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啊。」
今天,我很开心,不加掩饰的开心,因为困扰本人几个月的问题终于在我的不懈努力下解决了。
「怎么了?」
在我眼神的催促下我的两位同居人放下手中的事看向了我手上拿着的图案。
「你们不觉得我很厉害吗?这么复杂的魔法阵,我居然短短几个月就研究出来了。」
「哦?小友这个魔法阵有什么效果?」
「抑制生发。」
我这具身体的头发长得快脱得也快,两相叠加,长的速度快过脱的,导致脱得快的问题不是很明显。
所以现在困扰我的是长得太快,一觉起来头发都可以拖到地上,再这样下去我只能找个高塔当长发公主了。
之前我为了解决这个问题需要在睡前用一大堆魔法以脱发的方式来解决,但即便是睡觉,一个光头躺在那也有些不太美观,而且长出来的头发也长短不一,经常一边短一边长。
因此,经过几个月的投入,我终于发明了这个抑制生发的魔法阵,现在我只需要一顶有魔法纹饰帽子就能解决这个问题了。
「……这是不是太小众了,很少会有人用得到吧。」
你在说什么鬼话,我这不就用的到吗?
而且我觉得对你们兽人来讲应该也很有用,「你们兽人体毛这么旺盛,打理应该不方便吧?」
听到我这善良的考虑,老兽人并不领情。「小友你如果当众对着其他兽人族讲这话会被当做歧视的,小心被打啊。」
这我就不理解了,面子比实效更重要吗?
「就事论事,难道没有吗?」
老兽人这时候又标志性地捋起了他嘴边的那搓毛:「没有,我们兽人的毛发是可以控制长度的。」
「哈?」
这话让我有些破防了。
「就是如果超出了自己觉得合理的范围毛发会自己脱落。」
「你们的人生是不是太方便了点?」
我明明还在经历脱发和走路会被头发绊倒的双重痛苦,你们这些全身长毛的为什么连打理都不用?
看起来他很享受用这种刻薄伤害我,于是老兽人又扩大了攻击范围,「这句话我倒是认同,其他类人种处理体毛确实太花时间了。」
「爷爷,我觉得把头发称作体毛有点恶心。」
只是目前脑袋上还没有毛的小兽人和我还处于同一阵线,这句话一下将老头噎住了。
眼见自己的亲孙子做了族奸,老兽人只能将话题转了回来:「而且再说了,我和海茵都不懂魔法阵,就算小友这个魔法阵图很厉害,我们也看不懂啊。」
「对啊,威廉先生,魔法阵不就是一些文字和符号组合吗?」
「你也发现了,不过那只是一些组合魔法的实现方式。那你有没有考虑过现有符号无法实现自己想要的现象的时候,你要怎么制作魔法阵呢?」
「这倒是……,没有。」
「从魔咒和魔法阵的使用来说,他们本身其实并没有什么用,不是一个像魔法阵的图案或者一句没营养的话就能触发魔法。」
这个世界所有物体甚至连死物都有调用空气中游离魔力的能力,游戏或者说这个世界的正式用语叫共鸣。将魔力转化成各种自然力就是目前使用魔力的方式,虽然本人不理解其中更基础的理论就是了。
而更让我难以理解的就是这个魔力向自然力转变依靠的是使用者的想象,我不是说这个解释有什么问题,毕竟也就是个游戏,世界观写那么缜密意义也不是很大,但这和汉斯那个麻烦的超能力规则比起来是不是有些太随意了呢?我连超能力都要尊重民法,不能动别人的私产。你们这些可以随随便便触犯刑法的野蛮人已经和我不是一个种姓了是吗?
