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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种说法是，怕什么来什么。

        前天晚上我随意在庭院里走走，第二天起床后觉得有些头晕，我只当是睡眠不足，结果又过了一天，我发烧了。

       我躺在床上，艰难地咽下那味道奇怪的药——我其实不喜欢吃药，更何况是如此为难我的舌头的东西。仆人们不敢太过强硬，最后还是在因没来得及通知取消课程而照常来到的瑞尔曼一番劝说之后，我才不情不愿咽下去。

       好苦……而且还夹杂着奇怪的味道……

       「你是不是突然变了……？」

       瑞尔曼在说什么奇怪的话呢？

       我的脑袋一片混沌，随意摇了摇头。

       「我不擅长医药这个领域……总之吃了之后会好一点，等到医师来之前先忍耐一下吧。」

       「医师……？」

       「再等等，很快就要来了。」

       「要吃药吗？」

       「呃……应该要？」

       「……」

       我拉起被子蒙住头，转身背对瑞尔曼道：

       「不要。」

       「克琳娜……」瑞尔曼的声音似乎有些不知所措，「不要闹了，不吃药会不舒服。」

       「吃的时候也不舒服。」

       「可是吃了之后很快就可以好了。」

       「不吃也不用多久。」

       「就算你这么说……人家已经快要来了啊？年轻人应该多多珍惜一下自己的身体……」

       「赶走就可以了。」

       「别人可是收了钱的。」

       「按原价支付，」我将手从被子里伸出去，指向床头柜，「很多东西可以卖，作为报酬足够了。」

       「呃，可是……」

       「这是命令。」

       瑞尔曼的絮絮叨叨有些吵闹，我把被子再拉紧了一些，不再听他们说话，但是还是有声音传进来。

       「小姐不清醒的时候会比平时要孩子气一点……」

       「原来如此，很像是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门被敲响了，敲门的人自述身份，是医师。

       想到那些吃了之后影响半天胃口的东西，我直接掀开被子道：「不要开门。」

       「小姐……」

       「克琳娜，这样任性可不行啊？」瑞尔曼没有理会，继续往门口走，「生病了就要乖乖吃药。」

       「我只是有点不舒服，没有生病，很快就会好。」

       「这种狡辩没有用的。」

       「我说了不要开门，你不听我的命令吗？」

       「如果不听会有什么后果？」

       「我会惩罚你。」

       「哦？什么惩罚？」

       瑞尔曼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完全没有半点反应，很明显就不当一回事，我不禁有些不满。由于脑袋有点重，我想了一回儿，从身后抽出一个枕头，举起来对着瑞尔曼的方向。

       「如果你不听我的命令，我就用这个来砸你的脑袋。」

       「……」瑞尔曼沉默片刻，「噗。」

       「为什么要笑？你不相信吗？我真的会砸过去！」

       「哈哈……哈……没关系，砸吧砸吧。」

       胆大包天的瑞尔曼竟直接开了门，把医师放了进来。

       「……唔。」

       我拿起桌子上的笔，在枕头上画了朵花。但是花好像没什么威慑力……我划掉花改成一张张嘴巴。

       「谁要是过来，」我举起枕头，「我就在他的脸上画这个，两天都洗不掉。」

       「哎呀克琳娜，别闹了，只是吃药而已。」

       「不要！」我扔了一个枕头出去，「那么苦……我才不要！」

       「那么这个怎么样？」

       瑞尔曼从口袋了拿出了一块浅红色的方块，递给我，我下意识地接了过去。

       「这是兰薯果实用魔力糙炼过后的可食用制品，有种独特的甜味，并且只要隔一段时间输入一些魔力，理论上可以保存近三十年，是我昨天做出来的。」接着瑞尔曼趁我呆愣的片刻拿走了糖，「如果愿意吃药的话，我就给你两颗，一颗吃药的时候一起吃，另一颗你自己处置。怎么样？」

