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遠遠望去，綿延公里長的軍事車隊行徑在磚造橋，帶領這支龐大隊伍的人是兩位騎吉普勒的女性軍官，她們將自己過肩的長髮或綁、或盤在後腦勺處與頭頂的烏索帽。

視野緩緩拉近，兩人頭上烏索帽旁的白錦麟羽隨風搖曳，希圖紋不時閃爍起亮光，紋路中心的魔石不再盈滿魔力。

「能看見嗎？那個小黑點是阿弗洛伊要塞。」

別上兩根白錦麟羽的女青年單手握住韁繩，另一隻手朝地平線盡頭的小黑點指去。

她旁邊的女性愣了一瞬，而後提高感知強化將視力再度強化，朝那個小黑點專注看去，這才看見一座漆上灰色漆的磚造要塞屹立在開闊的平原上。

「真的耶！他們準備要進入要塞了。」

她口中的『他們』，指得是先他們一步的王衛軍。王衛軍金燦燦的大旗幟在遙遠的彼方難以看輕，若不是其上反光的塗料與發亮的鎧甲，她還不一定能看見他們。

 

聽見她說的這番話，後方一眾隨行的教師紛紛注視起王衛軍。

「娜莉大人，我們要加快速度嗎？」

娜莉收回手指，蹙起眉頭回頭看向開口的那位中年男性。

「我倒是想快點，但別忘記我們帶領的大多都是一年級生！」

平緩到激昂僅在短短一句話內。

「非常抱歉。」

被娜莉吼的那位教師面色尷尬，頭緩緩低下不敢直面旁人的目光。

娜莉回頭後嘆了口氣，這時葛晴輕拍她的肩膀。

「放輕鬆，照自己的步調來。」

「謝謝。」

放緩呼吸節奏後，娜莉的情緒趨於平緩。

提諾軍分為四股力量，由娜莉與葛晴帶領這股是四股中最弱的一股，她們後方的那些馬車內坐著幾乎是踏入學院才一個多學期的學生，僅有少數優秀的高年級隨行。

娜莉不僅要擔起守護這座重點要塞的這則，更要避免學生傷亡嚴重，更別說這是她第一次帶領如此龐大的隊伍，種種因素施加在她的身上，讓她本就不小的心理壓力再度膨脹，剛才那人的言論不過是壓力的引爆與宣洩。

「我父親昨天跟我說，會有一位騎士來到要塞幫助我們。」

「騎士……騎士會的騎士？」

娜莉露出疑惑的目光。

「沒錯，父親幾周前賣了那位騎士人情，所以那位騎士願意在這次獸潮中幫助我們。」

「真是好消息。」

娜莉微微頷首，緊繃的面容總算舒緩些許。

……

下午的要塞中心的城堡內，一樓大廳處。

一群身穿灰色軍裝、胸前別著莫丹章的軍官們，正在激烈交談。他們談話內容大致上是應對野獸的方法，有時也會提及在運動戰中竄出的新星。

其中有位紅頭髮的女軍官眼神渙散，她的思緒已早神遊至遠方，不過百里的王城成為她此刻思念的對象，尤其是溫暖的兄弟姐妹們生活的王宮內。

（如果能回到過去就好了。）

恍惚間，她似乎聽見有人呼喚自己，她朝疑似是聲音源頭的方向看去，發現的確有幾人在不遠處朝自己揮手，她的視線匯聚在領頭的黑髮男性身上。

（伊利亞斯？）

希莎潔琳來到這座要塞有一年了，目前軍階是正規軍的團長。發現她驚訝的揚起眉毛，周圍幾位軍官紛紛轉頭看見伊利亞斯幾人，於是眾人便識趣的對希莎潔琳問候，各自散開去做其他事情。

