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話

在帝國的南方,也就是大陸的中央有一片地中海

這片直達大陸中心的海洋不但為中央的國家們提供了海洋的恩惠,同時也作為一條天然的分界線隔開了目前大陸上最強大的兩個霸權國家

烏圖.莎瑪什帝國與聖教國,這兩個國家對於地中海的爭霸幾乎從未停止過


在帝都西南方、地中海與外海交界處有座半島,那裏有座為名為巴賽隆的小城,是距離聖教最近的港口

這裡雖然名義上是帝國的領土,但實際上此地長期被聖教國佔據、已經幾乎算是聖教的殖民地了

帝國當然不會讓聖教騎在頭上,也一直在暗中觀察這個地方

而近期,聖教流往巴賽隆的人員和物資都有大幅增加的趨勢,其中甚至包含了刀劍和盔甲一類的戰略物資

帝國坐不住了,決定正式派兵前往巴賽隆

即便無法一舉奪下城池,秀秀肌肉作為威嚇、打壓聖教目前囂張的氣焰應該也是能做到的

西海艦隊指揮官佛雷斯特接下了這項任務,率領五十艘帝國戰艦揚帆啟航

巴賽隆並不是商業城市、平時的海運並不算繁忙,但此時佛雷斯特舉目望去,海面上竟有著二十多艘船艦嚴陣以待

但仔細一看、這些艦船有大有小,船上的標誌參差不齊、甲板上的也都是服飾各異的水手,顯然這些船並非訓練有素的軍艦

對此佛雷斯特放心不少,頭也不回地下令說

「魔法師做好準備,我要勸降」

一聲令下,魔法師們同時動作、準備用風屬性的魔法把佛雷斯特的聲音放大出去

這只是開戰前的例行通知,是佛雷斯特做為帝國將領給予對手最後的體面

雖然議會下達的命令是可以不動兵就不動,但佛雷斯特為了爭取軍功、是一定會下令交戰的,他的部下們都明白這點

為此他還特地從旁邊的南地中海艦隊借了一部分人過來,其野心昭然若揭

但佛雷斯特還沒開始,突然聽到後方傳來一陣驚呼

最後方的戰艦上,竟然燃起了數道沖天的綠色火柱

船上的士兵們驚叫連連,慌亂地想去熄滅火焰

但毫無作用,綠色火焰彷彿有意志一般,死死的咬在船身上,不論是拍打、潑水、還是壓制都無法熄滅那頑強的綠色火焰

那便是聖教國最引以為傲的秘密武器、如同太陽一樣永不熄滅的火焰-不滅火

這支被臨時徵招艦隊多數成員都還是新兵,他們並沒有面對不滅火的經驗,稍微猶豫的時刻,陣列的另一頭又有一艘戰艦燃起了綠色火柱

在消息傳到佛雷斯特耳中時,已經有至少三艘戰艦被不滅火纏上了

「這群笨蛋」

佛雷斯特暗罵一聲,轉身對身後的魔法師們下令

「射擊,在火焰蔓延開來前擊沉那些戰艦」

「閣下,上面還有我們的士兵....」

「射擊!!」

佛雷斯特大吼一聲,周邊船上的魔法師們紛紛凝聚魔力、各式各樣的魔法如雨點般射向著火的戰艦,意圖在綠色火焰擴散感染之前將戰艦擊沉

佛雷斯特再次下令,要艦隊中的偵查兵迅速找到使用不滅火的敵人,在他預想中巴賽隆地區儲藏的不滅火數量應該不多,只要能找到並拿下攻擊的艦船,剩下的艦隊就不足為懼

但很快,絕望就向他展露了真面目

「閣下,後面的海域、12點方向!!」

只見遠方的海平面上、一道金光唐突的刺入眾人的視野

那是一艘造型華美的戰艦,修長的身姿宛如利劍,純白的船身上以金漆和紫漆繪製著火焰般的紋路

戰艦乘風破浪、以凌駕駿馬的速度疾馳而來

「聖炎艦?怎麼會在這裡?」佛雷斯特驚叫出聲,他現在是真的慌了

