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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洁尔梅拉·费尔丁视角）

       西维尔的回归缓解了克琳娜的症状，但也只是缓解而已。在一个月后的某一天，从某个我不知道的时刻开始起，克琳娜陷入昏迷当中。

       之前克琳娜偶尔会有间断的昏迷症状——也有可能只是在睡觉，总之，最后都会醒过来。但是，醒过来的时间越来越短……而现在终于缩减到零了。

       虽然胸口仍然在起伏，虽然仍旧有呼吸，但是，即使我不知道导致克琳娜变成这样的起因，我也能够看到最终的结果。

       西维尔在克琳娜仍然断断续续地有意识的时候又回了王宫一次，四天后回归，然后带上克琳娜再次进入王宫。在克琳娜昏迷的时候，西维尔就会去王宫图书馆还有别的不知道什么地方。布鲁克说单是学院就早已经被西维尔翻了一遍，不过从西维尔的表现上来看也知道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虽然西维尔一直在努力，可其实我觉得他大概知道结果——

       我们都大概知道结果了。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这种事情，死亡对于我而言很遥远。我并不是没有接触过死亡，我的父亲就在我有记忆以前去世了。可就算有一层血缘联系，坦率地说，那对于我而言仍然是非常陌生的事件，只存在于认知当中：人是会死的。

       人是真的会死的。

       非常近地，我感受到了这一点。

       可是太忽然了，太突兀了。这不像是离开，更像是抽离，被我不知道的力量抽离。我很少会产生这样的忧虑，因为我会直接采取行动解决让自己产生忧虑焦急悲伤等等之类的情绪的源头，这样就能从根本上解决话题。可是现在面对的是一个无法解决的局面，就算是上帝也说你要死后才能升上天堂。

       对于留在这里的人而言，死亡就是诀别。

       寿终正寝的人是很幸运的，因为中途一直有人在折损，天灾、人祸、疾病……能够导致死亡的原因太多了，不可知的意外或许下一秒就会到来。

       克琳娜本来就不愿意吃东西，现在又陷入昏迷中。这样下去，即使奇怪的症状不加剧，也会因为饥饿或者干渴死亡，这显然不是寿终正寝，是夭折。

       克琳娜现在会有感觉吗，如果有的话，一点点感觉自己走向尽头会很痛苦吗，会比和一点点看着她走向尽头更痛苦吗……

       对于克琳娜的昏迷，西维尔的反应是做了一碗粥。

       「……西维尔，」布鲁克看着西维尔小心翼翼地把克琳娜扶起来，用手臂支撑，让她做出一个微微后仰的坐着的姿势，有点难受地劝说着，「就算是流食，现在的克琳娜也……」

       西维尔没有理会，不过也难怪，因为西维尔端起碗自己喝下一口，原来那不是为克琳娜准备的——

       然后西维尔吻上克琳娜。

       「……！！」布鲁克睁大眼睛，「是、是这样啊……」

       由于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西维尔遮住了克琳娜的脸，所以我看不清楚具体情况。不过我还是能够看得出西维尔很慎重，他只喝了很小一口粥，但是现在的这个姿势却维持了好几分钟。

       结束后西维尔冷静地下了结论。

       「暂时可行。」

       于是这项工作交给了西维尔。

       可是问题仍然存在，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克琳娜随时都有撑不下去的可能，或许是今天，或许是明天，但一定会有那么一天，至少现在看来是这样的。

       布鲁克和萝菈都说我的进步很大，我还下过决心一定要好好和克琳娜交谈，不要重蹈覆辙……可是，没有机会了。

       我最后留给克琳娜的，都是些让她难受的话。

       我不想这样。

       我在克琳娜床边和她说话，她没有反应——如果克琳娜听不到我的声音，那那些话就真的是我最后留给克琳娜的东西了。

       我应该做好心理准备，可是我做不到，也不想去做这样的心理准备——那简直就像是在说克琳娜会离开一样。我不想往这个方向去细想，那感觉像是选择了放弃克琳娜。

       克琳娜无心的一次鼓励让我迈出了很关键的第一步，可是我却没有给她带来什么东西。

       我还没有向她道歉。

       因为你说了奇怪的话，露出了让人没办法放心的眼神，所以想要说些什么。可结果是我没有成功拉住克琳娜，反而推了她的后背一下。

       如果我能够更早地学会表达，或者，更加了解别人的思考方式……或许……或许克琳娜就会改变，或许克琳娜生病时就不会没有值得信任的对象，或许克琳娜的情况就会恶化得更慢一些……或许、或许……

