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幼桥卿,会议

「崩落」第十日,星期二。


「贵安,」莉拉一手挎着篮子,拨开裙摆主动行屈膝礼。

她从来不怕和任何人交换视线,所以她仰头这么做了。那目光中是五分警惕,但依然还是带有五分好意。

「啊,」双手抱肩,上半身后倾紧靠校门附近围墙的欧若拉简单地回答。虽然今天她没有穿甲,依旧穿着接近膝盖长度的戎裙,膝盖上也打着金属护膝。

胸部挺拔的两名少女一高一矮,虽然都没有展露出进攻性,但亦没有退让的意思。昏黄的一柱又一柱路灯,为她们打出了长短不一的花瓣般的影子。

一般遵纪守法的公民总是想方设法避免和「剑」打交道。单纯是被执法者在沉默中注视,就已经像是某种不吉利的恶兆了。

尤其是在寥无人烟的「作坊」区,被对方以这种姿态蹲守的话,其蕴含的「我是来找你的」之意,已经是近似威胁的东西了。

然而莉拉也见过眼前人的另一面,记得在自己开门发出的噪音惊醒熟睡的莎莎之前,她那急匆匆跃起的姿态。那时的她还穿着轻甲,为了避免手铠与身体的碰撞声,还摆出近似螃蟹的奇怪步伐。

不能完全相信你。但就凭这对眼睛看到的那一幕,也不至于一个让我信任你的机会都不给你。

「那孩子还好吗?」

「不怎么好,没有精神。」莉拉实话实说。

女仆长比希娜更坚强,也比希娜更脆弱。她明白,希娜的大部分痛苦,是由于缺乏「视而不见」的能力所致。

而她就能视而不见。

对折磨莎莎腿后的流血诅咒,视而不见。

对莎莎的居住地点不管是太阳还是月亮都看不到这点,视而不见。

对莎莎每天要接受的恐怖的调教,视而不见。

对没有人能温暖莎莎的心这点,视而不见。

要是不去视而不见,不去逃避,而是尝试去和这世界上她见过的每个痛苦的人共情,她会比任何人更早地崩溃。

希娜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不管怎么发抖,好歹还能站着,像是一株含羞草。而自己这个小矮人要是陷进去的话,就会真正意义上变成紧贴地面的一团卷柏。

「……真的是十分遗憾。」手是剑士的生命,为了避免指甲伤到手心,欧若拉一向没有紧紧握拳的恶习。所以她只是像莉拉一样仰视,没有可以仰视的人,就仰视月亮。

「剑鞘」的上层因为不明原因,舍弃了那个原本要接收的亚人幼儿。对于「剑鞘」而言仅仅只是失去了一个奴隶吧,但对于那个奴隶而言,前方是黯淡的未来啊。

她已经愤怒过了。她已经悲伤过了。她也已经差点冲动到要践踏身为「剑」的荣誉,成为普通的犯罪者过了。

但现在的她只是仰视那月亮。

欧若拉的棋术和她的剑术一样闻名。如果说西弗斯雪银城乃至整个王国是一个巨大的棋盘,自己正是一枚白色的「舞姬」。

能够无视距离横、直、斜行,步伐迅捷,火力强劲,但仅仅止于这一枚。失去「舞姬」的棋手会轻易展露出败色,那是无论如何都必须温存的棋子。

为了整体局面上的更大利益,她不能在意气用事中牺牲掉自己。自己比阿雅年长,不会和她一样沉不住气。

所以,锢于现实的限制,不作行动。但接下来,会继续关注莎莎的事情。

身为「剑」的她会接受指示,但身为魔法☆风信子的她是铁面无私的裁判官与制裁者。她会好好地用自己的眼睛来确认市政厅能不能做莎莎的好主人。

「非常感谢您对她的关心。请问,还有想同我确认的事情吗?」

双马尾黑中透红的那一位,发出了嫩生生的声音。

对方只是来确认自己守护过一夜的孩子的事情吗。原来只是单纯地,是个不错的人吗。

「……抱歉,我不该自顾自走神的。我能和你同行吗?」

嗯?

「如果您想进入宿舍区的话,实在是有些不方便。」

「不,到门口就行了。能允许我和你同行这一小段路吗?」

「……乐意之至。」

下人对于「剑」合理的要求没有拒绝权。莉拉迅速地开始思考起来了。

所以,询问莎莎的事情依旧只是客套吗。有什么东西想问自己确认吗。

——有什么东西想同身为女仆长的自己套取吗?

