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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不觉，我十二岁了。

       「克琳娜。」

       「什么新想法？」

       「不愧是克琳娜，一下子就明白了。事实上，由于你现在的魔力多了，所以我觉得可能弄更多东西……不过不会今天开始，因为殿下要来吧？」

       「虽然是这样没有错……」

       「不用不好意思，你们都是未婚夫妻了吧？不趁着年轻黏黏乎乎的话，以后成了老夫老妻就没有机会了。」

       「什、什么叫黏……请注意你的措辞，纳尼克斯先生。」

       「好啦，我不说就是了。」

       和瑞尔曼相处一段时间后，我发现我们两个人意外地和得来。瑞尔曼的思维比较跳跃，不过我总能接的上，而且两个人在一块的话能够不顾忌地说出各种天马行空的想法，再加上瑞尔曼又是一个行动派，我们两个一起研究出来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当然提及精灵的时候，瑞尔曼会变得很恐怖，即使是现在我也不是很能适应他对精灵的热情……除了这个以外都还好。

       「上一次说的那个，有样品了。」

       「真的吗？这么快……莫非你熬夜了码，瑞尔曼？」

       「我又不是你，当然不会乱来……等等，我找一下……在哪里来着……？」

       由于瑞尔曼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太多了——不过我也差不了多少，于是一起研究一个月后，我请求父亲让他添置了一张大木桌。瑞尔曼翻找的时候将各种瓶瓶罐罐和零零碎碎的小东西一一放在桌子上，我无意中瞥了一眼，突然发现了一瓶紫红色的药。

       「这是什么？之前没见过，是新的制品码？」

       「是。昨天才弄出来的。一个千金花钱拜托说什么『需要有喝醉的感觉但没成年不能喝酒』什么的，于是制作了一个样品。」

       「既然能够出现醉的感觉，其实也和已经喝酒没什么区别吧……」

       「不，有些材料的确能够使人进入类似于『喝醉』一般的状态，不过和真正的醉还是不完全一样的——这个以后再教。现在这个只是一个半完成制品，虽然效果的确出来了但还有不少要调整的细节。尤其是浓度问题，那天光是闻着我都险些『醉』了。」

       「是吗……」

       「几天后完成品大概就可以出炉了，到时候再给你一份吧。不过事先声明，那个的味道和酒完全不一样，不如说基本没什么味道。现在的半完成品只要不打开的话看一看也可以，不小心打开的话立即捂住鼻子，过了一两秒左右就没有效果了。只是虽然对身体没什么害处不过还是不要乱闻的好，况且你不是身体素质一般……啊，找到了。」

       在我观察那瓶紫红色的药的同时，瑞尔曼将桌子上的东西一一收进去，最后留下了前几天讨论的那个东西。

       「久等了，这个就是……」

       说到一半，瑞尔曼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带错了吗？」

       「不是……」瑞尔曼突然有点为难地吞吞吐吐起来，「就是……那个……」

       「克琳娜。」

       一个声音突然从耳边响起。

       从来没有，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过——西维尔殿下的声音已经向青年期的声音靠拢，听起来温柔中带一点点华丽。

       ……已经很像以后的声音了。

       我整个人都僵在座位上，脚像扎了根一样一动不动。

       「克琳娜……！」

       咔啦——

       尖锐的破裂声让我清醒过来。

       我看了看自己的手，空了。

       我又看了看地上，红了。

       「……」

       「克琳娜，快点捂住鼻子！」

       「……抱歉。」眩晕感袭来，我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我好像已经中招了……」

       脸开始变热，但是和刚才的热不一样。眼前的事物出现了好几个重影，散开又聚合，聚合又散开，但就是怎么也不会聚焦起来，意识逐渐被混沌占领。

       * * *

（※西维尔·斯图亚特视角）

       「似乎是我做了不好的事情呢，」我扶住向后倒的克琳娜，「抱歉。」

       「不不……不是殿下的错。是我，我应该几天后再拿完成品出来。」

       瑞尔曼·纳尼克斯，由于在意十二岁时的帮助我调查过他，很轻松地就知道了原因——还意外地发现了一个有趣的联系。顺带一提，奇怪的还有调查后发现本来比较麻烦的几个人都遇到了各种意外这件事。虽然最后让我平安地度过了那四天可以说是再符合不过我的心意，但实在是巧合过头了。……但几次彻查后，除了运气好以外我得不出其它的结论。