       ——无论或许是什么，都只能是或许而已。

       听不懂你的「没关系」其实是「我可以忍受」，对不起。逼着你说不想要说的话，对不起。将自己以为很简单易懂的逻辑强加在你的身上，对不起。

       明明因为你知道了那么多东西，有了那么多改变。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最开始，明明是想要帮助你的。

       * * *

（※西维尔·斯图亚特视角）

       所有关于诅咒和疾病的资料都被我调了出来。光属性的初始魔力使我得以无副作用地消除身体上的负担，从而最大化地利用时间。

       但还是完全无法让人满意。

       太慢了，太慢了……实在是太慢了。

       如果就连王宫里的资料都没有找到线索，那么只能继续从民间搜索，但那太繁杂零散，在找到之前……

       ——我尽量让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事情上，然而实际上翻阅书籍检索信息这种简单枯燥的工作对于我而言实在是太过简单，根本无法占据多少思维空间。

       我第一次如此厌恶自己的能力。

       也正是因为这份能力，我还能够听到越来越大的脚步声，感受到接近的魔力——我知道那是谁。

       「西维尔！！」

       我是第一次见到布鲁克愤怒，或者说盛怒的表情。

       但说现在无论是谁是什么状态我都只觉得碍眼，让人烦躁——我很清楚这没有道理，但这样没有道理的恰恰才是事实。

       我没有抬头，继续看下去。

       「有何贵干。」

       「你疯了吗？！」

       「我很清醒，肯特阁下。」

       「清醒？」布鲁克一掌拍在桌子上，」我都听门口的人说了，你进去这么久都没有再出来过！！」

       「请好好保养你刘海下面镶嵌着的那双装饰品。」

       桌面上放着水和哈格尔药丸。

       ……那药丸还是克琳娜做的。

       「谁和你说那种东西！是睡觉——」

       「光属性魔法非常便利。」

       「那也不是给你这么用的！」

       「本就该这样使用。」

       最后一页翻完，我合上书，从座位上起身准备拿下一叠。也许是我的态度惹恼了布鲁克，他竟然直接走到我面前加以阻拦。

       「让开。」

       「西维尔！你不要乱来！！」

       「我说，让开。」

       布鲁克下意识地退后一步。

       我搬了一叠资料，为了避免被反应过来的布鲁克进一步骚扰，经过他身边时我留下了一句。

       「我有分寸。」

       「放屁！」

       「我做过极限测试。」我翻开资料快速浏览起来，「还剩两天半。」

       「那种东西——」

       「滚出去。」我蓄积魔力，「还是我亲自动手请你出去，布鲁克·肯特？」

       「如果你不愿意休息的话我也没办法，但是我可以帮忙，洁尔梅拉，还有伊莲娜……他们也过来了。」

       「滚出去。还需要我再重复一次吗？」

       「……」

       布鲁克咬咬牙，转身走了，临走前还一脚踢倒了另一张桌子，上面放置的东西全部落在地上。

       周围终于安静了下来，我一只手捏了捏太阳穴，另一只手继续往下翻。

       但这份安静并没有持续太久。

       ——咚！！

       一声巨大的声响从门口传过来。

       我直接合上书大步走向门口，手上一度消散的魔力再次聚集起来，他有必要知道他所谓的「变温柔了」并不是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我的耐性的理由。

       布鲁克·肯特踢了门以后仍然停留在门后，甚至给门加了点临时小把戏，这种不足挂齿的魔法破解起来划分出一秒都是在浪费。

       「西维尔！你给我听好了！！」

       我接近门口。

       「什么极限测试！你现在的状态能够和当时比吗？！」

       我即将走到了门前。

       「什么该死的有分寸，很清醒……你倒是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脸啊！西维尔！！你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

