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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今天的天空還真美。」

矇 • 朧文仰天發出讚嘆之詞，其語氣卻宛如是在逃避現實一樣。

若要說到人為何會陷入這種狀況，就是面對到自己不想去接受的現實吧，而矇正是遇到了這樣子的情形。

側身閃避來自劍刃的攻擊，以此招為誘餌伺機而動的兩道身影自後方逼近，卻連矇的毛髮都無法碰到、被完全躲過。

三人憑藉著人數上的優勢，採取各種方式向孤身一人的矇揮劍，卻遲遲看不到成效。

即便矇的心早已不在此處也同樣。

那為什麼矇會陷入這樣子的恍惚狀態呢？想必答案已經是一目瞭然。

矇聽從克利絲的命令，鎮守於城門之前抵禦可能來襲的敵人。

那些敵人是與《大罪狂亂》同樣來自《獄》，還將他們設為目標的團體。

即便知道不可以對城鎮陷入危機感到興奮，矇的內心還是不由自主的高昂，對即將面對到的敵人產生期待。

究竟會遇到怎麼樣的牛鬼蛇神呢？會不會是比自己還要厲害的高手？又或是展現出自己從未見識過的能力和戰技？

這些期待一直到敵人現身時，才被失望狠狠摧毀。

自稱《八卦蠻骸》的三人，實力只能用『這算什麼？』來形容。

就算是三人一起圍攻，矇也感受不到任何威脅。甚至矇直到現在都沒有主動出擊過，三人就已經氣喘噓噓，體力看著即將見底的樣子。

矇頭腦摸不著頭緒，不明白為什麼這群人有那個自信來到這裡。

同時抱有一絲氣憤，即便是會對危機感到興奮的性格，矇還是有身為亞爾薩教師的自尊與規條在，像這樣隨隨便便侵入此地妄想傷害學生的人，矇自然是一個都不會放過。

在憤怒與失望、兩種相反情感的影響下，矇這才開始感嘆頭上湛藍的天空，藉此來逃避這矛盾的思緒。

「……嗯！？」

從喉嚨處發出疑惑的聲音，矇突然瞪大雙眼。

隨著劍光閃爍、在空中烙印下軌跡，以『殺人的劍』得名的《朧心流》戰技，將《八卦蠻骸》的三人輕易斬殺。

無力的死屍癱倒在地，矇對此不屑一顧，只是把注意力集中在遠方。

「這股感覺是…！？」

矇視線對準的方向是東門處，是克利絲鎮守的城門。

一般來說，無論是遇到怎麼樣的敵人，矇都不認為克利絲有輸的可能，更何況矇遇見的襲擊者還都是些程度極低的小角色。

然而，感受著那『忽然』出現的氣息，使矇在內心對克利絲不可能輸的直覺上打出一個問號。

深邃、黑暗且令人畏懼，想必有一定實力的人都察覺到了，教師不用多說、恐怕連部分的學生都感受到這不詳之氣。

矇繃緊腿上的肌肉，以自己能達到的最高速度衝出。

目標是東門。

矇只希望，是自己多慮而已。

*****

「稀奇。一覺醒來，映入眼中之景竟是這等珍物。」

那是毫無徵兆，在眨眼之間出現的……

克利絲將手伸出口袋，在來到這裡後的第一次，主動做出應戰的架勢。

兩個身穿顏色自中間隔開、紅黑各半的男人，頭部被一雙巨大的手掌握在其中，腦袋受到壓迫而扭曲、失去了應有的形狀，四肢癱軟無力地垂下，很直覺的就能猜測兩人已死。

那是一龐然大物。全身散布令人無法看清真面目的黑霧，雙臂特別粗壯、臂展看上去更是與身同高。

不論散發出的壓迫感，那身形同樣顯得異常。

「紅黑各半，加上衣上的追求真實之眼。吾知曉了，此等人物是那個女人的追隨者，哀憐的無知信徒。」

黑霧讓克利絲沒辦法看到他的視線，但那異形似乎在觀察手中的屍體。

從他的話來看，能夠判斷出他並非是《殲天之十方軍》的同夥，雖然這種事一看就能清楚知道。

追求真實之眼、無知信徒，一部分的詞彙是克利絲聽不懂的，唯獨『那個女人』、克利絲明白那指的正是女帝。

也就是說……

「你，認識《女帝》嗎？」

克利絲將心中的疑問化作言語，向前方的異形問道。

「女、帝……？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粗糙、沙啞、黏著、沉重，彷彿是集一切不快感於聲音當中。

