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裝什麼好人。」
「你只是為了你自己而已。」
耳邊傳來模糊不清的喊叫,大量的畫面一閃而過,我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就是那個熟悉的樓梯間。而我還是個身穿學生制服的少年。
樓梯間的一側,女生廁所裡正傳來一陣喧鬧聲。朝門口望去,只能看到大片鏡子,和連成一排的洗手台。
兩個男生正抓著一個女孩的雙臂,而另一個染了一頭金毛的女生,正嘻嘻哈哈的拿著一把剪刀,喀擦喀擦的將女孩烏黑的秀髮給剪掉。
被抓著的女孩抿著嘴,眼裡含淚,一聲不吭的瞪著眼前的三個人。
被抓著的女孩,是我妹妹。
在那一刻,熊熊的怒火突破了理性的繭殼,我衝了上去,一把抓住剪刀,甩在金毛少女的臉上。然後一把揪住兩個男生中的一個,那個罪魁禍首!
幾乎沒有打過架的我,在腎上腺素的作用下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力量。但是在動手的一瞬間,我的大腦迅速的冷卻下來了,當了這麼多年的乖小孩,一旦準備做出格的事,理性就會開始約束我的行為——動手之前要考慮後果。
但腎上腺素才剛剛開始發揮它的作用,所以我進入了一個奇怪的狀態,無比冷靜的準備做出過激的事情。
當底線被觸及的這一刻,一切都已經不一樣了。
沒有任何人可以動我身邊的人。
我非常清楚自己在幹嘛:他死定了。
我一把將他甩出廁所,趁著他背對樓梯的一瞬間,朝他奮力一撞!
下地獄吧!
兩個人樓梯間飛下,時間也在這一刻變得緩慢。我們互相揪著對方,他試圖在空中翻身,我則努力將他壓在身下。然而,或許當了太久的乖學生,即將親手了結一條生命讓我猶豫,最終被他在空中翻轉了半個身位。
然後,我們砰的一聲摔在那有稜有角的樓梯上。
強烈的暈眩感襲來,伴隨著手臂斷裂的感覺,只是在這一瞬間,我並沒有感覺到疼痛——
「呃——!」
我猛然驚醒,發現自己正躺在床上。
漆黑之中一片寂靜,只有空調傳來的嗡嗡聲,以及自己粗重的呼吸聲。
我至少花了三秒,才搞清楚自己到底身處何處。直到這時,我才發現自己依然緊咬牙關,而右手則因為糟糕的睡姿,壓迫到血管而陣陣發麻。
「又是差一點點......」
我深吸一口氣,擺了擺失去知覺的右手,在黑暗中逐漸平復呼吸。
這是穿越之後我第一次夢到這個夢,但是在那之前,我已經夢過無數次了。
那是在我十四歲時發生的一系列事件,「跳樓梯」是一切走向結束的特殊節點,它在精神上並沒有帶給我多少痛苦,跟之前發生的一些事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但我卻在事後反覆夢到它,就算成年甚至出社會開始工作,依然偶爾會夢到。
大概是因為其他事都已經釋懷了,內心獲得了成長。唯獨這件事,它是個遺憾——當初沒有弄死那個渾蛋。
當時,大人們都覺得我們只是孩子,但學校裡的混混們都是這麼說的:要幹壞事就得趁這個年紀,殺人強姦也不會怎樣。
而我作為一個好學生,十分認同這種話。出手之前,後果我都想好了。
如果真的弄死他了,在大人看來,那只是一場意外,頂多只能算衝動之下的過失殺人。稍微裝一下乖,甚至不會對我未來的人生造成任何影響,最壞的情況是關幾年懲戒所、做幾年志工服務。最好的情況下,甚至只要心理輔導就能完事。
可惜現實中的結局就跟夢中差不多,我沒能弄死他。
從樓梯上摔下來後,我右肩脫臼、腦震盪、肋骨骨折,在醫院裡躺了好長一段時間。依稀記得他要比我慘一些,但沒死也沒殘。
雖然我後來還給他來了個大的,鬧的都上新聞了,不過據我所知,那個禽獸現在過得很好,比穿越之前的我好多了。這麼多年過去了,不知道又傷害了多少人。
說起來,我都快要忘記了,當初我會經歷這一切,其實是為了幫一個不該幫的人。
我從床上坐起,在黑暗中等待夢中的情緒淡去。
過往早已淡去,就好像沉澱在水杯底下的濁物,即使想起來也只是回憶而已。只有在夢中,感情才會變得如此真實,這個夢不斷的提醒我,不要忘記當年學會的道理。
別人如果沒有求救,那就是不需要幫助。
如果實在忍不住要出手,那就不該把幫助別人當作理由,我只能為了自己而出手。
因為我是個自私的人,只在乎自己,幫助人只是為了讓自己心裡舒服一點。
我伸了個懶腰,到廁所去洗了把臉。
我看著鏡子中那張帥臉,輕笑一聲:「呵,誰他媽要當好人。」
洗漱過後,我感覺舒服不少。
只是夢中殘餘的情緒依然迴盪在胸口,讓我有些煩躁。如果這個世界有神存在的話,我要祈求祂讓我的仇人也穿越過來。我一定不做壞事,我只是想要開著戰艦去拜訪他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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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司令的一天起的很早。
阿瓦隆作息時間早上七點,他準時走出房間,準備去吃早餐。
出現在空曠的食堂裡,已經佔領了一個座位的是阿瓦隆上的首席駭客,五天沒有洗澡的美少女,頂著雞窩頭和黑眼圈的合法蘿莉——R小姐!