       我伸手放到门上。

       「说话啊！没办法回答吗？你自己也知道吧？克琳娜都已经……要是你也出问题的话要怎么办？！你说啊！！」

       我握上门把手。

       「所以说——」

       我打开门。

       我以为，我认为，看到的会是声嘶力竭，气喘吁吁，满脸带着愤怒的赤红的布鲁克，然后他会用公牛或者疯狗一样的眼神瞪着我，恨不得咬下一块肉以此表达自己的愤怒。

       手上的魔力无声地消散了。

       「不要让人担心啊，混蛋……」

       布鲁克泪流满面，涕泗横流，看起来非常糟糕，像是从舞台上走下来的丑角。他一看到我，就狠狠地一拳揍过来——当然被我轻而易举地接下了。

       「我们难道不是朋友吗，西维尔！！」

       布鲁克一手抓起我的衣领，这次我没有去挡。他的手上条条青筋绽出，将我拉过去了几厘米。近距离之下，我清晰地看见了那双眼睛里的愤怒和悲伤。虽然是在怒吼，但也在流泪。

       「你说啊！西维尔·斯图亚特！！」

       布鲁克不管不顾倒出来的话不全都是错误，这次的确和之前测试时的情况不一样，但他能够想到的我也能够想到，评判标准不一样。即使有身体上的不适感，也只是不难压下来的那种程度二恶英。要是真的撑不下去，在那之前我就会停下来，所以不会有问题。

       我不会在这种关键时刻让自己出事，因为我需要这个身体尤其是上面顶着的那个东西保持运作。

       但我也知道布鲁克说的没有错，清醒的只有用于处理信息的那一部分而已。

       「布鲁克……」

       费尔丁男爵千金拍了拍布鲁克的肩膀，布鲁克松开手，被费尔丁男爵千金一把抱住。我的衣服落下，被手用力攥过的区域留下一片碍眼的褶皱。

       我任由它留在那里。

       伊莲娜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跟在布鲁克身后，但现在才开口说话。

       「我不会说那些恶心的话，但是西维尔，你自己想想，克琳娜身体不适的时候不也喜欢忍耐吗？她不是也觉得不是什么大问题吗？可她现在呢？」

       「那不一样。」

       「的确不一样，你的身体不会出事，但是你知道我指的不是那个。」伊莲娜叹了口气，「去休息吧，哪怕四个小时甚至更少都好……别发疯了，西维尔。」

       「你也认为我在发疯。」

       「显而易见。你的『也』不是相对于布鲁克而是相对自己而言的，不是吗？」

       「……」

       「一想到克琳娜那种状况就没办法什么都不做，一静下来就没办法控制自己，所以需要找点事情做。」伊莲娜轻声说道，「是这样吧？」

       「……」

       「但是你不是那种找点事情做就可以不去想的人。我知道不会出问题，你心中有数。但是……」伊莲娜叹了口气，「总之接下来由我接手，那个蠢货无法信任，我总该能够信任吧？」

       「我说过了，没有必要。」

       伊莲娜干脆只是嗤笑了一声，看了底特律男爵一眼，底特律男爵马上连架带推地将我搬出图书馆，布鲁克也立刻掠过我身后拦在门口前。

       「你觉得你真的能够拦得住我吗？」

       「不能。但希德成功把你架出去了。」

       我闭上眼睛，呼出一口气。

       「……为了没有必要的担心而担心，」我睁开眼看向布鲁克，「浪费时间。」

       「那怎么能叫浪费——」

       我用手上拿着的书狠狠地拍到布鲁克的头上然后立即松开手，布鲁克慌忙接住掉下来的书。

       「太蠢了。」

       布鲁克却破涕为笑。

       我离开图书馆。

       各种感觉争先恐后涌上来，那可以概括为非常软弱的疲惫感。

       我走回房间，像往常做好防护措施，闭上了眼睛。

       一睁一闭，六个小时过去了。和我预计的一样，因在这方面上我并没有在发疯，我仍然很清醒地掌握着衡量的尺度。

       但这不是全部，脑海里的思绪早就不受控制了。

       醒来后我去看克琳娜。

       我看着她微微起伏的胸膛，将指尖放到她的鼻下，感受那细微的气息。刹那间除了指尖所有感觉都消失，聚集了整个身体的感官的，那个指尖，它将湿热气息的这一点微弱感受传达。

       克琳娜还活着，我知道。

       但这份感受有可能很快就会消失，我也知道。

       克琳娜实实在在地存在着，我能够触碰到她。

       但只是现在而已。

       我伸手触碰她的头发，我很喜欢那种细微的触感，虽然没有和任何人提起。

       我想要用力抱住她，而不是像这样完全没有实感的若有若无的触碰，但我不敢那么做，因为克琳娜给人感觉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候都要脆弱。她和现实世界的联系只是一条棉线，会断，不难断。

       我无能为力。

       这对于我而言是一个很罕见的词。

       我从来没想过，自己把这种懦弱的、自暴自弃的、自我安慰的、能力不足的失败者为自己狡辩的词，放在自己身上。

       可事实是我从一开始就做了第二手准备，我在翻找资料的同时也记住了和巫术、神鬼、禁术等等相关的信息，完善了自己以前创造的一个法阵。因为我知道有那个可能性，以及这个可能性有越来越大的可能，还有现在这个可能性无限趋近于一的情况，我都知道。

