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西维尔·斯图亚特视角)
那次短暂失去理性让我意识到不能这样继续下去。
还有悬崖勒马的空间。
我采取了一个简单直接,或者说是拙劣的,但非常有效处理措施——
冷处理。
这其实也刚好顺应了克琳娜的意愿。
……克琳娜必定会因此认定这是因为我和玛格丽特·兰蒂斯的关系在进展。霍特斯·卡利亚里当时一口一个陛下,想必也是和克琳娜一样知道那个所谓的未来。
——你果然会和她在一起。
我仿佛能够听到这样一句话。
笔尖短暂的停顿在纸上留下了一个墨点,那是一个一眼就能够看到的瑕疵。
就连字都写不好了吗。
我直接将纸揉成一团砸到垃圾桶里。
——实在是让人无法坦然接受。安排一个莫明其妙的平民,擅自断定我的未来,揣测甚至是臆测我的想法,尽是些让人不快的东西……现在顺着克琳娜的意图保持距离,简直就像是我真的是她所假定的那种蠢货。
不,致使不快的原因,不完全是那些。
干涉我早已做下的未婚妻选择决定,擅自断定我的未来,臆测我的想法……重点不是越线的干涉断定臆测,那只是浮在表面的东西而已。
情绪源自想法。
那都是因为我有所假定。
伊莲娜认为我会对玛格丽特·兰蒂斯感兴趣让因克琳娜类似的想法而积累的焦躁被引燃,那时候我想的是我怎么会对玛格丽特·兰蒂斯有超乎寻常的兴趣。
我对她不感兴趣。
不是。
——我感兴趣的不是她。
是的。
这才是正论。
然后?再接下去?
哈……像个傻子。
桌面上放置着别人赠送过来的礼物,那是我为了方便交际虚构出一套偏好的结果。所以他们「投其所好」,有的心知肚明,有的蒙在鼓里。
别人怎么认定都无所谓,有所谓的只是他们的认定给他们行为带来的变化,以及那能够为我带来什么。
只是我在意克琳娜而已。
所以,我无法容忍他人置喙。
顺着这个方向前进,许多答案都非常清晰明了,只是我原以为这是一条绝路所以——不,这不是绝路,是悬崖。
我无法确定现在的在意上升到了何种地步,或许只是因为她对我特别而产生了优越感,或许是因为对方有着未婚妻的身份在我未来的规划内,更甚至,有可能只是因为被耳边湿热的气息撩拨一时发疯——
但有也可能是因为两个字。
并且,可能性最大。
我本该最熟悉自己,可是我却对如今的自己感到非常陌生。理性的部分冷静地告诉我一个事实,在烦躁之下隐藏的是恐惧。
我有可能会沦落为无论是历史还是现实生活中再常见不过的人。
这简直是耻辱,我居然会因为感情这种东西而如此,如此狼狈。
不知所措,自乱阵脚,实在是不堪入目。
——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镜子中的陌生人,会取代我。
这远比性命威胁还要来得恐怖,我知道我现在遇到的是前所未有的威胁。
利益最大化、可爱的未婚妻和责任义务,这种东西在我自身最根本的利益——或者说是倚仗——面前根本就没有意义,我应该果断采取更有效的措施,而不仅仅只是冷处理,这太被动了。
但我没有行动。
我无法行动。
我做过一个梦。
梦中的克琳娜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我试图呼唤她,但声音无法传达过去。
醒过来后,我用冰凌刺穿左手手掌心,左右拧了三下后拔出冰凌,烧成水蒸气。
梦中的我和现实的我,都在恐惧着。
原始人类面对雷电浑身颤抖,满头大汗,恨不得顶礼膜拜,现在我也和他们差不了多少了。
无法预计的感觉很糟糕,脱离掌控的感觉很糟糕,不能把握的感觉很糟糕……自己没办法做出什么应对措施更加糟糕。
糟糕透顶。
一个问题拖了两年都没有解决,这已经不是效率低下,而是能力倒退了。
这周,布鲁克和洁尔梅拉·费尔丁借肯特伯爵生日的机会正是宣布婚约,我必须去。
婚约,婚约……
我握紧了酒杯。
我知道自己想要干什么,我想要一口全部喝下去。
我不予理会,维持着习惯性的动作。这时酒液被余光纳入视野中,那是略微透光的,带着些许紫色调的红——
是酒红。
不一样,她的眼睛颜色更浓,更红,更暗,但是看起来更纯粹……不,反了。目的是为了说服自己不一样没有联想的必要,结果却是强调了对她的印象。
……我应该立刻喝完它。
熟悉的颜色非常扎眼,酒液随着酒杯微微摇晃。
酒红色中倒映着我的身影。
我最后只是抿了一口。
「殿下。」布鲁克走过来,压低声音,「你知道吗?克琳娜和伊莲娜一起出去了。」
「……」
那个蠢货完全没有意识到,我现在并不想要听到这个名字。我现在的耳朵非常不成器地对那几个字很敏感,甚至类似的音节都会反应过度——每次意识到这一点,就想直接把耳朵给割了,不,是把脑子给摘了。
但是没有用,该想到时还是会想到。
我维持着标准微笑。
「她们去哪里了?」
「Nyx的假面舞会。」
Nyx。
……Nyx?
