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本段開始重新回到萊利亞視角>

經過一段時間的探詢後，我覺悟了

要製造火槍、還是得要火藥，而要得到火藥、還是得求回創造者身上

哪怕專利本身已經被買走，要是我舔著臉去求、應該還是能得到一些些火藥的吧？

抱著這樣不要臉的想法，我再次來到俱樂部拜訪所羅門

但裡裡外外逛了一圈、問了幾個熟面孔，也都沒找到所羅門在哪

無奈之下我再次穿過那個花園、來到伊莎貝拉的實驗室外

「會長？不在老地方嗎？」

「沒有，我都問過了」

「這樣啊....」

伊莎貝拉搔了搔腦後，有些浮腫的雙眼、沒有聚焦的環視了周圍一圈

此時秋天接近尾聲、冬天的腳步正在靠近，伊莎貝拉的花園也受到了影響，那不可描述的生機似乎也安靜了些許

我不確定她有沒有考慮這些事，畢竟這個人向來是有點難以捉摸

片刻之後，她彷彿才看到我似的問

「今天是甚麼日子？」

「12月17日，剛入冬」

「啊～這個日子啊～」

她稍作思考後，給我指了一個新地點

那是位於大學北區、最靠近貴族區的一棟建築

「會長每到這時候都會在那裏待上幾天，去稍微轉轉應該就能找到他」

「這是甚麼地方？」我問

「你去了就知道」

關上門前，她又想起甚麼似的提醒我

「你有甚麼信仰的宗教之類的嗎？」

「？」

「如果有的話嘴巴閉緊點，不然還是別去的好」

說完她就關上了玻璃門，並不打算給我繼續說話的機會

帝都靠近海邊、下雪的日子相對較晚，但路上的行人都已經開始換上冬裝了，走在路上、拂過的微風也總帶來絲絲涼意

跟隨伊莎貝拉的指引，我來到的是一個奇異的地點

這是一個類似莊園的區域，正面是一扇雕刻著日月星辰的石頭大門，門上的浮雕並不是神祇、而是動物與山川河流

走入大門後是一條走道，大約100米長的走道用的是淺色花崗岩，18座大理石雕像作為廊柱迎接賓客，前庭分為四個區域、分別呈現出春夏秋冬四季的景觀

走道的盡頭則是神殿入口，那是一座三角形造型的塔樓，正面看上去像是雙掌合十的形象，後方則是神殿的本殿、是一座階梯式下沉金字塔

金字塔的兩側並沒有合併、而是在塔樓上方留有些微的縫隙，看上去宛如一道光從指尖升起

金字塔有九層，頂部種植著繁茂的花草樹木，整體建築成回字型，兩側塔樓環抱著中央的圓形大廳，形成一種外方內圓的設計

這樣的設計隱約讓我想起了那座至今還沒機會去拜訪的王宮，要不是我今天的目的是找人，我是很願意花一整天的時間好好逛一逛這裡的

從三角形塔樓進入後，迎面而來的是一個水池，池水很淺、只勉強達到小腿肚，但幾乎貼近牆壁的邊緣、隔斷著神殿的內外

水池底部由黑色石頭鋪底，但其中又點綴著無數螢光石，從中央的橋上走過給人一種俯視星空的感覺

橋的對面是一座拱門，跨過拱門後才算真正進入神殿

拱門後則是一個類似玄關的廳堂，參觀者可以從這裡去往兩側的塔樓或是中央的大廳

中央大廳是一個環形設計、中央是一個石頭圍成的下沉式盆地，中間是磚頭圍成的營火區，頭頂上則有天井可以讓陽光直接照入室內

外圍一圈是各種坐墊，從羊毛軟墊到石製坐墊都有

再外一圈則是擺放著無數的雕像，這些雕像型態各異大小不一，小的只有手辦大小、大的則是兩到三人那麼高，其中還混雜著數米高的圖騰柱

其中有身披烈焰的男子、沒有面孔的牧羊人、與龍撕咬的巨狼等等

最外圍靠近牆壁的地方是一圈矮牆，懸掛著無數的羊毛掛毯，上面都是耳熟能詳的神話故事

正當我沉浸在欣賞時，感覺到一股熟悉的氣息靠了過來

轉身一看，熟悉的白色捲髮映入眼簾

「這個地方被稱作萬神殿，顧名思義是萬千神靈聚集的地方，是帝國大學中『宗教』類型討論會的據點」

「這裡也是艾斯巴納爾教育理念的一種體現，各種宗教能夠打破隔閡存在於同一空間，經典不是金科玉律、而是能夠像學術一樣討論，教徒不必你死我活、能以言語交流來替代刀劍砍殺」

