟糕的是魔族會在人類領土上建立據點,然後利用當地的天然屏障來不斷增援並且侵略。一半身為勇者的我,有義務要阻止這場災難發生。
於是我在深吸一口氣之後,便下定了決心──
5.
當天下午五點左右,我和莎夏便再度來到泰德穆爾。
「本來還以為這裡會被打下來,沒想到這頭死豬竟然還守得住……」
「拜託妳多少留點口德行不行啊?人家願意幫我們拖延時間就已經算不錯了。」
眼見泰德穆爾的戰況跟中午一樣沒有多大變動,讓我們不禁鬆了口氣。或許是因為赫爾拉克帝在療傷的關係才使魔族沒有再更進一步的侵略。但也只是暫時而已。
「勇者,作戰開始是在晚上,在那之前我們得分開行動。你沒問題嗎?」
一回到泰德穆爾,莎夏神情就變得有些抑鬱寡歡,這反而讓我有些擔心。
「當然。計畫是我提的,我一定會讓作戰成功的。」
雖然是一項冒險的賭注,但為了順利讓魔族退兵,事到如今也別想太多了。
莎夏與我分別後,便前往營地向指揮官說明這次的作戰計畫。而我則是要前往某地,為這次的行動打下關鍵。
本來放我一人前去是有許多危險啦(況且我還只是位學藝不精的三流勇者),再加上原本該暗中保護我的梅菲托絲另有重要的事情去辦。於是孤身一人的我,只好小心翼翼的前去原先計畫好的地方設置機關。
泰德穆爾的右方有一座險峻的山崖,由於地勢陡峭、加上距離港口過遠,該處就連當地守軍的投石機也無法設置在那裡而只好作罷。當然魔族更不可能去理會這無人之地。
但對我們來說,那邊將會是左右這場戰役的結果。
目前魔族還很安分地在港邊聚集等待下一次進攻。獸魔族乍看之下雖然十分蠻勇,但對首領卻意外十分忠心,只要赫爾拉克帝沒有下令進攻,他們也不會隨意進軍。
這是唯一的機會了──我刻意繞了些遠路以防止被獸魔族的偵查兵發覺,並鑽入了森林。
森林好像也沒有名字,不過只要穿過這座森林持續往上爬,就可以到山崖上頭設置機關。
我抱著稍微有些鬆懈的心情趕緊加快腳步,由於背上背包還裝著一堆請老姊替我準備的器材,爬山起來可說是氣喘吁吁。要不是梅菲托絲事先幫我用上增強體力之類的魔法,恐怕我早就已經累到走不動了。
就算我過去被老姊狠操過一段時間,可我的體能還是屬於平均高中生的水準啊。
(下次還是找時間多多運動吧。)
就在我想著無關緊要的想法同時……
沙──
「?」
森林……似乎晃動了一下?
(會是小動物嗎?)
雖然是抱著樂觀的想法,我還是小心翼翼地看向四周。沒多久,像是樹葉擺動的細微聲音又再度傳入我的耳中。
平時的話我根本不會去注意到這些細微的聲音,因為上午歷經了高張力的戰爭壓力,迫使我對四周的異狀擺出近乎神經質的高度警戒。
如果是魔族的偵查兵,那就危險了!
這作戰必須要在魔族無法發現的情況下完成。深知絕不能被發現的情況下我,先找一顆比較矮的樹將背包藏在樹下,並用地上的樹葉在上頭覆蓋一層。
要是裡面的東西出了問題,那可就直接玩完了。
做好簡單的粗劣偽裝後,我抱著一絲期望往樹葉聲響的地方接近;不是從正前方,而是採用迂迴的方式來確認情況。
(要真是魔族的話,是不是該殺了他們滅口呢?)
老實說,我很害怕碰上這種選項。
就算我是勇者好了,但要做出這種殘殺生命的事情我也是萬萬無法下手,就算把他們打暈還是趕跑,也不能保證魔族不會向赫爾拉克帝報告這裡的事情。一個不小心連在山崖上設置機關的事情也會跟著曝光的。
我戰戰兢兢的握緊手中的劍。昨天新買的劍雖然在上午的戰鬥中傷害過不少魔族,只是這次真的要結束對方的生命,我還是會感到躊躇。
沒多久,細微的聲響越來越接近我的耳邊,於是我便壓低身體從底下的縫隙來偷窺──
…………
「什麼啊……」
一看到害我神經緊張的元兇,原來只是一頭小狐狸啊!
