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24＞

昨天我在比腕力的途中，眼前忽然一片模糊。

後來就沒了意識...

不記得任何事，這讓我有些害怕。

如果像那些醉漢亂脫衣服、到處搭訕不認識的人，我肯定會瘋掉。

但是...一定要確認過我才放心。

「隆彥是問自己喝醉後做了些什麼嗎？」

「你要老實說，不可以亂講哦！」

「知道了。」遠堂笑得很詭異。

「比賽時，隆彥把對手看成找我們碴的人。然後啊～舉起酒桌、亂砸一通，大聲嚷嚷著要把酒樓裝潢一遍呢。」

「咦...」

這是什麼嚇人的場面...

「還有呢？」我硬著頭皮問。

「後來我把你帶出酒樓。那時隆彥根本認不得我，還以為我是什麼破壞神派來的間諜。」

「你在說什麼東西啊？」我擺出不相信的樣子。

「不要以為我在亂講，剛才說的都是真的。」

酒精的作用，確實有可能讓人說出奇怪的話。

「...繼續吧。」

「你像個害羞的女孩兒，彆扭地把贏得的紋身貼紙交給我。說著：『人家最喜歡勝彌了哦～』我拒絕不了你熾熱的眼神，只好收下這份禮物，再帥氣地將你扛回營區。」

這邊一定是他在胡扯，我不打算相信。

「欸！你也給點反應好不好？」遠堂生氣地晃著手臂。

「你那眼神看起來就是『這傢伙又再亂掰了』，真過份！」

「難道不是嗎？聽完後我更懷疑你前面那段話的真實性。」

「真的啦～你看，這就是證據！」遠堂拿出貼紙，在我面前晃了晃。

「只憑這個不能證明我會像害羞的女生把東西送給你。」

「你個頑固的傢伙。」他撇過頭。

沒對你翻白眼已經很客氣了，好嗎？

不過，還是得說一下才行...

「抱歉，遠堂...」

「誒？為什麼隆彥要道歉？」

「因為我昨天一定添了你很多麻煩吧？臉上的傷也是...雖然記不太清楚，但感覺是我造成的。對不起...」

「啊...別介意啦。是我帶你去喝酒的，就該承擔起讓你喝醉的責任。」

「可是你有勸阻過我啊...是我不對，硬要逞強。」

「但那是因為隆彥想幫我拿獎品...啊啊，別再說下去啦。我受不了這種沉重的氣氛，就當作我們都扯平了。可以嗎？」

「恩。」

「話說回來，隆彥...」

「你好像越醉就越強耶！既然如此，要不要喝杯酒後去挑戰大野啊？」

「不...你是打算害死我嗎？」之前領隊說過...要是敢喝酒亂發瘋被他看到，就會讓我們知道什麼東西比酒精更可怕。

●24-2

早上在空地聽領隊訓話，我有一半的精神都在思考如何變得厲害。

如果離營前不能打敗領隊一次，我大概會很不甘心吧。

仔細想想...我以後要面對的敵人，也可能出現比領隊更強的傢伙。

連領隊那種堂堂正正的攻擊都躲不過，的確是把自己置入危險中。

我...必須變得更加強大才行！強大到可以保全自己的性命，然後...

「咦？」

「下雨了？」

「煩耶，偏挑這時候...」

四周開始出現抱怨聲。

「閉嘴。你們想淋一整天的雨嗎？」

大家都安靜了下來。

在領隊說完話前，我們只能一直站在原地。

「一點雨就大驚小怪。這輩子都沒看過水是不是？」

本來這時集合就應該結束的，可是加上領隊念人的部分就...

「慘了...」某個聲音短暫出現，又立刻結束。

「今天就到這裡，等下拿毛巾把自己擦乾。」

「太好啦～～～」其他人歡呼著。

「還有一件事...」

領隊又開口了....不知道要說什麼？

「遠堂 勝彌。茶水備好了，只差你。」

我回頭瞄了一下，看見遠堂頭上的染料流得他滿臉都是。

「是的...」遠堂完全不敢多說話，閉緊嘴巴不停發抖著。

領隊從來不在集會時指名道姓，感覺這次他真的很生氣...

●24-3

因為無法在戶外活動，訓練項目大大減少，很快地結束了。

我去醫務室拿書來看，結果在走廊上聽見領隊罵人的聲音。

「吵死了...那傢伙真該學會人類的說話方式。」醫生埋怨著。

「換做我就會叫犯錯的笨蛋去洗隊上所有人一星期的內褲和襪子。」

我覺得...其實醫生在某種層面比領隊更恐怖。

「做錯事還要我浪費力氣去教訓他，根本欠揍。」

「醫生還是我認識的那個醫生呢...」

「這話什麼意思？你是不是想被解剖？」

「我沒惡意啦...啊，好像唸完了？我去看一下情況。」

「呼...」從醫務室出來後，鬆了一口氣。

把人醫好會用到好幾種手術刀，但解決不爽的傢伙只需要一把。

我太清楚醫生的技術了，所以趕緊逃離現場。

●24-4

我在走廊看到靠著牆罰站的遠堂，他還舉著一個牌子：「不要笑我」。

路過的人看到遠堂已經覺得很好笑，那牌子讓他被人嘲笑得更嚴重。

「那是怎樣啊...我本來沒有要笑的。」

「染髮那麼明顯...為什麼認為自己不會被發現？」

「趕快叫大家過來～這畫面太經典了，不看太可惜啦！」

一群人看著遠堂指指點點，他臭著臉不發一語。

我得幫助他才行...