       克琳娜为什么能让那个精灵狂热爱好者提起兴趣的原因也知道了，虽然她的信息来源仍旧不明。

       今天之所以忽然心血来潮采取刚才的行为，全部都拜肯特伯爵之子那个蠢货所赐。前天那个蠢货来探望我，还相当苦恼地向我抱怨「因为身高太刚好不小心说话时离一位千金的耳朵太近了她吓了一跳我好像无意中中做了玩弄少女心这样罪恶的事情真是无奈啊」这样无聊透顶的事情——然后我突然间就想到了克琳娜。接着，昨天提前通知了那精灵狂热爱好者我会在他和克琳娜谈话的时候介入，要求他不要提醒克琳娜。我确信那精灵狂热爱好者无法拒绝我的这样一个小要求，事实也的确如此。

       不过，造成了混乱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瑞尔曼……」

       「这个，克……」那精灵狂热爱好者瞥了我一眼，「查尔斯小姐，你还好吗？」

       「我的草莓蛋糕……」

       「说明一下吧，纳尼克斯先生？」

       其实我已经猜到这是克琳娜手上拿的魔法制品造成的，我也闻到了半秒左右。

       「呃……查尔斯小姐手上的那瓶药剂闻过后和饮酒带来的效果相似。」那精灵狂热爱好者叹了口气，放轻声音说道，「那时候不是你自己说不要的吗？怎么又突然提起来了？」

       克琳娜眨了眨眼睛，然后突然间拍着桌子站了起来，她气势十足地冲着那精灵狂热爱好者喊道：

       「我才没有说就不要！！我不管！我要吃……！我说了要就要！马上给我拿过来啦！」

       一边喊居然还一边跺脚。

       「啊、啊……啊咧？」

       被突然吼了的那精灵狂热爱好者一脸茫然地站在原地，不过我也同样惊讶。印象中，克琳娜是个乖巧的公爵千金。

       「耍『酒疯』？」

       「大概……？」

       「明明都已经说话不算数了，12点都过了……」克琳娜撅起嘴，眼睛一瞬间水汽聚拢，然后眼泪就那样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就连蛋糕都不买！大骗子！混蛋！臭老头！！」

       哭了？

       「你知道她在骂谁吗？」

       「我也不知道……总之，先安慰一下吧。」

       那精灵狂热爱好者竟真带了蛋糕，虽然上面没有草莓。他试探性地小心递出，但是克琳娜没有接过去，也没有开口说上面。一时之间房间里突然变得安静。

       克琳娜深吸了一口气。

       「呜哇哇哇哇——！！！」

       这还真是，响彻云霄。

       不过从克琳娜刚『醉』了且不知道会有什么表现的时候，我就以防万一地用魔法隔了音，并锁门拉下窗帘吗，除了对我的耳朵不太友好以外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这……怎么办，殿下……？」

       「很遗憾，我也不知道。」

       最快捷的方法就是用魔法让克琳娜昏睡，不过在没有充足观察的情况下这未免太过武断。况且，这也是一个破解克琳娜信息来源的好时机。

       不过，从克琳娜断断续续的夹杂着呜咽的话语中，我倒是推测出了她骂的人是谁——是查尔斯公爵。鉴于克琳娜的来历，查尔斯公爵的不喜合情合理。一无所知的克琳娜此前一直没有表态，不过她内心果然对此有过怨怼。

       我第一次看见克琳娜这种姿态，她也有过想要像这样任性的时候。克琳娜无意中总是会提到「成熟」这个词，这之中透露的本人的理想姿态或许是她没有表现出这份不满的原因。不过，我认为压抑自己的兴趣和欲望并不是一种成熟的体现，只是单纯能力不足罢了。

       「讨厌……讨厌……都是骗子……」

       克琳娜慢慢安静了下来，慢慢蜷起身子来，把头埋进了膝盖里。

       「要不这样，殿下。我其实有类似解药的东西，不过暂时没有放在这里……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我先去拿，殿下先在这里安抚一下克琳娜？」

       这是把麻烦事推给我？

       不过，放着不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清醒过来。

       「好啊，拜托你了。」

       那精灵狂热爱好者离开，因为着急关门时发出了不低的响声。克琳娜听到后忽然浑身一震，抬起头，四处张望，最后和我的视线对上。

       我愣住了。

       酒红色是一种暗沉的颜色，我是这么想的。

       但是，在很短的一个瞬间，那个颜色被擦亮了。

       不，不止是眼睛。是整张脸，甚至整个人，气氛都变了。

       「西维尔殿下！」

       ……西维尔殿下？

       克琳娜向前大迈几步，然后抱住了我的手臂，公爵千金的矜持连碎片都没有剩下。

       「父亲大笨蛋……」

       这样亲密的近距离接触触犯了我的基本边界线。考虑到克琳娜现在意识不清醒，并且之后有留下这段记忆的可能，我按捺住了自己的不快。

       「怎么了，克琳娜？」

       「好不容易准备好了的……骗人，撒谎精，大骗子……」

       说完克琳娜的脸鼓了起来，抱着我的手又紧了几分。

       「……」

       该说人的确是感官动物码？不快减少了。

       「西维尔殿下，你要走了吗？不能……再稍稍陪我一会吗？」

       「没有要走哦。」

       克琳娜抬起头看向我，柔软的发丝从他的脸颊边滑下，露出了眼睛。她伸出手，轻轻地拉着我的衣角。

       「谢谢，果然我最喜欢了。西维尔殿下。」

       克琳娜嘴边绽放了一个小小的微笑，总是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感觉有点家养的猫在外弄脏了自己的猫，回家寻求主人安慰时满足地蹭着主人的脸颊。和平时比起来，这样更好。