       「唔……」

       好像还挺划算的……？

       我纠结了一会，最后选择了吃药，然后立刻试着舔了舔那块方糖。

       「好甜……！」

       而且还很美味，如果是这个味道的话——

       「瑞尔曼，」我拉瑞尔曼的衣角，「这一个，可以帮我给别人吗？」

       「你居然会把这个给别人……？你应该很喜欢才对吧？啊，难道是你的小男朋友？」

       「不是的，」我摇了摇头，将手又伸直了一点，「玛格丽特一定会喜欢这个味道。可以帮我给玛格丽特吗？」

       「……？」

       间瑞尔曼没有接过去，我继续伸直手臂。

       「玛格丽特一定会喜欢的。而且，我们也约好了美味的东西要互相分享。」

       「莫非……玛格丽特是你的朋友？你有朋友？！」

       「是啊，玛格丽特是我最好的朋友。」

       「可是我不认识玛格丽特……而且，我之前怎么从来没有听你说过？」瑞尔曼锤了锤手，「我知道了！你是烧糊涂了，所以编造一个朋——」

       「才不是！」

       什么啊，什么叫烧糊涂了？什么叫做编造呀？莫名其妙。现在送过去的话，等到好了之后就可以一起讨论味道了——

       「赶紧去啦！」

       「可是我不知道玛格丽特是谁……」

       「你不愿意送？」我从床上起身，「那我自己去——」

       「等、等等！我送我送，我帮你送。」

       我躺回床上。

       「唉……」瑞尔曼不知为何叹了口气，还说着奇怪的话，「我的女神啊……请将你的慈悲抛洒在人间吧，让你忠诚的追随者的友人取回你那千万分之一的智慧，让……」

       接下来的话我听不太清了，我困了。

       睡觉吧。

       * * *

（※西维尔·斯图亚特视角）

       「克琳娜发烧了？」

       「是的。所以目前小姐不能随意外出。」

       闲暇之余整理过后，我发现克琳娜比较在意的情节很多与平民与贵族的恋爱故事有关——这点我之前也注意到了，不过由于这是一类故事的普遍发展方式，所以我并没有放在心上。但细看语气，我想这并不是巧合。另外，克琳娜选择上有倾向，一般贵族一方由男性充当，贵族的身份自然而然让男方多处于有婚约在身或者即将订婚的状态，只是故事最后的结局一般男女主人公能够修得正果。如果从克琳娜作为未婚妻的角度考虑，这个行动像是在试探我对于和平民私奔的想法——或者说测试。

       实际上我曾经的确思考过与之相关的事情，由于那个人和母亲的原因，我曾经兴起过进行亲身实验了解让那个人沉溺的与平民恋爱的诱惑——能够让那个人做出如此败坏声誉的愚蠢行为。嘛，虽然暂时不存在透露的风险就是了，内部人员和贵族高层清楚是另外一回事。

       那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主要源于那段时间极端的无聊。现在我完全就没有这种想法。

       莫非克琳娜知道我曾经这么想过？

       就连我会在生日宴会那天出意外这种我无法预料的事情能够有所了解，知道我曾经的想法也并不稀奇。

       ……还真是让人不快。这进犯了我的私人领域。

       不过目前还不清楚克琳娜知道多少。

       虽然现在可以肯定目前克琳娜没有加害我的心思，不过以后仍然存在变数。并且就算本身没有加害的意愿，情报泄露后被他人利用的可能性也是同样存在的。

       本来我预定趁现在克琳娜暂时无害的时候邀请她去观看一部戏剧，然后通过观察她的反应来确认她在意的情节，没想到扑了个空。

       不过，发烧吗……

       也许可以趁机刺探一些情报。

       我跟着仆人往前走，在经过走廊的一个转角时，一片鲜艳的红色随着眼内画面的移动闯进来。那是很小一片的枫叶林，聚在一起时，随着风晃动的树叶像火焰在跳跃并不断落下火星。

       「那里……？」

       「是大人以前吩咐人移植的，因为小姐似乎很喜欢枫叶。」

       「原来如此。」

       查尔斯公爵？因为克琳娜的喜好改变庭院植物的布局？克琳娜明明……

       之前赠送的叶片书签莫非也是在这里挑选的吗？

       听说这次克琳娜是因为夜间吹风受凉而发烧。

       这里风也不算小。

       微凉的空气拂过额头，我想起了克琳娜的指尖。那个温度也是因为身体比较虚弱所以手脚冰凉吗，还是仅仅只因被门外的空气同化？

       仆人停下步伐，我推开了眼前的门，一团黑色的东西突然从那头很显眼的暗红色头发附近跳走。

       「那大概是小姐的宠物……」

       「宠物？」

       我怎么没听说过克琳娜养了宠物？

       「小姐捡到了一只黑色的野狐狸，取名为谢尔，小姐还问过狐狸的养法。」

       谢……尔？

       不是错觉。

       ……我说不定被布鲁克那个蠢货传染了。

       我久违地稍微有些动摇，不过还是很自然地示意仆人退下并走到了克琳娜的床前。

       陷落在柔软床铺和枕头里的克琳娜采取了一种蜷缩的姿势，也许是因为闭上了眼睛并且没有说话，她的气场柔和了许多。睡眠状态下的人非常没有防备，这样的克琳娜让我总觉得刺探很无趣。

       我将信件和礼物一起放到克琳娜的床头柜上，难得我去做了仔细挑树叶这种无聊的事情，之后又准备了另一套干花制作的书签。本来打算在送出礼物之后提出邀请，保证邀请成功，顺便体验一次深色系眼睛亮起来的视觉感受。时机不太好。

       这样想的时候，我看着克琳娜微微露出一点的肩膀，我朝着被子伸出了手。在还有大概一厘米就要碰到的时候，克琳娜突然发出了一点细微声音。

       「克琳娜？」我缩回手并露出一个微笑，「醒了吗？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克琳娜只是缩了缩，嘴里继续发出一些细细碎碎的声音，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更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她的眉头再次皱起来。

       噩梦？

       「……yao……」

       克琳娜的表情开始变了，她紧紧握住自己的手，一直重复着类似的话语，越讲越大声。我逐渐听清楚了克琳娜在说什么，都是些拒绝的话语，诸如是「不要」「我才不会做」「我绝对不会那样做的」此类。