       这么一个擅自闯进来内心把原本秩序井然的世界从根基破坏造成一团糟的局面以后后又擅自离开的人，是可以责备的，可以说「你的举动实在是不负责任」或者「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胆子不小」，更进一步也可以加上「不尊重主人」的罪名。

       可是这种东西只是一个人看着天花板时的无聊指责，是与内心真实想法背离的文字游戏，并不具备可行性，不合乎逻辑，也不合世俗普遍认可的道德伦理价值观，没有哪个存在会把这种抱怨当一回事。

       但是，如果神明的确存在……

       手中的头发色泽不再鲜艳，那是一种征兆。

       比起死亡的那个瞬间，在这以前的等待更能折磨神经，我知道这一点，并且利用过这一点。

       克琳娜看的书有种说法是死者并没有消失在世界上，那个人会变成大地的一部分，因此所有从大地上长出来的东西都带有那个人的痕迹，所有吹过大地上的事物的风都带有那个人的气息，那个人会以一种不可描绘不可触摸不可感受的状态「存在」着。

       我只觉得那是自我安慰。

       因为消失了就是消失了，以另外一种不同的方式存在恰巧意味着现在的存在方式消失了。无法被感知到的存在状态，那对于去感知的个体而言就是不存在，这毫无疑问，无可置疑。

       我有着令人憎恶的优秀记忆能力，所以我能够记得之前的一切。她会做出什么样的神态来微笑，她会通过什么样的目光表达喜悦和哀伤，她会以什么样的力度微微缩起肩膀，她会使用什么样的动作看着书籍，她的轻柔浓密的有着非常方便卷在手中的弯曲度的发丝，她的闭上眼时格外明显的长睫毛，她的容易吸引让人不快的视线的腿，她的纤细的肩膀，那都属于烙印在脑海里随时能够翻出来的东西的范畴之中。

       更甚至，天空的哪朵白云的形状会让她多看一眼，地上的哪朵花会让她产生怜惜，我都知道。具体事物经过联想后，发散出来的东西能够触及世界任何一个地方的任意一个角落。

       她自然在内。

       我预见到了那是怎么样的一个未来。

       一个会让我现在的世界变得模糊的未来。

       克琳娜，会死。

       她会死。

       「克琳娜……」

       「你生气了吗？」

       「因为我明明知道你会误会还是选择保持距离吗？」

       「因为我该在的时候不在吗？」

       「还是别的理由？我能够想到的有很多。」

       「你是因为哪些？」

       「你可以生气。你应该生气。但是，如果用这种方式……」我低头用颤抖的指尖替她整理头发，「我会非常困扰……克琳娜。」

       其实没有什么好整理的。

       「真的很困扰。」

       「我会感到恐惧。」

       「我在恐惧，克琳娜。」

       「你不想看看我现在的表情吗？」

       克琳娜没有反应。

       「这样难堪的表情……你不想看看吗？只有一次机会，错过了就再也看不到了。」

       克琳娜分毫未动。

       「对了……你应该不喜欢。」

       「但是我觉得你可能还是会想要看看。」

       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可以做出你喜欢的表情。

       虽然我不讨厌你变得任性，但是到了这个程度有点过分。但是我不会生气，而且还可以让你随便生气。你之前自己伤害过自己，用刀……是吗？那里有我的责任，你可以让我负责，为此支付代价。只要不正中心脏，从哪里下刀都可以，就算是擦着心脏一刀两洞，魔法能够治好，拔出来以后可以接着补上插进去时感觉没有差异的第二刀……我并不是说你有这种恶趣味，我只是在描述你可以做得到的惩罚的上限。