那人的笑聲如同以砂紙直接磨礪耳膜般刺耳，令克利絲久違地體驗到不寒而慄的感覺。

「何等驚訝！何等荒唐！何等可笑！何等不可置信！是嗎，那女人在現今是以《女帝》之名冠於己身啊！」

異形的語氣充滿著吃驚、還帶著些許的愉悅，從他的話來看，他果然認識、甚至是與《女帝》熟識。

在這世界上，可能知道《女帝》真面目的人，只存在一種。

就是自《獄》而來的居民。

「那麼，吾也得如此向世界宣告……」

窒息的重壓頃刻間籠罩在克利絲身上。

就算被黑霧遮蔽住，克利絲也能明白到他正在看著自己。

「頭抬太高了，渺小之人、不，令人哀嘆的不死者喔。」

「！？」

克莉絲心頭一震。

明明自己從未在這人的面前使用過魔力，以克莉絲這樣程度的吸血鬼來說，要偽裝成泛人族應該是輕而易舉、不可能這麼容易被識破才對。

「汝的內心產生了動搖啊，但無須因此感到驚慌。就隱瞞真身這點過錯，吾並不會加罪於汝，此乃帝王的慈悲，心懷感激地接受吧。」

他張開雙手，光是如此、他的身體好似又大了一圈。

「吾，乃《魔王》。」

黑霧從異形的身上膨脹、擴散，令亞爾薩西門外的平原變作深淵之境。

那是『魔力』、亦有人將其稱為瘴氣，是唯有魔物才能釋放出的特殊力量，是能侵襲生命的死亡之氣。

「乃萬魔之王、乃魔軍之王、乃魔物之王、乃魔境之王。」

其為傳說，亦為真實。

自《獄》而生，如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卻未有人真實看過其身影的《女帝》那般，本該一切成謎的存在。