在我起身鬆了口氣的瞬間,狐狸像是被我嚇到般驚慌逃走。但下一秒──
「────!」
一股像是疾風般的速度從我後方逼近!一瞬間我有回過身查看的打算,但我發現我做錯了!
影子來的又快又急,一口氣直接撲向我的胸口。
(糟了!)
來不及閃避的情況下,帶著重力與加速度的衝撞讓我整個人仰倒在地;胸口受到劇烈的衝擊,害得我肺裡的空氣被迫排出,差點劇痛到呼吸困難。
「不准動!」
影子將我強行壓倒在地,一根根看起來十分尖銳的爪子就在我的鼻尖前晃動。
太陽此時已近西下,夕陽的餘光照在那道人影描繪出似人的輪廓。而且好像還比我嬌小許多。
「女……女孩子?」
此刻我訝異的成分想必是大於恐懼吧?將我撲倒的是一名年約十歲出頭的女孩子。外表雖然是一名女孩,但她身上卻有著不同人類的獸耳獸尾與尖爪。無疑是獸魔族的一員。
「你是誰?為什麼會在這裡?」
獸耳女孩用著稚氣未脫的娃娃嗓音一字字厲聲問道,但老實說根本沒什麼魄力就是了。
「呃……我、我是……」
眼下這種狀況如果跟她表明我是魔王好像行不通,因為知道魔王真面目的魔族就只有梅菲托絲而已。再說魔王跑來這種地方本來就很可疑;勇者更別提了,肯定會被宰掉的。
「快、快點說,否則我、我就殺了你!」
獸耳女孩雖然不斷恐嚇,但語氣中卻夾帶著不安與猶豫,使得威嚇效果頓時減半。原先抵住我的尖爪也稍微鬆開了一點。
(趁現在!)
不加多想,我立刻用蠻力硬是將她推開,獸耳女孩就在一時大意的情況下,整個人向後翻滾。
「嗚……」
接著發出了像是哭聲的悲鳴後,便立即往樹叢裡鑽去消失無蹤。
(糟糕!)
要是給她跑去通知其他魔族的話,計畫就失敗了!不得已之下,我只好向樹叢奔去,跟那位獸耳女孩展開一場追逐戰。
想是這麼想啦,但是──
碰!
「啊?」
撞到了……?
才剛起跑沒幾步,只見獸耳女孩似乎絆到了我藏匿背包的位置,接著便一個踉蹌直接撞到樹幹而抱頭蹲了下來。
「嗚〜好痛……」
哪來的冒失鬼魔族啊……
「──乖乖。」
這一刻我差點忘了剛才發生的事情,還伸手摸了摸她的頭,但被她一把拍開就是了。
「人、人類!」
獸耳女孩一見我追了上來,慌忙地又想逃跑,但這回我是毫不客氣地一把抓住她的尾巴。
「哇哇!放、放開我啦!」
太弱了吧……雖然一開始的偷襲嚇了我一跳,但畢竟只是個孩子,身體的運動能力當然跟我差了一大截。
「不行,既然被妳看見了就不能放妳回去。」
我說出像是標準的壞蛋台詞,同時將她壓倒在地,以免被她藉機反擊。
「就、救命啊!我、我要失身了!我的第一次就要被人類給強暴,留下無法抹滅的傷痕啦!」
「我才不會這麼做啦,給我安靜點!」
「人、人家是第一次,拜託你溫柔點……」
……我已經對這傢伙感到無言了。
從她的反應來推算,應該還不知道我是勇者才對。
(那麼接下來……該怎麼辦呢?)
