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伊利亞斯，你還好嗎？」

「放心，對付五級的中階野獸輕輕鬆鬆，其他野獸呢？」

「活著的都跑囉。」

緹莉攤手說道。

「所以我們擊退了這麼多野獸嗎？」

「嗯，這都多虧你幹掉那三隻中階野獸！」

伊利亞斯自豪的露出笑容回應緹莉的讚美。

「伊利亞斯，」

「洛傑，我知道你忍不住想誇我，但是請你忍住。」

洛傑一張口，伊利亞斯的嘴角不斷上揚。

「你做得真棒。」

洛傑勉強擠出一絲微笑，額頭的青筋卻在跳動。

「你主動走到敵人面前自言自語，還大意被敵人噴了一臉毒氣，最後有驚無險地把敵人幹掉，真不愧是你。」

「你在嘲諷我嗎？」

洛傑沒有回答，反而問起伊利亞斯。

「你花多少魔力殺死那條蛇？」

「也不多，就六成。」

「六成？」

洛傑挑挑眉毛。

「真不用誇我，我知道我很厲害。」

緹莉在一旁拍拍手，瑟西娜發現洛傑的微表情情後悄悄後退幾步。

「臭傢伙，都讓你別大意，你還被那條森蚺吐了滿臉毒霧！」

「我、」

「我什麼我？」

「我下次不會啦。」

「還有下次！？」

「看！雪莉班長朝我們招手。」

緹莉趕忙拉走伊利亞斯，幫助他逃離洛傑的訓話。

這波小小的獸潮結束了，但未來還有更多的挑戰等待他們。

……

626年整個九月，海莫茲王國邊境沒有一刻安寧，北方的海族間歇式入侵、南方魔人發起猛烈的攻勢、東西兩方則受到野獸愈加沉重的入侵。

相較於南方與北方，東西兩方的獸潮對王國造成更嚴重的打擊，數以十萬計的人民從邊境遷徙至附近的核心聚落，核心地帶乘載大量難民，社會問題隨時間拖沓而爆發。

貴族無法收稅，農民需要輪流看守田地，工人在惡性競爭下被迫接受更低的新水，商人要冒著被偷、被搶的風險營業，婦女孩童需要提防暗中窺伺的人販子。當地物價快速上漲，硬通貨的價值漸漸不如實物，大量貧苦的人民只能依靠王國發放的補給過活。

社會問題不過是諸多問題的其中一個面向。

王國邊境的開拓村是糧食生產的主力之一，這些難民離開開拓村後，大量的農地被遺棄、隨意破壞，短時間內王國的糧食供應還不會產生大問題，但時間線一拉長就得面對糧食短缺。

公共衛生又是另一項難以解決的問題。核心聚落可以乘載的人數有限，一但超出聚落的負荷，人類排泄物與垃圾將緩慢積累，老鼠、蒼蠅、蚊子的數量激增，外來與本地的細菌、病毒將透過各種媒介快速傳播。