而欧若拉则在思考,如何更自然地提出接下来的问题。

她事前了解过,中央中学的仆役领队会被赐予白手套,所以不可能把眼前冷冰冰的这个小个子当作一个普通的女仆。

假设对方经过充分的培训,对各种规章制度有十足的了解,就一定会被教育过,面对「剑」时不能说不该说的话。

自己的身份成为了两人之间对等交流的障碍。但是她还是要赌,赌在那一小袋违背市政厅调教师所制定规则的饼干上。

赌对方即使外表冰冷,依然有和常人一样,甚至比常人更炽热的一颗心。

有着各种思绪的同行的两人,就这样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一时之间只有脚步声。

这声音在街角处,被两人同时发出的喊叫所盖。

「帕尔?」「小帕尔?」

金发的女仆非常害羞地蹲下,用两只扣着大号腕扣的手臂紧紧地遮住自己的脸,长双马尾几乎垂到地上。

原本想在宿舍区门口等莉拉回来,不想先见到了更为狭长的影子从转角处浮现,接着是熟悉的星空色短发。

她下意识要逃跑,又被「禁止奔跑」的礼仪所束缚,一时犹豫,就没能跑掉,只能像个笨蛋一样留在原地。

「您认识她?」莉拉抬起红色的眸子问。

「嗯……在她还很小的时候,我还不是常驻西弗斯的时候……」

「——原来您就是欧若拉小姐?」

欧若拉一时之间有点错愕,眼前充盈陌生感的坚冰瞬间溶化了,现在那幼小的脸庞上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先前真的十分抱歉,不如说是万分失礼,要早知道是您,我绝不会一直对您这样摆谱的。」莉拉庄重地后退了半步,再次行屈膝礼。和之前的礼仪性屈膝礼不同,那完全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态度。

但接下来小声跟出来的那句就没有那么礼貌了。

「……没想到您剪头发啦?」

「莉拉姐姐!莉拉姐姐!你都在说些什么呀!」

原本蹲下的人听到这句话,终于不顾羞耻跳起来,以小快步迅速靠近另外两人,然后半是嗔怒半是央求地扯小小幼女的手臂。

是帕尔信任的人。原本一直悬在欧若拉心头的什么沉重的东西,猛然之间松开,烟消云散了。

「失礼的人是我才对,是我一直没有好好地自我介绍。我正是欧若拉-霍普金斯。」

「现在也完全不迟啊,」莉拉露出一颗小小的尖牙笑了起来,「我是莉拉,莉拉-桑莫斯,是这孩子的上司哦。」

作为帕尔的室友,她已经无数次听过欧若拉的故事。


七年前的夏天,星空和大海相接。在码头,那名青色长发的少女坐在集装箱顶上,得意地咬着苹果,被一大群孩子仰望着。

当时的她,还只是最低一等的「飞剑」,对于成年人而言,这实在是谁都不愿意做的苦差事。

一个月之中没有几天能踏踏实实睡在床铺上,脊背总被火车的硬座磕得生疼。耳边净是锅炉和引擎的噪音,扑鼻而来的是永远呛人的烟火味。配餐是用锅炉的余热煮出来的,也因此总有股机油味儿。

作为枕头的大号背包有如性命一般重要,为此永远不敢熟睡。但「飞剑」会因此爱它吗?那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本信最迟需于○○○年○○月○○日交付」。

「飞剑」们把印戳日离当前最近的那一封信称之为「催命鬼」,它总是被捏得汗津津的。「飞剑」们总是在祈祷,不要有任何会导致火车误点的事情。

一到目的地,「飞剑」就必须跳下站台往市里狂奔。若是直辖领还好,看在王都「剑鞘」的面子上守门者往往不会为难自己。在其他贵族的领地,他们就免不了要恶意刁难,索要好处,甚至有意无意地触碰那具玲珑的身体。