Nyx!
我做了个短暂的深呼吸。
「哪里?」
「Nyx,那个私人会所。」
「谁和谁?」
「克琳娜和伊莲娜,」布鲁克以为我没有听到,加大了点音量,又重复了一次,「克琳娜和伊莲娜两个人一起去,就在今晚。」
「克琳娜和伊莲娜一起。」
「嗯。」
「去Nyx。」
「对。」
「今晚。」
「是啊。」
「现在。」
「没错。」
布鲁克疑惑地看着我。
「西维尔,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
「不是,你难道不觉得刚刚很怪吗?」
「觉得。所以?」
「呃……」布鲁克摸不着头脑,「所以你在想什么?」
「我想什么。」我一口饮尽红酒,「我想什么?」
听到Nyx,我想了什么?
不见了。
无法解决问题硬生生拖延了两年的烦躁,意识到自己对那双眼睛印象深刻的无力,还有,对这样的自己的愤怒,全部,都被空白碾压。
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平时能够装下再多东西的脑海,此时此刻只能勉强装下一句话——
她敢?!
伊莲娜.阿尔伯特居然胆敢带克琳娜去那种地方,克琳娜居然……会跟着去那种地方。
她们怎么敢?
但为什么不敢?
这是近似迁怒的,不讲道理的指责。
咔啦——!!
刺耳的声音让我回过神来。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但我能够从地上零零碎碎的玻璃碎片想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西维尔?!」布鲁克吓了一大跳,「你到底怎么了?要不要叫医生?你表情不太好。」
表情。
又是表情。
「什么表情?」
「啊?」
「没什么。」
「西维尔——」
「我有点不舒服。」我露出微笑,「失陪了。」
布鲁克不明所以,不过还是替我给周围的人解释了几句,算我没白教。
我直接走了出去。
会场外的冷空气扑面而来,树影惶惶不安地颤栗着,身后是灯火辉煌,身前是一片漆黑。
我是想要做什么?抛下众所周知的关系情迷的朋友的订婚宴会,然后顶着一头显眼的头发去Nyx找到在那里的王族未婚妻?
别开玩笑了。
自己給自己制造漏洞,太愚蠢了。
稍微用指甲盖思考一下都知道,有伊莲娜带着不会出什么事。
我看了看左手掌心,我有携带备用手套。
我需要清醒。
因为我控制不住地看着门口装饰的白玫瑰。
……Nyx。
……
……
最后我穿上黑衣,顺走一支白玫瑰。
无视不知到发什么疯自以为藏得很好并且见到我之后就逃走的蠢货哥哥,侍者推开了Nyx的门。
你怕不是疯了,西维尔。
我走了进去。
克琳娜坐在角落。
入目尽是一片黑色。黑色的裙子,黑色的帽子,就连假面,也是黑色的。
她穿着的那条裙子风格非常简约,按照常规礼服的标准来衡量甚至连半完成品都算不上。桌子遮住了坐着的克琳娜的大半身影,但我能够看见她那被贴身裙子勾勒出的上半身的线条。
太低了。
如果不和克琳娜本身而是和普遍情况作比较并不算低,但我知道那不一样,不能相提并论。
完全不能。
更何况,胸前的V字开口下,两厘米宽的带状区域,全部都用了镂空的蕾丝设计。
浓密的黑色羽毛斜向分布于左侧,实际上只到了锁骨的位置,不过由于蓬松的羽毛视觉上蔓延到了肩膀之上。「Oizys」名牌被捧在羽毛中,银色字体有反光的效果,像是众星环绕的女王。
帽子非常夸张,无论是那翻起的弧度,还是那往半空中戳上去的硬羽毛。最显眼是那朵用不同深浅的灰色辅助黑色堪称粗犷地塑出的黑玫瑰,还有大片大片半透明花叶形状的灰色亮片作为衬底。面具同样是黑色的,有着华丽的银色花纹。帽子上微微垂下的黑纱只分布于一侧,半遮半掩,最终使得两只明明颜色相同的眼睛看起来一深一浅。
这时克琳娜站起身,我看得出她打算拿一些食物。
她站起身。
那一瞬间我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站着不动时,裙子自然合拢,流线下垂,隐约能够看到修长的腿部曲线。而一旦迈出一步,轻薄的多层纱就会自然地松散开来,随着脚步飘舞,像是盛开的花朵。稍微走快一些,还会露出最里层不透明的那一层黑布,以及黑布里侧闪烁的白点。
单调的黑穿在她身上也自然地表现出种种风情,夜曲的优雅、夜雨的纤细、夜风的静默、夜空的神秘、夜色的魅惑,所有全部剪裁下来作为装饰也无法比拟。
