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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門出身的濮陽內史.蔚濬,在王諄之亂時立下相當大的軍功,以寒門之身晉升到內史之位,鎮守的地點又是對北方梁國的重鎮-濮陽郡,內史又是軍政兩權全攬在手上的官職,在極度重視世家門地的齊國,是難能可貴的特例。


可是才經歷過權臣之亂、世足勢力與威望大幅下滑的齊國,面對這個寒門出身的濮陽內史,自是有所忌憚,更別說換了位置就換了腦袋,況且他覺得-老子出兵、出力、出錢、出血汗賣命,才得到現在的地位,居然比不上只出張嘴、動動舌頭的世族子弟,而且居然還是王諄的堂弟王禱!


王諄之亂能夠平定下來,全靠瑯琊王氏另一個重鎮-王禱,向新任的皇帝(橡皮圖章)投誠,分散掉王諄的力量,並帶風向操縱以及輿論,讓局勢往皇帝這邊傾斜,最後逐漸導向勝利。


假如王諄在中途沒有重病而死的話,或許這場亂事會持續得更久也說不定。


總之,因為王禱的功績,瑯琊王氏沒有被全族誅滅,只肅清掉王諄一脈,並讓平息亂事的最大功臣王禱,與同樣平亂的第二大功臣-二流世族出身的徐諒,共執朝政,延續一流與二流世族之間的政爭。


世家之流鬥歸鬥,但是有一項共識-鑒於前車之鑑,絕對不能讓粗鄙跋扈的武夫爬上來!因此對蔚濬和另一位也是立下不少汗馬功勞的邊疆重鎮-褚越,極盡打壓抑制。


然而蔚濬跟褚越,也不是全然無辜,他們都有自恃而驕、土皇帝的心態,對鞏固自家地盤有著相當的執著;與其說是對自家地盤執著,倒不如說是離開地盤後,就是個任憑宰割的光桿司令,因此對朝廷三番兩次要求入朝為官,都是以忽視與拒絕來對應。


叫鎮守邊疆的一方藩鎮入朝為官以拔除羽翼的做法,實在太粗糙、太露骨了,擺明就是在說,就是要把你削弱成任憑宰割的俎上肉!同時也給了日後造反的口實。


不過時機尚未成熟,外鎮的兩大軍頭不會輕易就範,朝廷對其戒心與懷疑也日益加深,彼此間的嫌隙也越來越深,直到蔚濬收留了朝廷欽犯-劉整,整件事才炸鍋起來。


劉整,原本是齊國宗室北海王的幕僚,因為北海王被徐諒以"謀反"之罪誅殺,黨羽自然也不能放過,於是那位幕僚,就去投奔一直在收留各路綠林好漢的蔚濬。


這件事,讓在朝廷中屬過激派的徐諒很不滿,立刻要求蔚濬把劉整交出來。


想當然爾,被拒絕了。


同時還發了道檄文:天底下都知道,徐子諒(徐諒的字)是安著什麼心,將賢能的北海王誣陷為反賊,他的狼子野心跟逆賊王諄無異!豈能讓嫉妒賢良、殘害忠臣的大逆不道之輩繼續坐擁朝廷?


誅殺徐諒,以正朝綱!


靠軍功起家的官員,幾乎都響應了這份檄文,因為他們都是在王諄之亂石立下不少戰功,卻沒有得到應有的賞賜且又被朝廷打壓,心有戚戚焉下響應這道檄文。


其中鎮守在齊國西面門戶,三門郡的鎮西將軍褚越,是響應號召的最大級別要角,他的出身與經歷跟蔚濬類似,因此特別能感同身受,除了襄陽蔡家。


「他馬的!有時間發檄文搞清君側,不如派軍來幫忙把嶽賊趕走啦!就算嶽賊只能打短期戰,但是戰事跟戰損全是我們蔡家在扛耶!而且襄陽淪陷,不只我們蔡家,你們也不會好過到哪裡去吧?還不趕快派兵過來解圍!」


目前被嶽賊=夏國攻打的襄陽郡蔡家宗主的蔡嘉,暴跳如雷的把檄文摔在地上,用腳憤恨地踩個不停。


每次夏國發出兵的時候,襄陽郡總是首當其衝,而且每一次都是苦撐到最後,朝廷跟各地世族才肯派兵過來支援解圍,讓襄陽蔡家對齊國朝廷積怨已久,已經到哪天獻城向夏國投降,或是對衛國輸誠都不奇怪的地步。


襄陽蔡家至今都沒有投降或投靠他國,原因就在能勒住的韁繩,就是失去襄陽郡這道門戶後,齊國朝廷會立刻派出大軍,把襄陽郡給奪回來,在地的蔡家自然免不了肅清滅族的命運,家族領地也會被瓜分得一乾二淨。


而且投降或投靠他國,新的頂頭上司也絕對不會讓土霸王繼續待在故鄉的土地上,成為威脅到自己威權跟統治的存在,一定會想辦法削弱或是調離故土,讓在地土霸王變成人生地不熟、可以輕易捏死的小弱雞。


再怎麼強大的世族,只要離開根據地就不堪一擊,因此世族絕對會緊緊抓著自己的地盤不放,那是他們唯一能囂張跟聯繫性命的所在。


無論是世族還是寒門,所有的人都被有形與無形的路引,牢牢地釘在土地上,進退不得。


總之,蔚濬發難後,雖有不少武夫跟以軍功爬上來的官員響應,然而彼此太過分散,難以整合起來撼動朝廷,而且響應的想法也各自不同。


最多的,就是想趁此大鬧一番,藉機擴充自己的領地跟部曲(私兵),效法玄天帝國滅亡後到漢陽五霸建立的那段時間,割據一方的各地藩鎮。


其次就是決定先觀望風向,等到哪邊有利載往哪邊靠的騎牆派。


再來是不想加入叛亂、卻又贊同檄文,同時也擔心襄陽郡的安危、不想損失自身實力而裹足不前,優柔寡斷的遲疑派。


最後才是最稀少的,想都不想就直接響應發兵、不跟其他人會合,直接往首都臨淄衝過去的豬突派!並在途中順道掠劫,補充糧食與壯大自身勢力。


此時乃各個擊破的絕佳好時機,朝廷沒有好好把握,反而把精力耗費在用力指責行事作風過於偏激的徐諒一派身上,並想藉機鬥倒取而代之。


上層在忙著相互指責、推諉責任,並想趁此撈取政治利益,中間基層則是盡忠職守,出兵抵抗並安撫不安的民眾,形成非常諷刺的比對。


南方的衛國也不惶多讓,高層紙醉金迷、醉生夢死,只關注著御花園何時竣工,剿滅西南反賊,與即將坐大的外戚一事漠不關心,更諷刺的:關心外戚坐大之事的,竟是汲汲營營的六減一的五賊與其黨羽。


這兩個國家,都已經到了病入膏肓的狀態,改朝換代的時刻亦步步逼近,不過這些都是將來極有可能會發生的問題,可以暫時放著不管。


解決眼下兵禍將至、早日將兩名邊疆大員的亂世平息下來,才是現在的重中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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