如果只是少數不滅火他或許還能搏一搏,但聖炎艦就是不同水準的東西了,佛雷斯特幾乎就要將撤退的指令脫口而出

但沒等她做出反應,聖炎艦已經搶先發動了攻擊

在風屬性魔法的加持下,數枚陶質砲彈如流星般砸入帝國戰艦的陣列中

陶質外殼破開的瞬間,裡面的黑色油脂傾瀉而出、瞬間濺開一大片

同時、裡面的鹼金屬在撞擊後接觸到空氣,猛烈的燃燒起來

僅僅十多發砲彈,一艘長達40米的戰艦就被烈火吞沒,其上的士兵和水手們紛紛跳海逃竄

但即便沉入水中,綠色火焰依然執著地不肯離去

佛雷斯特慌亂的組織艦船反擊,但聖炎艦依靠著速度優勢、已經衝到了帝國戰艦的陣列中

只見船身的兩側突然打開,綠色火柱宛如雙翼一樣從船身兩側伸展開來、瞬間吞噬了好幾艘戰艦

聖炎艦絲毫沒有減速,一面舞動著火焰雙翼、一面繼續加速,直到長槍般的金色船頭猛然咬進某艘戰艦的船身為止

待機許久的戰士們趁此機會一湧而上,揮舞著燃燒著的利刃、轉瞬間就將局面拉入殘忍的跳幫戰

而此時,巴賽隆外海待機的艦船們也加入了混戰

本應是優勢的帝國方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戰局明顯向聖教一方傾斜

隨後皆為砍瓜切菜

直到聖炎艦的油料儲備耗盡,殘餘的帝國戰艦才得以狼狽地的逃離

但原本風光的五十艘戰艦,此時只剩下十多艘,而且幾乎都有或大或小的損傷

寬廣的海面上,聖炎艦在一眾艦船前方昂然挺立

在夕陽的映襯下,白金色的艦船宛如寶石一樣閃耀、無聲但高傲的宣揚著勝利

與狼狽逃竄的帝國戰艦形成鮮明對比

佛雷斯特跪坐在甲板上,雙手緊握到掌心滲血也毫無感覺,只是死死的盯著聖炎艦

「殺了你們....我要殺光你們」

他用力地從體內深處擠出這幾句話,彷彿這樣就能忽視掉無盡的絕望感

而海平面上的聖炎艦,只是一言不發的目送他離去

這場戰役爆發於大陸曆1595年的戰爭、被後世稱為『第四次巴賽隆海戰』

主流觀點普遍認為、就是這場戰役為未來長達兩年的『第七次地中海戰爭』拉開了序幕


最先針對這件事做出反應的,是位於地中海最深處的斐洛共和國

身為一個商人建立、以商為本的國家,他們對戰亂的反應速度遠超大陸上的其他國家

當天,各大商團的領導者就收到了一封密函,內容是關於穩定國內物價與戰爭可能爆發的簡略報告,緊接著就是一份定價合約,內容是保證接下來一年內國內食品和生活物資的物價與供應量必須維持戰前相同的水準

密函的語氣冷靜但決絕果斷,明明只是一張紙卻透露出宛如利刃加身的冷漠

這不是討論、這是命令

拒絕這張薄薄的文件要付出甚麼代價,在商場浸潤多年的商團領導們心知肚明,文件悄無聲息地在各張辦公桌上流動、並毫無猶豫的被簽下一個個名字

隨後各大商團與供應商以最快的速度向下發布了命令,無數的商團系統在平民看不見的地方開始運作,表單被確立、運輸船加速出航、倉儲計畫被重新調整,供應鏈上的每個環節都以隱密無聲的方式運轉起來

直到兩天後,斐洛才向一般市民公布了地中海戰爭爆發、以及國內物價被固定價格的消息

除了是民間偶而冒出的幾句抱怨,一切風平浪靜、就像甚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怎麼這麼貴啊?」

