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熟悉感湧入心頭,讓我忍不住露出微笑。
「探路者可能出現在任何地方......是嗎?」
這是一句<星河無邊>玩家才懂的諺語,意思是「凡事皆有可能」。
新手剛進入<星河無邊>時,會獲得一定數額的遊戲幣,那些錢主要是用來買飛船的,而新手能買得起的飛船,就稱為新手船。
「探路者」就是一艘新手船。
而且在新手船中是性價比相當高的選擇。
這艘船飛起來索然無味,經常有人抱怨它不怎樣的機動,以及那最低限度的火力,但單人就可以駕駛、一定的運貨空間、低廉的維護成本,以及這種小飛船不該有的超長續航,都是它無法忽視的優點。
「探路者」就像它的名字那樣,由於便宜耐操的特性以及續航長等優點,成了探索未知的最佳搭檔,也是所有人夢開始的地方。
在遊戲中,你可以在冰川裡找到「探路者」和凍死的玩家屍體、在火山口看到半毀的「探路者」和烤熟的玩家屍體、在水裡看到「探路者」和玩家溺死的屍體、在樹上看到「探路者」和玩家吊掛的屍體、在山上看到卡在山洞的「探路者」和玩家被落石壓扁的屍體......甚至看到用完燃料的探路者漂在太空中、卡在小行星上、堵住太空採礦機、塞在空間站的噴射井裡。
關於探路者,最有名的軼事發生在遊戲早期,有一個NPC在高檔建築頂樓開了一間景觀咖啡廳,只招待有身分的人。玩家如果穿著不得體,看著像窮光蛋,就會被他出言嘲諷。
據說有一次,那個NPC對某玩家說了諸如「我陽台的盆栽都能換一艘你開的破船」之類的話,將人給惹火了。
結果那名玩家一氣之下,花費數天研究出禁飛區的漏洞,駕駛著自己的探路者,一頭扎進咖啡廳陽台的盆栽裡。
然後,在往後的一段時間裡,那艘探路者就一直卡在那裡,成了市內地標,把景觀咖啡廳弄成了真正的「景觀」咖啡廳......直到出現了一個委託任務,叫做「清理陽台上的探路者」。
那句諺語也是在這時流傳開來的:「探路者可能出現在任何地方」。
半晌,我從遊戲時代的回憶中回過神來,檢查起這艘探路者。
清理掉表面泥土之後,這艘探路者看起來保存相當完好,沒有明顯的破損或者腐蝕,只是機身被樹根纏繞,有些樹根已經爬入飛船氣孔和噴口,這船的內部情況令人擔憂。
飛船尾部,我撥掉尾翼上的泥土後,注意到尾翼上的塗料明顯與周圍的塗裝不同。顏色很相近,但塗料很廉價,顯然是有人後期噴塗上去的,為了抹去飛船原本的編號或者標誌。
我想到指標,想到那個卡在通道裡,已經「植物化」的人,以及他那沒有任何標誌的制服。
這多半是他的船了。
飛船尾部搭載的是兩具維格產的V-1引擎,根據我<星河無邊>玩家的知識,這是舊版探路者。只有在遊戲開始運營的頭兩年,探路者才使用這個型號的引擎,之後就換成維格最新的V-6引擎,而V-1則正式「停產」。
我記得很清楚,因為我們艦隊裡曾有人為了收藏絕版的V-1探路者,花了不少錢......真實的錢。
不過還真是讓人好奇,這個世界也有維格公司嗎?