「法阵,仪式和魔咒的出现都是为了让人强化印象和便于调用魔力。」
海茵听到我的说法明显不太理解,「强化印象是指什么?」
直白些就是巴甫洛夫和狗,但对着两个兽人直接说出来好像更歧视,「让你的想象形成路径依赖,比如如果我在每次使用火球术的时候都掰响右食指,那我现在掰响右食指,」
一边解释,我一边举起手对着不远处的空地指了过去,随着我掰响食指,一个不大的魔法阵就出现在了我的眼前,还没等海茵反应过来另一个小得可怜的火球就从中生成并向远处射了出去,不过因为魔力量,它还没有撞上什么就消散殆尽了。
「就会使用火球术。」
在我的小表演后,海茵这个没什么见识的小孩眼睛都看直了,指着那个火球消失的地方叫到:「威廉先生!我要学这个!」
「你没有必要。」
「诶……」
虽然让海茵失望了,但我不是那种藏技的老师傅,这个小孩的魔力量并不需要像我一样做这种重复训狗练习来用低端魔法挤占技能槽,他以后会经常用到的高阶魔法也没办法通过这种方式用出来,那需要真正的专注,无法下意识实现,我表演这个小魔术另有目的。
「通常的三种方式都是强化你想象的方式,当你足够熟悉了,通过这些习惯性的符号和动作能帮你快速完成对魔力转化的想象,这个你能理解吧?」
和我期望的一样,海茵点了点头。「嗯。」
但这还不够。
「但你都用了这么久了,你有没有考虑过为什么这些符号要形成所有人都一样定式的。」
「嗯?嗯??」经过我的提示,海茵在短短几秒就有了一些感悟,「有道理啊,其实施法的时候只要我自己能懂就行了,背这些咒语和阵法符号完全没有必要嘛。」
只可惜完全走偏了。
「……一会你去把那本法阵册照着画十遍。」
「哦……」
当然我也不会期待小学生能有什么很深度的联想,海茵要真这么厉害我就要被老头赶出去了。
所以又到了教学时间,这次我从教具箱子里拿出了两袋粉末。
「你们毛发过敏吗?」
「小友这是冷笑话?」
虽然你们是兽人,提前但问问总是对的,万一把人搞窒息了我们的情谊就没有了。
「这是什么。」为了证明自己不过敏,海茵还凑近闻了闻,没发现什么后便放了下来。
「一种魔力染色剂。」
王富贵的毛做的,这个世界也把我逼得没有什么情趣了,别人都拿宠物的毛做写小手套给宠物穿着玩,我却收集起来当显影剂和试剂。
「把魔力注入这些粉尘里,然后选一种你喜欢的显眼的颜色。」
见活动越过自己莫名其妙就开始了,没有分到玩具的老人明显有些不高兴:「我的呢?」
「老先生有另外的工作。」
「行吧。」
等到海茵注入完魔力,我便对期待已久的老人下达了第一个指令:「现在需要老先生做不念咒语对着天上使用火球术,消耗的魔力不能太少。」
还没等我说完,火球就出现在他的手上了,等着我的判断。
「差不多了。」
得到我的肯定后,火球唰地一下就冲上了天并炸开了一朵不小的烟花,表演结束后,为了炫耀老兽人还睥睨了自己的孙子一眼,孙子也很见气氛的给了一点情绪价值。
「爷爷真厉害!」
这也调起了老兽人的积极性,他迫不及待地问到:「然后呢?」
「现在麻烦老先生念咒语来生成火球。」
「原来如此。」说了一句看起来很深沉的废话后,老兽人念起了全世界通用的火球术生成咒语:「生的慈母,死的严父,我祈求您的些许注视,为我目光之处带来热烈。」
说完,还是一样,一个比我之前大几轮的火球开始生成,最后在天上炸开。
「威廉先生,这些粉尘动了!」
唯一的不同是我和海茵手中那些染了色的魔力粉尘在老人说话的过程中开始闪光并不断向他那里汇聚,在附着在老头身上一小会后才姗姗落下。
「懂了吗?」
海茵听到我的提问点了点头:「也就是说咒语和法阵会调用周围人的魔力。」
「对,只要大家都认识到这是一个使用火球术的魔咒,那就会无意识的帮助施咒者调用能力。但还没完,继续。」
说完,我又递了一页纸给老兽人。
对方看着我手中的纸有些茫然,「小友这是……」
「现在请老先生在想象火球术的时候念这一段。」
「哦……!」
这一次还没开始,海茵就明白了,并开始有预期地期待起接下来的内容。