       然而那个表情仅仅只是昙花一现，克琳娜突然之间又皱起了眉头。她好像被烫伤一样猛地缩回手，往后退了一步，又蹲下来把自己埋回膝盖里。

       「西维尔殿下……喜欢阳光吗？」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西维尔殿下还会过来吗？」

       「会。」

       「西维尔殿下，你会维持现状吗？」

       看来暂时无法沟通了。

       难得看到了不错的表情。

       笑着说「我最喜欢了」的克琳娜，给人感觉不坏。

       也许是和那个外表产生的反差，亦或者说是……

       「西维尔殿下……什么时候才有空呢？已经好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啊。」

       克琳娜眼中的时间似乎在跳跃，问题之间有不自然地间隔。不过，从我认识她的那一刻开始算起，我不记得她有做过什么会让我态度改变的事情。

       「西维尔殿下……在生气吗？」

       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小。

       「因为，我做了那种事情……」

       克琳娜慢慢站起身，然后她向我行礼，并抬起头观察我的反应。我露出一个笑容，然而她却瞪大了眼睛，边摇头边踉跄着后退。

       「……我，我真的……我没想过……她，她……我一直，把她当成最好的朋友，我真的没有想过伤害她……！我真的不知道会变成那样！！她没有事我真的很开心……！真的，真的……我说真的……」

       我伸出右手，克琳娜没有扶，而是用双手抓住我的手。

       「我……我、我……她……如果西维尔殿下……那么我……」

       疲惫感和无力感，从那个话语中泄露。

       断断续续不成语句的词句，隐隐约约的哽咽，混杂着克琳娜的泪水一起滴落。

       湿润的泪水在我的手上留下了痕迹。

       手套变脏了，我不喜欢。

       「我没有讨厌你。」

       我弯腰试图和克琳娜沟通，由于手帕已经湿了，我脱下手套用手拭去克琳娜的眼泪。触碰到脸颊的那一瞬间，我想起自己似乎从来没有像这样接触过某个人，也是第一次替人拭去眼泪。平时的话，最多就是递出手帕而已。如果不是因为手帕湿透了，这一次或许也会和往常一样。但克琳娜现在很明显不会自己去擦眼泪，而我不喜欢那种表情，所以最后我可能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吗？

       脑海里闪过这些想法的同时，我感觉到了克琳娜的睫毛轻扫过指尖。那是一种很细微的感觉，一般来说很难感受到。

       但事实上我就是感觉到了。

       稍微，有点痒。

       是克琳娜的睫毛比较长而且比较浓密的缘故。

       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观察这位未婚妻，不过她似乎还是不太清醒。

       「所以，不要那样看我……」

       ……所以说，我到底做了什么啊？

       还是说，那个猜测……

       「西维尔殿下……」

       克琳娜抬起头，在这样的近距离下我甚至看见了她眼睛里的我。

       事实上，我曾经怀疑过眼前这个克琳娜.查尔斯身份的真实性，但是经过调查她的行为并没有出现过断片，自然也无法被冒充。

       然后，我有一个很荒谬的猜想。

       ——她是否能够预见什么。

       因为，她总是在防备和担忧着什么。而且那一次的魔力爆发……她到底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虽然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是我越来越觉得这是个相对恰当的猜想。

       而现在，这个猜想几乎已经要变成想法了。

       「玛…丽……」

       克琳娜就这样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mali……？

       由于克琳娜的声音不大，我没有完全听清楚她说了什么，不过我知道那是名字。

       我横抱起克琳娜，将她放到床上。克琳娜很自然地侧身缩起来，那是习惯性的睡姿。她的双手交叉放在脸颊旁，还有那暗红色的发丝也随意地散落，半掩着她的脸。

       我想起那个时候，她的微凉的指尖。

       于是，我也帮她抚起发丝。和那暗红色给人的厚重感不同，她的头发浓密却轻柔，顺着我的动作体贴地从手指旁边滑过。

       女性的发丝触感是这么柔和的吗？

       闭着眼睛，蜷缩起来的克琳娜，有一种脆弱感。我本来就知道她不如外表强势实际上很贫弱……但是，又有些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