像是披上一整个黑夜。
但不仅仅只是那般纯粹的美。凡俗的,却无法忽视的美丽同样也一并显现。强调女性魅力的设计让人第一眼就能够关注到属于女性的特征,极致的黑反衬出肌肤的白。尤其是在相对单调的黑白二色中,红发红眸,尤其是嘴唇,格外夺人眼球——那才是真正的红玫瑰花瓣。
她转过身。
我看到了五分之二的光洁后背,设计者同样没有忘记强调后背倾斜的曲线,和别的部位一样给予了充足的重视。她行走时就像是一抹幽影,我甚至能够想象到一瞬间被香风拂面的感觉,还有接下来看到的完美曲线,让人忍不住去触碰,去挽留,去掌握,去占有。
什么啊。
那是什么啊。
不是完全展示出来了吗。
她轻轻地捋起耳边柔顺的长发,长发编起一半散下一半。洁白纤细的手腕被灯光打上一层暧昧的粉色,纤细修长的脖颈完全没有遮掩,让所有人都能够看到精致的锁骨,看到那个优美而因气氛显得不庄重的线条。
这个舞台太过完美了,以至于那罂粟般致命的诱惑力全部都在空气中恣肆弥散。
我知道,我很早就知道。
克琳娜·查尔斯,非常美丽。
她外表的美丽是张扬的,尽管她本人是内敛的。
这种衣服符合氛围,我知道。
每个人都有展示自己的权利,我知道。
这是伊莲娜·阿尔伯特的选择而非克琳娜的选择,我知道。
我很清楚,很明白。
但我更清楚,更明白,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疯狂往上涌动。
视线。
那些人看着克琳娜的视线——
那种舔舐般的火热视线!
Nyx的人并不是瞎子,该看不该看的他们都能够看到。一朵白玫瑰,根本抵制不了殷红的引诱。
我很清楚地听见了上来的虫豸都说了些什么。
我忽然开始疑惑,为什么自己此刻居然还能这么平静。除了手因为愤怒而发抖,或许再加上一张看不见但很陌生的脸,和内心的感受相比,温差之大连我自己也难以置信,还有闲心想着这种无聊的事情。
直到我看见了克琳娜伸出了手。
我想到了克琳娜柔软冰凉的双手,克琳娜细嫩的手臂,克琳娜纤细的肩膀——这些,都会被除了我以外的人感受到。
在跳舞的时候,那个人可以尽情地触碰克琳娜的肌肤,光明正大地视觉侵犯。那份感觉可以留很久,随时可以通过回忆调动起所有感官,让那些留在一片肮脏污秽的脑海里——
不可能。
我不允许。
绝对,不可以。
神经被扔入熔浆中滚了又滚,炽热的愤怒和焦躁被压缩为一个点,所有的反作用力发挥威力急剧爆炸开席卷一切——
那是本能在叫嚣。
它说,不准想。
它说,不准看。
它说,不准碰。
因为那是我的所属物。
是我的东西。
作者的话(对ESJ):我的错!明明说好了周六更的!!早知道不应该加“如无意外”,这就是个flag啊flag!
好吧,其实就是那种亲戚大寿,挺突然的。我本来考虑到西维尔视角可能会卡文所以空了一大段时间,不过大寿嘛,毕竟还是很重要的,邀请的人很多。四五点过去,七点开始上菜,十点多才回来。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昨天一章,今天一章,这样之前拖的就全部都清完了……剩下一章下周更吧。真的很抱歉。
西維爾有弟弟??
太感謝了,下跪~~
不緊要!有更就好了!
萌到爆燈!超萌!令人好興奮呀!
Ps 男主無視的蠢貨弟弟是指門格爾?他不是哥哥嗎?
不,是哥哥門格尔吧?前幾章也有提到他跑到Nyx確認西維爾在不在
等很久了,王子的自覺
雖說王子的金髮很明顯,但克琳娜的紅髮紅眼、伊蓮娜的白髮藍眼,在貴族裡也算是辨識度很高的吧~
打错了 ……谢谢提醒~
打错了,应该是哥哥。谢谢提醒~
拖更沒關西,親戚大壽比較重要
可以知道第二部結束前克琳娜跟希維爾會有更多互動嗎?想看他們互動QQ
感謝更新,又在心急的等下一話了。男女主共舞,男主會透露他的醋呈打翻了嗎?
感谢更新!看样子西维尔已经意识到克琳娜对他的重要了吧,期待后续~
感謝更新 有事還是先忙不急
西維爾上啊!終於感受到你的熱情了😂
抓住女主吃掉就對了!理性什麼的丟掉就好了!
突然想到,既然西維爾覺得陷入戀情是件很愚蠢的事,而且還因為感情煩惱放置了這麼久,那遊戲中的瑪格麗特線呢?當中的西維爾對戀情是否也有相同的煩惱跟不想接受的想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