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提要:蒲之介拌醬找朋友。
人物提要:
阿巍= 郭脩巍,蓮華的朋友,外表像是不良少年
陳袁奕= 蓮華的母親,於蓮華一歲多時出差期間遭遇交通意外,已逝
陳季冬= 蓮華的外祖父,陳家的掌權者
陳袁冬= 蓮華的大舅,對待蓮華非常親切
陳袁愷= 蓮華的二舅
林舒小姐= 負責侍奉蓮華的人,年輕時跟著陳袁奕一起前往琉璃宮家,妹妹林適是郭脩巍的母親
抵達,母親陳袁奕的家鄉!前方,堆滿焦急的人的行李運輸帶!心情,無限的好奇與忐忑!
回鄉探親,這詞語還真讓人回憶滿滿,卻不甚懷念。周圍來來往往的人大都用著我前世熟悉的母語溝通,我卻早已不是前世的我。事過境遷、物是人非、人面桃花?改用哪個形容比較有詩意?思考方式也變得文縐縐的,這便是受環境影響嗎?難怪孟母會多次帶著孟子搬家。
不對不對,現在是感慨的時候...但我只有滿滿的冒險精神!
聽說母親家鄉陳家的房子很大,我已經迫不及待要在裡面探險,我是指,找線索了!會不會找到甚麼寶物...與情報有關的寶物呢~永靈刀之類的~
註:永靈刀,《中華小當家/中華一番!》傳說中的八件廚具之一!蓮華你剛下機就想吃的?
「你別這麼興奮好嗎?來幫忙撿行李啊!」
「興奮的是你吧......」
我看向已經堆在行李手推車上大包小包的伴手禮。由於行李超重,我們在托運行李時還忙活了半天。
再者,我對「回鄉探親」沒有特別的憧憬,不過母親的家鄉多少會有不同吧。陳家人對我可謂是溺愛,親自向他們提出回鄉的打算時,他們立馬熱情地開始討論要請假來陪我、是不是打算長住、準備讓我愉快地度過在家鄉的日子。
「所以,不知道車子甚麼時候到呢?」
舅父說過會親自開車來接我們,阿巍在離開禁區後把行李車塞給我,離開前吩咐我在候車區等他,他去去就回。
大概是去買本地數據卡吧,我聳聳肩,施力推動手推車,試圖在車群中尋找舅父。難度真高,我上次見他可是去年的週年晚會。
一輛黑色大眾駛到我跟前的路旁,司機搖下車窗,把墨鏡抬到有點刺刺的頭髮上,痞笑著指指副駕駛座。
「嘿,大小姐,上車吧。」
我一時控制不住表情,給了他一個嫌棄的臉。阿巍,你裝甚麼酷啊。我左右打量。
「不是舅父...陳袁冬先生來接我們嗎?你怎麼自己租車了?是租的吧?」
「當然是租的!租車費就不算在薪酬中,也不用你刻意撥出開支了!哥哥我全包!租車很方便,像是這台大眾,就只花了...等等,讓我算一下......」
你收下了租車公司的廣告費了嗎?租車?找水母,全球各地開設多家自取分店,方便快捷,總有一家在附近!現在用手機app租車,還免費送蓮華牌驅蟲劑喔!
「沒錯!就只花了...」
「停,別再打廣告了。還有,你搞錯了問題的重點,我們不能自己開車離開枉費舅父的心意。你有國際駕駛照嗎?」
「怎麼可能沒有?還有陳叔叔那邊我早就跟他說好了,所以沒問題!上車吧!」
他大概是看到我顯露在臉上的質疑(或者有警察察覺到我們在路邊僵持不下?哈哈哈),怏怏不耐地解開安全帶。
「無論是靠右還是靠左行駛我都沒問題!況且我懂路!這一帶都是我的地盤,好嗎?閉著眼睛也能走!」
為甚麼要立這種flag。還有閉著眼睛當然能走啊,只不過會很蠢地撞到電線桿或者掉進水溝中。開車閉著眼睛就是找死行為。
「你倒也不必示範閉著眼睛開車。不過你的地盤可真大......」
他打開車尾箱,與我一起合力把行李放進去,位子不夠便塞進後座。阿巍的行李比我認知的還要多,我有種我們回家時的伴手禮會是現在的幾倍的預感......該不會需要貨車來拉吧?哈哈哈。
我坐到副駕駛上,激揚的心跳又開始活躍起來。
「可惜,剛才就該試試玩搭順風車!」
我豎起大拇指,阿巍心不在焉地重新拉下墨鏡,按下收音機按鈕。
「你想玩就到人煙稀少的道路再玩唄,反正我們時間充足。」
「好啊,但你為甚麼要戴墨鏡,裝酷嗎?你已經夠酷了吧?」
他心情比剛才更高漲了。
「嘖嘖,讓哥哥我告訴你吧,開車戴墨鏡是為了妨礙日光影響駕駛。我根本不需要裝酷。」
我看向車窗外的烏雲密佈,天色昏暗。嗯~
「可是現在看起來會下雨,戴著墨鏡更會阻擋視線。」
「你是司機還是我是司機啊?那甚麼......閃電不也會影響駕駛?還有,我敢打包票,今天肯定不會下雨,待會兒就放晴啦!」
晴天霹靂!你好像立起了第二支旗子。
我拿出在機場順手買的水果乾,往他口中塞一條,決定不再挑戰司機的尊嚴。
然而過不了多久,車子駛上高速公路後,我終於忍不住了。
「雨一直下,氣氛不算融洽......」
註:歌詞出自張宇的《雨一直下》。
「阿巍,我們現在的氣氛也不算融洽,是吧。」
窗外狂風暴雨,我們迎風而駛,雨點狂暴地打在車窗上裂開,無論雨刷怎麼擦、前方都被鋪天蓋地的雨水遮擋住視線。
阿巍不耐煩地脫下墨鏡,把它往後扔,舉手順撓頭髮,手臂肌肉隨著他的動作鼓起。為甚麼到現在還裝酷,區區肱二頭肌,我也有啊!?