因為不能讓她跟獸魔族的同夥通風報信,而且也不能帶著她到處跑;就算要把她關起來,也很難保證她會不會被其他人類暗中殺掉。
還是要用魔王的身分要她隱瞞我在這裡出沒的證據嗎?不行,就算向她表明我是魔王,也沒有證據可以讓她信服。
即使叫我殺她滅口,我也狠不下心來啊……
那剩下的就只有……先想辦法套她的話吧。
「我先問妳,妳叫什麼名字?」
「……提亞。」
獸耳女孩對我還有畏懼的神色,但還是乖乖地自報姓名。
「提亞,妳也是跟隨魔族的軍隊來打仗嗎?」
「…………」
「不說我就侵犯妳囉。」
「提亞是為了家人才會上戰場的。拜託你至少讓我保留處女吧!」
我承認剛才那句話說得很過分,但我不會真的去侵犯妳啦。要是被她們知道的話,梅菲托絲會說我是蘿莉控、莎夏則是會徹底鄙視我、老姊除了鄙視我之外還會把我給宰掉的。
不過從剛才提亞提到的情報,讓我有了靈機一動。
「如果妳不希望我傷害妳,能乖乖聽我說幾句嗎?」
提亞沉默了一會兒,便點了點頭。
「好。首先,妳說妳是為了家人才上戰場,這是怎麼回事?」
「因為……族長大人發了徵兵令,而提亞的家人中,因為爸爸年紀大了無法打仗,提亞又沒有哥哥,而且年幼的弟妹很多。提亞……是為了幫家裡賺錢才去當兵的。」
「即使是像妳這樣的小孩也能當兵?」
「因為族長說了,只要能攻下這裡,就能給我們充足的糧食。提亞家裡很窮的。」
「就算戰爭會死亡也一樣嗎?」
「嗚……提亞也不想死,可是餓著肚子更是難受。提亞就是因為不會打仗,所以才會獨自被派來這裡當偵查兵。」
原來如此……因為提亞構不成戰力,所以才會被丟到這裡看守有沒有人類在這邊紮營。難怪她也不知道我是勇者。畢竟早上我就不曉得在港口那裡大喊過多少次「我是勇者」來引誘魔族。
得知沒有其他魔族,我總算是鬆了一口氣。同時對提亞的境遇有些同情。
「如果我說,我有辦法盡快結束戰爭並讓妳回家,妳會不會幫我?」
我的提議似乎讓提亞感到有些驚訝,黃銅色的瞳孔有些睜大。
「可、可是……你是人類。爸爸說人類的話是不能相信的,他們是魔族的敵人。」
「我……其實不是這裡的人類、也不是魔族。我是從異世界來的。」
「異、異世界?」
「沒錯,從異世界來的人,就不是這裡的『人類』喔。」
我有點像是在詭辯。
提亞似乎很難想像地又瞪大眼睛。說真的,向眼前這位不知是敵是友的魔族來表明身分,我這樣說會不會出問題啊?
「放心好了,只要妳別向同伴們報告我在這裡的經過。今天晚上,妳一定可以回家的。」
「可、可是……」
提亞似乎有些猶豫,小麥色的獸耳還有些下垂。
「打敗仗的話,我們就沒飯吃了。而且被族長知道的話,會被砍頭的……」
「我可以向妳保證,妳絕對不會被問罪。而且妳的問題魔王一定會幫妳解決的。」
咦?提亞的表情變得更加訝異。
「我跟魔王身邊的親信梅菲托絲有所往來,可以請她跟魔王說情。」
雖然無法向她表明魔王的身分,但我刻意搬出在魔族名氣不小的梅菲托絲,請她把這件事情保密來做交換條件。
如果是年紀比我大的魔族,一定會開始懷疑我的身分、以及我跟梅菲托絲之間的關係。但提亞的心智年齡,頂多與十歲左右的小女孩相同。很單純地便相信我所說的話了。證據就是她居然也沒懷疑我是不是異世界的人。
我甚至有些擔心,她將來會不會隨便就被某位不認識的大叔給拐走……
或許對提亞來說,我並不是個完全值得信任的對象,但最起碼她還是膽怯地說了句:「如果你能讓提亞回家,那提亞就相信你。」
「沒問題,交給我吧。」
談妥完條件並放她離開之後,我便趕緊把延宕的時間加緊腳步趕回。
赫爾拉克帝為了私慾而打仗,連小孩子也拉進來當兵。這點讓我感到十分不可原諒。
而且跟提亞年紀相仿的小孩被波及在內,想必也不在少數。
總之,為了提亞、以及人類,身為勇者的我必須盡早結束這場無理的戰爭。
6.
「勇者,你回來啦。」
比我先行一步回到營區的莎夏如此說道。
話說,怎麼感覺怪怪的?