所謂難民，也要有命活著才能被稱為難民。

好多人死在初期獸潮，他們在開拓村內被突如其來的、海量的野獸淹沒，至少有數十個開拓村，全村村民全部死亡。

也有好多人死在逃亡路上，病死、餓死、被野獸殺死、被其他人殺死，逃亡路是由鮮血與尊嚴構築而成。

並非只有難民，但反抗力量遠不足以從獸潮中守護什麼，正規軍也好冒險者也罷，在規模數百萬的獸潮面前不過是小水花。

可也不全是壞消息。

學院軍與王衛軍的支援看似有限，實際上卻是終結獸潮的關鍵。

王衛軍無法像正規軍那樣守住全部戰線，但他們能快速斬首帶領獸潮進攻的中階野獸，幾個抵抗獸潮的大戰場都有王衛突襲成功的例子。

學院軍雖然實戰經驗稀少，但經歷幾周高強度實戰後，學生們開始適應並展現各自的天賦，各大戰場都有許多表現優異的學生冒出。

戰況在這個月結束前似乎變得有利於王國，按照前幾次獸潮的紀錄，這次獸潮在十月差不多就會趨緩。

絕大多數王國人都是這麼認為。

十月第一周，獸潮入侵趨緩下，三軍開始進行輪休。

這一天下午，一片稀疏的樹林裡的某棵樹下，兩人手裡個捏著塊麵包餵向對方。

「伊利～」

「緹莉～」

「哼！我就勉為其難吃幾口。」

「好的，我的緹莉小姐。」

伊利亞斯微微彎腰，將手中的麵包撕碎放進緹莉的嘴中。

兩人帶來的籃子清空後，倚靠在樹幹上聊天。

「緹莉，妳知道魏西方面軍有個外國騎士幫忙抵禦獸潮嗎？」

「有！那個外國騎士天天穿戴全身鎧甲，頭盔也從未脫下過，那個騎士似乎很強大，雖然他好像不會魔法，卻能夠輕鬆殺死五級、六級的中階野獸。」

「有機會我一定帶妳去見見他。」

緹莉擦拭嘴唇、整理頭髮時詢問：「謝啦。今天涅恩輔導員就要帶走其它隊長去支援魏西戰場？」

「恩。」

伊利亞斯回答後突然站起，微微抬頭仰望白雲稀少的藍天。

緹莉微微側過臉，看見他臉上哀傷、落寞的神情。

（涅恩沒帶上我們而覺得難受嗎？）

「涅恩他、他很認可我們隊伍的表現，才會放心將我們留在這裡。」

緹莉點點頭，收起手帕。

「緹莉，妳知道涅恩班的存活率嗎？」

（他怎麼問起這個？）

「不清楚，我只知道我們隊伍沒有人死掉。」

「除了我們隊，其它隊都死了幾個人。妳記得洛利安嗎？那個上課瞇瞇眼，總是被老師當成在睡覺的男同學。」

「當然記得！他每次都生氣的用手撐開眼皮，證明自己沒有睡著。」

「五天前，他沒辦法再證明自己醒著。」

「……這樣啊。」

（洛利安死了？那個排名年級前五百的洛利安真的死了？）

洛利安是安皮拉的知己，是安皮拉隊真正意義上的副隊長。

聽見他的死對對緹莉而言是不小的打擊，班級內都靠前的他居然不久前死了。

「這種感覺很奇妙吧？幾個月前還一起上學的同學們，卻有幾個再也不會出現。」

「嗯。」

（我隨口提的那個問題似乎讓他心情產生波動？）

她耐心的繼續聽下去。

「魏西戰場需要支援意味著魏西戰場的情況很嚴峻，所以這次涅恩帶他們去──」

「我知道。」

緹莉輕輕抵住伊利亞斯的嘴。

「『要是我能一起去，是不是能多救幾個人呢？』你想這麼說吧！」

伊利亞斯沉默不語沒有反駁。

「你要先拯救自己才能拯救其它人！就算你是倫薩大帝再世，也沒辦法拯救所有人，不是嗎？」

他低下頭去，沉默片刻後才開口。

「是。」

「別將太多壓力攬在身上，擁有這麼好的天賦又如何？你不就是個普普通通的王子嗎！」

緹莉緊緊擁抱他，他臉上不再哀傷。

（在她眼中，我是普普通通的王子？）

身體接觸的感覺，溫度、氣息十分靠近彼此。

「我才不普通。我可是科法王與莉朵王妃的兒子，是阿道爾親王的外甥，是擁有歷史級天賦的海莫茲王國三王子！」

「是～你是最、最、最特別的王子！」

他多麼希望時間停止在這一刻，但時間從不會為誰而停下，徒留路過的痕跡。

『迷茫嗎？迷茫是正常的。』

『人生目標不是固定的，人生歷程中碰上的人事物或多或少左右了當下的人生目標。』

『若當下感受與人生目標截然相反時，自己就會產生迷茫。我的目標真的是我想要的嗎？我的感受是否才是正確的？』

『其實人生目標背後象徵的信念，需要一次又一次的錘鍊、鑄造，經受住敲打的信念才是真正的信念。』

『世界上沒有恆久的不變，所謂的不變是在一次次變化的契機中選擇相同的道路，即便走在相同的路上，自己真的還是當初的自己嗎？』

『曾立志屠龍的少年終成惡龍；不願意同流合汙的青年最終活成他最不想要的樣子。他們迷失在目標之道，以截然不同的方式踏上相反的道路。』

『但不管一世人生的活得如何，無論世間對其的評價是善惡黑白、是非對錯，每個靈魂都活出屬於自己的一世。』

『評價一段人生無法以簡單的好與壞，好與壞本就是相對、難以絕對定義的。當代壞到徹底的人，或許在未來的某個時候會成為大好人。』

『若要評價一段人生，那最好的標準便是人生目標。』

『直到死亡也不懷疑自己目標的人，比直到死亡也不清楚自己目標為何的人，更值得讚許。』

『所以──活出你接下來的人生吧。你們的人生無人可以評價，也沒有任何一個人有資格評價，唯一能客觀訴說的，只有你們鍥而不捨的堅持與毅力，那擁有相同理想與抱負的罪者們。』

『進發吧！朝那些不敬凡界者舉起屠刀；怒號吧！為億萬命運受到扭曲的生靈訴說憤怒。』

「甦醒吧，『大罪之主神』艾吉歐。為法則之代行者們，獻上最嚴厲的教訓與懲罰。」

黑神雙手用力一拍，陷入呆滯的艾吉歐頓時清醒，而艾吉歐未來的故事則要留到幾年後再揭曉。

送走艾吉歐後，黑神再度回到世界線如過去那般。

『打不倒我的迷茫，終將使我更進一步。』

……

十月上旬如預期般地獸潮逐漸衰弱，好幾個駐紮在沙緬鎮的兵團被抽調至魏西方面軍。

九月中旬的森蚺襲擊，起初引起阿弗洛伊要塞總指揮部的懷疑，他們準備好隨時抽掉機動兵力增援沙緬方面軍。

然而後續幾周再也沒有五級以上的野獸出現，總指揮部便將森蚺的襲擊定義為意外，即便有不少參謀強烈反對並要求保持沙緬方面軍的軍力，總指揮官普洛西將軍仍堅持預定計畫。

圖因大森林的外圍聚集起規模駭人的角狼。

一匹長有美麗白毛的特大號角狼，優雅的從森林深處走出，彷彿角狼之王巡視臣民。

行走之間，附近的角狼感受來自血脈的壓迫紛紛後退幾步，最終牠站在一塊巨大的岩石之上，俯瞰綿延至地平線的灰色狼群。

八十三萬匹，這是畢斯特山脈七成的角狼，這不過是牠能控制的極限，真正的古角狼毫無疑問能輕鬆控制所有角狼。

牠發出一聲咆哮，角狼的咆哮聲如水波狀擴散，整整持續數十分鐘才停止。

四年前的舊怨即將迎來終結，但這不過是獸潮的又一道前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