「別問我!天氣預報也有失準的時候啊!」
剛才那是陳述句,不是疑問句。再者你並非天氣預報。所以說為甚麼要立flag呢。我把額頭貼在冰涼的車窗上。
「我們連路標也看不清耶,走錯路怎麼辦?」
「高速公路是一條直線好嗎?反正還沒到出口,用不著擔心。」
但你還有那支「這裡是我地盤,不會迷路」的旗子仍未回收啊。他轉了另一個電台。
「And the radio just keeps on playing all this songs about rain…」
註:歌詞出自Gary Allan的《Songs About Rain》。
「既然如此就別播了啊!」
「Rain, rain, go away~
Come again some other day~」
註:歌詞出自英語童謠《Rain, rain, go away》。
「這種歌有甚麼用啊!祈雨嗎!」
是用來教育孩子的兒歌,用輕快的節奏協助孩子學習語文。
「這是希望雨天快點停止的歌吧?」
「祈雨,祈求沒雨!」
不該期待能與暴躁司機有和平對話。今天阿巍的...車品?不太好啊。
「落雨大~水浸街~」
註:歌詞出自於粵語童謠《落雨大》。
「這歌真不吉利!」
用得著與童謠作對嗎?
「所以,要不打個電話給你家、或者陳家報平安?」
「駕駛途中怎麼能分神打電話?」
武術笨蛋下雨天開車就變得很暴躁的樣子。
「啊!出口!我們錯過出口了!」
「哈啊!?不會吧!」
「親眼所見!你可別怪我喔,你不是奉行男子漢一人做事一人擔嗎?」
「下一個可以通往我們鎮的出口可得再開上大半小時,而且那條路超曲折的!hua」
「現在打電話求助還不晚!」
「啊!我沒有買電話卡!」
「你這個笨蛋——!」
難怪林舒小姐對我們兩人獨自回鄉感到不安,多次邀請我們三人一起同路,是預視到自家外甥的粗心啊!
結果,兩個半小時的路程,硬生生被我們拉長到四小時,抵達目的地時已經是五點多,天色仍舊陰沈沈下著大雨。萬幸的是小路前方的一列大宅早已開了燈,令我倍感安心。這裡的屋子大多是合院式建築啊。
「雖然路途波折......」
「但是,歡迎回來。」
阿巍拉動手掣,把車停在第一棟大宅門前,打開車廂內的燈衝我列齒一笑。與其說是大宅,倒不如說是中式院落,沒錯,四合院。朱紅色的如意門大敞,兩旁的燈籠淡淡照亮門簪與對聯,行書龍飛鳳舞甚顯霸氣。
「謝謝你,辛苦啦,硬是把車程拉至兩倍以上。」
「你說甚麼!?再說一遍!?」
陳家的人們——其實我不清楚他們的身份,會是傭人嗎?像是那種狗血霸道總裁小說中會出現的大宅傭人?在故土看見這種情境很讓人迷惑——舉著各種顏色的油傘,在阿巍打開後尾箱和車門鎖後手腳利索替我們把行李搬到院內。
阿巍解開安全帶打算下車,我一手緊抓胸前的安全帶,一手連忙攥緊他的手腕。他嚇了一跳,手微微一抖但沒有甩開我,重新落在駕駛座深處。
「喂,你的手好濕。」
我這才察覺自己雙手確實佈上一層黏黏的冷汗。我在他的手臂上擦了擦,他皺起臉露出嫌棄的表情。
「我有點緊張。」
「哈!?你不是...」
他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
「天不怕地不怕,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偏要闖嗎?」
你的諺語用得越來越好嘛。雖然我知道陳家很歡迎自己的外孫女來訪,甚至在這長住,可是......壓力山大!然後我的腦海中浮現出蘭宮亞歷山大,如陰冷的蛇般使我心煩。
好吧,沒有甚麼是我無法面對的。我一直以來都能辦到,不就是回鄉探親順帶尋找線索嘛!為了所有我珍惜的一切,鬥志燃起啦啊啊!