「雖然花了點時間,但總算是搞定了。」
我一面將營帳的門扉確實關上,以免被無關人士給擅闖進來。
當然,四周也有莎夏事先設置預防被竊聽的魔法結界。
「魔王大人,人家好擔心您的安危喔。要不要先休息一下,然後喝杯茶揉一揉人家的胸部呢?」
「給我杯水就行了,妳這變態痴女幻魔。」
「其實魔王大人是想喝人家那邊的水吧?」
「我扁妳喔!」
假裝是莎夏隨從的梅菲托絲,一見到我回來便將偽裝用的斗篷直接脫下。而且一來就是想引誘我性騷擾是怎樣啊,是想討打嗎!
可是不知為何,裡面的氣氛怎麼有點怪?
「莎夏,指揮官那邊怎麼樣了?」
「……雖然他有些反對今晚的作戰,但還是願意配合。」
這樣啊……
「梅菲托絲,莎夏她……是怎麼了?」
從剛才開始莎夏就感覺有些魂不對神,不僅沒有爆出招牌的毒舌機關槍連發,就連梅菲托絲的色誘也沒激她當場吵嘴。
六神無主的模樣簡直跟平常的她大相逕庭。
「其實莎夏還在為上午的事情大受打擊啦,真搞不懂幹嘛一直在那裡搞沉默啊?」
(原來她還在為上午的失敗自責啊。)
與大剌剌的梅菲托絲相反,個性嚴謹認真的莎夏,確實不會把失敗隨便三言兩語給帶過的。因為在家裡表現得太自然了,我還以為她已經不在意的說。
「沒辦法嘛,人家女騎士就是因為太愛鑽牛角尖,才會連胸部都長不大嘛。」
「跟那個沒關係吧,死魔族!」
啊啊啊,總算復活了!
「……」
又沉默了……
「……其實這也算是原因之一。普隆瓦那傢伙,把我上午的失敗向阿卡瑟藍王國跟聖卡洛尼亞王國稟報了。」
「後來怎麼樣了?」
莎夏嘆了口氣,然後將一卷牛皮信紙交到我的手上。
「這就是結果。」
上頭寫著因為莎夏辦事不利、以及要負起戰敗之責之類的評論。信中雖然沒有激烈的謾罵與指責,但最後一段話卻讓我瞪大了雙眼而忍不住反覆重看幾次。
──上述騎士莎夏‧巴爾蘭即日起解除聖堂騎士一職,並召回王宮覆命。
這不就表示……
「意思是我失去了勇者同伴的資格。這場戰爭結束之後,我們就要分別了。」
「太不合理了吧!只不過打輸一場就要把妳開除,那傢伙明明打算不戰而逃又算什麼!」
「這也沒辦法,貴族至上的世界就是如此。都怪我太自以為是,才會落得這種下場。」
失去了騎士資格、同時還要被王宮問罪的下場,使她自嘲地露出苦笑。
但看在我心裡,卻有著說不出的苦痛。
果然如蘿蕾亞所擔心的。脾氣超硬又不得人緣的莎夏,想當然一定會被人從背後捅一刀──不對,說不定她就是早已知道會有這種下場,所以才沒有對普隆瓦的作為感到憤怒。
就因為她實在太過獨斷獨行、又不會察言觀色,才會遭到陷害來頂罪。
(所以妳打算就這樣默默承受這一切嗎?)
至少我不能接受!