我來到探路者的側邊,按下艙門旁的按鈕,一旁的觸控螢幕亮了起來,出現一個帶數字按鈕的介面。
我抹掉觸控板上的灰塵,猶豫一會後,什麼數字也沒按,連續按下四次「確認」鍵。
只聽到喀擦一聲,艙門彈開了一條縫。
「果然......」
設備都會有自己的默認密碼,通常同一個生產商的默認密碼都差不多。比如0000、admin、password之類的。探路者的默認密碼就是在什麼都不輸入的前提下,連按四下「確認」。
這艘探路者顯然被重置過系統,然後還沒有重設密碼。
這倒不奇怪。
人家都把機尾標誌給塗掉了,這艘船多半是未經允許被開出來的,可能是偷的,也可能是在執行隱密行動。在這種情況下,抹掉舊設置、重設系統是理所當然的,沒有重設密碼則是因為沒必要。
我用力扳開艙門,爬進飛船。
感覺不大妙。
船艙內的照明系統沒有工作,只有幾個位於地板的緊急提示燈亮著。如果飛船沒有故障,那就是電池沒電了。
我爬到駕駛座,嘗試啟動電源,果然,一點反應也沒有。
探路者沒有副駕駛座的設計,駕駛座後方就是一片很小的生活區,只有約一坪大,小小的空間塞進了能收進牆裡的折疊床和桌子、馬桶、淋浴間、流理臺和一個小廚物櫃。
我爬進生活區,這裡除去生活必須設備,還堆放了不少雜物,但井井有條,並不混亂。
這些物品中大部分是難吃的壓縮食品和營養果凍。剩下還一個醫療急救箱,但裡面只有一瓶已經開封的抗生素,和一些紗布。
我拿起抗生素的瓶子,晃了晃。裡面的藥物還有一半,但罐底的有效日期寫著2906年。
過期一百多年了?
翻找了一圈,我什麼都沒拿就退了出來。
眼下還是尋找前往駐地的路更要緊。這艘探路者雖然保存完好,但基本沒法用,就算能啟動它,船被困在這裡也開不出去。
在探路者後方,似乎有條路可以通往外面。
我過去探查了一下,然後將這個發現告訴拉爾夫他們。在等他們過來的這段時間,我轉頭又去把探路者重新搜索一遍。
探路者是我最後的備選方案。
如果真的無路可走,我們就回到這裡,上船鎖門,給電池充充電。哪怕不能飛,至少也能當個安全屋,躲一下暴風雨。
最最最糟的情況下,還有阿瓦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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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路者後方的那條路確實是通的,但嚴格來說那根本不是路,而是峭壁。
那是在蜘蛛樹的活動下,偶然形成的一條裂隙。
隨著蜘蛛樹前行時的規律晃動,我們攀爬著充滿土石和植物根鬚的峭壁往上爬,隨著逐漸接近外邊,有越來越多的雨水夾帶著泥土沖刷而下。
泥漿濕滑無比,還阻礙視線,在這種情況下,我們的前進全仰賴開路先鋒。這只比攀岩容易一點點,最前面的人必須挑選好每一處落腳點,然後後面的人照著前面的路子跟進。這時我有點慶幸自己需要揹著瑪琳,因此無須在最前方探路,現在最前面的人是諾拉。
「滋滋......聯繫不上你們。收到請速回。由於颱風路徑轉變,不明原因的地震頻發,駐地將緊急撤離至岩台基地。各位歸來時請使用駐地中的緊急逃生艙,飛行目標已經默認設定為岩台基地......」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條無限循環的廣播在耳邊響起。
聽到那條廣播,索菲亞說她有不好的預感,不過我還沒來得及問她指的是什麼,我們就來到了「地表」。
在蜘蛛樹的背上,暴雨沖刷掉全身泥漿,周圍一片昏天黑地的,什麼也看不清楚,我們只能通過頭顯標定方位。
巨樹駐地應該就在附近了。
「安德,我知道你們在駐地附近!速度快,留給你們的時間不多了。」
R的聲音再次從耳邊響起,她為我們校正了駐地定位,同時還發來最新的氣象資訊。
此時風速已經達到42m/s,也就是超過時速150公里。
綠星的大氣比地球還要厚重,同等的風速下會攜帶更多的能量,人如果不趴在地上,馬上就會被掀飛。
