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端初現

亞爾茲王國王都,作為王國政治權力的中心,是整個王國裡面最為繁華的都市之一,載著達官顯貴的馬車絡繹不絕的於街道上穿梭,各式貴重的商品與珍惜魔物出現在店家的陳列品之中,住在這裡的人們幾乎都穿金戴玉,坐擁萬貫家財,整個城市散發著龐大的社會活力。


然而這一切就在頃刻間盪然無存。


本來認為的一場簡單的鎮壓暴動如今已經變成了兩軍對壘,由於勢頭過於迅速,一時間,整個王國的後勤陷入癱瘓,糧草與各式的補給沒辦法即時供應,即使沒有預算方面的問題,沒有貨物的情況下,黃金與白銀就只是兩不同顏色的石頭。


「真是不吉利的天氣⋯」


仰望灰暗的天空,雷光時不時地閃爍於雲層間,但沒有一次道閃電從天而降。


侯爵的戰敗讓整個王都都陷入一片沉重的氛圍,許多商人都將自己的貨物和財富用盡各種方法帶離此地,尋找安全的地方。


雖然距離前線還有一大段的距離,可按照叛軍的勢頭,再過不久,這裡也會陷入戰火之中。


他們的進攻一直都有著明確的目標,糧倉、礦山、重要的關口,最後就是王都。


或許某方面來說這是一件好事,就爭取時間而言,因為並非直取王國心臟,給了守軍不少的時間加固防禦,王都周圍早以草木叢生,隨著領土擴張與數百年的和平而廢棄的斑駁圍牆又一次的被加固與重建。


挖掘護城河與戰壕、拆除阻擋視線的民房、砍伐能用於隱藏的樹木,一切行動都是為了即將到來的大戰。


來到這裡的原因自然是被國王召回,因為侯爵的死亡與軍隊的大規模潰敗,聯軍必須進行改組和重新編隊。


之所以選在王都,很大程度上是折衷了會合人員所需的路程。


這次的響應國王號召的,絕大部分是遠離叛亂地的北方貴族,如果選在前線,對他們來說過於遙遠,而路上的補給會消耗過大,可能剛到現場,儲備的糧草就先消耗殆盡,為此必須有個能夠整頓部隊的中繼站。


穿著儀式性的軍服,走入王宮後,在侍從的帶領下來到了謁見之廳的大門之前。


從這之後就要面見國王了。


想到這心臟緊張的大聲跳動。


我並不喜歡這裡。


裡面充滿著令人厭煩的吃人怪物,他們依託於律法,用著各式華麗的詞藻或是冠冕堂皇的藉口將送入口中的獵物吞噬代盡,並用著或明或暗的手段維護及擴大著自身的權勢。


難怪有不少以「武」見長的貴族會厭惡這裡,在除了必要的情況外,就是窩在自己的領地內,寧可冒著被野豬撞死的風險出去打獵也不肯過來。


我的家族雖然不像武家一樣,把自己視為軍人專注於戰爭,但也不是一股腦的從事著治理,可以說是樣樣兼顧的中堅力量,或者說是最好使喚的工具。


「弗里德里希・維・埃塔,到~」


隨著一旁的唱名,大門緩緩地向內開啟。


大廳中央的王座此時仍空屋一人,以中央的金邊紅毯為界,各貴族正立於兩側互相交談著。


這次的氛圍有些奇妙,王座的左手邊站著的人,他們體格精壯,或多或少都有著獸皮作為裝飾,其中不少人也配戴著儀式用劍;另一頭則充滿了絲綢與高級布料,上帶著被精妙加工閃耀光輝的寶石飾品。


在左側的人群裡,一個熟悉的面容面帶微笑注視著這邊。


看來是在邀我過去。


我徑直走到了她所在的對列之中。


「你那裡似乎出了些問題。」


「這事說來話長,多虧了有所準備,才不至於死在那裡。」


我並不是想隱瞞我遇到的敵人情報,只是,他們的行為太過於詭異,以至於我甚至無法理解我對付的到底是什麼。


「天助自救者。」蒙特艾莉說「如果你因為侯爵所做的事而有所懈怠,或許這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或許吧。」