現在阿瓦隆上的成員就只有六人......還有一貓,排班根本沒有意義。所以除了固定會有一人值夜班之外,在特殊情況發生時快速響應以外,其他人的作息時間都是一樣的。
不過R每天都會熬夜,所以睡眠時間已經轉了一圈,我吃早餐的時間,正好是她吃宵夜的時候。
「早啊。」
我說。
「晚安。」
R撐著頭,用湯匙戳了戳她那碗白糊糊的奶油燉飯,整個人昏昏沉沉的。
「等會我就要去睡覺。」
「妳睡前吃這個?」
「我沒吃晚餐......」
她有氣無力的舀起一匙飯,送進口中。白色的醬汁從嘴角流下,她也懶得擦。
「......好像午餐也沒吃。」
「妳到底在幹嘛啊?」
「就是指標,微卵,你懂得......」
「不是很懂。」
我知道她最近都在研究「微卵」,想要手搓一個物理接口,透過腦關連進去編程。為此她還時常叫拉爾夫去幫忙,不過具體怎麼搞,我倒是不清楚。
R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她垂著頭,繼續吃她的燉飯。吃著吃著,撐著頭的手一滑,她的臉就砰的一聲砸進碗裡。
「......」
R掙扎了一下,然後兩手一攤,放棄似的整個人癱在桌上。
「喂,別鬧,快起來。」
我戳了戳R的腦袋。
她軟軟的抬起手臂,一把將我的手揮開,比了個中指,然後繼續癱著。
「好吧,妳高興就好。」
我懶得管她,去弄自己的早餐了。
將標有「蛋液」的真空調理包放進煎蛋機,得到煎蛋。
將標有「麵包」的調理粉包放進調理機,得到烤麵包。
將標有「肉餅」的包裝撕開,加一片起司並放進微波爐,得到起司牛肉餅。
組合並塗抹番茄醬,得到漢堡。
飲料則是柳橙濃縮汁加水。
吃完早餐後,我看到R還趴在她的碗裡,於是用番茄醬在她的腦袋上畫了一個笑臉,一碗特製的奶油燉R就完成了。
我是一個笑點很高的人,所以並不會笑出聲。
只是用頭戴式給她拍了張照片,將照片分三份,一份存本地,一份備份到飛船的數據中心,一份晚點發給她。
做完這一切,R依舊無動於衷,讓我有些擔心。
「喂!妳不會是死了吧!?」
大學生熬夜猝死什麼的......這種事也不是沒發生過。R的小身板根本比不上普通大學生,她這樣熬夜,就算突然掛了也不奇怪。
我緊張的推了推R的肩膀。
「呼嚕......」
「......」
早起的安德司令,今天第一件工作是將睡死的R小姐背回房間......以及幫她洗臉、洗頭,還有將碗放進洗碗機裡。
期間R被弄得醒過來了,睜開眼睛看了我一眼,然後心安理得的接受艦隊司令的服務。
R小姐只要睡就行了,但安德司令要考慮的就很多了。為了怕她著涼,特地用了溫水,並且使用雙倍洗髮精來清洗那顆油頭,還要注意不弄濕衣服,不然可能還得幫她洗澡。
將R小姐鮮活的屍身拖進被窩,一刻也沒有為她的沉睡哀悼,緊接著登場的是——諾拉!
任勞任怨的諾拉小姐,負責在艦橋值夜班,以及調整航線。在與其他船員清醒時間重疊的時候,還要幫忙做些雜事。最近她的任務是——給艦隊司令當徒手格鬥的陪練!