這還只是颱風最外圍的情況,進入颱風圈後,風速將會超過時速200公里,足以把一切夷為平地。
掃了眼R發來的資料,我不禁眉頭一皺。
現在是在跟時間賽跑啊......好在我們已經趕到駐地,很快就能逃離這個鬼地方了。
在暴雨中艱難爬行了一陣子,我認出了巨樹駐地建築的輪廓。
此時巨樹駐地的外表早已被狂風暴雨摧殘的不成樣子了。
這種科研駐地都是根據本地環境建造的,對綠星的極端氣候有一定的抵抗能力,巨樹駐地的營帳採取半穴居的形式搭建,也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抗風性。
但隨著蜘蛛樹的移動,震動造成了土石鬆散以及滑落,而建立在蜘蛛樹背上的駐地也被舉到高空,受到更強烈的風力吹襲。
現在的情況多半不容樂觀。
我們穿過一片空地,來到一處低矮建築前。
這片居住區我待過,自然知道它原本是什麼模樣。望向眼前殘破不堪的建築,我頓時呼吸一窒。
狂風掀翻了營帳的一角。
但那是一處宿舍,沒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就算全毀也影響不大。
讓我感到窒息的是營帳的大門。那兒已經被破壞的只剩殘骸,從周圍的完好程度來看,這很顯然是人為破壞。
「預感應驗了......」
索菲亞無奈說道。
「怎麼回事?」
我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都是那條沒有加密的廣播......」
「是工人幹的。」
拉爾夫背著蒂亞,率先進入營帳。
「駐地的人撤走了,但是工人沒有。」
「啊?」
「呵,你以為他們會連工人一起撤走?駐地無預警的撤離,把工人拋棄才是他們的風格。但現在所有人都能收到廣播,知道這裡有逃生艙了,會發生什麼事不用說吧。」
「......撤離不帶工人?」
「當然。」
拉爾夫冷笑一聲。
「底層人可不算人。如果有餘力,你信不信他們會優先運走設備?」
拉爾夫的表情帶著戲謔。
他是工人,如果留在這裡,他就是被拋棄的那群人之一。但我不是,我在這裡的身分是「高貴的上等人」。
不過,從領導者角度看問題,我多少能理解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
單次的運輸不足以撤走研究人員和所有的工人,如果帶走一部分工人,必然會有一部份留下,誰願意當剩下的那一部份?
如果運輸有餘力,那麼,要優先載售價高昂、壞掉了就很難取得的研究設備,還是犯了事被流放到這裡的工人?
這在領導者眼中,可能並不需要選擇。
而且,很可能根本就不會有餘力飛第二趟。因為岩台基地的運輸機數量是有限的,而各個駐地都在撤離。
以前玩遊戲時,阿米巴曾經告訴我,領導者有時候必須為了大局做出取捨。
每個人的選擇都不同,但一個成熟的領導者,必須預先想過這些問題,才能在事情發生時迅速做出決斷。他們心中早有答案,但除非真的發生這樣的事,他們是不會吐露真實想法的,因為那太過殘酷......
我雖深以為然,只是在遊戲時代,我們很少碰到這種情況。在那個可以無限復活的世界,玩家自己的命才是最廉價的。相比之下,NPC的命更寶貴,因為NPC就算能復活,忠誠度也很難挽回。
只是現在,我或許該開始思考這樣的問題了......
我沉默不語,跨過一具屍體,進入營帳大廳。
大廳一片狼藉,地上橫七豎八躺著死人,他們裝備各異,死法不一,全部都是駐地最底層的工人。
我彷彿能看到當時的情景。
在不斷的地震和驟變的天氣下,工人們發現駐地早已人去樓空。人們在恐慌下衝進空無一人的營帳,一邊叫囂著一邊搶奪逃生艙和物資,並因此而大打出手......
我皺起眉頭,將背著的瑪琳靠牆放著,從地上撿起一柄帶血的開山刀。另一邊,拉爾夫也放蒂亞下來,並拔出我給他的熱能刀。
「大家小心點。」
逃生艙是緊急用途,占空間又成本高昂,它或許能搭載全部研究人員,但不可能夠全部工人用,一定有人剩下。
如果工人們搞清楚了自己在蜘蛛樹的背上,他們的第一反應可能是想辦法下到地上,事發時暴風雨應該還沒有現在這麼大,下到地上總比待在巨大的怪物身上要令人安心。