要有禮貌地請這些人離開。

我做好深呼吸，然後對他們說：

「識相點，行嗎？」

「失敬了！！！」講完的瞬間，全部人都散開。

幸好大家都是能溝通的人，這下省了不少力氣。

●24-5

「你來啦...」遠堂有些吃驚。

「沒事吧？」

「如果隆彥是指剛才的事，那沒什麼啦～」

「我已經習慣被人嘲笑了。所以這點程度不打緊的。」

「被人嘲笑？」

遠堂...也有過那種討厭的經歷嗎？

「恩。不過...那是以前的事了。那些笑我的人只是不明白為什麼我要如此看重某些東西，才會因為不理解而覺得那是好笑的事。」

「這樣啊...他們大概什麼都不懂吧。」

「對呀。正是因為他們不懂，我就不會把他們的嘲笑當一回事。」

「遠堂...感覺好厲害。」

我無法像他一樣，忽視那些閒言閒語...

「呵，你怎麼露出崇拜的眼神？我都不好意思了。」

「因為...要做到那樣很不容易啊。我覺得...」

「一起罰站，可以聊更久。」領隊走了出來。

「非常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再一個小時就結束了，隆彥先去別的地方待著吧。等下午餐見。」

「啊...好。」我趕緊離開現場。

「別牽扯無辜的人進來啊...」

「軍裡本來就習慣連坐制。」

走遠前，我依稀聽到他們對話了一會。

遠堂時不時就會跑去找領隊聊天，他們的互動也不太像長官和下屬...雖然還是有一定的禮數規範，但感覺他們的關係好像真的比其他人親密。

●24-6

午餐時間到了，遠堂高興地跑來跟我一起吃飯。

有點好奇他跟領隊的關係，卻不知道如何開口...

而且...不想讓他以為我是個喜歡刺探隱私的人。

「隆彥，你怎麼不吃啊？」

「啊...我在想事情。」

「你有煩惱哦？說來聽聽。」

「也不算煩惱啦。只是因為...」

這時，遠堂叉子的肉丸掉在地上。

「啊，等我一下。」

「好。」

他彎腰撿起那肉丸，拍了拍便想放進嘴裡。

「住...住手啊啊啊啊啊！！！」我趕緊大聲制止他。

「掉在地上三分鐘我也吃哦。」他輕鬆地笑著。

這種事情不需要強調了...

「都弄髒了，就丟掉吧。」我想說服他。

「只是沾了點灰塵嘛～吃不壞肚子啦。」

遠堂說完食物又墜落，還在地上滾了起來。

他追著沾滿無數灰塵和細菌的泥球，我一腳碾碎那東西。

「拜託不要吃了，我的給你。」

遠堂抬頭看我時，嚇了一跳。

「隆彥那表情比較像在說：『再拿我就弄斷你手指，真的。』...」

「我有那麼恐怖嗎？」

「恩恩。如果眼神可以殺人，我剛才應該掛了...」他邊抖邊說。

「抱歉。」

「沒關係啦～我還是頭一次被隆彥嚇到呢。」

「啊...不只是我，一定還有很多人看過隆彥這個樣子吧？」

「誰叫你說話老是不看著對方，態度冷漠又愛理不理的。」他笑著。

「我也想過...大家不敢跟你對打的原因。除了隆彥本身太強，和你打就必輸之外，還因為你這小子從來不留情面。」

「每次都非得使出全力打得對方落花流水不可。簡直是故意讓人家輸得超級難看。他們把面子都丟光了，自然下回就不會再找你練習。」

我哪有那麼過分...？

仔細想想，好像有這麼回事...