我抬頭望向上方有著精美圖畫的弧形穹頂輕輕嘆了口氣。


或許真如她所說,要是一開始就因為被發配邊疆而懈怠的話,我大概早就死於那些人手上了。


「那妳那裡有遇到奇怪的事嗎?」


「跟這裡比起來應該算是幾乎沒有。」


我順著視線看去。


「他們有什麼問題?」


「多了些奇怪的群體。」


「奇怪的…群體?」


我看向地毯另一側,能明顯看出人群被分成了至少三個群體。


「有擁護國王的王派,渴求更多權力的貴族派,而中立派的遊走於各個人物之間或是角落獨自站著。」艾利說「而在這之中又多了一群不明所以的傢伙。」


「他們有什麼問題嗎?」


「無論是從共同利益、思考邏輯 ,還是面對的敵人與威脅都完全不同,更直白的說就是無論如何也無法連結在一起。」


「既然如此那他們為什麼會聚在一起?」


「不曉得,至少我沒有查到相關的聯繫。」


就在蒙特艾利思索時,一個人影從一旁走到了王座之前。


頭頂帶著由純金製成,鑲滿寶石的王冠,金色的頭髮內白絲依稀可見的零散分布於整個頭部,臉上的皺紋使得看起來比實際年齡略大一點。


他就是這個國家的主人,貴族們於此地的共主,迪蘭・維・亞爾茲。


「肅靜。」


整個室內頓時陷入一片靜默。


儘管聲音不大,但其中包裹著足以震攝在場所有人的威嚴使之服從。


「首先感謝諸君不辭辛勞的來到此地。」


王將頭轉到一旁,望向蒙特艾利等一眾自北方而來的貴族。


「感謝陛下的慰問。」


蒙特艾利神態自若的從人群中走出並低下了頭。


王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後轉向另一側。


與剛剛相對和善的面容不同,他銳利的眼神中充滿著壓迫感。


由於侯爵的戰死,使得王對於這些參與者感到了失望。


除了貴族自帶的民兵外,王也調遣了自己的騎士前去參戰,至於統兵權則是交給了侯爵。


而戰爭的結果也顯而易見,侯爵戰死,其他的貴族卻有不少在見事不對後就率兵轉進了,跟在侯爵身邊作為親衛隊的王的騎士為了保護侯爵死戰不退,最後全數陣亡。


或許也算是因禍得福,由於貴族的出師不利,使得王有機會將不少貴族的頭銜給回收作為懲罰,雖然依舊無法傷害到那些大貴族,但作為修剪枝葉來說已經取得了不小的進展,隨著一批人的倒台,另一批忠於王的人被換了上來。


即便如此情況還是不容樂觀,叛軍以穩固的防禦與犀利的進攻正蠶食著王國的領土,距離開戰到現在,已經至少三分之一的國土被佔領了下來。


「對於叛軍,諸君有何想法?」


王問道。


「陛下,恕臣下斗膽發言。」


一個年輕的男人站了出來。


他的年紀看似二十出頭正直壯年,可衣著與氣質卻有著不屬於他的沈穩與老練,舉止儀態就彷彿一位歷經滄桑的老者般從容不迫。


「敢問卿是?」


國王有些困惑的看向對方,顯然他也對眼前的年輕人感到陌生。


「臣是馬克伯爵。」


「寡人記得卿不是已經年近順耳,怎如此年輕?」


「正如陛下所言,臣已近60歲,可就在最近,臣意外得到了位神祇施予的恩賜。」伯爵說「如諸位所見,臣已經返老還童了。」


說完眾貴族陷入一片譁然。


「反老還童?」


對此連國王也不禁感到訝異。


「妳覺得可能嗎?」


我向蒙特艾利問道。


我並不是否定這個可能性,那些故事與傳說中也有不少返老還童,甚至起死回生的劇情,我感到疑惑的是真的有神明會如此大方的給予而不用付出任何代價。


「大概是真的。」她說「我這邊收到的消息也不是很多。」


「卿何以獲得神恩?」


「束臣失禮了。」


在得到王的首肯後沒多久,一個衣著單薄但的青年和一位年邁的老人被帶了上來。


奴隸?


眾人對眼前這位出現的不合時宜的人議論紛紛,不知伯爵的用意。


「那是!」


我忍不住發出驚嘆,只見伯爵從口袋裡拿出一把如玻璃般的黑色石匕首。


與此同時周圍保護王的禁衛用銳利的眼神盯著伯爵,只要有任何一個可疑的舉動便將之斬殺。


為什麼伯爵手上會有那個東西,難道說他所謂的神?


沒等我理清思緒,只見伯爵一刀刺入那名奴隸的胸口。


嗚嗚⋯


奴隸口吐鮮血,發出痛苦的嗚咽聲。


看到如此殘忍的一幕,一些無法承受的文官有的昏了過去,還有意識的則將頭轉向一旁。


伯爵一個上拉,奴隸的胸腔被切了開來,更多的血液從開放性的傷口裡流出,此時伯爵將另一隻手伸入奴隸的身體裡。


在一陣抽搐後,奴隸躺在地上一動不動,而伯爵手中則握著一個鮮紅的球體。


伯爵將匕首丟到地上,,以手中的血塗在老人臉上,隨後雙手將心臟捧向高空。


隨著嘴唇的開合與未知語言編織的咒語,無論是地上的血液、屍體,還是伯爵手中的心臟,都在以一個超自然的速度腐朽,變成了一地的黑土,與此同時,一旁的老人身體上的肌肉逐漸膨脹、臉上歲月的痕跡漸漸變淡、空無一物的口腔正長出新的牙齒。