我鬆開雙手的力度,解開安全帶,帥氣地打開車門,挺直腰椎氣勢如虹般走到大門前。舅父陳袁冬一家都站在門簷下,笑咪咪地等待我。
「大舅大舅母表哥,好久不見,特意讓你們在門前等我,真是不好意思。這裡是小小心意,還請笑納。」
「蓮華,好久不見,長高不少啊!還擔心你們是不是迷路了,打算聯絡朋友去找你們。」「蓮華,比照片中還要亭亭玉立啊~呵呵,真有禮貌,說話方式也像你外公。」「表妹。還有阿巍啊。林嫂說她見到你必定要罰你跪祠堂。」「這下子慘了......」
林嫂?跪祠堂?是回到哪個年代了?不過......我偷偷看向眼前森巍的院落內,由於是雨天,牆身上的微微裂縫與青苔,傳統屋簷與瑞獸,森深院落中映著水光的鵝卵石,一切都具有歷史悠久的氣息,還有宅鬥穿越劇的味道。
說笑的~表哥細細打量我幾眼,然後朝對我噓寒問暖的父母表示。
「爸、媽,先進去吧,免得著涼了。可不能讓客人站著。」
我對他的遣詞用句微微眯起雙眼。
「也對,來,蓮華,我們進去吧。」
舅母和表哥在前方帶路,舅父落後半步替我撐傘,叮囑我小心台階溼滑。
「還有,歡迎回來,蓮華。在這裡的期間,就把這裡當作自己家吧。哈哈,不過本來就是你的第二個家。」
「......好的,謝謝你,舅父。」
我拽住刻意拖慢腳步的阿巍,滑到他的傘下,附到他耳邊輕言。
「別垂頭喪氣的,你無時無刻都緊黏著我,我就替你搞定林適小姐。」
「她也不是小姐......成交。」
陳家採取了中式四進四合院的建築模式,庭院散發出青草的味道,種植的大樹高壯挺拔,酷暑在樹蔭下納涼肯定不錯。紅紬配上青瓦,紙門後的暖燈,在雨中顯得別有一番風情。
不知道剛才看見的人們都藏到哪去了?真神奇。
心不在焉地想著「五進就是大觀園?」這種事情時,我們已經來到正房。我對四合院結構的理解不深,只看過幾本中式建築的工具書,沒所謂啦。站在實木長桌旁的外公陳季冬聽到聲響才緩緩轉身,好像非得給我一個巍然的背影。看著他頭頂斑駁的白髮,想吃橘子了。
我餘光瞥向坐在一把紅木高椅上邊慵懶磨墨邊堂堂正正打量我的女生。我完全不認識她,但眉目依稀令我想起母親的其中一張結婚照中、站在母親身旁笑得很醜(是因為眼睛哭腫了)的男人。
她應該是母親的二哥的女兒,也就是說是我的表姐?話說回來,我沒有與陳袁愷交流過,除去節日的書面問好。
「外公,許久未見,您身子仍然硬朗真是太好了。」
他緩緩轉過身子,我一臉微笑地等待著他裝逼的下一句。
「蓮華,汝歸期未晚,能再見汝容顏實為大幸。」
面對面時,他的說話方式更古風了!他走上前拍拍我的肩膀,上下認真端詳我的成長,臉上的皺紋加深,露出一絲以我為傲的和藹微笑。和藹與他完全不合。也因此,他的微笑轉眼即。
「已經成為一名神彩奕奕的少年,前途無可限量。吾深感欣慰。繼續努力學習,方可成才。吾細閱過汝的畢業冊,那上面的引言引人深思......」
我出神看著他由於年老而稍顯混濁的眼睛,眼神深處仍透著精明幹練的光,點頭一一回答他的話。聊了半天,他終於轉頭對大概是我的表姐的女生下令。
「博瓊,作詞一首,以迎貴客。」
「喔。」
這名字,果然是我的表姐。
「父親,要不先讓蓮華去她的房間放下行李...」
「繩墨不得亂,規矩不能忘!」
舅父連忙閉緊嘴。與伊森和伊凡的相處模式不同,陳家裡陳季冬是絕對的一家之主,其他人頂多是提意見與輔助,外公說的話才是御旨。
可是剛才聊了半天也沒有上茶,雖然我過往回鄉也沒有熱茶奉上啦......外公的說話方式,救命,我是不是該去買本文言文辭典。
等等,正所謂入鄉隨俗,那我豈不是得學會作詩寫詞,琴棋書畫,弈射棋車,方能入得陳家門......慘了,連在腦子裡的吐槽也開始被同化,變得文縐縐的了!不對,這好像是剛下飛機時就吐槽過的舊槽點!
沈浸式教育!文化薰陶!威力好強大!不,是我定力不足易被遭周環境影響而已!又回到孟母三遷的故事——
先不提這個,我在等待「贈詞歡迎典禮」期間默默環視大廳一周。大廳的裝潢皆以木造,牆上掛著陳家先祖成員親筆的書畫,按照風水八卦、不同方位放著發財樹或流水盆,正中央放置簡潔的佛龕。
看來祠堂在別的地方。這類型的村落...小鎮...都有共用祠堂吧。
看著這些一切,都沒有勾起任何回憶。提取線索得更具體鮮明嗎。
「寫好了,請。」
表姐把毛筆擱在硯台上,把一張長宣紙直接遞給我。紙上是揮筆自如的行書,阿巍在我後方靜唸。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就這樣?」
當然不是。我仔細閱讀兩行字間的如米粒般的小字。
有朋自遠方來,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鞭數十,驅之別院,不亦樂乎。
這、這......天降大任於斯人也?我的表姐是抖S?怎麼辦,好想笑,但有點不合時宜!
「天、天......」
我話還未說完,外公就拿走了我手中的紙,仔細看了一會兒,然後氣得渾身顫抖。
「成何體統!」
祖父開始板著臉對無動於衷的表姐訓話,舅母攬過我的肩,把發愣的我拉離大廳,沿著雅緻的迴廊走向通往二樓的樓梯。
「不過,阿巍你不需要去見見家人嗎?」
我回頭看了一眼向拾級而上的阿巍,然後禮貌地向舅母解釋。
「我請阿巍等我稍後一塊去郭家問好。能請你們替他備多一份碗筷嗎?」
「當然,我們已經準備好宴席為你們接風洗塵了。阿巍,你的兄弟們都為你的歸來感到興奮呢。」
阿巍咬唇、滿臉不耐地嘆氣,舅母暗笑幾聲,衝一頭霧水的我眨眨眼,帶著我們來到二樓的一間房間,裡面傢俱簡潔,行李也早已替我拿到衣櫥旁。我問了舅母,阿巍的伴手禮已經送到各家去了。到底有多少家來著?