「下方一到三層放的是神像、雕刻、以及祭祀場景的再現，四到六層則是各類典籍的圖書館，從各個宗教的經典到一些民間失傳的圖書都可以在這裡找到，七層則是一些更為珍貴的經卷、或是有象徵意義的物品，八到九層則是聚會場所」

所羅門一邊帶著我上樓，一邊向我介紹這座萬神殿的特點，途中我們還會時不時跟身穿白袍的身影擦身而過

他們有些人有著特殊的藍銀色眼睛，雖然視線沒有交會，但每當擦身而過時我都會有種被盯著看的感覺

「那些是甚麼人？」我悄悄的問

「那是安努氏族的人，他們是帝國中掌管祭祀與裁判的一族，雖然不參與政治、但由於壟斷了所有相關的職業，所以在帝國基本上也是無人敢招惹的存在」

「這座神殿同時也是安努一族在這座城市的據點，不過他們的業務窗口在另一邊，跟你剛剛進來的遊客入口不一樣」

說話間，我們到了一間單獨的藏書室

我稍微看了下周圍，驚鴻一瞥間居然看到了幾個很熟悉的書名、以及熟悉的輪椅少女像

「這是星輝神教的藏書室？」

「只是其中之一，但你說的沒錯」

看到我的視線停留在雕像上，所羅門刻意轉移了視線說

「你是從斐洛走海路過來的吧，你知道斐洛的建國史中曾經有過莉莉絲的幫助嗎？」

「因為這個原因，莉莉絲在斐洛被視為建國的恩人，甚至在廣場上也都有她的雕像，雖然實際功績一個字都沒留下來，但她做過的事斐洛的人民不會忘記」

雖然他的視線望著虛空，但我能感受到所羅門的口氣相當的...懷念？

於是我試探的問

「莉莉絲在這裡也有雕像，意思是她也在帝國留下過功績嗎？」

「與其說是功績，不如說是存在吧」

「嗯？」

「同一個人、同一件事、不同立場，就會留下不同的意義，時過境遷、加以美化增添，就會成為不同的存在，即便是同一個人，在不同國家的人們眼中、也已經成為不一樣的存在了」

所羅門頭也不回地說

「重要的是在自己在乎的人眼中、自己的存在到底是甚麼樣啊...」

「......」

我感覺他不是在說帝國的事

莉莉絲在帝國人民的心中肯定也有著不同的形象，這點我是明白的，但他話語中蘊含的感情太...私人了

但在我進一步追問前，所羅門已經甩開那種氛圍，他往前幾步、打開了一個隱藏在牆裡的隔間，裡面有著桌椅與一套簡易但完整的茶具

「藏書室是不能飲食的，要替我保密喔」他豎起食指擋在嘴唇前，活像個祕密被發現的小孩子，彷彿剛剛正要陷入哀傷的不是他一樣

事已至此，我就算再傻也能看出來他並不想聊這話題，我只能重新專注回原本的目的

簡單潤潤喉之後，所羅門才說

「特地到這裡來找我，應該是有事相求吧？」

「沒錯」

我簡單地向他說明了自己的計劃與訴求，還連帶展示了一些槍枝的設計圖

我想以他的眼界，應該能看出我想要做甚麼、以及這項發明的價值，雖然這樣的行為會違反羅納爾的交易，但我也只能賭一把了

果然，所羅門聽完後並沒有馬上答應，而是又喝了一口茶

他短暫的沉默了一會，與他一直以來健談的形象相反，那不熟悉的樣子甚至讓我覺得有些坐不住

「我跟你說一個故事吧」預料之外的回答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年輕的貴族少年，他的母親在生他時難產而死、他的父親忙到無法參與他的生活，他的周圍都是兩面三刀的人，笑臉相迎卻都是虛情假意、只是想趁機攫取好處」

「他並不認為自己需要在乎甚麼人，直到某天，一個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少女走進了他的視野」

「少女是他的導師、但兩人的關係更像是姊弟，少年在姐姐的陪伴下成長，他知道姐姐有個敵人，他唯一的願望就是要實現姊姊的訴願、打倒姊姊的敵人」

「少年眼中的姐姐是強大的、是聰慧的、也是最堅定的，他本以為只要跟隨姐姐的步伐就好，姊姊那麼聰明，自己只要累積力量就好、只要這樣就能成為姊姊的助力了，他並不需要、也沒在乎過同伴」

