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热,实在闷热。
现在是七月十八日下午一点五十四,一个距农历小暑已经过去十二天有余,离大暑还有四天不到的一般夏日正午,在这个鸟不拉屎的一般夏日正午,只有我的鞋底还会与柏油路面缠绵紧贴,而我背部的生理盐水正在同血肉作别。
闷热,实在闷热。
太阳,
是伟大的,他无私地把自己处理不了的热烈从上下左右波及到周围的八个球体以及数以万计的多面体,甚至还有一个时上时下的类球体,多么一位无私的又撒手不管的老父亲。面对这无私的父爱,作为整个家庭里排行老三的球体身上的卑微寄生物,我自然没有拒绝的余地。
但是,
我的地球母亲是偏心的,不论物理上还是精神上,她的偏心在23.26这个数字上都表现得一览无余。亚热带季风气候是地球偏心的表现,34.2℃是它偏心的结果,而我,正独自行走在地球表面的恒温动物,就是这结果实实在在的受害者,希望我脚下的母亲尽快端正态度,早日完成从23.26到0的跨越。
闷热,真是闷热。
夏日暑假的大部分时间都是没有意义的,尤其是在连作业的压迫都失去了的升学之后。
有人会在这样的天气出门再被迟到的约会人套牢在咖啡馆里吗?
不会。
有人会在这样的天气坐着飞机和朋友长途旅行一到机场就被目的地的气温击晕吗?
不会。
有人会在这样的天气去露天泳池玩水然后晒到全身焦黑发红吗?
不会。
静止是夏日的校规,而作为优等生的我现在却不知廉耻的走在连树荫都庇护不到的人行道上,我的羞愧正随着每一次抬脚攀升到顶点,连那毫无阴凉的树上的蝉都在向我滋水以示鄙夷。
闷热,真是闷热。
我讨厌夏天,但我不讨厌炎热。炎热是好东西,炎热带给了我房间里的空调,客厅里的冰箱和不出门的理由。
炎热是好东西,我的朋友。尽管它会收取一些代价,而我支付的只是在正午出门行走的自由。这本是互惠互利。而今天的我却背叛了这样一位仁慈的合作伙伴,在正午踏入了禁忌之地,那么我将甘愿受罚。
归途漫漫,我与同学家的直线距离不过两公里,碰头点秉持公正公开的原则离我家不过一公里,奈何这十五分钟的通途竟邀夏日作为帮凶,
「……终于要到家了。」
诸位,
我以上800余字的聒噪只是为了说明两点,
第一点,定在今天出来换游戏卡带的同学脑子一定有病,
第二点,同意在这个时间出门见面的我,脑子也不太正常。
如果当时理智尚存,我一定会把自己反锁在卧室并给大门绑上四条铁链再焊上铁栅栏。
但是现在!
这一切都不重要了,这对你我来说都过于漫长和苦闷的时间终于要结束了,过了这个路口便是我今日出行的终点。
在14米高的水泥地板之上等待着我的将是一场一如往日般美丽而清爽的幻梦。
…
我做了一个很厉害的梦。
这个梦很厉害的地方在于,
它是个公益片。
在公益片里,一个在炎炎夏日为了省时间从马路正中穿过的人除了被飞驰而过的卡车撞出四米远并腾空在天上打三个旋外还有其他结果?
一般来说有,第四面墙之外的导演总有办法输出那种让人挠心的倒带模拟音。
但我很不幸,我没有。我的角色似乎没有让导演动动手指拨动回退按钮的价值。
……这公益片的尺度真的很大。
虽然有些重复,但我依然想要问一句,为什么就没有交警在我走下马路的时候拉住迷途的我并竖起他的手掌说一声「不行」呢?
那一声车壳撞在我皮肉上发出的闷响和内脏随之而来的翻江倒海导致胃酸正在我的食管中不上不下。
希望交警先生下一次能及时制止我,以免我在半夜被食道里的异物恶心醒。但是我并不是因为被泥头车撞飞而醒的,至少我觉得不是。
我上一次游泳是在……
初中。
真是遥远的记忆,当时我没带游泳眼镜、耳塞等一系列设备就被教练一把摁进泳池体验自闭式潜水,在那长达4-6秒的黑暗中,岸上小孩辽远的欢声笑语不断地击打着我那因为被突然压进水里而不知所措的幼小心灵,并宣示着岸上世界的美好与稳定。于是我愤而起身,又惜败于教练结实的肱二头肌。
这种空旷的恶心感在当时和刚才都催促着赶紧把眼睛睁开,区别只刚才的恶心感更为强烈,让我多躺一秒都大脑翻涌。
而我说这么多只是为了说明一件事,我真的很想吐。
「喝水,喝水。」
还好我在这种痛苦中仍有一块不大的自留地。我的房间可谓是我心灵的港湾,惨淡生活的庇护所。它空旷整洁得宛如初中英语作文考试中出现的卧室,连书桌上的杂物都同样空旷得无需多言,希望我的房间什么时候也能有出现在中考考场上的荣幸。
而在这道作文题目中唯一超纲的,我港湾中的港湾,庇护所中的庇护所,我的床头柜,就处于空旷的中轴线上。
我相信在这世上没有人的床头柜能堆出比我还杂乱的生活必需品,而其之于我,正如床之于床头柜。
这么一想,在床、床头柜与我的三角关系中,我可能是最多余的,但床头柜依然包容这样的我,粘合着我和床之间老旧夫妻貌合神离的关系。
「床头柜,伟大!」
但是今晚,床头柜没能回应我的期待,它不见了,最先向我报告这件事的是我的左手,当我的脑内小剧场进行的同时,它正对着枕头斜后方的一团空气左摇右摆。
老实说,在这段刚睡醒的时间里我的脑子已经够疯癫了,如今更让我意外的是四肢比我的脑子的变化还要剧烈。床头柜终于忍受不了我这个废人离家出走尚在意料之中,但我的前臂呢,为什么我的手会这么短,你是和床头柜私奔了吗,真是自私。也罢,毕竟每天我的肉体能和床头柜亲密接触的除了你,也只剩我左脚的小拇趾了。
但这同样不是关键,在试图从床上站起来的过程中,我又发现了一个问题,我的床,好高,我的腿,好短。
在短暂的迷茫之后,我尚能运行的大脑明白了一件事,
七月十八日凌晨,宜睡觉,忌动脑。
呼……
晚安,我那已然不可及的床头柜,我们明日再相逢,希望明早起来我想起今晚脑子里这堆自言自语不会尴尬到呕吐。
好!
太厲害了 一個悶熱可以寫那麼多字ww
话说蝉在滋水的话,好像是在小便哦hh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