然后是下一个「催命鬼」,下一个「催命鬼」,下一个「催命鬼」,下一个「催命鬼」。

但是,在欧若拉的描述中,那是彩虹色的旅程。黑森林,荒野,热火朝天的矿场,漂亮的大湖。红色的砂支配的城市,一望无际的绿色田野,能眺望到巨大骸骨的古都。

因为没有任何人能跃得那么高,那集装箱顶部就一直由她占据。这距离感,正是这已经有了工作的星色少女和孩子们之间的东西。

在男孩子们将她视作爱人,甚至毫无意义地为谁能娶她打架的时候,扎着小辫的小小帕尔只是捏着围裙角,在最前排端端正正地坐着,静听着那带点口音的语调所述的梦一般的故事。

一天也没落下。

落下了一天。

欧若拉怎么可能没注意到这个突然消失的忠实小听众?她从孩子们那里问到了,帕尔的父亲染上了称之为「疟疾」的恶疾。不,不止是帕尔的父亲。有许多人突然染上了这种疾病。

一向照顾欧若拉的前辈们知道她还年幼,对她解释太多也没有意义,只是模棱两可地告诉她,这并非天灾,而是一次针对平民的恐怖袭击。

他们之所以困在西弗斯,拥有难得的漫长假期,正是因为铁路线和海港同时受到了王都的封锁。而隐藏在城市里的敌人就乘着这个机会发难了。

疟疾是致命的疾病,但是有特效药。疟疾有特效药,但是已经被富有的「作坊」主瞅准了商机垄断,价格高腾到不可理喻的地步。

所幸,间谍为了全身而退,只用了疟疾而已,「剑」们这样笑谈。这种疾病不会自人传给人,所以染病的人数不会增长。

什么是「所幸」?什么叫只是「疟疾而已」?欧若拉不明白。

她已经去偷偷看过帕尔。家中唯一能工作的成年男性倒下,对于一个家庭是如何毁灭性的冲击,她已经从金发的小女孩那声嘶力竭的哭泣中明白了。

所以,她央求了。那个在孩子们面前无比帅气的成熟少女,以最低的「飞剑」的身份,在一群前辈之间,跪下央求了。

耐心点,封锁马上就要结束了,并不是所有病人会死,许多人这么说。

哪怕作为「剑」,这也是必然会经历的事情,我们救不了每个人,有几个人这么说。

你要做违背规则的事情?我会去举报你。一个讨厌鬼这么说,然后被前辈们一起压住打了一顿。

我们和你一起去想办法,有两人这么说。小孩子都要行动起来了,大人再这样杵着,实在不像话。

那我们也去吧,又有五人这么说。

不,不用,三个人够了,那两人中的一人这么说。去的人太多,动静太大。

你们有别的事情能做,那两人中的另一人这么说。我们带不了太多药回来,所以在我们行动的时候,你们去调查西弗斯市民中谁是真正的重症病号,轻症的就像你们说的,让他们咬牙到封锁后吧。