在地中海另一邊的斐洛,一名少女在商店街的雜貨店前停下了腳步

少女的皮膚白皙,一頭亮麗的黑髮分成兩束、從腦後垂到腰間,明媚的大眼亮晶晶的,披風底下則是宛如侍者的襯衫和黑色馬甲,此人正是艾爾.法西爾

此時的她剛剛完成對母親的匯報,正打算去巡視下自己在斐洛的產業後就啟程回帝都

她的母親是戴維森商會的會長、平時工作相當忙碌,即便是她這個獨生女也得半年才有機會見一次

何況地中海戰爭將要爆發,無數的決斷正在等她下達,為了商團利益的最大化、她沒有任何多餘的時間可以浪費,因此艾爾在匯報完成後就迅速離開了

如今整個斐洛,都在為應對地中海戰爭的爆發做準備

行人們腳步匆匆、帶有商標的馬車沉默迅速的前行、街頭的公布欄也一張又一張的不停更新

平民可能沒有感覺,但身為商團繼承人的艾爾卻嗅到了風雨欲來的氣息

但即便如此,她也並不打算留下來參與這場盛宴,而是馬不停蹄地希望盡快返回帝都

沉寂已久的『他』這回難得有大動作,艾爾當然不打算放過這個機會,她要盡快回到帝都做好準備

但此時正要回商會的她、偶然聽到了店內傳來的爭吵聲,儘管這種火氣十足的議價在斐洛是家常便飯,但少女還是停下了腳步

「這麼一個乾巴巴的果子就要40布匿?你怎麼不去搶啊?」

那雙狐狸般靈敏的耳朵動了動,敏銳地捕捉到抱怨的話語中有著獨特的克努特口音,因此她決定繼續聽下去

果不其然,接著響起的是店老闆無奈中又夾雜著討好的推銷聲

「客官你是第一次來吧,咱家賣的都是些進口的水果,別看外表不怎麼樣,那味道是有保證的,貴一點也值」

「要買要快啊,咱家已經是良心價了,過了這村沒這店的」

「哼哼,那我剛剛怎麼看到其他家,同樣的果子不到你這一半呢?」旅行者挑了挑眉

「那...那家店可能是不同品種,跟咱這不一樣,咱這是從有信譽的商會那收的,這味道包準是不一樣,你瞧瞧這色多好看」老闆支支吾吾、但還是強行辯解到

「哼、你這些起碼放了一個禮拜了吧?就這還敢賣40布匿?」旅行者雙手抱胸冷哼一聲

布匿是斐洛發行的銅幣,攤販賣的肉串一般都不超過15布匿、一個果子就要40布匿的確是超過了,這很顯然是宰外地人的手段

「這....這價格可能是看著不地道,但、但是我們也是小本生意....」

「這位旅行者您就別為難老闆了,他也是有點苦衷的」

此時,艾爾大步走入,兩人的視線同時看了過來

艾爾也是此時才發現,剛剛提出質疑的旅行者原來是女的

少女的皮膚略顯小麥色、黑色長髮紮成麻花辮垂在胸前,眼睛是會讓人想起冰山的澄澈藍色

少女的身上穿著動物毛皮製成的大衣,腰間的匕首若隱若現

果然是克努特人啊,艾爾感嘆道

也只有克努特的旅行者才會不分季節地點的穿著毛皮大衣

克努特人認為動物的毛皮中寄宿他們的靈魂,特別是你親手狩獵殺死的動物

穿上這種毛皮製成的衣服,動物的靈魂就能夠幫助你融入自然、並在旅程中保護你的安全

因此在正式定居下來前,不論在城市、森林還是海邊,克努特旅行者都不會脫下毛皮大衣

「苦衷?甚麼苦衷?」旅行者問

艾爾沒說話,只是慢慢踱步到台前、拿起了一顆果子

「這種果子是原產於聖教國的西蒂果,以保存時間長和汁水豐富聞名,在大陸南方算是平價的水果,但在斐洛就是真真正正的進口貨了」

「唉、對對對,小老闆真識貨」

老闆在一旁諂媚的點頭哈腰,但兩人都沒有理他

「原本藉由地中海,運過來只需要3天,價格也從來不會超過20布匿」

「但在三天前,帝國跟聖教國在巴賽隆地區爆發了戰爭,聖教國沿岸幾乎全部進入警戒狀態,除了軍艦以外的所有船隻不得出入」

「原本能走海運的物資必須改走陸運,時間也將從3天硬生生延長到兩個星期」

「所以水果的價格才會這麼高啊」旅行者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是的,畢竟陸運的成本不比海運,還要考慮關稅之類的問題,價格高點也是正常的」

「一點點的話呢....」

艾爾斜眼瞄了瞄老闆,眼中迸出的精光讓老闆一陣背脊發涼

那是來自上位者的威壓,年近六旬的老闆竟然被一個年紀不到他四分之一的少女、一個眼神就壓得大氣都喘不過來

「我請您喝杯茶吧,遠道而來皆是客,作為本地人,我希望當您繼續旅程時、能帶著對斐洛的良好印象離開」

艾爾露出招牌的職業微笑,旅行者撓了撓臉、似乎也沒想到拒絕的理由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艾爾將果子放回檯面上,帶著旅行者走出了雜貨店

「你對這方面很了解啊,你家是貨運的?」

「我們家是開商會的,所以對這方面的消息會比較清楚」

「商會啊...那你知道去帝國的方法嗎?你剛剛說戰爭爆發了,我擔心再不走可能來不及」

「我的確知道,你的需求是...?」

「我要找人」

旅行者從懷中掏出了一封信,信紙本身是粗劣的羊皮紙,少女的動作很輕柔、但可以看出信紙的邊緣已經微微捲曲了

可見旅行者雖然很寶貝這封信,但寫信的人或是信上的訊息對她很重要、因此她重複將信翻看了很多很多遍

「是我的同鄉,信上說他現在住在帝國首都,家鄉現在需要他,我必須盡快把他帶回去」

她的手指摩娑著羊皮紙、聲音中有著自己都察覺不到的急切

「我明白了....」

艾爾掃了一眼羊皮紙後、眼珠子迅速轉了一圈,腦海中已經做好了決定

她微笑著說

「現在戰爭即將爆發、客船的班表或許會受影響,如果您很急切的話,可以搭乘我們商會的船,明天就出發、我們一起同行也算有個照應」

這意外之喜讓旅行者蹦了起來,她高興的表示了感謝

「真的嗎?謝謝你...額,你是....」

「我叫艾爾.法西爾,您可以叫我艾爾就好」艾爾友善的笑了笑

「艾爾是嗎?我叫愛利諾拉.加納」

愛莉諾拉自信的抖了抖披風,露出隱藏在披風內側的圖案

那是一頭正仰天、對著月亮咆嘯的巨狼,他的腳下似乎還踩著甚麼

「維克部落戰士團的副團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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