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璃忒恩‧亞羅的視角）

    「所以你們最後還是幫了一把處於窮途末路的貴族組見習生，勉強使晚會得以順利舉行嗎？」

    莎朵奈大人使用影潛帶着我去她的房間後，首先就問起早前被她使絆子導致食物全部泡湯的晚會。

    「是，我認為身為官員不應該眼睜睜任由問題發生卻不採取任何行動、哪怕自己並不是負責人。作為監察御史有多年工作經驗的同伴也是抱持相同的看法、若果王宮舉辦的宴會出現嚴重紕漏於恩普利昂殿下的臉子也會有損，所以我們就出手挽回貴族組的失敗。」

    「這可不行啊，舉辦這次甄選其目的就是要把反對平民為官的聲音抹殺，為此就得把那些吵鬧之徒的子女羞辱得無法抬起頭、使他們以後再也不敢就着任用官員的議題發表意見。結果你們卻彌補了貴族組的失敗，導致功虧一簣。這次是妳第一次失誤妾身可以原諒，下次給妾身注意點、別再放過任何對貴族組落井下石的機會。」

    被略比平時要嚴厲的莎朵奈大人訓示，我深深地低下頭。

    「那個……這次行動目的，是要證明『平民也有足夠的能力擔任官員』，而不是『貴族沒有能力擔任官員』吧？經過那場晚會後，許多貴族組的見習生已經對我們改觀、開始尊重我們並且平等對待，這不是已經達到目的了嗎？有作監察御史工作底子的同伴只要繼續正常發揮，在最終評核必然能夠取得讓公眾口服心服的佳績，我認為現在已經沒必要繼續使絆子坑害開始改變的貴族組見習生。」

    「璃忒恩‧亞羅，妳這是想要抗命嗎？」

    雖然莎朵奈大人說出這句話的語調依然平靜，但是我已經嚇得渾身一顫、趕緊把頭壓得更低。

    「萬萬不敢！只是，莎朵奈大人現在要求我所做的、似乎跟一開始的目標背道而馳。請恕我愚鈍，未能明白莎朵奈大人宏大計劃的全貌。我只是覺得，與其繼續挑起對立、學習與貴族合作才會對國家的未來更為有利，監察御史的各位也是這麼認為的。如果上述之言有甚麼錯誤，懇請莎朵奈大人指正。」

    「妳所說的沒有任何錯誤，果然把妳弄進這次甄選是正確的抉擇。」

    眼見莎朵奈大人態度突然一百八十度轉變，我不禁睜大眼睛。

    「璃忒恩，拜妳出類拔萃的戰鬥力以及豐碩的戰果所賜，妳在暮星環盾的地位比一般的隊長還要高些許。正因如此，妳也得具備相應的思想覺悟才行，不能對上級的命令完全盲從。妳必須學會思考命令背後的目的、執行命令又能否達成這個目的、真的執行下去會產生甚麼影響。」

    「……這是教官囑咐我們的報聯商嗎？下命令的上級未必完全掌握實際環境的所有要素，如果遇到這種情況就應該向上級匯報自己的發現、並且尋求進一步指示。」

    「這只是其中一個選項而已。就算命令的內容並不完美照辦仍然是最佳方案、情況緊急只能先違抗命令事後再報告、命令過於不合理得找同僚甚至與上司同級的成員商量如何駁回命令、懷疑下達命令者心存歹意需要舉報等等。遇到各種不同情況時如何作出正確的抉擇，妾身希望妳能在這次官吏甄選中鍛煉自己的判斷力。」

    在知道莎朵奈大人並沒有生氣、甚至感到相當滿意後，我在放鬆緊繃的身體同時忍不住失笑。

    「真的完全被瞞過去了，還以為自己的任務就是在官吏甄選中取得好成績，原來剛剛的詰問才是真正的試煉。」

    「要說真正的試煉，在晚會上面對陷入窘境的貴族組能否主動伸出援手乃其一、剛才能否質疑妾身的話語乃其二。好了，妳之前說過，倚靠妾身的筆記與指導取得高分這種行為感覺像作弊，現在貴族組已經開始與平民組平等友善相處、也就沒必要進一步打擊他們的自尊心。補習一事，妾身可以終止，妳要怎麼辦？」