听明白了吗?永远不要盲目地行动。第一人蹲下摸欧若拉的头。

但你做得确实很好。知道自己力量不够,要向大人求助。第二人也蹲下摸欧若拉的头。

两人同时站起。大人得开始干活了。


虽然西弗斯封锁了,但是依然有火车经过,只是不经停而已。

扒火车是严重违纪。明知道有人扒火车,没有上报,车掌也是严重违纪。

玛瑙山岗是禁区,通过这条路是严重违纪。

不提供领地出入记录与移动许可证,是严重违纪。允许他们这么做的把守城市入口的「剑」也是严重违纪。

那名药商对无法出示本市居留证明的人员出售那种碱,违反了当地法律。

返回的途中继续违纪。

三天两夜,背着大号背包的欧若拉把自己清清白白的履历,连带许多合作者的一起破坏殆尽。这军绿色的,可恨又可爱的,如同性命一般的「催命鬼」。

浑身是擦伤的她,拍响帕尔家的门时,就两眼一黑昏倒在地。一直到那时,她还死死握着那装有白色粉末的小纸盒。

没有得意地笑了。没有咬着苹果了。没有远远地在上面俯瞰了。

没有彩虹色的旅途了。没有梦一般的景色了。

帕尔已经明白,究竟什么是「剑」了。

帕尔已经就此发誓,要成为「剑」了。

追着火车,一直到摔倒为止,她都是这么喊叫的。

对那脸上贴着纱布,重新得意地笑,重新咬着苹果,重新变得有距离感的青色长发的少女,这么喊叫。


时过境迁。「飞剑」已经是搜查队的副队长,而那小女孩成为了女仆。

第三人发话了。

「我必须向您承认我的错误。我刚心里在想,您问我小莎莎的事情是在同我客套。以这样狭小的气量揣摩您这样的人物,真的是万分失礼的事情,那原本是想都不应该想的。」

「莎莎怎么了?」帕尔比欧若拉更急切地先开口了。

「嘎吱嘎吱地把饼干全吃光了。还说『比昨天的更好吃,谢谢那个手很暖和的姐姐』。我还给她喂了不少茶水。」

「呼哇哇哇……」帕尔又把脸藏在臂弯里,只露出了嘴巴。「明天,我会继续加油,」最后她小声说。

「但是刚才,你说她……」欧若拉悄悄地问。

「……嗯,那也不是假话。」莉拉用没有被帕尔抓住的那只手握着自己的围裙裙摆。「我每次进去,就用身体藏褥子上泪水打湿的那一块。」

「……。」欧若拉再次仰头看天。

「应该不用很久,」小个子用极快的语速接下去说。

「目前市政厅计划在下周日进行二级测试,相较一般的奴隶很快了,但还不够快。那个调教师我姑且算是认识,我每天都在用我的手段催他提前『发起测试』的时间。测试一结束,那孩子就不会再被关在地下了。……哎呀呀。」

看到高挑的少女剑士对自己鞠躬,小小的女仆长终于不再捏裙摆,而是捂住嘴巴发出笑声。

「你真的是非常好的人,那孩子能遇到你,真是非常幸运的事情。」欧若拉说。

「别再捧我了,我能做的实在太有限了。但凡我再有点斤两,事情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莉拉叹息,「所以我们进入正题吧,您坚持要陪伴我行走这一段,到底是想问什么?」

她彻底信任了她。

「市政厅的『庭中』侍从奴隶,编号1304,或者说,辉夜的事情。」

她彻底信任了她。

「辉夜?」帕尔不禁反问。

莉拉也不由得一时睁大了眼睛。

「有一件事,有点冒昧,我想先同您确认。您认识小帕尔吧?为什么不问她打听,而是找我呢?」

她还不知道欧若拉已经同帕尔在教室见过面了。但即便如此,莉拉也明白,欧若拉知道帕尔的家在哪里,只要去帕尔的父母那里打听一下,就能知道帕尔当前的工作地点。

跳过自己这个女仆长,直接问充分信任自己的帕尔,对「桥」而言,理应是效率更高的信息收集方式。

「我担心她对我毫无保留,」欧若拉照直回答。「与执法者私会,泄露了理应保密的职业机密,会给她目前的工作带去不良的影响。你一直和我保持距离,是一个有分寸的人。」

「哎呀呀,」女仆长再次发出笑声,这次是摇头。「虽然不像小帕尔说的那样长发飘飘、笑容满面,但让我原话奉还吧,您也真的是非常好的人,这点和她说的完全一致。」

「莉拉姐姐……」帕尔也再次轻轻摇晃莉拉的手臂。

「对您这样的人,还是一起喂莎莎饼干的共犯,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有分寸』到什么地步。请您对莉拉提问,莉拉悉听尊便。」

在夜风中,迟迟没有完成的这一小段路程,开始了正戏。

「我已确认辉夜是从上周一开始在中央中学履职。我的问题将集中在两个『方向』,首先,请毫无保留地告诉我,她受到过的伤害。」

于是莉拉就尽其所能进行了说明。她的记忆十分好。

上周二,部下希娜目击了伯顿准公爵候补对她疑似处罚的行为,此后两人离开了教室。

同日,她遭到了佩塔尔准公爵的严重伤害。此后查尔斯教导主任发起处刑,但被迈尔斯子爵阻止。

周三,在课堂中差点被烙铁烧灼。

同日,死了一次。

周五,在昏迷中被伯顿准公爵候补交付给自己。稍后立刻确认到她被卷入了暗杀事件,在战斗中受到重创。

停顿。

周日,被莉拉-桑莫斯送进三级测试室接受八小时的折磨。不用为我开脱,帕尔。我说了不用为我开脱!

