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們趕到現場的時候,所有的〈方界曼荼羅〉都已經瓦解。
首先被我們捕捉到深層的,是繼承了《戌》之名的武尊,即犬人族吉娃娃種的吉娃臥郎。
「呦,臥郎。你好像順利打倒宮本羽世了囉,恭喜。」
「你給我聽好了你這隻臭猴子,臥郎才不會輸給那種傢伙!」
真不愧是吉娃娃,二話不說就吉度憤怒,抓著法孫先生的衣領破口大罵。
算了,這也代表擔心他是多餘的吧。
比起這個,另一邊的情況才是重點。
「……」
在趕往這邊的途中,我就已經感應到她的氣息。
視線的前方,毓將因精疲力竭而昏過去的雪音溫柔抱在懷中,踏著平穩的步伐走向這裡。
面容、氛圍、以及寄宿在眼神中的光芒,都與記憶如出一轍。
想著這些的同時,以法孫先生為首的三位武尊開始動作,紛紛在毓的面前低頭跪下。
「許久未見囉,毓大人。」
「不需要這麼拘謹。都過去了六年,現在的吾已經不是《太陽》了吧。」
「確實,在您『失去蹤影』後,我等必須做出填補《太陽》空位的愚舉。但即使如此,您仍舊是這亞人國的光,是名副其實的『太陽』。」
「老樣子死板啊,斑泰德。」
露出受不了似的苦笑,毓將注意從斑泰德先生身上移開,看向一旁的吉娃臥郎。
「這六年間,《十二武尊》似乎也有很大的變動。」
「是,臥郎是在四年前受領《戌》名之人。此次,能拜見到毓大人的尊容實屬臥郎的榮幸。」
……蛤?這誰?
雖說是在毓的面前,但這個彬彬有禮文辭謅謅的吉娃娃是哪位?
「吱,你誰啊?」
連法孫先生都有一樣的反應,就知道這不是我的問題。
「……臥郎不只是烏赫德伊的人,更是代表整個國家的《十二武尊》。現在創國的神子就在面前,展示禮數乃理所當然。」
吉娃臥郎以沉穩的語氣做出回應,然而他那顫抖的身體已經出賣了他。
不出我所料,下一秒……
「但是——!你給我聽好了,明明是武尊卻拿棍不拿刀的金色臭猴子!要是你以為臥郎在毓大人面前不會動怒,那你就大錯特錯了!臥郎該發飆的時候,臥郎就會發飆!」
哎呀,破功了。
果然是吉娃娃,一句話就能讓他陷入吉其暴怒的狀態。
按照烏赫德伊的階級制度,武尊在神子的面前做出這種情緒是不被允許的,更何況那名神子還是毓。
即便如此,吉娃臥郎還是發飆了,或者該說發神經了。
看向毓那邊,她的臉上完全沒有譴責之意,反倒是滿意似的點著頭。
「嗯,真是有精神。斑泰德,要好好跟他學習。」
「不,您要我向那個學習也太強人所難了。」
「你給我聽好了,超級妹控!你別把臥郎稱作那個!臥郎才不是那個!」
「……唔。」
自從在亞人國邊境見到面後,表情一直都沒太大情緒波動的斑泰德先生,現在因為吉娃臥郎的話扭曲了。
明明看到宮本羽世的偽尊名都沒有這麼誇張,是那個嗎?因為妹控這兩個字的關係?
我記得斑泰德先生的妹妹,是《七星神子》中的《太白》,曾經在三國祭時有見到過面。
嗯嗯,有那樣的妹妹,會成為妹控也是理所當然的。我在內心中,擅自對斑泰德先生產生親近感。
「……好久不見了,狩。」
「嗯,真是毫無感動的再會呢。」
三名武尊還單膝跪在地上,其中一位吉娃娃更是吉度張狂的叫罵著。
在這樣的情況下重逢,無論心中有多麼感慨都表達不出來。
算了,這樣也好。
那種情緒不適合毓,同樣不適合現在的我。
「毓大人。」
「嗯,感謝。」
武芳將尚未恢復意識的雪音接過手,並向後退了幾步。
心中對武芳的機靈表示感謝,我跨步向前、一把抱住了毓的身體。
「明明我的身高也不算太矮,卻連加上耳朵的高度都超過了。」
「畢竟是成長期啊。」
時隔六年,我的身高早就超越了毓。
在正面相擁的情況下,我能將整張臉埋在毓的頭頂上,並享受被柔軟狐耳包覆臉頰的天倫之樂。隨著接觸,熱量在兩人之間傳遞,無論是身體還是心靈都變得十分暖和。
屬於女性的芬芳也在這近距離下,湧入到鼻腔當中。
儘管這舉動會讓我看起來很像變態,但鼻息還是不受控制地沉重起來。
在此必須特別強調,這裡並不只有我們兩人。可即便如此,我也不想放開環繞著毓腰部的雙手,心中更是只剩下一直持續下去的願望。
「咻~~」
但那隻猴子武尊真的好吵。
「……咳嗯。」
來自武芳的視線也十分刺人。
於是在依依不捨下,我鬆開了手臂,將與毓之間的距離拉開。
「不只是身高,就連內心都完全變成一位小色鬼了。」
「畢竟我是要成立后宮的男人啊!」
「……當初說的確實是這樣。」
怎麼就擺出一副不敢苟同的樣子呢?