「我們把你小時候住過的房間稍微收拾了一下,你不喜歡的話可以吩咐家裡人幫忙,或者直接換房間。我們希望你在這裡待得舒服。」
「這裡一切都很好,謝謝你們,有需要會再拜託你們的。」
「好,茶水已經有人備好了,都是熱的;洗漱可以用附帶的洗手間,有熱水。日用品也各備了一套,空調遙控器在這裡。房間裡的一切你都可以隨意使用。」
舅、舅母說起話來沒完沒了,我除了嗯嗯啊啊實在沒有插嘴餘地。
「今天你們來得晚了,天氣也不好,明天我們再一起去祠堂。」
她頓了一會兒,聲音放得更柔,像是在安撫發飆的野獸。
「剛才博瓊...那孩子有點叛逆,但沒有惡意。無論她寫了甚麼,恐怕都只是開玩笑而已。」
「我明白的,我覺得表姐很有趣......」
「呵呵,這話可別在老爺跟前說。需要我幫忙整理行李嗎?」
我連忙攔下舅母。
「我可以自行收拾的,謝謝你的好意。我還有阿巍可以幫忙呢。」
「......好,你有需要就走出走廊叫人,把這裡當作自己的家...這裡就是你的家。我就在下面的大廳,待會兒上來叫你吃飯。先稍作歇息吧。」
舅母以感觸良多的複雜目光注視我,緩緩關上房門。我保持著得體的微笑,待阿巍從面向走廊的窗子確認舅母已經離開,才鬆下緊繃的臉部肌肉,倒在一旁的木藤椅中,隨便蹭下濕鞋襪。
「這不公平,我也想換掉濕答答的衣物!」
「那我們現在去找林適小姐討罵?怒火會集中在你身上喔。」
「那還是算了。」
他走進房間附帶的洗手間,我看著天花板上的雲雷紋,開始思考該從何開始調查母親陳袁奕、卡西米爾、以及我小時候的事。
關於母親的事還好調查,這裡隨便拉住一個成年人大概就能幫助我了解母親。但卡西米爾......真不知道陳家對蘭宮家的立場如何,會允許卡西米爾在那巧妙的時間住進自家。
按我這些年的觀察,自從母親去世後,陳家對琉璃宮家的態度就更為冷淡,只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保持最低限度的交流,而那些交流都是與我有關。
我本來可沒想到陳家也會扯進來。人生真難,有點羨慕電影主角在短短兩小時內就能偵破迷案——
「這根本不是稍微收拾一下的程度吧。」
阿巍撓著頭回到我身旁,我把脖子往後昂無趣地看向他。
「擺設和裝潢都不一樣了。」
「這是...我的房間吧?你怎麼知道不一樣了?」
「因為我每次回來,都會被老媽叫來這裡收拾一下房間。千萬別誤會,我基本上只是進來坐坐。」
我聳聳肩,打開行李箱整理自己的行李,阿巍無聊地坐在一旁滑手機。把衣物掛到衣櫥裡,拿出自己的日用品,順帶打開房間中所有的櫃子與抽屜,果然一無所獲,他們在「稍微收拾」期間把我可能曾經留下的任何孩童痕跡都清掉了啊。
我打開糊上米紙的窗,雨滴如珠簾般從簷瓦垂落。勉強看到對面與後方的一列屋子,以及靜立在院子中的樹,如墨水般暈化在雨幕中。
「阿巍,可別忘了,我來這裡的主要目的是調查蘭宮卡西米爾的事。所以你想起任何關於他的事都得告訴我。特別是我小時候在這裡發生的事。」
「唉~真麻煩,本來已經錯過了去郵輪玩的機會......現在還是暑假,你就稍微放鬆一下啊,今天就先好好休息,對親戚們賣賣乖,他們就甚麼都會答應你了。」
我像是會撒嬌的人?他停下移動的目光,慢慢說到。
「嗯......是有一件事,但與你小時候也沒啥關係...」
敲門聲打斷阿巍的話,他隨意站起來打開門,我總覺得他是故意挑選在會被人打斷的時機坦白,那樣就能逃掉我的追問。算了,我們還有一個星期的時間,要逮住阿巍單獨對談並不難。
「別盯著我,大塊頭,你擋路了。」
在門外的原來不是舅母?我碰上阿巍的手臂,他這才從善如流地從房門挪開。比我稍微矮一點的表姐站在門外,我這才看清楚她身上的衣著——小背心與短皮裙?還有超A的高筒皮靴!
那種靴子,我也想試著穿穿看,然後試著踩在別人的手上......咳,這是甚麼想法!我也是抖S嗎!
「表姐,你是來喊我下去吃飯的嗎?謝謝,請進來稍等我一會兒好嗎?」
她頷首步入房間,我試圖為她斟茶,她隨意擺手制止了我。我連忙從衣櫥拿出休閒運動鞋和襪子,坐在矮凳上迅速套上。
「其實,是我自薦來通知你的。為的就是剛才的字帖,如果讓你感到不快,我向你道歉。其實你幫了我一個大忙,在我回去學校前都不必替爺爺寫歡迎詞,太棒了。」
我從綁鞋帶中抬起頭來。
「能幫上忙是我的榮幸。我並沒有感到不快,反而覺得很有意思。剛才我就想說了,表姐你可真是天才......」
「喔?你能看懂我寫的字啊?」
「但外公認為我看不懂吧。請問你有抱有那幅字帖嗎?我想帶回去珍藏。」
她挑眉後興致勃勃地勾起唇角。
「待會兒給你。」
「謝謝。」
「不客氣。你真有意思。我喜歡你。」
啊?
啊啊啊!她太酷了吧!我被裝束很辣的小姐姐欣賞了!可以用邪魅一笑這個詞嗎?我批准明德的魔王戀愛故事小寫手們寫一篇「邪魅將軍與暴君的後宮」!還是霸王比較好?孤高的王?
不得了,表姐也太直來直往了,我該回應一句「表姐,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嗎?邪教,這是邪教!