本周一,在随机袭击事件中受伤。

同日,遭到鞑邓准侯爵的折磨。

周二,也就是本日,再次遭到鞑邓准侯爵的折磨。

接着,浑身发抖的帕尔忍不住进行了补充。她的记忆虽然不算很好,但是这一阵子,关注辉夜是她热衷的事情。

上周一,体育课时失去踪迹,一直再未出现。

周三,第一节课的课间消失……

欧若拉补充了。

那是瓦伦女准公爵。她被对方摁在水里,一直到昏迷。

理解了欧若拉那天为何变得冰寒的帕尔,紧紧地咬住了牙齿。

「很多,是吗?这话很无情,但我还是要指出,」莉拉仰头看着欧若拉的眼睛。「您既然曾经当过行走各地的『飞剑』,理应明白,对于准贵族而言,这真的是稀松平常的事情。那是类似把虫子的脚都拔掉,那种天真的残酷。」

「不,我从来没有明白过,说实话,也一点都不想明白,」少女剑士知道,如果自己也声音颤抖,会让仰视自己的帕尔感到不安,但她还是止不住。

「第二个『方向』是什么?」于是莉拉适时地切换话题。

「她有没有表现出特别畏惧某个人?动作,神情,些微的线索都可以。」

欧若拉来这里的真正目的。

身为调查者的她,被「剑鞘」首席交付了特殊的调查任务,但本次根本无需任何调查,答案瞬间就水落石出。

被交给自己的纸片上面,用直挺挺的笔笔画画写着许多字母,难以作为判断依据。不过对于欧若拉来说那不是问题,因为纸片上满是那个灰发的魔法少女的气味。

首席声明,那是一定要尽快拿捕,然后直接交给他处理的凶恶犯。

首席声明,那是十分狡猾,不管有任何辩解说辞,都绝对不能相信的凶恶犯。

欧若拉可以确定的是,首席绝对是说谎了。那是救了自己的「善」,比自己的顶头上司还要值得信任的「善」。

那位「善」,以魔法少女的身份,进入了她以奴隶的身份无法进入的设施——「剑鞘」,留下了这张纸条。这必定是某种基于正义感的行动。

综上,副队长得出两个极其明确的结论。

其一。

——「剑鞘」中有值得去揭穿的黑幕。

其二。

她完全有能力逃避她受到的所有这些迫害,但她留在原处承受。

哪怕是死亡,也承受下来。要不是准贵族的一时兴起,那就是确凿无误的真正死亡。

而问她时,她不说理由。

——她有什么软肋在什么人物的手里。她正受到胁迫。

由于女仆长现在已经毫无保留地和自己合作,她有自信能在今天揭穿这个问题的答案。

但是要令她失望了。红黑发色的女仆长和金发的下属面面相觑。

「……该说是麻木了呢,还是过分顺从呢,小辉夜在面对伤害时没有退避行为,因此很难说她除了泽伊尔外还怕谁。」莉拉最后用一根食指点着自己的眉心说,帕尔只是点点头表示同意。

「那个泽伊尔是什么人——啊,啊,那位女士。」欧若拉一时变得十分紧张,突然想起来那是那位姓夏塔的官僚的名字。少女剑士知道,她是救下了莎莎的高洁者。

「对,那个人。虽然不怎么正经,但基本无害,这点我可以担保。」莉拉继续用手指揉眉心。「其他情况下,除了那让我头疼得要命的厌食症,我想不出她会表现出『抗拒感』的场景了。」

「……不,这不算毫无收获,非常谢谢你。」

干扰项排除。

也即是说,胁迫者在她真正的主人,市政厅那边吗。

「欧若拉小姐……不直接去问问她吗?」帕尔小声问。

「对,这会儿应该被我刚提到的另一个下属抱着玩弄吧,我们都很疼爱小辉夜的。」莉拉笑着说。

「不,正好相反,莉拉小姐,帕尔,我要郑重地请求你们,对我们之间的对话进行保密,拜托了。」

帕尔不明白。但莉拉能了解到,对方是打算为了辉夜做点什么。

这件事可能会给辉夜,对方,乃至自己和帕尔带来危险。

「我以您对我的信任起誓,我会保密,」女仆长低声地回应。「小帕尔?」

「……我,我也保密。」帕尔不安地回答,然后不由自主地屈膝了一次。

「请您务必要保重,」莉拉再追上了这句话。

少女剑士施礼。「感谢你们。占用了你们很多时间,真的不好意思。我必须告退了。」

「再见,欧若拉小姐。」两名女仆同时说。

「……因为,我能做的实在太有限了。」

莉拉凝视着那背影,也不知道对方还能不能听到,再追上了这句话。



作者的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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