《魔王》，於此刻出現在克利絲身前。

「來吧，換汝報上名號了。」

「克利絲，克利絲 • 勒 • 菲爾汀。」

「哦？菲爾汀啊。本就有所猜測，汝竟真是真祖的傳人，著實有趣。」

這個人，是知道的。克利絲盯著《魔王》，想要獲取更多的情報。

可這不過是克利絲的一廂情願。

儘管與《殲天之十方軍》不為一夥，眼前的存在仍是來自《獄》的威脅。

「嗯。這等鬥志，汝想向帝王挑戰，而不是無償獻上性命嗎？」

《魔王》的話語中帶著譴責，卻又能感受到些許的喜悅。

「吾准許了。」

原本握於《魔王》雙手的兩具屍體，開始被掌心『吸收』。

聽著骨肉漸漸被碾碎的聲音，克利絲不知為何直覺性的想到，那是《魔王》在『進食』的舉動。

並不是透過口器，而是直接以皮膚進行將食物攝入。《魔王》，能將之視為怪物的地方，不僅僅只有外表。

將《八卦蠻骸》的兩人吞噬後，《魔王》直立著身體、以他那長得詭異的手直接觸及地面，以掌刨起一塊岩石將之擲向克利絲。

那塊岩石比克利絲整個人還要巨大，是純粹的物理質量攻擊。

「〈血生祭奠〉。」

鮮紅的血液從克利絲指尖溢出，化作紅點、慢慢往墜落而來的岩塊移去。

兩者相觸之際，紅點化為血球。

球體內蘊含著無盡的刀刃，將吞噬於內的岩塊切碎，直至連粉末都算不上的虛無才停止。

「不錯。輪到汝進攻了，向帝王展示汝的力量吧，叛逆王權的挑戰者！」

看著情緒變得亢奮的《魔王》，克利絲在內心大感不妙。

在迄今為止的一生當中，克利絲對峙過無數敵人、擊敗過無數強者，然而她從未覺得有人看上去是如此龐大。

那並不是單指對方的身形。要論高大的話，《魔王》還不到巨人族的程度。

克利絲指的，是那股渾然天成的魄力。

時刻逼緊克利絲精神的威壓，使她認為被稱作《不死的魔女》而受人敬畏的自己，在《魔王》面前是多麼渺小。

暗色之氣從克利絲體內湧出。

如果彼時在這裡的不是分體、而是本體的話，情況會不會有所改善呢？克利絲甚至出現這種假設性的想法。

「……這會是一場惡戰啊。」

僅有一半實力能自由發揮，就要與傳聞相符、不，或許是超越傳聞的《魔王》交戰，使得克利絲不由得發出苦笑。

從劃破的傷口中，血液流淌而出。

受到魔力的浸染，顏色由赤轉墨。

「〈黑魔眷屬〉。」

古代書籍中所記載，關於吸血鬼眷族的真身，正是透過血液與魔力誕生的全新魔物。

牠們沒有明確的自我，嚴格意義上甚至不能稱之為生命，誕生在世上就只為化作主人的矛與盾。

狼、鼠與蝙蝠型態的眷族圍繞在克利絲身旁，向創造主的敵人發出威嚇。

「去吧！」

眷族在命令下一齊衝出，先是黑鼠利用體積小數量多的優勢，爬上魔王的雙腳來遏止行動。

蝙蝠們拍動翅膀，一個接一個貼到其臉上，試圖遮擋住雙眼的視線。

最後，黑狼亮起尖銳的牙與爪，朝著《魔王》的軀體撲咬而去。

「〈赤血刻槃〉。」

不敢有任何的遲疑，趁著眷屬拖住敵人動作的機會，克利絲發動了殺手鐧。

血色時鐘出現在克利絲身後，細長的指針緩緩從數字十二走向數字一。

另一邊，視眷屬的攻擊為無物，《魔王》只是發出低沉的譏笑。

「此舉甚是無知、此法甚是荒唐、此計甚是滑稽，此等行動乃是絕大的惡手。汝什麼不做，偏偏利用魔力的產物來攻擊吾。」

《魔王》動了。從出現在這裡後，第一次踏出腳步。

與巨大的身軀相比，他的步伐輕得不可思議。

「吾是這麼說的吧？吾乃《魔王》，乃萬魔之王、乃魔軍之王、乃魔物之王、乃魔境之王！帝王之語可不是能一聽再聽的，不把吾之言聽入耳中，那代價可會是汝的小命。」

黑鼠、蝙蝠、以及群狼，以血與魔力創造出的克利絲眷屬，開始發出慟哭般的悲鳴，在《魔王》的身上掙扎著。

與牠們之間有著聯繫的克利絲，在第一時間便理解到原因。

「……對魔力、魔物的絕對隸屬。」

「無須擔憂，緋紅的吸血姬。像汝等一樣有著清楚自我的魔物，並非是吾力量的寵兒；反觀汝所創造的這般與其稱為生物、不如該視做兵器的魔物，才更適合待在吾的麾下。」

本該代替克利絲的手腳、化作克利絲矛與盾的眷屬，將牙與爪自《魔王》的身體放開，轉而將鋒芒對準主人。

唯一還值得慶幸的，就是《魔王》的隸屬並不會影響到克利絲吧。雖然還有敵人在說謊的可能性，但就對峙到現在的印象來看，克利絲認為此言非虛。

「汝好像在做什麼準備。就讓吾看看，汝是否能夠取悅帝王之心吧。」

眷屬們一擁而上，朝克利絲釋出敵意。

即便克利絲解除施加在眷屬上的魔力，依舊沒能停止牠們的動作。

「不只是覆蓋命令那麼簡單，還能強制將魔力本身化為己用嗎…！？」

「正是。」

不得已，克利絲伸出右手。

作為並列分體，克利絲僅擁有本體實力的五成，在這樣的情況下要一邊維持〈赤血刻槃〉、一邊釋放新的招式，對她來說十分吃力。

但也只能這麼做了。

「〈赤染紅蓮〉。」

赤色的血珠掃向眷屬，一個個嵌入到牠們體內。

隨後，血化為火。紫紅色的烈炎將眷屬們吞入其中，直到全部被燒成灰燼之前，這股火焰都不會熄滅。

「原來如此。並非真祖，卻仍掌握有這等力量，想必汝獲得的血是精心調製的吧？」

見眷屬已經消滅，《魔王》似乎要親自上場。

克利絲不會給他這樣的機會，自始自終對克利絲採取觀察的態度，是《魔王》的錯誤判斷。

血鐘的計時於此刻經過一轉，圓周之旅返回了頂端。

「嗯？汝的這股力量……」

克利絲身後的血鐘失去形體，崩潰後受重力牽引擴散至地，形成一片赤色池塘。鮮血般的液體源源不絕地從中湧出，淹沒了周遭的土地。

同時自上空落下，數根血柱觸及地表、在天地間連成一線。

《魔王》饒有興致地抬頭仰望高空，卻不見血柱從何而來，無法窺視到盡頭。

「呵、呵哈哈哈哈哈！這可真是不得了，吾開始感到振奮了！」

在《魔王》高昂的笑聲中，克利絲 • 勒 • 菲爾汀的絕技在此解放。

「——〈血之理：逆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