稱宗繼武為賢弟、宗繼武稱他為兄臺,帶有些許俠氣的儒生,姓杜名徽之,字子默,是通過地方州所舉辦的解試,獲得舉人頭銜的衛國人士。
在漢陽地域有"舉人"這個身分,可獲得見到中低階官員不必行禮、不可對其用刑、地方百姓會用尊敬的眼神看待、每個月都有生活補助津貼,以及免除所有稅賦徭役的特權,芝麻綠豆大的小官也不敢輕易得罪。
講白一點,舉人就是官員的預備軍,只要再通過由禮部舉辦的省試,以及通過由皇帝親自主持的殿試,而且只要通過殿試,就不必經過吏部考察審核,官職直接由皇帝指派,飛黃騰達就已是既定事項,成為駙馬爺也不無可能。
以上特權尊榮禮遇,全都要通過層層考試後才能享受到。
想要獲得"舉人",必須要先得到"秀才",只要參加過各地方的童試、府試、院試,最後階段的院試無論通過與否,都能獲得"秀才"的名號,但只能得到地方上的百姓跟官員的些微尊敬,跟不必向官員行禮和不能對其用刑的特權而已。
能夠從童試、府試跟院試中脫穎而出,又能考中舉人,杜徽之已經算得上是非常優秀的人才了,但是就是沒有辦法考過省試,屢考屢敗。
科舉是全國的書生文人拚殺的戰場,因此人上有人、天外有天是很正常的,同時也為了不要有遺珠之憾,只要省試考過三次都沒過的話,就可以直接去吏部報到,吏部就會開始考核然後派遣官職,不過官位都是中低品秩、不重要的職位或是屎缺,而且只要沒有發生啥重大事件的話,這輩子想升遷基本上是無望的。
如果只是庸碌俗物之輩的話,大概就只步於此,當個芝麻綠豆的小官得過且過、渡過小確幸的小資人生就好,然而可惜的是,杜徽之是心懷鴻鵠之志的。
省試考了又考、屢考屢敗、再接再厲,已經考到禮部的人都掛著"考試也是要靠運氣的,你沒有繼續往上爬的運氣,而且也已經考過三次了,就乖乖任命當個鼻屎大的小官,好好混過這輩子吧"的臉色,但是杜徽之並未此打退堂鼓,毅然決然地參加第四次省試。
接著……杜徽之在赴京趕考的路途上,被洗劫了!在一向盡力維持旅途安全的衛國,尤其在官道上被洗劫,是件很稀奇也是件很嚴重的大事!
不過杜徽之當時的出發地點,是他的家鄉-衡陽郡的曆陽縣,兩年多前的那個時候,還是反賊猖獗放肆的時期,被洗劫似乎也沒那麼的反常。
總之,杜徽之遇上攔路打劫,當機立斷把身上的財物扔掉!立刻拔腿就跑!拚死逃出生天,雖落得身無分文但總算是保住一命。
沒被劫匪殺掉,但也因為身無分文而導致餓倒在路邊,奈何橋逐漸往這邊靠過來;在彌留之際,恰好有個路過的遊俠伸出援手,救了自己一命,也得到護衛並平安抵達京城考省試。
「……學生與宗賢弟認識的經過,就是如此。」
轉移陣地到路邊的茶肆,杜徽之對著大夥訴說過去發生的事。
不只是女性陣眼睛閃閃發亮,就連种士儼、威爾還有那個飄然風貌的遊俠,也是副興致盎然的模樣。
無論男女老少,八卦消息人人愛聽,而有些茶館酒店為了招攬生意,會將小道消息或是些閒言閒語,以八卦的形狀貼在牆上,因此小道消息也被稱為八卦。
雖然有些進步,不過還是有點白目的威爾,問了最不該問、但是大家都想知道的問題:「那……那一次的考試,有考過嗎?」
這問題一出,現場原本來算熱絡的氣氛,瞬間降到冰點!提問的白目也感到現場氣氛丕變,掛上尷尬的神色。
「……最後還是……沒考上……學生也不想繼續再當蠹蟲了,就忍辱去吏部……得到了個正九品團練判官的職位………」
判官並非字面上審理案件的法官之意,而是處執行處理各類事務、官署長官的僚屬,像是節度使、觀察使、團練使、宣撫使、安撫使、制置使、轉運使……等,都會配置幾個判官,好處理各種文書或雜事。