在一間無重力訓練室內,我拿著訓練用的假匕首,跟諾拉扭打在一起。
儘管身為男人的我力量佔優,無重力格鬥更偏向技術,尤其是在手持刀刃的情況下。
無重力環境難以發力,戰鬥包含大量的關節技、擒拿、利用慣性的扭打技巧,以及對空間感的掌握。
我之前並沒有接受過系統性的格鬥訓練,即使在遊戲時代打陸戰,也極少有近身搏鬥的機會,因此不只技術不行,還吃了經驗上的虧。沒幾回合,我就被諾拉的假動作騙到,手上的刀瞬間被踢飛,然後被纏上來的諾拉一刀送走。
「嘖……又輸了。」
「你才練一個月,這樣已經很厲害了。」
諾拉不擅長誇人,所以這種樸實無華的稱讚才更讓人感到真誠。
「不過剛才的處理可以更好,刀被踢掉後,你的反應太大了,破綻很明顯。」
簡單來說就是應激了。
許多人的應激反應是全身僵硬,或者本能地閃避,而我是毫無防守的跟對方拼命。如果剛才的打鬥是真實的話,我依然會被割喉,但諾拉會被我挖眼——雖然她應該能躲掉。
以前在遊戲也經常被隊友這樣說,叫我不要每次都想著跟別人拼命,尤其是打陸戰的時候。會有這種不良反應,在我看來原因很簡單——死的不夠多。
只要死的夠多,對那種場面習慣了,就能游刃有餘。
可惜現在不是遊戲,只能多加練習。
「我們再來一次,我試一下。」
我撿回匕首,對諾拉說道。
然後我們又打了一場,這次的結果和上次一模一樣。
「再來一次,我感覺這次應該能行。」
然後我又輸了。
「再來,這次肯定可以。」
又輸了。
「沒注意看妳發力動作,被假動作騙到了。再來一次。」
「唉,剛才重心沒控制好……」
「再來一次。」
「接下來我換個打法……」
「再來!」
兩個多小時後,我的勝率逐漸趨近於50%,主要是因為諾拉虛脫了。
她香汗淋漓,動作變得軟趴趴的,雖然偶爾突然的爆發依然有威脅,但面對強攻和纏鬥,她已經沒有多餘的體力去應對了。
我則正好相反,穿越來的這具身體精力旺盛,我感覺還能再打幾小時。
「妳先去休息吧,我再練一會兒。」
諾拉疲憊的點點頭,輕輕的飄走了。
而我則繼續重複著新學會的動作,直到身體牢牢地記住它。
訓練完,我重新開啟訓練室的重力。我砰的一下落到地面的軟墊上,與此同時,原本漂浮在空中的汗珠也像下雨一樣落了下來。
「唉......」
雖然大半的汗是自己流的,但總覺得被淋了髒東西。我嘆了口氣,開啟訓練室的自動清潔程序,然後去洗澡。
換了一身衣服,我神清氣爽的來到阿瓦隆的電影院。
說是電影院,不過它也可以玩老遊戲,或者看看電子書。
我們已經逐漸養成習慣,航行期間,我都會在這裡聽索菲亞報告阿瓦隆的運行情況,順便給她推薦電影。
不過今天十分反常,當我抵達時,這裡居然一個人也沒有。
索菲亞可不常遲到,一定是有什麼事拖住她了。由於向我匯報並不是什麼要緊的事,只是每天的例行事務,所以我不緊不慢地打開一部電影,準備先等她一段時間。
阿瓦隆上的老電影我都看過了——雖然大部分都當背景音樂播放,根本不記得劇情——總之,我在資料庫中找到一部沒看過的近代電影。
雖然我覺得它大概不會很好看,但抱著好奇的心態,我還是在大螢幕上播放了起來。
「......。」
半小時後,我關掉了電影。
劇情簡直尷尬,我感覺腳下的地毯都被我搓的變薄不少。阿瓦隆的資料庫中,現代電影果然一部都不能看,只有這樣的糞作,才會連授權費都不要,免費放進遊戲裡。
時間來到上午十一點,索菲亞還沒有出現,所以我準備去找她。
在阿瓦隆上找人其實非常簡單。擁有最高權限的我,可以看到每一個船員人在哪裡,即便不用什麼特殊工具,也能看到他們的穿戴設備連在哪個艙室的路由器上。
一番查找之後,我很快發現索菲亞就在阿瓦隆的中央公園裡,那是飛船上她最喜歡的地方,她經常待在那裡。
一個小花園,這是<星河無邊>中大型飛船常見的配置,無論是遊艇還是戰艦都是,即使是最小的單人船,出廠的時候也會贈送一兩株盆栽。那種巴掌大,能夠自循環的全封閉微縮盆景尤其受歡迎,美觀且無須打理是懶惰的現代人最看中的特點,即使在現實世界都有不少人買來當擺設。
