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塔特的聲音清晰的傳入了火焰中眾人的耳內。

雖然其他人完全無法理解塔特話中的涵義，但庫瑪爾和耀岢就完全一清二楚了。

畢竟王族與銀烈之風都聽聞過耀岢家鄉的悲劇。一直處在驚恐中的庫瑪爾終於回過神來，她不知

道該說些什麼好，只能先下意識的慰藉般握住了耀岢的手。

但從指尖傳回來的觸感卻冰冷的嚇人，耀岢的手完全沒有溫度，不……不光是手，此刻耀岢的雙

眼也彷彿寒冰般，注視著上方，彷彿能夠穿透火焰看到翼龍騎士一般。

──笨蛋，你不說出口我也知道啊。耀岢眼簾低垂。

從聽到那高亢的鷹嘯聲時，龍息卻完全不見消退的那一瞬間，他就已經猜到鷹嘯攻擊失效了，塔

特的咆嘯也只是驗證了他的想法罷了。

如果可以……他實在不想再違背村中的禁忌，從用獻祭法印開始他錯了第一步，然後將獅鷲引入

人類的戰爭這是第二步，然後緊接著……就要踏出第三步了，這樣村中的三條禁忌就全數違背

了。

──是不是起步錯了之後，接下來就只能一錯到底了？他自問著，和以前還是見習村長時不同，這

一次已經沒有任何人可以告訴他答案了。

「咕嚕？」

獅鷲似乎注意到耀岢鐵青的神色，牠關懷的磨蹭了一下耀岢。

「真是太失敗了，明明現在最疲憊的就是你，卻還讓你感到不安──。」

耀岢將頭輕輕倚靠在獅鷲的胸前，閉上了眼睛，確定著彼此間魔力的連結。

一般的獅鷲是無法憑藉著碰觸就感知到魔力的流動，他之所以能夠感知也不是因為具備獅鷲的學

識之類的，純粹只是因為獻祭法印的關係。

還在村中時他其實並不清楚為什麼獻祭法印會被禁止使用，別說討論這項禁忌甚至連發問都不可

以，而在真正用過之後，他頓時就清楚為什麼獻祭法印會是禁忌。

一但使用了獻祭法印，使用者和獅鷲之間的界線會變得太過模糊，互動會變得太理所當然，於此

同時獅鷲作為單一生命體的立場會太過薄弱，更多的時候會變得更像是兵器或著說是可利用的道

具。

到那個時候只要使用者立場不夠堅定，那麼獅鷲就會淪落為純粹的殺戮兵器。

所以他一直告訴自己不可以這麼做，明明知道不可以，但他卻還是閒暇之餘，在無意間將所有可

背誦起來的魔法咒文給一一背誦了起來，他打從心底厭惡著嘴巴上說不行，卻仍付諸行動的自

己，即便此刻他有可能因為先前的準備而存活下來，他的心中還是有揮散不去的罪惡感。

這一定不會是唯一的一次，即便明知這只是開始，但他也不會停手了。

耀岢與獅鷲面對面，他伸出雙臂摟住了獅鷲的頭，將額頭輕輕地靠在獅鷲額頭前。

「虛幻飄渺的風之眷族──」

他開口詠喚了──魔法。

魔法──泛指所有依賴世界中元素而成形的力量，元素本身可以藉由咒文來召集聚攏，但要讓聚

集過來的元素維持力量的形式卻需要施術者的法力來維繫。

有點類似於吹氣球的情景，元素就是氣球內的氣體，但要吹出越大的氣球除了考量到氣體要充足

之外，還有氣球皮本身是否能夠承擔住裡頭的氣壓。

也就是說要使用威力越為強大的魔法，無可避免就需要越大的魔力來維繫住魔法的架構，相對於

魔法本身的總結構而言，僅僅只是維繫魔法本身所要付出的魔力連十分之一都不到，但遺憾的是

不具備魔晶石的人類，光是維繫者生活魔法的架構就已經是盡了全力了，更遑論戰鬥魔法了。

原本魔法相對於人類就應該只能停留在日常生活點火、洗衣服用途，直到人類討伐了魔獸，取得

了魔力的結晶──魔晶石後，原本只能停留在理論階段的戰鬥魔法，瞬間有了可行性。