判官都加上所屬單位或上司的名稱,以顯示這些判官的真正身分和職務,像杜徽之的團練判官,就是負責處理民兵團各項雜事的庶務官,鼻屎大的小官。
因此說到這兒,氣氛變得更尷尬了………
「唉,英雄蓋世如霸王而不能及得天下,文章才幹如徽之而進取不得官,」
杜徽之將桌上的茶杯拿起,像是喝酒般的一仰而盡。
「得知蕭王爺自願到前線報效朝廷,學生本想前去投靠、藉以發揮才幹,然而在半途上遇到了郭兄弟,就………」
講到後面,杜徽之的態度變得扭捏起來。
「杜生跟公桓因為相談甚歡,就在酒店喝了個酩酊大醉,之後吾就替他們付了酒錢一起帶回來。」
杜徽之難以啟齒的話,由种士儼幫他說出口。
「……真是……慚愧………」
聽完杜徽之來到齊國的經過,宗繼武問:「杜兄臺不想回去嗎?」
「學生……在故國已經沒有牽掛了,而且知音難遇,倘若無法在官場上施展抱負,跟著義氣相投的知己們一同闖蕩,也不是壞事。」
「嗯……這位兄臺是?」
「在下許述,字元敘,也與杜兄差不多,與偶然相遇的公桓閣下把酒言歡,然後就跟著一起來了。」
飄然風貌的遊俠-許述,對自己的介紹簡潔有力,讓心懷好奇的人想要再多問問,可是外頭急忙跑過來的人-郁國,打斷了繼續問下去的時機。
「文莊兄,大事不妙啦───!!!老柴他……老柴他………」
「柴使君怎麼了?」
「老柴他……老柴他又跟阿耿,還有那個新加入老魯跑去喝酒賭錢去啦───!!!」
才說完,就聽到"乓!"的茶杯粉碎聲音,還有青筋暴露、怒氣騰騰,長髯都有些倒豎起來的种士儼,周遭的氣溫也降到會令人起雞皮疙瘩的程度。
「……在哪裡?」
「在…在……在隔三條街的桂花巷裡………」
郁國說出地點後,种士儼立刻衝出茶肆,無人敢擋。
過了一會兒,又匆匆跑回來,快步走到茶肆老闆的面前,將茶點跟賠償杯子的費用,交到手上:「方才太心急,种某竟把這最重要的事給忘了,望東家海涵。」
「不……不會、不會,大爺您客氣了………」
付完錢跟賠償費,种士儼又匆匆離去。
沒有不跟著一起過去的理由,全員跟在种士儼的後頭,往隔三條街的桂花巷前去。
到了目的地,一行人看到已經喝得爛醉的柴業與耿邕,還有一個穿著華麗衣裳、身形與容貌都能稱之為偉丈夫,一樣也是爛醉如泥的模樣,跟著柴業與耿邕一起叫囂著:「骰下去啦───!!!」
「這把全看你的了啦───!!!」
「放心吧!我可是習得沈彥道的摴蒱真傳!這局穩的了啊───!!!」
回話的也是個穿著華麗衣裳,容貌相當得有男子氣概,有著像刺蝟般的鬢髮跟稜角分明的眉毛,最大的特徵就是面有七星=臉上有七顆雀斑的偉丈夫,只是現在的行為舉止,實在是跟偉丈夫扯不上關係。
跟另一位即使已經爛醉如泥了,但是仍能維持住偉丈夫風範的相比,高下立見。
就在面有七星的偉丈夫,要擲下摴蒱用的擲具(木)的時候,巨漢-种士儼,以及一名身穿戎服的年輕軍官,兩人同時使出金臂勾,一前一後地將四個喝到茫跟玩得太嗨的四傻同時夾殺撂倒!
「使君!都這個時候了還在玩摴蒱!」
「大哥!都這個時候了居然還在玩摴蒱!」
異口同聲的二人,相互看了看彼此,露出惺惺相惜的眼神,然後互相作揖:「吾姓种名士儼,字文莊。」
「在下范聰,字子穎。」
簡單的自我介紹後,种士儼和范聰,再看了看被撂倒在地上翻白眼的四傻,忍不嘆了口氣,然後更加惺惺相惜了。
「……總而言之,先人抬回去再說吧;對了,公桓人呢?」
經郁國這麼一說,靖武鏢局一行人才想起來,呼呼大睡的郭麃,被放置在方才的茶肆那邊,忘了把他一起帶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