如此混亂的內心活動早已證明主導權不在我手中!看來表姐果真是個狠角色!我依舊波瀾不驚地臉帶微笑。
「呵呵,我也希望在這裡度過一次有意思的假日。多虧表姐,我擁有一個很好的開始。」
阿巍不斷翻白眼,肯定是搞不懂我們女生的對話。
我站起來,表姐在前方領路,告訴我一些吃飯期間得注意的繁瑣規則。幸好沒有甚麼暗語或者江湖手勢需要記著。
我們在正房門前遇上了一對男女,我輕易辨認出那位英氣十足的男人就是二舅陳袁愷,那麼旁邊的女人就是他的妻子姜遇。幸好我提前了解過陳家的成員資料。
表姐轉過身向我介紹她的父母,期間,二舅只在被介紹時淡漠一笑,收斂了情緒(或許只是寡情)的雙眼緊盯著我的臉。
是是、我長得很像母親,對吧?然後我有父親的眼睛,好耶。可惡,我不怎麼清楚母親和親人們的關係。問及林舒小姐她也只是笑著說「不用擔心,他們關係親密,會很歡迎你的」這種話!
尷尬沒維持多久,我們便被請進室內,晚餐在正屋深處的大圓桌上進行,桌面的食物只能用佳餚滿席形容。
我看著其他人從容地坐到自己所屬的位子上,屬於異鄉人的無措感湧上心頭。
真是奇怪,無論哪裡都沒有容身之處的感覺。站在圓桌外圍看著上方的清蒸鱸魚,薑蔥的香味飄入鼻腔,使我想起蓴鱸之思這個成語。這裡的人我都不熟悉。這種關係較疏遠(?)的親戚我該如何面對。
阿巍拍拍我的肩膀,他的觸碰令我收回思愁。他大聲向舅父討要位子,他們連忙把我們領到祖父身旁的位子坐下。哇,座上賓的壓力真大,我不擅長面對長者啦!
「開席,起筷。」
待祖父夾起蝦仁放進嘴裡,我們這些晚輩才開始動筷。我猜我得給祖父夾菜以表敬意,替他夾去豬手、香菇、帶子後,重新把注意力放回自己的碗中......怎麼回事!好多菜餚堆白飯上!是怎麼做到不傾倒的,這裡的人都練過嗎!
咳哼,也的確是練過的啊。
阿巍把雞球塞在菜堆的空隙中,你是塞得下啦,但我無從下手啊!這是在玩疊疊樂嗎!
「蓮華,快吃吧,都是你愛吃的菜,還有很多呢,不必禮讓啊!」
「每一道菜都很精緻,讓人難以下手。」
「全都嚐一遍吧!你太瘦了!」
我太瘦?對啊,沒錯!我太瘦了!既然大家都這樣說,那我就不客氣,放開肚皮吃了哦!
唔~這鎮江排骨的酸甜度剛好,牛小排的骨頭也不怎麼黏肉,素菜豆腐鍋的各種菌類鮮美,還有這東坡肉!肥瘦分明、入口即化,滷汁完美鎖在肉香中!還有肥肉的透明感!簡直是美食界的珠寶!Master piece!
我夾了一口西芹炒鮮魷,坐在祖父另一旁的舅母低笑說到。
「蓮華真的長大了呢,小時候都不喜歡吃西芹,現在能吃了呢~真乖。」
阿巍嗤笑一聲,我帶著微笑在桌子下踢他一腳。太震驚了,我居然獲得「乖孩子」的讚揚,風紀委員們聽到恐怕會懷疑人生。不過我的確收斂不少了。
「原來我小時候不喜歡吃西芹啊?」
「每次餐桌上出現你不喜歡的菜,你都會有點小脾氣呢。」
這次輪到表兄妹眼觀鼻鼻觀心沈默不語、只顧扒空碗。看來不只是小脾氣。他們還真能忍,按照以前的我的脾氣,餐桌恐怕都會翻倒。
我在桌底下敲了一下厚重的桌子,咽咽口水。我應該不能翻倒這種桌子吧?難道我擁有超能力,代價就是我的記憶?
「小時候的事,我都不太記得了呢。真有點好奇,可以請你們多告訴我一點嗎?」
「當然!這能說上一星期,綽綽有餘!」
記得的量足夠說一星期,記憶力真好!?是家族遺傳嗎。
「謝謝!作為回禮我也可以分享一下我生活中的趣事嗎?」
「當然!你可別嫌棄我們對你過得怎樣感到好奇啊!」
於是我隨口說了一個關於大神害怕蟲子的故事,大家很捧場地哈哈大笑,就連外公也勾起唇角。在吃飯時討論蟲子,居然沒有人表示不適。
阿巍撞撞我的手肘,列齒一笑,用眼神說著「你看,我不是說了撒嬌就能搞定嘛」。請稱之為話術而不是撒嬌,我甚麼時候用那種不可理喻的嗲聲肆意賣萌了?
我只是呲牙指指牙齒,他連忙閉上嘴巴用舌頭清理自己卡在牙縫間的青菜。真是的,不修邊幅。
和樂融融中我一直感覺到二舅若有似無的視線,與大舅比起來二舅是未經解讀的存在,除去剛才的問好就幾乎沒有聊過天。
唉......大家族就是麻煩,雖說陳家的家庭構成完全算不上大家庭。
在琉璃宮家我還可以利用本家千金的身份耀武揚威,對分家的人指手畫腳;但在陳家我的地位比較尷尬,更何況這裡是別人的地盤!得小心行事才行。
晚餐期間我算是與大舅父和大舅母打好關係,舅母為人隨和,想要套取情報、未來幾天就找她喝茶去吧。
享用完豐盛而且稍感錯置的晚餐,外祖父邀請我一塊兒走走,我朝阿巍遞去「等我」的信號後,便恭謙地把手交叉在腹前跟著祖父走。
我們離開熱鬧的大廳,走到遊廊上。外頭還淅淅瀝瀝下著雨,就算在屋簷下雨點也會順風撇入廊道。這是要走去哪。不過這是套口風的好時機。唉,我真的不擅長應對年長者。
忍著細雨飄落在右臂與右頰上的酥癢感,一路無話可說,直到我們遠離了個廂房透出的朦朧燈光,停在垂花門下適應黑暗。
「蓮華,汝健康長大,吾深感欣慰。」
我看著他的背影,實在很難猜度他的心思,剛張嘴想要接話他便繼續說。
「汝今後...有何打算?」
前景調查!我未來想成為一名好食懶非的人!坐吃空山!