有點類似把魔晶石當作外接電源的概念，人類只需要消耗一點點自己的魔力，甚至完全不需要消

耗，全部仰賴魔晶石內的魔力也可以，各種威力驚人的魔法開始出現在人類史中。

雖然魔法的威力遠超過冷兵器，但卻沒辦法普及，至少在平民階級是如此，扣除掉資質的問題，

最大的原因在於魔晶石的價格昂貴。

越是高級的魔法就越是需要大顆的魔晶石，但越大顆的魔晶石也相對代表魔獸的危險程度越高，

曾經有學者指出如果人為的飼養哥布林與史萊姆，讓他們活得超出一般壽命，所得到的魔晶石明

顯也會異於野生個體，但那些長壽的哥布林和史萊姆在討伐的難易度明顯也超過了野生個體。

原本只能使用小小石塊與水球等低階魔法的魔獸，在刻意照料下竟然也能夠射出籃球般大小的石

塊與水球，從本來可以忽略的低階魔法，瞬間變成有可能謀殺人的戰鬥魔法了。

因為如此市面上曾經出現的人工飼養魔獸的風潮，短短不到幾年就因為付出過於慘痛的代價而一

一消失了。

在確認了人工飼養魔獸不可行之後，魔晶石的市場價格變得非常詭譎，越是大顆的魔晶石，價格

理所當然也就跟著跟著飛漲，但如此高昂的價格卻也沒有多少人可以負擔得起，就連貴族們也往

往只買了一顆放在宅邸中，以備不時之需用，再多出來的除非家族本身就是跟魔法有所淵源，不

然大概都興趣缺缺。

按理來講在缺少買方的情況下，價格應該會向下修正，但要廉價出售魔晶石，卻又沒有人捨得，

那些大顆的魔晶石都是搏命換來的，誰會願意讓自己用命換來的魔晶石，變成廉價品？

所以魔晶石演變成只有兩種價格，分別是極高與極低，極低的魔晶石往往出自低階魔獸，那些從

雜魚魔獸身上取出只有指節大小的魔晶石，大多被用於拿來運用在生活用途的魔法道具使用上，

而大顆的魔晶石則會拿來運用在城鎮防護、戰鬥法術施展上。

但上述的這些，無論哪種用途皆都是使用從死亡的魔獸身上剝離下來的魔晶石，從來沒有人做過

耀岢現在的行為──從還活著的魔獸身上直接使用魔晶石。

「他瘋了嗎？」

在一旁目睹一切的聖女傻愣住了，以她的觀點看來，耀岢的所作所為就是拿命在賭。

魔力是由意識所操控的，只要獅鷲現在對於耀岢有所抗拒，將魔晶石內的魔力切斷聯繫，那麼耀

岢正在詠唱的魔法將全數都由耀岢自己獨力承擔，而人類不依靠魔晶石詠唱戰鬥魔法的下場就只

有一條路──精神的消亡，那是比死還要悽慘的結局，喪失自我淪落為只會呼吸的肉塊。

「虛幻飄渺的風之眷族，在翠綠的指引之下，化為悠久不歇的風流──」

耀岢全身都冒出了冷汗，他在吟詠咒文的同時，還在小心翼翼的控制著魔力的流動，別忘了……

風之結界還正在維持著，要是將獅鷲魔晶石內的魔力全數挪用到魔法的施展上，那失去魔力支持

的結界，無疑會瓦解，上頭的龍息勢必會把他們全部人燒死。

似乎是感受到耀岢的不安，獅鷲發出了令人心安的啼聲，耀岢身子抖了一下後恢復冷靜。

「──殘暴、蠻橫、吞噬一切，現在締結於那爪牙與舞姿之上吧──」

無數的風流纏繞在獅鷲和耀岢身軀上，耀岢的頭髮與衣服在風中不斷飄盪作響，吵雜的風切聲讓

眾人忍不住摀住雙耳，然後隨著耀岢吟詠的最後一字落下，狂暴的風嘎然停止。

耀岢沉默了。魔法的詠唱階段已經結束，剩下的只要詠唱出最後的終結句，魔法就會發動了。

但他卻遲遲沒有發動魔法，即便周圍的結界幅度已經只剩不到一公尺左右，過不了多久龍息就會

把眾人吞噬焚滅了，但他仍舊不為所動，他就只是等待著，等待那稍縱即逝的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