但也不排除會有人想要留在這裡。
不過我們幾人摸排一圈後,確定了這裡一個活人也沒有。
雖然暫時安全了,但我卻一點也開心不起來。
能拿的物資都被人拿走了。
醫藥用品、裝備和食物一點不剩。
我們需要很多東西,瑪琳也需要醫療資源吊命,但這些都沒有了。腎上腺素、醫療針、營養針、抑制劑......全部都沒了。
更糟的是,我們找到了放置逃生艙的地方,卻發現逃生艙只剩下一個。而那個唯一留下的逃生艙也已經損壞,無法使用。
眾人看著逃生艙陷入沉默。
駐地裡的逃生艙有多人使用的,也有只限單人使用的。
發射逃生艙的流程更是簡單粗暴,只要通過外面的控制面板啟動,設定發射地點,然後坐進逃生艙,逃生艙就會像火箭一樣發射出去,飛到設定好的地點。
目前,唯一剩下的逃生艙是單人的,外觀幾乎沒有損壞,但它的控制面板被砸的稀爛,發射底座的卡鉗有被撬過的痕跡。
控制面板的損壞可能是混亂之中造成的,然後有人嘗試過用手動的方式啟動逃生艙,可惜沒有成功。
「......」
看到這唯一一個法使用的逃生艙,拉爾夫腿一軟,跌坐在地,他全部的希望都寄託在這裡了。現在希望破滅,支撐他繼續行動的動力也煙消雲散。
我也有些動搖,但並沒有他那麼嚴重。
只要不懷抱過度希望,就不會過度失望,我對預期管理還是很有一套的。
我只用了一瞬間就再次冷靜下來了。
我掃視周圍,意識到了一個問題。同時,一個瘋狂的想法也浮上心頭。
此時所有人都在這裡了。
索菲亞、諾拉、瑪琳、拉爾夫、蒂亞。
必須讓他們找點事做。
我用力一拍拉爾夫的肩膀:「大家都動起來,我們還有希望。還記得底下那艘探路者吧?讓它飛起來!」
「諾拉,妳跟拉爾夫去調整天線。至少要確保接下來一兩個小時的通訊正常,該怎麼調整妳去問R。」
「索菲亞,去找物資,看看還有什麼能用的東西。」
我指了指她破損的頭盔。
「去把頭盔換了。我要一些能隨身攜帶的修補工具,還要電池,12V或者48V的。」
「R,妳都聽到了吧?我要飛一艘卡在蜘蛛樹裡面的探路者,妳幫我清理一下障礙。到時候拿我當定位,給我扔點東西下來。」
「我現在能丟的就只有衛星了,但這種鬼天氣,衛星墜入大氣之後非常難瞄準。我還必須告訴你,丟太多衛星可是會影響通訊和觀測的。」
R說道。
「通訊夠用就行,氣象觀測用藍星上的天文台就行了。瞄準的問題妳自己想辦法。」
我一邊說,一邊看著諾拉把拉爾夫拖走。當所有人都接到命令離開之後,我默默的用頭盔將逃生艙的情況拍下來,上傳給R。
「這個東西,妳可以搞定對吧。」
逃生艙的控制面板損壞,但本體是好的。
這種安全設備,不可能這麼不可靠,肯定有控制面板損壞時的備案。
就算無法用控制面板,手動接線應該還是能啟動的。
雖然無法設定地點,但廣播說了,已經預設好地點是岩台基地了,逃生艙內部有獨立的飛控和導航,只要能發射剩下的應該沒有影響。
這些問題,只要有圖紙,對機械與電路有一定了解的人都能克服。
就算沒有圖紙,只要花點時間,也未必不能搞定。
拉爾夫如果能冷靜下來,肯定能想到這一點。
至於索菲亞,她可能早就知道我要做什麼了。
逃生艙只能載一人。
而現在,這裡只剩下我......和一個隨時都可能死掉的人。
我大口大口的呼吸著,排解內心的恐懼和焦慮。
我會焦慮,是來自我清晰的認知。
只差一點點,我就可以解脫了。但是我卻親手把最近的機會讓給別人,不得已走上一條更艱難的道路。
沒有醫療資源吊命,讓瑪琳上逃生艙,可能飛到一半她就掛了......那這個逃生艙無論大小,還是其他方面,各種意義上來說都會成為一個飛天棺材。
正常來說,逃生艙應該留給我自己用吧,再不濟,也該留給蒂亞......理性在勸我,現在回頭還來得及,但是......
「堅守原則不是高尚,只是因為沉沒成本!」
我驀然想起阿米巴說過的這句話。
我還記得當時他用這句話來嘲諷某些頑固份子,說他們都堅持這麼久了,最後放棄只會顯得自己過去很蠢。這些人不是高尚,只是生命誠可貴,面子價更高。
這句話當時我還挺認同,只是現在回想起來就感覺是在罵自己。
如果我現在放棄瑪琳,那我之前這麼努力救她到底是為了什麼?
