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那股氣息，有如望著無盡的深淵那般。

黑暗、冰冷、無助、絕望，就像是將眾多負面情感聚集起來，然後再一口氣爆發出來。

沒錯，就好像在面對《大罪狂亂》最強的那個男人——奧斯。

本該是此次襲擊事件中最強敵人的《兩儀皆空》，已經被我和艾露同學打倒。

可是自東門傳來的那股壓迫感，遠不是《兩儀皆空》能夠比擬，甚至跨越了城鎮、就重壓傳到西門這裡。

教師們想必是察覺到了吧。但為了不讓鎮內的居民感到擔憂，他們不會隨意行動，不然就違背老太婆計劃的本意。

學生當中、娜婭學姐他們肯定也注意到了，希望不會影響到鬥武祭的比賽。

「這是突發狀況吧，你要怎麼做？」

艾露同學向我這麼問道。

雖然是用詢問的方式，可是艾露同學的眼神中，透露出她早就知道我的打算。

「傳出氣息的地方是東門，是老太、學院長鎮守的地方。儘管我不認為學院長會有什麼意外，不過……」

有股不詳的預感盤繞在心頭。

我和艾露同學以兩人最快的速度穿越亞爾薩，直接用最短的直線前往東門。

「那是…！」

在東門的城牆上，我們得以用俯瞰視角觀察戰況。

明顯是敵人的龐然大物。

先我們一步抵達東門的矇老師。

以及……

連〈血之理〉這種殺手鐧都拿出來，看上去還是陷入苦戰的老太婆。

「艾露同學，請妳先掩護我。」

「我知道了。」

艾露同學同樣感受到敵人的強大，毫不猶豫讚同我的話。

於是〈銀色戰線〉開始壓縮。

我們一同跳下城牆，瞄準著前方的黑色巨物，艾露同學擊出她最強的術式。

「〈神殺槍〉！」

銀光化為直線，以超越音速的速度衝破大氣，發出一陣陣的轟鳴聲。

抓準〈神殺槍〉射出的那一刻，我以垂直的牆面作為立足點，奮力跳躍而出。

當來到敵人的身前時，即便對手的雙眼皆被黑霧遮蔽，我也能清楚明白到他早已捕捉到我的身影。

所以我不敢大意，直接釋放零距離下威力最強的戰技。

「〈明冥鬼神 • 五輪陣殺〉！」

四道斬擊轟隆作響，大地震撼空氣悲鳴。

割肉斬骨的手感傳入手中，等攻擊結束抬頭仰望時……

敵人的腹部已經被我切開一個大洞。

艾露同學的〈神殺槍〉雖然成功貫穿手臂，卻被敵人以毫釐之差躲過。

巨物抬起沒被貫穿的另一隻手，光是手掌就能把我的頭握在其中。能輕易奪去生命的勾拳呼嘯襲來，在感官放大數倍的視野中，我即時用〈縮地〉退開腳步，搶在拳頭砸中前遠離敵人。

從我和艾露同學的攻擊就能看出，若是以基礎的身體素質來看，這名敵人遠不及奧斯那般恐怖。

儘管有『後天性異能移植手術』帶來的超再生影響，但只能在奧斯身上造成坑洞狀傷害的〈神殺槍〉，能夠成功貫穿敵人的身體。

目前只有七成力量的我，也可以在身上留下巨大的傷口。想當初對付奧斯時，我可是在解放九成的情況下，配合妖刀〈噬言〉和赫蒂的〈哈提斯庫爾〉，才能在那男人身上造成同樣的傷害。

由此來看，敵人的基礎能力確實是不如奧斯。

……所以，這敵人還是一個怪物。

就算知道這個怪物的身體比另一個怪物還要弱，還是怪物的事實也不會有所改變，傳來的壓迫感依舊是那麼沉重。

若是把加爾達沃、奧斯和眼前的敵人丟到一個打不壞的房間裡，讓他們在裡頭大亂鬥的話，究竟會有什麼結果呢？

腦中都開始浮現出這種逃避現實用的念頭了。

「宮本！」

「嗯。」

艾露同學成功落到老太婆的旁邊，我也退到更後方、與老太婆和矇老師會合。

「老、學院長，這傢伙應該不是什麼《殲天之十方軍》吧？」

「是的話該有多好。他是《魔王》，與《大罪狂亂》、《女帝》齊名的《獄》之災禍。」

魔王、魔王……嗯？魔王？

「魔王！？」

「加爾達沃想方設法尋找的強者，居然就出現在這裡。」

就是說啊！為什麼每一次有強得要命的傢伙侵略過來，都會跟那個戰鬥狂擦肩而過啊！這樣好玩嗎！？

要是他能在這種時候登場的話，我倒是很樂意看到加爾達沃的臉！

「汝、持雙刃的男童，其技為《二天一流》吧。」

傳說中的《魔王》竟然知道我的流派，到底是該驚訝還是該感到榮幸呢？

「汝的技著實精湛，力、速、及散發出的鬥氣，皆刻印在吾的心中。」

「你被盯上囉。」

「……老太婆，不要鬧了！」

我一點都開心不起來！

「然而，對帝王全然無知之人啊，汝做了件可能導致汝後方城鎮滅亡之事。」

「什麼？」

從《魔王》那被我切開的腹部中，黑色的液體大量流淌而出。

老太婆的氣息變得緊繃，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她這樣，也直覺性地知道接下來要發生的事非常不妙。