「所以他失敗了，他背叛自己的兄弟、讓想相信他的人失望，甚至捲入了無辜的人，但姐姐的宿願還是功敗垂成、最終連其存在痕跡都從歷史上被抹去，只剩下迷茫的少年和一身的力量，無處、也無人可以發洩」

「一切、都沒有甚麼改變」

說完，所羅門又喝了一口茶

「....你想說甚麼」片刻的沉默後，我輕聲開口、卻發現自己的聲音有點嘶啞

「萊拉，從我們第一次談話時我就發現，你有想要實現的訴願、而且，你只想靠自己解決一切」

「你確實很強、各方面都強，強到讓你誤以為自己能承擔一切」

他頓了頓，接著說

「但這是走不通的，我的姊姊、還有我自己，都已經親身體會過了」

「過於強大的力量，只會遮蔽你的視線，連真正的對手是誰都看不清」

「你是要打倒一個人？還是要推翻他所代表的東西？你真的清楚嗎？」

我下意識握緊了拳頭，想說「當然清楚」，但話到嘴邊卻像被堵住了一樣，甚麼都說不出來

所羅門晃了晃茶杯，看著杯中的茶水繼續說

「力量如同火焰，當你失去了你的對手，這火焰為了繼續存在會燃燒甚麼？」

所羅門微微向前傾、目光變得更加銳利，他低沉著聲音說

「會不會是你一開始想保護的東西？」

我再次沉默了，甚至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內心有甚麼東西正在動搖

一直以來追尋的景色模糊了，像海市蜃樓一樣開始晃動

甚至一瞬間，我的眼前再次浮現了被燃燒的王城

「當你投身烈火時，最先失去的就是其他的可能性，然後是你的敵人、你的朋友，最後你會焚盡自己曾經在乎的一切」所羅門啞聲說

壁燈的燈芯傳來輕微的爆裂聲，在我們的寂靜之中竟如此清晰可聞

我說不出話來，胸中像是被棉花塞滿、厚重的沉悶感幾乎讓我停止呼吸

見狀，所羅門深深嘆了口氣

他的目光彷彿穿過多年時空，看著當時的自己，那個一往無前、又清澈愚蠢的自己

但自己可沒有這麼聽勸，就算衝著這一點，他也想給萊利亞一個機會

「有時候答案不在思考、而在行動裡」

「我這裡有一個機會，你要不要試試看？」

「甚麼？」我問

所羅門從自己的包中抽出了一張羊皮紙並展示在我面前

那是一張地圖、帝國的地圖，包含著周圍的海域與島嶼，他伸手指向了西海外的一個小點

「這裡叫做阿爾比昂群島，是帝國一個未正式建省的海外殖民地，人口不多、主要物產就是一些羊毛和漁產，氣溫也很低、對一般人來說並不友善」

「但根據羅納爾的調查，這座島上有硫磺的礦藏，這是製作火藥的重要原材料之一，因此希望我跟他一起去調查下硫磺的儲量」

他說到這裡，我已經大概猜到要做甚麼了，果不其然

「但我現在有要事抽不開身，沒辦法跟他一起去，所以我需要一個代理」

「如果你願意去一趟，等妳回來後、我可以再跟你聊聊火藥的問題」

「真的？」

「真的」他點點頭，鄭重地說

我思索片刻，還是同意了，這是一個不能放過的機會

而一趟長途的旅行，也許能讓我好好思考剛剛的問題

在所羅門送我離開之前，他還說了一段沒頭沒腦的話

「你知道嗎？星輝神教的祭司們其實有個隱密的習慣」

「為了避免一些重要的知識失傳，他們會將其以加密的方式寫入經典中，除非是擁有專門知識的人、否則外人是解讀不了的」

「但反過來說，只要擁有這方面的知識，就能解讀這些經典、並獲取星輝神教的魔法」

嗯？總覺得他這段話意有所指，但我一下沒想出是甚麼意思

他看著我清澈迷茫的眼神，有些失落的笑了笑說

「這裡的書籍是可以外借的、但需要實名登記，要是逾其沒還，可是會有士兵叔叔上門討要的」

「好....」

當時的我沉浸在對旅行的思考、以及少量即將獲得火藥的喜悅中，並沒有參透所羅門的話

直到我們在阿爾比昂陷入危險時，我才終於明白他的深意

我也終於想起來，他的那雙眼睛、到底在哪裡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