這種盆栽文化可以一直追溯到人類探索太空的早期,也就是冷戰時代。蘇聯人最先在禮炮系列太空站上種植植物,洋蔥、阿拉伯芥、小麥、豌豆、亞麻......當然是為了科學研究。
但有研究指出,綠色盆栽有助於放鬆心情,減少心理疾病,這對於要長時間待在狹小環境、遠離大自然的太空移民來說尤為重要。等人們開始殖民月球和火星,盆栽文化便在太空中生根發芽,並逐漸發展成花園,最後被搬進遊戲。
但阿瓦隆號,或者說泰坦級飛船上,這種花園文化就有點過了,主要是五千平方公尺的佔地實在是有億點點大。泰坦船主們經常批評這個區域佔了太多空間,過於浪費等等,有部分船主還試圖把花園改建成倉庫。
不過對於穿越之後,已經在阿瓦隆上生活了好幾個月的我來說,我無比慶幸當初選擇保留這個空間,並且讓艦隊的夥伴們幫我打理這個地方。
中央花園位於阿瓦隆號的船腹位置,就在第九層甲板,上方是動力室和「宙斯」的加速環,下方則是機庫與貨艙。
我搭乘管道列車來到花園的其中一個入口,通過氣閘門進入中央花園。
花園的穹頂是有弧度的,其中一部分延伸到了第八層甲板,不過最矮的地方並不高,儘管身高最高的人跳起來也摸不到頂,但它其實比天花板挑高的普通民宅差不了多少。只是花園穹頂播放著藍天白雲的主題,幾近真實,給人一種十分開闊的感覺。
門一打開,映入眼簾的就是一片松樹林——應該是某種遊戲裡特有的突變種——樹林裡霧氣氤氳,給人一種北地森林的氛圍,能營造出這種氣氛,加濕器厥功甚偉。
樹林的兩側是小到堪比水溝的溪流,小溪在公園的另一頭匯集,組成一個小池塘。那兒有水車、一顆永遠盛開的櫻花樹,還有佇立在池塘中心的小涼亭。
儘管阿瓦隆的所有權放在我名下,但這艘船是所有人努力的結果,所以每個人都有權佈置它。其中花園的部分是由艦隊成員,The財團千金,阿斯特莉娜親手打造的,因為大家都不知道要怎麼造這座花園,而阿斯特莉娜家裡就有一座花園。
據她所說,本來是想要按照自家後院一比一復刻的,但造到一半,發現「有點小」,所以池塘縮水了。
以及池塘裡本來是有錦鯉的,但是花園造好的第一天就被其他成員釣了起來。儘管遊戲裡吃東西沒啥味道,但那夜花園裡充斥著烤魚的芳香。
以往總有艦隊成員在小涼亭裡舉行茶會,索菲亞也很喜歡那個地方,不過她這次卻沒在涼亭裡,而是在樹林的另一側。
我走進樹林,跨過小溪,來到一塊綠草如茵的小山坡。
這裡被設計成類似林窗的樣子,周圍樹木環繞,當穹頂的光線穿過樹林,灑在草地上,便會形成最美麗的風景。
索菲亞就坐在草地上,手裡抱著一台平板電腦,靠著大樹睡得香甜。此時的她就好像奇幻世界裡的森林精靈,淡金色的長髮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幾束髮絲垂在那不屬於人間的絕世容顏上,那是一種不屬於凡俗的美麗,僅僅一瞥,便足以讓人失神片刻。
我輕輕來到她身邊,坐在她對面,看著她的睡顏,突然有種歲月靜好的感慨。
不過內心堅定的安德司令,很快就從這種美好中脫身出來。
潛行遊戲玩家自帶美少女抗性,何況我可是很記仇的,還記著索菲亞當初給我下藥的事呢。
不過索菲亞確實是個聰明、努力、細心的好女孩,這我也是看在眼裡的。
阿瓦隆號上,每個人都有自己要負責的工作,而那些沒被分配出去的工作,基本上都被索菲亞給承包了。
她不僅負責最苦最累的菌囊和維生系統,還要負責物資的整理歸類,甚至還抽空出來整理了花園——那些堆積在地上的落葉、池塘濾網的清洗,全都是她一個人默默完成的。
維持阿瓦隆號的運作,她功不可沒,所以就讓她再睡一下吧。
我這麼想著,從她懷裡輕輕抽走那塊對她纖細的胳膊來說,有些沈重的平板電腦。
這並非私人用品,而是標準的工作設備。雖然頭戴式裝置和手環在日常使用上更加便利,但在追求穩定與安全的艦船系統維護工作中,擁有實體接口的平板依然是不可或缺的工具。