果然，預感成真。

堆積於地面黑色的液體，無數看似野獸之物從中誕生。

那是生命的天敵——魔物，更讓人感到心寒的是，那每一隻每一隻都是災難級危險指定種。

「這到底是什麼啊！？」

「這就是《魔王》。他的每一滴血，都能創造出全新的危險指定種。」

「……咕！失策了！」

不對，是我太衝動了…！

在老太婆使用〈逆奪〉都無法佔據優勢時，我就應該想到敵人有能壓制血之戰士的能力才對。

「不只是如此，他還能用自己的肉創造出更高階的魔物，直到剛才都還沒見他這麼做。現在的話……」

「光是血能製造出危險指定種就夠絕望了，還有更高階的魔物？」

這下子，連矇老師都愣住了。

血肉能製造出危險指定種、甚至是再更之上的魔物，就算能明白一人的血與肉終究是有限的，可在達到極限前、我們看到的就已是無盡的獸潮。

「果然，只能把所有人都叫來了…！」

就在老太婆提起領口，打算透過設置其中的裝置拉起城鎮警報時——

「時間到了嗎？」

那是帶著極其遺憾的語氣，由《魔王》說出的低喃。

在我們的面前，《魔王》的身體逐步變得淡薄。從腳到膝蓋、再從腿到胸口，更是能透過其身體看到後方的景色。

「從與勇士的對峙中離開戰場，想不到有朝一日，吾會被迫做出如此懦弱的行徑。可哀啊，這副不完全的身體。」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說出這句話的是誰呢？