虽然目的达到了,但该念还是要念的。
「燃烧现象是一种放热发光化学反应,通俗语境意义上的燃烧一般指可燃物与空气或者氧气进行快速的放热和发光的反应,并产生火焰的现象。」
说完这句话,一个法阵在我们三人预期之中出现,不过只有我手中的粉尘流向了老人,然后因为魔力不足闪烁了几下就消失不见了。
「这次就连我体内的魔力都没有调用。」
感谢老头的补充说明。
「所以如果魔咒对在场的人来讲很生僻就会无效?」
「差不多。」
这时海茵又有了新的问题:「但魔咒我勉强理解,可魔法阵又怎么让别人知道,画在什么地方都没法让所有人看见,又听不见。」
老兽人这里也补充道:「而且现在大部分人都不会深入研究魔法阵了。」
但我这么说自然是有道理的,社会性是智能生命的特权,人类或者这个世界的类人种可不是只靠感官联系在一起的团体。
「那只是你们觉得你们不知道罢了。」
「什么?」
再举个例子。
「说到夜晚你会想到什么?」
「月亮,安静……」说到这,海茵又继续发散了一下,「恐怖。」
「大概就这些吧。你认为其他人怎么看夜晚呢?」
「这我怎么知道?」
「那你认为他们会怎么认为他人觉得黑夜是什么样的?」
「这是什么绕口令……」吐槽归吐槽,海茵还是明白了我说的话,「但我理解威廉先生的意思了——一个元素会有一个大家都明白的认知,就算其中某个人并不完全认可。」
「是的,魔法阵里的符号就是这种元素的概括。一旦这些魔法阵的符号代表了大家的潜意识里对某种元素的定义,你使用这种符号,其实是在调用大家潜意识里对这种元素的想象和认知。」
「可潜意识这种说法有些虚,这潜意识也在每个人的脑子里」
「当然有一个实体。魔力,是情绪和思想的延伸,本身就是人类思想的一种具象。这些在空气中游荡的魔力会自然而然地帮你连接他人,形成了一个你意识不到的思维系统。」
这个世界的人通过这种方式相互影响相互污染,是一种比肉体毁灭更加直接的让群体走向趋同的方式。
说完这个我看向了海茵,他似乎感觉到了某种有实质又不可描述的存在压在了他的身上,让他呼吸都沉重了不少。
另一边的老头就没有这么好骗,在我构造一个庞大而玄乎的世界观之后,他只是不咸不淡地来了一句:「没听过。这是小友自己的理论?」
「是。」
他只当我说的是一种世界观,这个世界为解释魔力提出的世界观比我上一辈子见到的更加丰富,无数先贤前赴后继地进行研究提出见解。
一想到我做这种事只是为了通关游戏就有些汗颜,不过目前为止这套理论在我身边并没有什么错漏,只要能辅助我天赐和魔法的运用,其他怎么样都行。
「能靠这些形成一套看起来有点道理的理论还算有些本事。等到出了山,那些研究机构想必很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没那么麻烦,我自己就有钱,不过今后倒是可以整个这种组织来洗钱,这个老人终于提了一个还算是有意义的建议。
从那种无法描述的压迫感中抽出后,相比自己满身铜臭味的爷爷,海茵的思考更为单纯一点:「可即便这样,也不可能做到所有地方的认知都没有差别吧。」
「只要交流,就能传播。即便不认可,你也会知道为什么对方会这么想,只要这样,就能提供想象了。」
其实本来可能不会这么顺利,一来这个世界终究没有半天直达对面半球的高速交流方式,二来一旦连这种文化交流都存在直接的现实利益后,那需要处理的问题就多了。或者说甚至各个国家为了自己的利益会有意破坏这种符号赋予的过程,极力阻止巴别塔建成。
但这个世界人魔大战形成的分明阵营让类人种必须至少在文化上完成一定程度的统一来调动资源。而魔族也对一些基本概念有所认同,比如魔族未必会认为夜晚恐怖,但为了施展一些需要场景配合的魔法,他们也必须要利用类人种的潜意识。
「所以你能理解我现在创造的魔法阵有多厉害了吗?这些符号并非是现有符号的组合而是我独创的。」
「……你说了那么多只是为了这一句吗?」
「那不然呢?」
没有赞颂的伟业做了也白做,我说这么多不就是为了看你们震撼的模样吗?