通常,索菲亞會把最近24小時的報告整理在上面,因此我決定不打擾她,自己看看。
打開鎖定畫面,顯示在螢幕上的是一頁頁包含著複雜生化反應的手冊,像是飛船系統裡面挖出來的技術手冊,就是那種設定上存在,但玩家從來不會去看的東西——上面還標注了許多我看不懂的筆記。
「真是努力啊。」
我決定不動她的書,正準備關閉平板時,我發現索菲亞她……口水滴下來了。
怎麼說呢……本來她就歪著頭睡,看著十分不舒服,現在口水都滴下來了,大概很快就會醒吧。
不妙,要是她醒來看到我在這裡,兩個人都會很尷尬的。
我舉起平板,將她睡到流口水的樣子拍了下來,設為鎖屏畫面。將平板放到她身邊後,我悄悄的離開花園。
等她醒來自己尷尬完,再來找我時,我會裝作無事發生,這樣就沒有人尷尬了。完美。
距離午餐還有一個小時左右,我正想著要不去看看拉爾夫在幹嘛,結果就在路上碰到了他。
拉爾夫的工作是修復阿瓦隆號上搭載的各種飛船,大部分是穿越前損壞的,小部分是穿越後損壞的。想要完全修復不太可能,但局部損傷修一修還是能用。除此之外,拉爾夫也幫忙處理我的個人項目,就是在阿瓦隆號各處做一些改造。
不過他現在顯然沒在工作。「蒂亞——」我老遠就聽到他的呼喊,像是女兒走丟的老父親,一邊喊,一邊到處亂晃。
「怎麼了?」
「蒂亞不見了,你有看到她嗎?」
拉爾夫焦急詢問。
「沒。你上一次看到她時人在哪裡?」
「就在附近。當時我在做你交代的工作。」
他說。
「蒂亞就在一旁看我工作,然後一眨眼,她就不見了。」
「人是不會瞬間移動的。」
「這是比喻。這附近有沒有什麼暗門或者暗道?她特別喜歡那種地方。」
「沒有。」
「那就怪了,這附近我都找過了。」
「我看看。」
阿瓦隆很大,尤其是這艘船上只有六個人的情況下。
不過我並不擔心她會走丟,阿瓦隆的很多地方必須有權限才能進入,而且一半以上的公共區域都有監控。
雖然蒂亞跟其他船員不同,她沒有使用頭戴式,至少目前還沒有給她配任何穿戴設備,因此人不是那麼好找。不過通過監控也是能找到人的。
然而我翻遍監控,她就像是蒸發了一樣,一點蹤跡也沒有......直到我發現附近的一段通風管亮起了異物入侵警告。
「......。」
我打開疏通功能,鼓風機全力運轉,頭頂隨即傳來重物滑動的聲音,以及乒乓聲響。我來到走廊盡頭,拆掉異物清除區的快拆網蓋,一把螺絲起子先掉了下來,緊接著,一個髒兮兮的小女孩半截身子也垂了下來。而飛貓則率先從縫隙裡擠了出來,原本漂亮的奶牛紋已經變成了一隻滿是灰塵的黑貓。
我拿起地上的起子扔給拉爾夫,然後抱住隨後滑落的女孩:「你等會自己去找,看她是把哪裡的通風口蓋子給卸了——哈啾!」
我連忙把蒂亞放在地上,然後看了看自己烏黑的雙手。
「通風管有這麼髒嗎?妳是不是還去了其他——哈啾——的地方......」
就在這時,通往公園的氣閘門打開了,索菲亞抱著平板,正好撞見瘋狂打噴嚏的我。
從她那漲紅的臉頰來看,她肯定已經看過我給她拍的照片了,然而尷尬就像她臉上的潮紅一樣,尚未退去。氣氛一時有點微妙。
「咳咳,嗯......沒事的話都去吃飯吧,我要去洗個手......」
我正想著轉移話題,視線角落突然紅光一閃,頭戴式裡亮起來自飛船系統的提醒。
「咦?」
此時,阿瓦隆號正航行在一片荒蕪、遠離人類殖民地和商業航線的地方,然而飛船系統卻收到了一段遇難求救訊號。
這段信號未經加密,使用的是航天體系最常見的國際標準格式,Mayday協議。然而,內容異常簡單,除了位置資訊與時間戳記外,沒有航天識別碼,沒有航行狀態,更沒有故障描述。
它只是重複著同一組座標,一遍又一遍,彷彿某種機械回音,在宇宙深處孤獨地回盪。
終於更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