是老太婆？還是矇老師？也有可能是艾露同學？又或許，是我在下意識中脫口而出的也說不定。

隨著《魔王》身體愈發透明，誕生於其血液的魔物也同樣，看上去就要從這個地方消失。

「歷經四百年的沉睡，甦醒過後的吾在這世上還不是特別安定，待到穩定之時也已是一年之後了吧。話雖如此，吾甦醒的時刻也僅約莫三年。」

《魔王》看著還不能完全反應過來的我們，發出低沉的笑聲。

「此乃汝等力戰帝王之力的餞別禮！吾乃《魔王》，乃魔境之王！吾完全甦醒之時，《死境》將完全解放封印，鑰匙亦將顯現於世！」

「……《死境》？」

在我的印象中，緹蜜雅與加爾達沃也提過這個字。

是位於《獄》的某個地方……

「彼處，為吾與那女人共同創造、共同破壞之地，亦是吾等二人的骨肉誕生之處。勇士們，期待於懷、並警戒於心吧，面對即將開啟的《死境》！」

「你說得是什麼意思…！」

沒有等到老太婆的話說完，《魔王》在我們面前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嘖！」

完全確認到敵人的消失後，老太婆這才將〈逆奪〉解除，將血之戰士與滿地的血池瞬間收回在手中。

血之戰士被壓縮的瞬間，老實說看起來非常驚悚。

「啊啊，沒能弄清楚就讓人跑了。」

老太婆深深歎了一口氣。

不過很快地就收起情緒，像我們投出慰勞的眼神。

「辛苦了，各位。雖然剛才這麼說，可是能就這麼結束簡直是萬幸，畢竟真的差一點就要束手無策了。」

「是啊。《魔王》突然跑出來什麼的，誰都預料不到這種事吧，好在最重要的目的、守護鬥武祭看起來是成功了。」

「……總之，在東、西、南門的敵人都清理完畢的現在，危機應該是暫時解除了。矇，請你去北門那邊觀察情況，我則是繼續了解整體的狀況。」

「了解。」

矇老師立刻起身，往北門的方向過去。

接下來是收拾善後的工作啊。

「老太婆，那我們呢？」

「你們？說什麼傻話，我拜託你們的事已經完美達成了。」

老太婆用拳頭輕輕抵在我的胸口上。

「剩下的就是大人的工作了，抱歉啊把你也牽拖進來。現在應該還來得及，去幫徒弟加油吧，當師傅的。」

「耍什麼帥……」

輕輕撥開老太婆的手，輕聲向她道謝的同時，我跟艾露同學一起離開現場。

「宮本，你果然很在意嗎？娜婭學姐的比賽結果。」

「這是嫉妒嗎？」

「不是。」

被否定的這麼迅速，就算是開玩笑的也會傷心啊。

雖然我是想建立後宮的男人，但艾露同學可以對我表現出更多的愛慕喔！

「我不算什麼習武之人，不過我也曾見識過學姐的練習。想要見證努力之人的結果，我想這份心情是共通的。」

「……艾露同學說得對。」

抵達鬥武祭賽場時，比賽正如火如荼地舉行著。

看來大部分的觀眾都沒有感受到鎮外發生的事，老太婆的辛苦算是有成果了。

只是，包括悠鳴老師在內眾教師的視線，還是刺得我頭皮發癢。

除此之外，修學長、祈學姐、娜婭學姐三人以及達茲因，有幾人同樣將視線移到這裡來，雖然很快就回到比賽上。

發現那股力量的人應該還不只這些，畢竟《魔王》就是如此的強大。

「終於！本日的最後一場海選，準備要開始了！」

老太婆、不是在鎮外收拾善後的那個老太婆，而是作為本體的老太婆，用著高亢的情緒主持比賽。

本體與分體間是有聯繫的，明明從分體那看到的疲憊神態並非虛假……

「娜婭學姐是最後一場海選，還真是剛剛好。」

「可能是我平常做人太成功，運氣都站到我這邊來了吧。」

「……」

咦？艾露同學，妳不吐槽我嗎？

「選手進場——！」

今日的最後一場海選即將開始。

從出入口進入賽場的學生，明顯比一場海選的選手數還要少。

大概是因為有娜婭學姐的關係，大多數人都不認為自己能夠勝出，三十名選手中僅只有一半上場。

其餘留下來的，則是合成一氣打算將娜婭學姐打下神壇的野心家們。

「所有人都死盯著娜婭學姐呢。」

「在人數只剩四人、或是娜婭學姐本人被淘汰前，場上所有的學生大概都是她的敵人吧。」

不過，看起來沒有擔心的必要。

「娜婭學姐的眼神，可說是一點動搖都沒有。」

「嗯，很堅定的看著前方。」

當老太婆宣告比賽開始，賽場上的選手們一齊朝娜婭學姐發動攻擊。

應該說真不愧是二年級的學長姐們，無論是構築出的術式、還是纏繞在武器或四肢上的戰技，都有著極高的水準。

但、是！……嘿嘿！我家的娜婭學姐，可不會被這種毫無聯合的圍攻打敗！

「〈二天一流獨刀術 • 雙剋〉！」

發動了《二天一流》的獨刀戰技，自拜到我門下後，就將武器從劍轉成刀的娜婭同學，提著佩刀揮出斬擊。

流派的『根』，獨屬《二天一流》的雙重斬擊以『防與攻』之勢，將來襲的攻擊全數擋下，並擊倒了一部分近身而來的選手。

「這是什麼！？」

「不是《天心流》的戰技…！」

見到娜婭學姐展示的新力量，場上的其他人明顯陷入到動搖當中。

用眼角偷偷看向三年級區，果然連修學長和祈學姐都目瞪口呆著。

哼，娜婭學姐厲害的還不只這樣喔！

「真的假的！克利丁，妳還要變更強喔！」

「合作吧！戰士們到前面去，術師們在後面詠唱！」

「……是把我當作什麼危險指定種了嗎，這完全就是魔物戰的配置吧？」

見幾乎所有的人組織起來，就為了對付自己一人，娜婭學姐罕見的做出吐槽。

二年級學生的動作非常迅速，不一會就集合於一處，並在戰士們的保護下、術師開始構築起複雜的術式。

這是在看出《二天一流》不擅長中遠距離的特性，才採取的應對策略。

這是正確的。只可惜……

「〈天心流 • 常戰〉！」

以上段霞之姿衝刺而出，娜婭學姐利用《天心流》的速度，在無一人能反應過來的瞬間切到陣形中央。

趁著構築術式的詠唱尚未完成，娜婭學姐以刀背擊暈術師們，成功化解一大威脅。

從我這裡習得《二天一流》的戰技後，娜婭學姐很是厲害的成為了同時掌握兩種流派技藝的存在。

《天心流》與《二天一流》，兩者儘管都是使用刀劍的流派，貫徹的『根』卻大不相同。即便如此，娜婭學姐依舊能在不妨礙彼此的同時，靈活進行流派戰技的切換，上一刻還是《二天一流》、下一秒就使出了《天心流》。

綜觀整個大陸歷史，這種人不能說沒有、但趨近於零，只能說娜婭學姐真不愧是『武』的天才。

「比賽結束！」

這場勝利是毫無懸念。迅速將場上的選手淘汰至四人，本日最後一場海選便在學姐的無雙下結束。

喝采之聲如雷貫耳。

在眾人的歡呼下，娜婭學姐戴上在上場前收起來的眼鏡，並將眼神對準在人海中的我，朝這裡露出甜美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