最終,一個健康的青年出現在了大家面前。


王座上的國王沈默不語,臉上的肌肉沒有出現任何抖動,底下的人先是一臉驚詫的看著已然反老還童的老人,隨後竊竊私語了起來。


親眼見到神蹟出現在眼前,眾人無不對面前的事實感到震驚。


只要犧牲一個人就能煥發生機。


看似合理的代價使得有些人開始打起了算盤,但在其中並不包括弗里德里希。


相比於前者,他對伯爵手裡的匕首更加在意。


「你注意到了什麼?」


蒙特艾利斜著眼,用著銳利的神情注視著我。


「剛剛伯爵手上的匕首,跟我在邊疆時遇到的敵人手裡拿的武器十分相似。」


聽到我的回答,蒙特艾利揚起了眉毛。


「斟酌你使用的詞語,稍有不慎可能就會是個嚴重的指控。」


「我在邊疆遇到的敵人手上,也拿著跟這個十分相似的黑玻璃匕首,而且身上還有詭異的恢復力。」


現在想來,在那群近乎瘋狂的人群裡,沒有一個是壯年以外的年齡,如果推測是正確的話…


「你覺得那些人可能同樣接受了神恩?」


「很有可能。」


「也就是說得到【神明】恩賜的不只有他們那群傢伙。」


「那群?」


「原先還沒什麼頭緒的,現在看來一切都說的通了」蒙特艾莉說「你看那些不明所以的傢伙有幾個外表年齡超過30的?」


我粗略看了下未知的第三勢力,就外表而言確實誠如她所說的,各個都正直壯年,可不少人的衣物搭配如同伯爵般古舊。


「他們大概都是因為接受了恩賜而變的年輕。」


此時王座上,原本面無表情的王發出了一聲乾咳,原本吵雜的討論聲再度回歸了沉默。


「愛卿,能否細說更多此神的內容?」


「是。」伯爵嚥了口水說「如眾人親眼所見,向神獻上對等的生命便能獲得神恩,除了重返青春外,無論是讓貧瘠的土地變的肥沃,還是強力的魔法,只要讓神得到相當的祭品便能夠達成。」


「噢?」王開口道「既然只要獻上相應的祭品,那能否用以鎮壓叛軍?」


伯爵沉默了一會兒。


「只要祭品足夠的話。」


王點了點頭。


「有任何異議的現在說出來,若有失禮寡人不作任何追究。」


得到了王的承諾,一名與伯爵同樣穿著復古,與外表有著割裂感的貴族站了出來。


「臣認為倘若真如此萬能,應廣為推行,不僅可以用於開墾那些無法生存的荒地,更有機會獲得一批具有豐富經驗的年輕士兵,以為陛下效力。」


眾貴族紛紛給予了附和的聲音,似乎對他的說法感到認同。


「陛下,如此邪法萬萬不可使用!」


一名身著教袍,雙眼周圍有著淡淡黑眼圈,神色有些疲倦的男子上前高呼著。


「相國何以如此反對?」


「陛下,臣認為如果以此邪法作為對付叛軍的武器,您的臣民會因為恐懼自己是否會成為下一個祭品,一旦開此先例必定會人心惶惶。」


「祭品的選擇可以先從重罪與死囚入手,神明要的是強健的生命,有罪與否並不影響祂賜與的祝福。」


「要使所有經驗豐富的老將老兵返老還童或是恢復殘疾憑這點死囚與罪犯根本不夠,其次消耗如此寶貴的勞動力即使贏下這次叛亂也會造成數年的經濟下滑與勞動力缺口,在財政嚴重赤字的前提下必定會變成下次叛亂的火苗!」


「祭品的事情不必擔心,如今的叛亂產生不少的俘虜與降兵,亂臣賊子沒有留下活口的理由,那就將剩下的一切貢獻給國家吧,況且神明並不只注視著我們,要是叛軍中的勇士得到祂的垂憐對我們也是嚴重的威脅。」


「若真如你所說,如此善變的神明更不可輕信,要是祂為了貪求更多的血肉而刻意將祝福贈與雙方使我們陷入無盡的廝殺,那整個王國最後只會剩下一地的白骨。」


「夠了。」


正當貴族試圖反駁時,國王舉起手叫停了雙方的爭執。


「相公與愛卿的話皆有所道理,但現在情況緊急實在不宜如此爭吵下去。」國王說道「寡人欲將此神的信仰迎入國中,敢問愛卿能否完成此事?」


「是!」


伯爵興奮的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