於是我,冷冷地說道:
「喂,莎夏。」
她還沒有回應過來,突然被我狠狠地摑了一掌。
「你做什麼!」
「這話是我要說的才對吧。只不過是失敗一次就如此消沉嘆氣的很不像妳耶!早上還不斷斥責我的自大女騎士是死到哪兒去了?早說過妳這不知變通的石頭腦袋就是不會察言觀色,才會落得如此下場。」
「勇者,你是想討死是不是!」
莎夏盛怒之下拔出腰上的劍,但我並未就此退縮。
「我還是要說,每天早上硬逼我去做操死人的劍術練習、買個武器也不讓我用比較輕的裝備、打仗還要被妳拉著東奔西跑。天底下哪有這種勇者被妳搞得不三不四啊!」
「對嘛,而且人家想跟魔王大人親熱也被妳給打擾,知不知恥啊!」
妳給我閉嘴啦!我先是送上一拳讓梅菲托絲抱頭安靜下來之後,這才讓自己衝動的情緒稍為緩和下來。
「所以,你現在是要打算跟我拆夥嗎?反正我也……」
「──可是我還是很欣賞妳那直來直往的個性。」
我打斷她的話,莎夏的瞳孔頓時睜大。
「雖然從第一次見面起,妳都不曾給我好臉色,但比起那些只會拼命對我這勇者示好的王公貴族們,妳對我的態度依然始終如一不曾變過。我也知道妳是為我著想,才會為我選擇不易折斷的重劍和品質精良的鎖子甲吧?就連那些要人命的劍術訓練也是一樣吧?」
因為我很清楚莎夏對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我生存下去才會如此嚴格。然而不坦率的我,總是無法理解她的用心──又或者說,是故意裝作無法理解才對。
「就算……因此而違背國王的命令也不要緊,可我就是不想跟妳拆夥;梅菲托絲也是一樣。妳們……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碰到如此為我著想的──朋友啊。」
說出口了。
雖然只有短短兩天,但每次跟她們在一起時,都會有一種莫名的情緒湧上心頭。我從來都沒注意到,原本在學校只是一位孤僻、沉默又沒有朋友的我,在這裡跟她們聊天打鬧吵架的次數,簡直比往年還要多到不可思議。
我想,那就是我遺忘已久的溫暖吧……
聽了我如此真摯的告白之後,不只是莎夏,連一旁的梅菲托絲也跟著沉默了下來。
「勇者……」
良久,莎夏像是受到感動般,稍微抖動了一下身子之後──
「好噁心喔,其實你是很喜歡被人虐待的變態吧?」
「為什麼會得出這種結論啊!」
我可是抱著羞死人的心態,把心裡話給說出來了耶。
「明明只是個一無是處又好色的勇者。果然只要我不在,你就會被那個女魔族給色誘到徹底毀壞勇者的名聲吧。雖然以歷任勇者來說,你已經廢到不能再廢材就是了。」
「妳這句話還真是失禮到讓我好想扁妳喔……」
嘴上依舊不饒人的毒舌女騎士話雖說的很絕,但祖母綠的眼眸中卻悄悄地滲出了淚水。當然為了不讓我們發覺到,她還特地轉過身拭去眼淚。
「記得大姊好像有說過『同盟守則』的第二條:禁止拉攏、背叛的行為對吧?要是我離開了,無疑就是對你們的一種背叛。被大姊知道的話,是不會饒過我的。」
「同感。」
梅菲托絲也跟著點頭。看來老姊的餘威已經在她們心中深根固柢了。
「所以,就算王國把我拉下勇者同伴的身分,我也不打算將這個位置給讓出來。就算到時候面對十萬大軍也一樣。」
「那樣的話我的立場也會變得很糟糕耶……」
說來我倒忘了,國王的命令就是不容違抗的聖旨。要是因此惹火全人類,恐怕我得考慮以後要不要乾脆直接當魔王算了。
「那麼,只要打贏這場戰爭,莎夏不就可以挽回顏面了。」
「梅菲托絲……」
一旁的梅菲托絲竟然也會幫莎夏加油打氣!這也讓莎夏有些莫名感動。
「如果暴力肌肉女因此而離開的話,人類想必會找出替補的騎士來補上,到時候魔王大人的身分隨時都會有被拆穿的風險嘛。」
「說誰是暴力肌肉女啊!」
真不愧是梅菲托絲,這種時候了還不忘虧損幾句來反擊。
確實如此,要是國王找別人來取代莎夏的位置,那我勇者兼魔王的雙重身分一定會曝光。到時候一定會惹來殺身之禍。
「放心好了,莎夏,只要我們打贏了今晚的戰爭,或許會讓國王改變心意也不一定。如果再不行,就由我這勇者親自去向國王抗議。」
「這點還是算了,畢竟光是面對一群貴族就會嚇到屁滾尿流的勇者,我實在不抱多大期望。」
「妳這話也太絕了吧!」
沒事幹嘛把我上次宴會的糗態給搬出來啊!
「不過……還是很謝謝你們。勇者,梅菲托絲。」
或許是已經想開了吧,莎夏的眼中已經沒有迷惘了。雖然還是不改毒舌本色,但她總算是回到我們平常所認識的女騎士了。
這下今晚的戰爭,不能輸的理由又再多添一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