「多虧大家的關懷我才能懷著比較少的煩惱成長,因此我打算做一些能回報我珍視的人的事。」
「此等願景略嫌抽象。是否有更具體的方針?汝即將成年,已步入開始規劃將來,選定道路...接受繼承人教育之最佳時機。」
甚麼?他剛才提及繼承人?這可讓我疑心大起。我小心斟酌用詞。
「外公,您也是站在支持我成為家族繼承人那邊的嗎?」
「家族亦好,Confort這個集團也罷,那些本來就是屬於你的。只能是由你來繼承。」
外公威嚴低沉的嗓音比雨聲更重地敲在我的心上,我舔舔嘴唇,把雙手放到背後,飛快轉動左腕上的手錶。陳家人不知道我手腕上的秘密,也不知道健樹小弟當年險些被襲擊的事件。
是真的不知道嗎?我摩挲左腕。阿巍之前提及過,他從二舅那得知健樹小弟被襲擊的事,但是蘭宮家在背後操縱的說法卻是從家裡的黑衣人那聽來的。回想剛才在餐桌上,外公與自己的二兒子毫無交流,搞不好陳家也有內部矛盾吧!
啊啊啊,還真是一入豪門深似海,我只是來蒐集情報的!
我知道陳家人待我很熱情,非常喜歡我,不會傷害我——但無心的傷害無法避免。再親密的關係,也無法避免無意的傷害。像是伊森以前的作法,我無法肯定陳家是否也在以自己認為「對我好」的方式去行動。如同小時候放縱我蠻橫的態度,我究竟在這裡學到甚麼才會改變?
外公陳季冬如今仍然是家族的掌權者,我得小心自己的言詞,避免造成誤會。
「我還沒有決定好。或許我沒辦法成為像外公、或者父親那般,能夠領導他人的存在。」
「這些全都得以習得。汝父在各方面也仍有許多長進空間,汝肯定能超越他。汝身上留著袁奕的血,與生俱來便有那份統領力。」
外公提及伊森時,語氣不經意透露出一絲不屑。
「那如果某天我不想擁有那一切了呢?地位、名聲、財富,我通通都厭煩了呢?」
「那就全都扔掉!反正那一切都是汝之所有,踐踏、扔棄、揮霍,全在於汝。」
他轉過身,緊抿的嘴透露出他的認真。
「汝在那裡過得艱辛?既然如此,倒不如離開那叫人不快的不祥之地,來陳家,吾等必定不會讓汝為生活煩憂!」
哇,他還執著於讓我到陳家生活的事。
「謝謝您的好意。但如果我想繼承家族呢?」
「那陳家將會成為汝最尖銳的矛,最堅實的後盾。但凡是汝想得到的,不惜一切代價,都會助你奪得。」
「只要是自己想要的,便一定要用盡手段得到」,腦海中忽然響起,很久以前,外公也曾對我說過類似的話!
註:請參照《健樹與蓮華》。
他厚實的手搭上我的肩,大拇指摩挲著我的肩關節,給予我鼓勵。我心跳得厲害,壓住對外公的話而生的驚悸與抓到線索的興奮,垂下眼簾。
「支持我成為繼承人,這種話,蘭宮先生也對我說過。」
他收回手,表情高深莫測。
「嗯,蘭宮家在扶助你成為正統繼承人上,是值得信賴的。」
「既然外公這樣說...那代表你非常了解蘭宮家嗎?」
他搖搖頭。
「或許汝被偏袒一方的言論限制了更開闊的思考。合作信任的最佳選擇,建基於對方是否對現狀不滿,是否有所求。」
「利益關係,最穩妥的關係。」
「正確無誤。」
外公這是知不知道蘭宮家想要的是家主之位?甚至為此做出許多為人不齒的勾當?雖然對繼承Confort沒興趣,可我也不想看著蘭宮阿歷山大得逞的笑容。
不擇手段也有底線,冷血殺手也有不殺女人和小孩的守則。利用蘭宮家?算了吧,阿歷山大下剋上失敗後,琉璃宮家的祖先們說不定就是以蘭宮家的心思路人皆知的想法約束著對方,但我可不想把威脅放在眼皮底下。沒有那份勇氣與魄力。
「比於汝父,蘭宮家更取信於吾。蘭宮家繼承人...汝想避開家族安排的婚姻,伊乃最佳選擇。」
「外公,我虛數十五!」
「可汝父經已開始替汝尋覓良伴。先下手為強......以最強硬的方式吹響號角。」
我瞪大眼睛看著外公,難以相信剛才短短一句話中所蘊含的信息量。
外公獲得的情報顯然是錯誤的。就我所知,他只從我每月報平安的電話,與林舒小姐口中得知我的消息。按他的個性,是不會接納伊森的每月問候,那麼伊森開始替我找結婚對象這情報是怎麼回事!
我知道林舒小姐大部分時候對琉璃宮家發生的事知而不報,我也放任她那樣做。結婚對象......得益人就是蠱惑外公的人。
蘭宮家的手也伸到了陳家。外公是認同蘭宮家的。大費周章?不,蘭宮家在奇怪的地方上額外喜歡下功夫!或許是故意瞄準外公不喜歡伊森,才打好關係順帶傳遞各種假情報!