    我照着莎朵奈大人的吩咐，仔細地思考了不同選擇可能會帶來的各種後果。官吏甄選結束之後我會回到暮星環盾繼續與魔獸作戰，所以在甄選中取得甚麼成績對於自己其實並不重要，只是……我再一次恭敬地低下頭。

    「若您不嫌棄，還請繼續指導我。若果莎朵奈大人礙於自身的偽裝無法將多年累積的智慧分享出去，那就透過我的口傳達給監察御史的同伴……還有貴族組的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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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週後，妾身的堂兄、也就是德拉可公爵家真正的繼承人會被父親大人接來王都，並且舉辦社交出道晚會。妳也出席吧，麗陶似乎希望找妳當殿下的舞伴。」

    突如其來的一句簡短吩咐，在我腦海中激起萬丈駭浪。我努力地整理好混亂的思緒，怯生生地擠出一句問題。

    「……莎朵奈大人和殿下不是婚約者嗎？」

    「直至目前為止，確實仍然保持着婚約。」

     呃啊，自己果然不擅長拐彎抹角探口風之類的事情。把心一橫後，我換了個更直接的問法。

    「由其他女人充當自己婚約者的舞伴，莎朵奈大人不會介意嗎？」

    「就算由男人來當舞伴妾身也不會介意哦，只是那幅場景一定會相當爆炸吧？」

    我沒轍的情感大概全表現在臉上了，正因為想象中的畫面而咯咯輕笑的莎朵奈大人止住了笑聲。

    「好，接下來是突擊測驗環節。所謂貴族，其核心信念為何物？」

    「呃，血統論嗎？優秀的父母會生出優秀的孩子，所以優秀的人應該跟優秀的人聯姻、繼承了父母優秀之處的孩子亦理應繼承統治者之位。」

    「沒錯，然後忌子、能夠化身為魔獸之人，一直以來都被忌諱、視為污穢之物。就算殿下推行忌子保護法案好幾年，這種觀念也不是能夠輕易地扭轉的。說到這裏，若果貴族得知高貴的王家血脈會被忌子所玷污，會激起多麼巨大的反對聲浪妳已經能想象到吧？雖然至今為止都瞞過去了，結婚後必定會暴露的。這道婚約由締結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破棄，妾身也從來不曾對其抱有任何不切實際的想象。」

    因為是忌子所以就不管三七二十一貶低辱罵、因為是貴族就自覺高人一等，我果然還是看不慣這種做派啊。感到氣憤的我不屑地哼了一聲。

    「這理論要是真的完美無缺，殿下和莎朵奈大人這幾年就用不着如此操勞了。」

    「確實如此。然而不管多麼荒謬，人類若果失去堅信不移可以託付的事物就活不下去。」

    莎朵奈大人這種優秀的人就算了，我可不想跟那些軟弱腐敗的貴族相提並論。

    「我們腳踏實地的平民才不會輕信這種沒有根據的論調呢！未來是靠自己的雙手奮鬥爭取的，哪有從生下來起就注定——」

    「只要給妾身十分鐘，就能完整說明『努力就會有所回報』其實也是沒有根據的論調，要聽嗎？」

    「我錯了懇請您高抬貴手。」

    看到我猛然低頭，莎朵奈大人又輕輕笑了一會。

    「好了，岔題就到此為止，妾身來教妳三拍子華爾茲。這套舞蹈可謂最簡單，由男方主導領舞、女方只管前進與後退。掌握了基礎動作後，妳就能出席堂兄的社交出道晚會。因為殿下實在太頑固，讓他習慣跟其他女性相處的重任就交給妳和麗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