       不觉得很少见吗？不想试试吗？

       好吧，似乎没有什么吸引力，只会吓到你吧。

       总而言之，你可以做出发泄的举动，所以不要像这样，即使不高兴也不说。

       所以，睁开眼睛。

       你不能这么做……克琳娜，你不能……不能……

       拜托了，让我看一看你眼中的世界……

       眼中的世界的变化，我清晰地感觉到了。

       那是非常自然的感觉，我没有刻意地去做什么，只是控制不住地，陌生的感觉造访了。我想露出一个笑容，可是我失败了，明明那是我的习惯性动作。

       最终我低下头，吻去那份软弱的证明。

       克琳娜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 * *

       「克琳娜～」

       我张开双手，将那个飞扑过来的身影揽入怀中。

       「又怎么啦，玛格丽特？」

       「那个人太过分了，故意在全班面前挑我的错……总是针对我。」

       其实玛格丽特根本不介意，她说的时候脸上都是带笑的，只是想要撒撒娇而已。毕竟，玛格丽特只会努力努力再努力，一次次进步，做的更好，好到让看不起她的人挑不出错。

       果然，只是抱怨了两三句之后，玛格丽特就聊起了其他的东西，我推荐的那本书好感人自己哭得稀里哗啦，我上次买的那个曲奇很好吃，有人的外套上不小心塞到裤子里，学员擦桌子就像是春风吹过去一样……都是些琐碎的小事，不过只要和玛格丽特一起聊天，不管聊什么我都觉得很开心。

       「说起来，我做了一个蝴蝶结……不过忘记拿过来了，本来想送给克琳娜的。」

       「什么呀，」说着我松开手，转过身去不看玛格丽特，「上次是弄错颜色，这次干脆连带都不带了！」

       「是这个吗？」

       一只手从背后伸过来，拿着一个深红色的蝴蝶结，挡在我和玛格丽特的脸之间。

       「就是这个！啊，西维尔殿下……」我起身向西维尔殿下行礼，「西维尔殿下是怎么知道的……？」

       「秘密。」

       背后传来一声轻笑，这种近距离让我的脸颊有些发烫。

       「反正肯定是因为克琳娜吧？毕竟殿下很关注克琳娜有关的事情嘛。」

       「玛格丽特……那只是因为西维尔殿下比较细心。」

       「对克琳娜吗？」

       「不要说这种话，克琳娜会害羞。」

       西维尔殿下带着笑意刻意加重了「害羞」两个字，我顿时觉得更加不好意思了。

       「西维尔殿下才是……怎么说这种话？」

       「因为克琳娜都不向我撒娇啊。」西维尔殿下假装伤感地叹了口气，但是嘴角的弧度却没有下去，「明明经常和玛格丽特在一起的时候会互相撒娇。」

       「才没有那回事。」

       和西维尔殿下这样天天在一起……我觉得已经是一直在撒娇了。西维尔殿下很温柔，所以才不觉得这算得上是撒娇。

       「明明两个月之后就要结婚了……我可是会困扰的啊，科琳？。」

       「现在还是未婚妻……」我的脸颊微微发烫，「西维尔殿下。」

       是的，虽然还没有毕业，不过我们两个到了可以结婚的年龄了。西维尔殿下说想尽快把我变成他的东西，所以提出结婚……其实我知道，是因为上次有个男学员居然向我这个已经有婚约者的人表达爱意，所以西维尔殿下才会提议结婚的。

       西维尔殿下说我态度上太克制了，其实这点我也明白，明明自己已经很幸福了，有能干体贴的女仆，有敬业博学的教师，有可爱的宠物谢尔，有虽然严厉但是爱着自己的父亲，有形影不离的亲友玛格丽特，还有……深爱的西维尔殿下。

       但是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才会觉得不安吧。

       有人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西维尔殿下会改变吗？如果西维尔殿下对我的感情真的淡了，现在的幸福只是一种毒药吧？

       玛格丽特笑着说我总是喜欢把事情往糟糕的方向想，还说我的婚前忧郁稍微有点独特。

       或许是这样没有错。

       但是，我这么幸福，真的可以吗？

       西维尔殿下听到这种话后，笑着抚摸我的发丝，肯定地说可以，说我应该幸福。

       伴随着淡淡的不安，结婚的日子也越来越近。

       那一点点的不安，逐渐被激动和喜悦替代。

       很快，我就要和西维尔殿下结婚了，我们将成为夫妻，踏入相伴一辈子的开始。没有比这更让人觉得幸福的事情了。

       胸口很温暖，我觉得自己呼吸都带着几分暖意。我伸出手，阳光下手指上的钻戒熠熠生辉——

       啪嗒。

       那是，非常突兀的声音。

       明明周围是那样嘈杂，可是我清晰地听到了那个细微的声音。

       下雨了吗？

       我摸了摸脸颊，却什么也没有感觉到。

       我以为只是个错觉，可是不知为何脸上的那一点凉意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我猛地打了个寒战。

       我突然觉得周围很陌生。

       可是这明明是我生活了快五年的学院，为什么我会觉得陌生？

       我看着手中的钻戒，突然涌起了强烈的想把它摘下来的欲望。

       太阳高高挂起，万里无云，这真是一个好天气。

       可我却觉得全身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