「不過也是因為那些傢伙實力不夠啦～會叫的狗不咬人嘛～」

「輸了就在那邊找藉口，難怪都不會進步。」

就像肯定自己的看法，他點了點頭。

●24-7

「有句話是這麼說的...『強者總是孤獨』，我覺得很適合形容隆彥。」

是...這樣嗎？

我倒是覺得自己太弱了...所以才沒有人願意待在我身邊。

「可是，你現在有我這個好麻吉，這樣隆彥就不會寂寞了吧？」

我們...已經是好麻吉嗎？

「哎？為什麼不回答？」

「難道說...我還不算是你的好朋友嗎？」

好朋友？朋友還有分程度的嗎？

「真假喇？拜託快跟我說我是你的好朋友！！！」

「再不說我就哭給你看喔！」他抓著我的手，鼻涕快流出來的感覺。

「哪有人這樣強迫的？」

「我們不是一起吃飯、一起上廁所、一起洗澡，而且還睡過了嗎？」

「不要說成這樣，很噁心啊！」

「噁心也沒關係...好朋友之間就是什麼肉麻話也說得下去，要是你再不承認我就繼續講！」

「我說就是了...」實在受不了他的攻勢。

「我們倆，是朋友。」

「是『好』朋友！」他非常堅持。

「好啦好啦！我們是『好』朋友。」

「嘿嘿～再多說一點。」

「多虧有遠堂，我的生活變得一點都不無聊。」

「哇！你那張嘴挺會講的嘛～不錯哦。」

真想賞他一拳。

「好麻吉～♩～好麻吉～♪～好麻吉～♫～」

他開心地哼著歌，好一會才開始吃飯。

不懂他為何能高興成這樣？還真是傻...

不過...感覺也不壞。

●24-8

晚上找領隊特別訓練時，我把筆記本拿給他看。

「這是...」他認真地翻看裡面的內容。

※鉤子藏進魚餌，放入不同深度

※魚線綁樹枝確認動靜

※預留線段，以備拖拉

※魚線需保持垂直

※順著潮流撒網

※浮游生物→有魚(°)#))<<<

準備：繩索、魚叉、魚鉤、魚餌（魚網、船桅）、魚線......

「您覺得如何呢？」

「恩...還不錯啊。可這畫在角落看起來腦袋破洞的東西是什麼啊？」

「飛、飛魚...」我羞赧地說著。

「飛魚？你說這隻嗎？」

「恩...」

「飛魚哪是長這樣啊？而且也沒有翅膀，你畫得根本不...」

「別這樣啦～多給初學者一點信心嘛。」遠堂急忙阻止領隊講下去。

「好吧...清島，我跟你說。」

「是...」

「比起畫畫，你作筆記的能力更好哦。」

嗚嗚...

我那麼努力地畫，竟然還是變成這樣...

「我真的沒辦法成為漁夫嗎...？」

「我看這樣吧。這次休息外出的時候，你去那個肉攤啊買條魚肉香腸吃，享受一下魚的滋味，再加點鹽就有海水的味道。」

「實際多了，對吧？」

領隊的安慰一點作用都沒有。

「不要啦，超沒感覺的...」

「不然我把你做成魚肉香腸，怎麼樣？」

「我還是乖乖當軍人就好了。」

●24-9

領隊要我們持續練習之前的訓練項目，做完任意三個再向他挑戰。

輸了就回頭重練，覺得可行就去找他，每天他會教一點新的東西。

似乎打算一直輪流到我們十項都能完美達成，並以擊倒他為目標。

我在對打的過程中，忍不住問了...

「請問...您為什麼這麼強呢？」

「應該是因為...我想保護我的家人吧。」

家人...嗎？

「我愛我的妻子，但我知道她比我想像中堅強，不用我操心。」

「不過...我女兒自小就特別怕生。我心裡總放不下她。」

「我老怕她在外頭被野狗欺負、怕她受了驚嚇晚上做惡夢、怕她又躲在哪個角落自己一個人哭。我恨不得在她傷心受怕的每個時刻都在她旁邊陪著她。可是因為工作的關係，我能陪她的時間其實不多...」

領隊面露疼惜的神情，很少見他這樣。

「多說一點。」遠堂湊過來。

●24-10

「每天工作結束回到家裡，她都會第一個跑出來迎接我。用她那真誠溫暖的微笑趕跑我所有的疲勞，同時也融化我的心。」

「她喜歡和我一起摺很多紙鶴，喜歡我跟她玩捉迷藏，喜歡我唸床前故事給她聽。每次她聽故事，聽著聽著想睡覺了，就會拉拉我的衣袖，跟我說一聲『晚安～』，聽到我也回她『晚安。』，她才會安心入睡。」

「出遠門的前幾天，她就會變得特別黏人，總要我多抱抱她、親親她的小臉頰。有的時候她把家裡上上下下都找過一遍，只為了看我還在不在。」

「有次她很興奮地跑來找我，說是要告訴我一個小秘密，叫我要很認真聽。我立刻低下身子、豎起耳朵。她深怕被別人聽到，所以用很小很小的聲音說著：『我、愛、你～』。」

「我也好愛好愛妳...」領隊的淚水在眼眶內打轉。

「我願意賭上這條性命，只要她平安快樂地活在這世上。」

「想當初離別的場景，可真是折磨死我了。」

「我知道那孩子絕對不肯，所以收到軍令的事情只告訴了妻子。」

「趁她出去玩的時候，趕緊收拾東西，跟妻子道別就離開了。」

「不過...就在我剛踏出家門的時候，愛理...我女兒就站在外頭看著我。」

「好像是她在和朋友玩遊戲時，恰好經過了家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