可惜这小孩明显没明白我的苦心,称赞得遮遮掩掩的,「算了,这么看来确实很厉害,难不成威廉先生还是个隐世的魔导大师?」
虽然很想就此认下,但我还是要脸的:「那倒不是,我只是找了漏子,关注这块的人不多,而你们对抑制生发这种可有可无的效果也有一定的接受度,所以潜意识不会抗拒让它们化作一种魔法符文,多种因素下独创的符号才能成为被潜意识认可的符号——也许可能有人创造过类似作用的符号,但没有传播开,如果最后有别人创造的符文推广开了,我这些魔导符文就没有用了。」
事到如今越通用的法阵和魔咒越难独立创造了,毕竟前人已经把简单的路都走过了,现在这个垂直领域颇有种编专利和论文的感觉,大家都在整活以求存在感。
而我今天又引入了一个新人打算把本就没什么活路的行业进一步逼死:「那我以后有机会创造属于自己的魔法吗?不是这种,是那种能改变世界的魔法。」
有志气,不负我说了这么多话。
「可以。」
「真的吗?怎么做?」
「第一个,你脑子要好使,这是一件很考概括能力和想象力的工作,并不是任何符号都能融入大家的潜意识,既要有和合理性又要有独创性,这个度并不好把握。太离谱的关联自己的意识都不会信。」
「这个我有信心。」
每个小孩在你这个年纪都有信心。
「第二个,你要有足够的魔力。实施要保证你在没有人支持的情况下也能实现你想要的魔法才行。这是将幻想变成现实的能力。」
第一步是获得世界的认可,这代表至少这个魔法是合理的。
第二步就是实现,虽然魔法合理但它却不一定能独立实现,不如说这个阶段依然是在获取认可,上一步是在获取抽象的认可。而这却是获取实际的人的认可,大多数情况下只有当你能够独立实现自己创造的魔法之后,其他人才会承认这个魔法的可行性。
大部分魔法到这也就能正常使用了,但海茵的目标比较远大。
「第三个,也是最重要的,你要是六贤。」
说到这我看了一眼老兽人,不过这一次难得他没有什么情绪表露,看不出深浅。
但却明显让他的孙子动摇了,「诶?这是为什么?」
「你能感受到这个世界的魔力了吧。」
「嗯。」
「做个比喻的话,你不觉得些魔力很像一个容器里的液体吗?」
「这么说是有一点。」
「这些魔力在他们没被使用的时候就像容器里的液体一样平静。这时你如果想用晃动一个高脚杯里的酒,你会怎么做?」
「用手握住去摇晃。」
「谁来控制那只手?」
「不是所有人都能控制吗?用魔法。」
「我们说的不是一个维度,一条船上所有人都可以各种方式改变船的运行,但能意识到结果并有资格决定方向的人只有一个或者说极少数的人。」
果然不管在哪都是等级社会,想要改变世界这种事只能金字塔尖的人去做。
「原来是这个意思,但为什么非六贤不可呢?只要有足够的声望都可以做这件事吧。」
「虽然国王或者英雄或者有名的魔法师,可能可以创造一些普通的魔法或者看起来很厉害的魔法。但他们终究只是一隅之主,他们所能触及的边界就是自己魔法的边界,你想要那种改变世界的魔法,光是这种程度不行。」
想要大家都认可,身份就要足够无害,否则总会被某个人或者群体抗拒——本来这种身份是不可能的,毕竟谁不会得罪几个人呢?但毕竟这个世界是游戏设定,那我们的主角们自然就能胜任这个位置。
「那六贤呢?」
「六贤是这个世界唯一神圣和无害的身份。而且他们的神圣是由一代代的实行实际证明了的,是扎根在所有人的意识深处的。可以说他们是我们这个社会比太阳和月亮还要基础符号,只有六贤这样触及最底层的符号,才能改变这个世界和所有人潜意识。」
真叫人好奇,这六贤明明指腹而定,却没有一次选错过人的,真不知道是谁做的产前检查,可能有些人不能称为圣人,但却确确实实没有坏人。
不过什么事都是有好有坏,他们的一代代传承强化了身份的价值并在这上面获得其他人的得不到的权力,所以他们也要负责对整个游戏系统进行缝补,所谓的巡礼就是依靠他们的身份去处理魔力与人类这个庞大系统积年运行中出现的问题与损耗。
真可悲啊,爱弥儿和欧内斯特,你们还没成年就被指定当童工了。相比之下汉斯就自由多了。
「那这还真是一件难事。」
到这海茵肉眼可见地失望了。
不过我也不想打击一个未来可期的宏伟愿望,所以我只能出言安慰道:「当然,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
「你去灭掉魔族,解决魔灾,杀了那群冠绝八景的疯子,然后把其他国家也统一了,当个世界大总统,一个人把几十代的事都做了,什么事不是你说了算。」
「……那还不如当六贤可行性强。」
你就是因为没有野心才会创造不出全新的魔法,划时代的魔法只会留给有大宏愿的人。这话我要是说给塞西尔,她说不定一拍脑门就干了,这么挣面子的事,正和她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