這點蘭宮邱莉可沒提過。是底牌嗎。還是她也不知道?卡西米爾曾經在陳家居住的事,她也沒有提及。是以為我清楚記得嗎?好混亂,先把邱莉放一邊去。
吹響號角。也就是說反抗伊森。外公認為繼承人已經內定是健樹了啊,事實上伊森時常抓準時機慫恿我繼承他的一切,這沒有太多外人知道。
「外公......老實說,我這次回鄉也是秘密行事,希望你們不要張揚出去,特別是外人。」
「從汝父並無來訊通知一事,吾已得知。」
呃,好吧,伊森是外人......暫且先讓外公誤會我在琉璃宮家過得不好,這樣套情報會更簡單。
「所以......唔,接下來我告訴您的事,可以當作我們之間的秘密嗎?」
他有點驚訝地看著我,緩緩點頭,語氣帶有一絲得意。
「當然。」
「其實,蘭宮卡西米爾也曾經向我示愛......」
噁,說出這話使我渾身起滿雞皮疙瘩。
「可是,他再怎麼說也是蘭宮家的繼承人,況且他工作的成績......不怎麼樣。」
「吾向汝提議伊,正因為其謙遜與無能。」
說得太直接了吧!
「汝可直接讓伊入贅;緊握著權力,站於最高位不成為任何人的附屬品,方是保護自我的最佳方法。無能正好為汝提供禁止伊參與任何決策事務的理由。」
啊?還能這樣想?無能的男人最容易把控?我為卡西米爾默哀短短一秒。
「吾企望汝平安無事、不被任何人欺壓、光彩動人地度過一生。尋個好拿捏、愛汝之人,何不樂哉?」
我沉默不語,仍然在想蘭宮家與陳家之間的來往究竟有多頻密,蘭宮家究竟對陳家灌輸了多少錯誤信息這些事。
「蓮華,汝要謹記:揚名聲,顯父母。唯有權位在手,方能證明一切。孰是孰非,全由歷史的勝者定奪。
「汝可以選擇放棄,但汝放棄的必不可讓與他人;得不到,則毀之。倘若汝未定下將來欲行之路,則當以榮耀汝母、吾女陳袁奕之名為目標。」
他看穿了我不太願意繼承琉璃宮家的心思!薑果然是老的辣!
「不惜一切代價?」
「只要是汝想得到的,就得拼盡全力去博取。陳家的孩子不允失敗,因此不惜一切代價。這份意志會引導汝通往成功。」
其實這說法與想要實現夢想就得努力、把握每一個機會、永不放棄這些陳腔濫調沒兩樣。外公洗練的自豪才能令他得出這番理論吧。
但我本來就是懶惰的孩子。這番話對於思想仍未成熟的孩子來說,是為時過早的毒藥......以前的我說不定就是僅以字面意思解讀,才養成刁蠻的習慣。
我獲得的情報全是意料之外。果然回鄉一趟是值得的......但內心破了個洞,極其無奈的感覺好空虛。
好吧,我得接受每個人不同的價值觀。
「謝謝您的忠告,我將銘記於心。夜雨天涼,外公,我們要不回去吧,否則會著涼。」
他點頭答應我,我虛扶著他的手臂,送他回到臥室。關上門後,我長長噓氣,抬頭望入熏染著冷漠的黑暗。
始終,陳家都無法接受琉璃宮翔香與健樹。摯愛的陳袁奕去世後,他們兩人「頂替」了琉璃宮夫人與繼承人的位子,在陳家看來說不定令母親的英年早逝更加空虛。
母親給陳家留下了我......揚名聲,顯父母,外公的意思便是唯有我能證明及光耀母親的名字,因為她名面上已經不是陳家的人,而是琉璃宮家的前夫人。
唯有我堅守繼承人的王座......不容置疑,這是我該登上、擁有的位子。
這便是縱容我的理由。阿歷山大針對健樹或琉璃宮家的過往所有陰謀,陳家說不定都是抱著樂觀與歡迎的態度觀望。無論陳家是否支持蘭宮家,蘭宮家支持我、對我有所幫助,這便是陳家唯一在乎的。
所以蘭宮家把琉璃宮家翻了個底朝天,甚至意圖對健樹行兇,只要不扯上我,陳家又怎麼會摻和別家的事?合情合理。
林舒小姐為甚麼刻意隱瞞健樹小弟遇襲時我也在場的事呢?原因也許與我刻意向陳家隱瞞自己與健樹小弟相處良好、沒有繼承Confort的想法相似。
呼,順藤摸瓜,要查的東西更多了。陳家和蘭宮家關係有多親近,我是否該破壞那份聯繫,甚至是陳家會否對我的計畫造成不確定因素,也得納入考察範圍。
「喂,你在哭嗎?」
阿巍的無聲接近嚇了我一大跳,我輕搥他的手臂以表埋怨。
「只是奔波一整天,有點累了。你更累吧,今天辛苦你了。」
「別再道謝了,這都是小意思。誰讓我是哥哥?」
「但你今天迷路了,還忘了買SIM卡。」
他立馬臭著臉彈舌,見此我愉快地笑了幾聲。他臉色稍微緩和,摩挲著耳釘。
「我只是想表示,我還在。」
不就說了我沒哭嗎。我淚腺沒有那麼發達,看催淚電影會哭的是你不是我!
安慰人的方式一如既往。我嗤笑著指出。
「就算你還在,也不代表我不能取笑你啊。」
「我不是那個意思!你真的是學年前五嗎?」
智商與情商不掛鉤的。
「好了,我們去你家吧。」
他低聲咒罵幾句,在身後拿出一把油紙傘(哪來的!?),我們共撐一把傘從一旁的偏門走到對面的屋子外。
「雖然想帶你走正門,但很麻煩,所以走偏門好了。」
「沒所謂。」
是不想當眾被林適小姐罵?