「我是真的沒想過支援要塞的學院軍會有你們，不知道這是幸運還是不幸運呢？」

希莎潔琳對其他三人揮手時，臉上露出苦笑。

「當然是幸運，有我這個天才在，這座要塞一定不會淪陷。」

伊利亞斯自信的拍拍胸膛，緹莉看得都覺得羞臊，瑟西娜與洛傑悄悄後退了幾步，生怕周圍其他人將他們當成一夥人。

「我會幫你跟席倫克爾說一聲的。」

伊利亞斯不動聲色的放下雙手，真誠的看向希莎潔琳。

「琳姐姐，我在逗妳笑，其實我很害怕，害怕得今晚會睡不著。」

「呵呵呵。你知道娜莉在哪裡嗎？」

「娜莉姐、葛晴姐去找要塞指揮官，妳要找娜莉姐可能要等到晚上了。」

「我沒有要打擾她，知道她在這裡就行了。」

（琳姐姐怎麼一副鬆了口氣，娜莉姐原來這麼可靠嗎！？）

「另外拉蒂菲希絲也在這座要塞，有時間可以去找她聊聊天，她休息的時候都窩在自己的房間，真令人擔心她的狀況。有時間再敘舊，我的上司等等又要開會，好好休息。」

希莎潔琳點頭道別後快步跑開，嘴中不停念叨：「好幾個月沒跟娜莉交手，不知道她變得多強？」

（琳姐姐也打不贏娜莉姐？）

伊利亞斯眼皮一邊跳動一邊開口：「緹、緹莉，妳姐姐似乎比我們想像中的還要……強悍？」

「當、當然！畢竟是我緹莉的姐姐，我驕傲、敬重的姐姐。」

（誰是守護別人的人還不確定，也許不久的某天我需要娜莉姐守護。）

伊利亞斯露出苦澀的表情，剛想與洛傑交換沒用的想法時這才發現後面兩人不見蹤跡。

「這兩人又來了。」

兩人齊齊嘆氣翻了個大白眼。

爾班但大陸的九月是秋季與冬季的交界時期，日出時間縮短，太陽落下後本就不高的氣溫更是直直滑落。

冷風從門窗間的縫隙探出頭，看見狹小的居處內有著不安分的團困，這激起它強烈的好奇心，它試圖將隔絕它與團塊的那層障礙搬開，但那個團塊卻將障礙抓得更緊些。

（好冷。）

伊利亞斯將雙手、雙腳緊緊裹在溫暖的棉被中，他不願意在魔石供給受限的地方隨意使用隨身恆溫器，經過多年前的那起事件後，他深刻地體會到留有後守的重要性。

雖然軀幹可以維持暖和，但頭部就沒那麼幸運。面部肌肉被風吹得僵硬，他時不時活動面部肌肉避免自己失去感覺，最終他還是決定將臉埋進被窩裡。

（好舒服……）

這是他在王城內從未感受過的、從窘迫中回到相對舒適中的幸福感。

伊利亞斯吐了口鼻息，氣流恣意在狹小的空間跑動。

（琳姐姐、菲希絲天天都這在這種地方嗎？）

普通正規軍被分配的房間都差不多，狹小的住所勘勘放下一張長度略長的單人床，剩下的空間剛好能塞下小衣櫃與一套寒酸的桌椅。

此外他們的房間隔音也出奇差，撇除忽強忽弱的陣風拍打窗戶外，偶爾還能從某些方向聽見細微的女性叫聲，伊利亞斯不知道這聲音是哪來的也不知道那個女生為什麼要叫出來。

（說不定是哪個想家的女學生？）

想到這，他對自己莫名起反應的身體感到羞愧，別人正處在痛苦的時候自己卻趕到興奮，實在是罪孽深重。

幸好這陣叫聲僅持續不到一分鐘便消失，等到面部肌肉回暖後他便探出頭抽了抽鼻子，那撲鼻而來的黴臭味曆及充斥在鼻腔內外。

（一定要搞個香包，這房間也不知道要待多久，多待一天都是受苦。）

伊利亞斯皺起眉頭，控制魔力將嗅覺減弱大半後才能正常呼吸，此時他開始受到濃濃睡意的感召。他打了個哈欠後，腦中莫名回憶起四年前的那次意外。