如果我有那麼容易放棄原則,那我就不會是現在這樣了。
我搖搖頭,將腦中的雜念揮開,趁自己還沒反悔,將瑪琳推進逃生艙,看著艙門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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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閃爍,卡鉗鬆脫,梭形的逃生艙沿著滑軌衝出營帳,化作一點星芒消失在暴雨之中。
看著消失的光點,我總覺得鬆了一口氣。
不需要掙扎了,因為最後的退路已經被我親手推開。從現在開始,我不用再猶豫,只需要不斷向前。
外邊正下著暴雨,但無論在營帳的任何一處,都能聽到發射時的響動。
聽到聲音,拉爾夫第一時間衝了過來。當他看到空空如也的發射槽後,用力按住我的肩膀。
「你幹了什麼!你、你把它發射出去了!?你......發射了誰!?」
我沒有回答,因為接著趕來的人已經替我回答了。
諾拉和蒂亞與拉爾夫幾乎是前後腳到達。
然後是索菲亞,她換了個新頭盔。
拉爾夫看了一眼索菲亞,然後雙目圓睜的看向我:「她......你有病啊!?」
我也覺得自己有病,但我沒有理他,面無表情的看向索菲亞:「有什麼好消息?」
「倉庫裡還有一些個人裝備,電池都有......維修室裡有很多東西,那裡幾乎沒被動過。」
「那好。」
我點點頭。
12V和48V的電池很有用,很多設備都使用這兩種電壓。尤其一般飛控電腦使用的都是12V,而小飛船總線用的通常是48V。
「——唯一的機會,這是唯一的機會啊!你到底有什麼毛病啊!?你居然送了那個半死不活的女人出去,她、她值嗎,她那種狀態,連飛行都不一定扛的住啊——」
拉爾夫抓著我不放,有些煩了。
「理智點。送其他人上去,就等於送走了一個幫手,留下一個累贅。何況瑪琳的情況不能再拖了,只能送一人的話,沒有比她更好的選擇。」
我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但道理說服不了此時的拉爾夫。
雖然R對拉爾夫好像頗感興趣,但我是對他的評價卻在不斷下降......我很討厭隊伍裡有這種充滿負能量的人。儘管其實我知道他在想什麼......此刻的他很好懂。
「而且,外面的情況你們都知道,沒人能保證逃生艙的飛行過程不會出現意外。我送瑪琳出去,也是因為她就算留在這裡,能不能活也只能看運氣。」
我接著轉頭看向蒂亞,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個女孩就是拉爾夫最大的軟肋:「並且……蒂亞,如果送你一個人逃離這裡,把拉爾夫留下,妳願意嗎?」
蒂亞罕見的回應了我的詢問,用力的搖搖頭。
其實發射逃生艙時,我也可以讓大家聚集在一起,共同討論。但是那太浪費時間了,而且拉爾夫大概不會管蒂亞怎麼想,直接把她塞進去。
我接著轉頭看向另外兩人:「索菲亞、諾拉,抱歉我獨自做出決定。」
「我聽你命令。」
諾拉說。
索菲亞也微微一笑:「我知道你會這麼做的。」
「......走吧,去把能用得上的東西收拾一下,我們原路返回。那艘探路者什麼情況我心裡有數,比逃生艙可靠多了。」
我不再理會拉爾夫,轉身離開這個房間。
我們在營帳裡也能清楚地聽到外邊的雨聲。
此時,我能感覺到風暴明顯變得更大了。
時間正一分一秒過去,很快我們就要進入颱風範圍。
死亡的陰影隨著暴風圈前來,籠罩在我們頭上。
我跟索菲亞衝進維修室,把能用上的東西平均塞到每個人手上。
「R,能聽到我說話嗎?再幫我個忙......」
想過幾種可能,我最後決定告訴R一個口令,讓她能在特殊情況下啟動阿瓦隆上的「宙斯」。
儘管我知道真要出什麼事,「宙斯」大概也趕不上,這只是一層保險。
「出發吧。」
一切設置妥當,我設了一個倒計時,然後率先走出營帳,鑽進傾盆大雨中。
接下來只能聽天由命了。
我一直覺得自己的抗壓性很差,壓力來時總想要逃避。
但是說來奇怪,當壓力超過某個域值時,我就會感覺整個世界都變得鮮明起來,無畏無懼,思路清晰。
此刻,我覺得自己比任何時候都更像活著。
終於更新了
卡在這裡不知道下集何時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