「以防萬一,提前說一聲,明天一起早起晨運吧,順帶逛逛。導遊工作交給你了。」
「喂喂......你也太老神在在了吧,來這裡度假也堅持晨運?」
「林適小姐!好久不見!」
阿巍警惕地挺直腰板,發現院子裡根本沒人,只有幽黃的石燈,我笑得哆嗦身子,他不滿地靠近我。
「你別亂動!」
「哎呀,琉璃宮小姐!你眼神真好,那麼遠也瞧見了我!」
林適小姐真的出現了!我收斂一點,燦爛地笑著與林適小姐擁抱在一起,眼角瞄到阿巍手腳不曉得往哪放地站著。
我替阿巍解釋了迷路與晚歸家的原因,林適小姐爽快接受我的說法,轉過頭不知擺出甚麼表情,阿巍繃緊身子不情不願地看著雨傘骨架。
「呃,阿巍,請你記得明天我們早上可是約好了的。抱歉,林適小姐,明天早上的時間得借走阿巍。」
「沒關係!反正我也不想整天看著這個長不大的孩子。」
「我哪裡長不大了......都比你高好幾個頭了......」
我們以沉默回應阿巍的嘀咕。
「就是這樣。」
「我能理解。」
「你們這是甚麼意思。」
「明天你們約好一起晨運的話,就由阿巍去接你吧!」
「哈哈,那就麻煩阿巍了。謝啦。」
阿巍不耐煩地翻了個白眼,我們互道晚安,林適小姐也沒讓阿巍送我回去,是表示這裡很安全吧。
我獨自一人回到在陳家的房間,洗完澡倒在床上,看著蚊帳上的圖案。
明天,試著去母親的房間看看,還得去祠堂,不知道是否需要掃墓,進鎮子裡瞧瞧,熟悉環境。
……啊啊啊~外公說的話在腦海裡揮之不去!本以為謊稱自己去郵輪旅行可以轉移視線,沒想到家鄉的外公與蘭宮家的關係是不確定因素啊!
雖然沒有明說,我也沒有戳破那層薄紙,但外公分明在透過我緬懷母親。應該是這樣的,我的直覺沒那麼準。
在陷入「Who am I」這種深度思考前,我連忙拿起手機,用表姐告訴我的Wifi密碼連結網絡,把此刻的心情透過電郵全數抒發。
呵呵,給其他人報平安之餘還得在阿方索徹底享受郵輪之旅前給他留下深刻記憶。為甚麼水母...我是指琉璃宮沒有來玩呢,好可惜,得讓他有這種想法!在後悔不已面壁反思自我前,我立馬傳出郵件。哈哈哈!就是這樣,自己後悔也來不及了!
關上燈,再次梳理一遍自己回鄉的目標與代辦事宜,我閉上眼睛。
那夜,雨仍舊下個不停,手機螢幕忽明忽暗,取代本該在天上閃爍的繁星,舒緩我為在他方的緊張。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預祝大家萬聖節快樂。Trick or Treat!
題外話:
我本來沒有仔細想過陳家那邊對琉璃宮家的態度,蓮華主動跑回鄉也是中途才想到的。寫到蓮華與她的外祖父的對話,我也被他的立場嚇到了。
陳家的故事不會細講,因為蓮華沒打算細究......不過仍然歡迎討論!
不能只有我一人為蓮華尷尬,所以蓮華給阿方索的電郵放在留言中了,謝謝。
因為只有阿巍跟著蓮華回鄉,我本來想支持一會兒他們兩人......然後,蓮華的表姐一次又一次脫離我的掌控,最後!喔喔,蓮華和表姐很讚!阿巍你繼續愛你的拳擊和車算了!
不僅是蓮華,我也很尷尬。
一個小女孩失去母親的時候,大家都替她惋惜。
其實,當天不只是她失去了母親。
一位男人失去了妻子,一位父親失去了愛女,兩名兄弟失去了妹妹,不少人失去好友,許多人失去可敬的女士。
他們說,那天太陽失去光輝,天上星星紛紛垂淚,只剩黑暗與悲傷擁抱他們的心。
黑暗維持的時間長短不一,有的人重見光明後色彩依舊,有的人世界卻變得黯淡無光,甚至僅有黑白如舊。
我們每天都在失去。
如同上滿色彩的油畫,隨著時間流逝,顏料褪色,甚至剝落,最後化成白布。
出生時是白布一幅,死亡時也會回歸白布。(生時無物,死亦無物)
又或者,在上色或褪色途中,造物主就停止了創作與管理。
另一天,我迷失了自我;也無法被尋回。
我知道未來充滿不確定性。
正因如此,我想和你一起珍惜每分每秒。(不是珍惜和你一起的每分每秒!蓮華好會!)
請附帶近照回信。
你的愛。
When a girl lost her mother, everyone sympathised with her.
Actually, she was not the only one who lost someone in life.
A man lost his wise wife, a father lost his beloved daughter, two brothers lost their dear sister; some lost a good friend of theirs, a great many lost a venerable lady.
They said, the Sun missed her glory, Stars in the sky broke down in tears, only darkness and sadness embraced their torn hearts.
Time of darkness remained in differences. Some saw the light of day again and colours remain, while some stay dim and dull with colourless so vivid.
We past everyday.
Like a painting with colours, as time passes, pigment fades and flakes, back to a white canvas.
We were born with nothing, and died into void.
Or else, God stopped his creation in the middle of composition.
Another day, I went astray and lost myself; and could never be found.
From then on, I know the future is full of uncertainty.
Thus, I would like to cherish every moment with you.
Please reply with recent photos.
Your love.
看本文:哇!阿公🤔
看留言:哇!蓮華😂
感謝作者,辛苦了❤
咦,阿方索不是回乡了吗,已经回来了还去游轮了?
重温了一遍,209话持续至今真是不容易啊
……
但我用一上午不到的时间就全读完了,这也太少了,快快更新 ( ੭ ˙ᗜ˙ )੭(
按这更新速度,在有生之年里能看得到完结吗
感謝催更......
因為之前寫了外傳,結果210到現在還沒寫完,我會加油的!
能看到的!我會努力加快寫的速度Orz
這個後面會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