（第一次離開王城那天也是冬季，不過那時已經入冬很久了，希望我能早些習慣冷天氣。我記得有王衛還活著，他們現在在哪裡呢？）

一陣翻身後，他將雙手枕在後腦勺下，透過窗外幾點月亮照射出的亮光，凝視木質天花板的紋理。

（會遇見嗎？）

伊利亞斯再次打了個哈欠後，不再糾結在過去的失敗中，讓緊繃的腦袋鬆懈下來，沉浸在美好的夢境中。

『哥哥，我一定會找到你。』

……

九月二十號的清晨，城堡上層的會議廳內，普洛西將軍正在舉行舉行最後一次軍官會議。普洛西是資歷深厚的第二軍團將軍，是要塞指揮官的同時亦是阿弗洛伊戰區的總指揮官。

「這場會議將決定各兵團的防禦部屬、任務目標，各位有任何疑惑都能立刻提出。」

普洛西理著深藍色短髮，說話時平緩、沉穩的語氣，整個人散發出的溫和氣場，讓會議上的學院軍軍官更加專注。

「阿弗洛伊戰區是獸潮入侵的次戰場，本戰區除了防止野獸大規模入侵外，也肩負起在必要時支援附近的主戰場。未來幾周內，學院軍需要快速適應戰場形式，快速調整好個人的生理與心理狀態，時刻銘記作為軍人的職責與榮譽。」

會議廳最上層的學院軍軍官們紛紛點頭。

「阿弗洛伊戰區目前劃分成四個方面軍，沙緬方面軍需要在維持控制沙緬鎮的要求下，盡可能支援魏西方面軍。」

他伸手摸向身旁的木板，木板上釘著一張阿弗洛伊要塞至畢斯特山脈間的地形圖。

「其他……」

會議結束後，娜莉與一眾學院軍軍官朝軍官食堂走去，她的腦中不斷回憶會議內容。

（沙緬鎮……）

娜莉輕咬嘴唇，不知道為什麼她對這個地名產生不祥的預感。

另一邊，當會議進行的同時，伊利亞斯與緹莉兩人進入食堂。

「要塞好無聊，除了訓練的地方外什麼都沒有。」

「這裡是要塞，又不是旅遊的地方。」

「我知道！」

緹莉捏了下伊利亞斯的手臂。

「你想吃什麼？」

「跟妳一樣。」

「好，我去排隊囉～」

緹莉走後，伊利亞斯在周邊找到一張空桌，於是想前去卡位。

「唉。上個月的我還待在家裡，誰知道現在卻坐在要塞裡面吃這破東西。」

隔壁桌的年輕男性與其他友人抱怨，一點也不在乎後方有人靠近。

「獸潮什麼的讓那些軍人處理就好，王國養了一堆正規軍不就是要他們保護國家嗎？什麼時候學院也變成正規軍的一部分。」

「你別說了，越說我越難受。這要塞內女人的品質比不上王城內的，真想快點回去王城，薇薇還需要我的消費。至於開拓村的那些平民跟我又有什麼關係？哼。」

（換個位置吧。）

聽到這裡伊利亞斯就轉身朝其他空位置走。

「真羨慕那些貴族，那些女人天天靠在貴族少爺身邊，正眼都不瞧我。」

「你羨慕啥？只要我不小心跟那些女人對上眼，那些婊子就會露出厭惡的表情，還真以為我對她們有意思？」

「你當然不用羨慕，一堆貴族小姐都對你有好感，我又不一樣。」

說話那人聳聳肩。

「其實我挺怕碰上野獸，我這輩子就沒殺過野獸，就連弱獸都沒有。」

「我也是。」

「挺羨慕那些貴族的，他們進入學院前就開始學習魔法、武術，哪像我們這些鄉下來的鄉巴佬。」

那人自嘲說完後，兩人皆沉默不語。

伊利亞斯最終選在一處沒人的角落。

（大家都只是學生，別想太多。）

……

上午十點前，學院軍的學生們等來各自輔導員的通知。

「半小時內到城堡外集合，我們要出發前往前線據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