       我一时之间不知道应不应该叫醒她。

       但是我不喜欢她的那种表情，痛苦的表情我看太多了，没有意思。

       虽然叫了几次，但是克琳娜没有回答。于是我俯下身准备摇醒克琳娜，没想到我一伸手克琳娜就猛地弹起，如果不是我反应快恐怕会发生一起惨案。

       我看向大概是惊醒的克琳娜，她流了很多冷汗。克琳娜没有看向我这边，只是扶着头剧烈地喘气。过了好一段时间，她才转身看向我。

       「……西维尔殿下？」

       她的声音带着一点颤抖。

       那个呼唤很小，很轻，很薄，有种一掐就会断开来的感觉。我不确定克琳娜现在是否还陷在梦境里，因为她看起来很迷茫。

       「怎么了，克琳娜？」

       「为什么……西维尔殿下会在这里？」

       「我听说你发烧了，所以来看望你。」

       克琳娜点了点头，躺了回去，然后闭上了眼睛。

       「你刚才做噩梦了吗？」

       「……嗯……非常感谢西维尔殿下的关心。」

       只露出了一个头和几根手指的克琳娜无意识地极力彰显了她病人的身份，我不由得放轻了询问的声音。

       「是怎样的噩梦？」我俯身替克琳娜拉起被子，「如果害怕的话，可以告诉我。」

       看着被子，克琳娜的手动了动，她的脸颊染上一层薄红。也许是因为生病了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或者说她的头发色调过于暗沉，那个红色相当抢眼。她小声地说道：「西、西维尔殿下……」

       克琳娜还没有调整过来，因为她在殿下前加了我的名字——不过她只会在这种状态下开口。

       「那个……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梦……」克琳娜的脸重新被苍白覆盖，「只是，梦到了蓝色而已……」

       「蓝色？」

       「嗯……很浅的蓝色，说着些恐怖的话……我不想听，但是她一直说……一直叫我……叫我……」

       尽管看起来模模糊糊，克琳娜还是没有说出什么。她只是用颤抖着的声音再次重复了一次「叫我」，就没有再说话。

       「是我逾矩了。」

       「不，和西维尔殿下没有关系……是我还不够成熟，才会被那种东西吓到……这样根本没有资格成为西维尔殿下的未婚妻……」

       ……我？

       声音越来越小。

       「想睡就睡吧，克琳娜。」

       克琳娜再次闭上了眼睛，这一次短时间内不会再醒过来了。

       我之前曾经有想过为什么克琳娜要那么努力地维持那个优秀公爵千金的架子，也许我找到了几分答案。

       这样才配得上作为西维尔的未婚妻，是吗？

       因为我很优秀。

       ……所以说，这种事情根本没有意义。

       虽然从我自身的角度出发所谓优秀的千金更加便利，不会给我添麻烦，但是对克琳娜而言就算克琳娜是一个任性刁蛮骄横让人厌恶至极的千金我也还不会改变自己的规划，而那个规划被打乱的情况基本不存在。

       在我不会怎么在意的信和随信附送的小礼物上花尽不显眼的心思，精挑细选一个书签这种我一向不使用的东西；在我会注意的生日礼物上乱来，送诗集这种明知道我不喜欢的不合适礼物。

       她应该知道……不，她是知道的。

       她明明知道。

       明明对布鲁克说过什么喜欢我。

       怎么都不明白，怎么都无法理解。

       清晰的，只有被空气吞下的一句话，一句没有人在听的轻语。

       红枫摇曳着，似是在应答。

       窗户一角染上的颜色，没有被擦掉的颜色，又晕染开来了一点。虽然不影响整体观感，却觉得弄不掉抹不去的颜色莫名其妙，不知道为什么要沾上来。不需要擦拭，不需要清扫。只要你不去在意，它就会消失不见。

       但如果你给予关注，它会一点点扩大，当然最终也会消失不见。为什么呢？

       因为，窗户已经完全被沾染了啊。

       如果能够欣赏颜色的艺术，这样也不错不是吗？

       风将答案传递，它穿过密不透风的窗户，承载着窗外的绚丽多彩。然后，它也温柔地裹挟那句不希望被听见的轻语，无数的故事就这样被收纳珍藏。

       但那声轻语最终只是无声地落地。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啊，克琳娜·查尔斯……」

       于是，故事就这样继续。

       风带着微笑，缓缓地翻开了新的篇章。

 

       ● ● ● ● ● ●

       作者的话：游戏里的西维尔和玛格丽特在一起，除了兴趣和偏好带来的好感还有喜欢，其实也是掺杂了不少动机的（有可能番外讲一讲，不过更可能因为难产而作罢）……换句话说，现在西维尔也不会那么容易地喜欢上本来就不喜欢的类型的克琳娜。不过，已经在向正面评价转变啦w。在假设未来的变化时，西维尔假设的不是克琳娜以后可能会怎样加害自己，而是克琳娜以后不会加害自己。

       另外，正在生病脑袋不太转得过来的克琳娜并没有反应过来，这种糖什么的之后自己也可以做，而且瑞尔曼拿过来很明显本来是打算和她一起讨论的，瑞尔曼这就是在骗小孩子呢=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