「把你交給小克照顧該不會是錯誤的判斷吧?」
「「是。」」
「武芳就算了,怎麼連你也……」
因為就連我自己,都覺得那個老太婆根本不適合照顧人。
雖然這樣講很奇怪,但妳看看我現在變成怎樣了?我敢說其中有快一半的原因要歸咎到老太婆身上。
看看那個亞爾薩學院,據說從老太婆當上理事長後開始,一切就都變了。
現在的那裡與其說是就教導人步上正軌,不如說是透過反面教材令學生們發人深省。
少數的例外也就不破老師、佩拉老師和阿士曼老師吧,但他們都是老太婆任職前就在學院內的人,所以跟其他教師(尤其是那隻大猩猩)有差。
「老實說,能在這個時間點上與你再見一次面,是出乎我意料的。沒想到連雪音都能運用那股力量,強制將我身上的束縛暫時解開。」
「……暫時,是嗎。」
現在的毓,並非是真正的她自己。就這一點,我其實是非常清楚。
趕過來的途中,雪音與宮本羽世兩人的氣息曾消失一段時間,當能再次捕捉到她們時,也剛好確認到了毓。
想必是雪音透過『某種方法』,才能讓毓以這虛假的身體出現。
既然是虛假的,那就會被真實吞噬。
「差不多了。」
隨著這句話,毓的身體開始褪色。
人的膚色、黃金的長髮、華美花色的衣物,全都化作單一顏色的寒冰。
「又要道別了呢。」
「你看上去倒是不怎麼悲傷。」
「當然,因為還會再見的。」
現在,扭曲著毓存在的正是經由〈神秘忘逐〉封印的,我身為二十二神定者的權能。
雖然還不知道究竟有什麼方法,可以解開那最後的一道封印。但我相信,再見面的時刻一定會到來,就算不會我也會自己過去。
畢竟……
「我,是宮本狩。是要成立后宮的男人!……所以,不會讓妳逃走的。」
「哈哈!真囂張!」
笑著,毓將視線移向從剛才就一言不發的武芳。
與我之間的道別已經結束了,接下來就是那位相處時間上,比我更加長久的護衛加徒弟。
「武芳,恭喜了。即便不在該處、也不在當下,但我還是聽到了,聽到由妳譜出的優美旋律。」
「……毓大人。」
「『重天的喝采』,那正是妳抵達《二天一流》終點的証明。可是,妳同時也得記清楚,那絕非是妳本人的極限。」
毓將手放在武芳的頭上,撫摸著她略帶粉色的銀髮。
「……狩和雪音就拜託妳了。」
「是!」
得到武芳強而有力的回應後,毓回了我一個眼神。
視線交錯了幾秒後,宣告最後的變化到來。當顏色完全褪去,黃金的神子便化作沒有生命氣息的冰塊,在碎裂聲中失去人形。
「老樣子,有她在該感傷的氣氛都會消失不見囉。」
「這就是毓啊。」
法孫先生邁開腳步,往位於不遠處的宮本羽世的屍體走去。
作為『最後一個死去』的宮本羽世,在決鬥領域〈方界曼荼羅〉加註的道理下,那邊正是宮本羽世的正體。
一心想著顛覆亞人國、在六年前與《巳》之武尊同流合污、甚至是迫使開國神子陷入無法行動狀態的大罪人,在今天被驅逐於世。
「宮本狩。偶們被所謂的立場束縛,導致必須利用你們來結束這場該死的鬧劇,真是對不住。」
「不。就我們來說,能親自了結這段孽緣,是求之不得的。」
「吱吱,感謝通融。」
關於這件事的後續,法孫先生他們應該會自行處理,也不會麻煩到我們這邊來吧。
總而言之,我們在這亞人國該做的事,已經全部結束了。
「總算能夠回去見艾露同學她們了!」
「……狩少爺這種地方,也是被毓大人荼毒的很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