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次精校了【80】【81】【82】【83】【84】【85】。
「崩落」第三十五日,星期六。
「Elixir」,读起来很像「艾丽西娅」这样的女名。
这个词最初是指「灵丹妙药」,然而在现代王国语中,语义已转变为「解决之道」。
它指的是这样的一种情形:平民需要魔法物品,可平民无法制作魔法物品,贵族亦不可能屈尊纡贵特地为了平民们制作魔法物品——对于这一问题的应对与解决,即称之为「Elixir」。
是的,在「忠诚」与「功勋」的名下,贵族确实会将稀少的贵重品赏赐给杰出的人才。但若只是为了满足区区平民的「物欲」,贵族绝不会低下他们高贵的头颅。
想想看,如果是为了栽培为国效力的人才,披上广受尊敬的「教师」的衣装,这种事也罢了吧。可居然要贵族大人亲自去经营「作坊」参与劳作,随后还摆出一副笑脸,将商品售卖给低贱者,这种事怎么可能呢?
然而他们之中的有识之士同样也意识到,就如必须对平民授课一般,也必须将魔法物品赐给平民。因为「物欲」与「物欲」有所不同,其中还涵盖了「工具」以及「武器」。
以一种粗放的方式概览整个国家的话——就像先王的演讲所比拟的那样——无论领土、矿脉、建筑、物资还是人民都算是领主财产的一部,领地的面积过大,边界线过长,而领主不过区区数名。
为了让羊群壮大,更重要的,为了击退豺狼,让魔法物品「向下流通」是最理想的方式。这不单能把领主从「凡事亲力亲为」的辛劳中解放出来,也有更现实的要因:若是豺狼不知廉耻地首先动用了魔法物品,至少也有与之匹敌的犬群。
只要事前设定一些限制,诸如「条件式自毁」,诸如「控制魔力的供给」,诸如「使用者的身份绑定」,又诸如「激活机制」,那么即便给了出去,也不必担忧犬群向主人露出獠牙。
那么具体要怎么做?怎么才能解决这个对于贵族与平民都大有好处,但可能会有损于贵族之尊严的问题呢?
答案即是「Elixir」。它是指——
——很可惜,这和杰洛米斯-努比西的那支紫色手杖没有什么关系。从它特殊的配色就能明白,它是仅此一件的「定制品」,正如前述的「赏赐」,甚至可以说是一件「礼物」,并非「Elixir」所导向的常规「量产品」。
作为一件随身物品,其上所镌刻的少数魔法阵纹路都拥有明显的「两重性」。一方面,它们明显能在「调教师」的工作中起到作用,另一方面,也能让这名退役的「剑」用来防身。
譬如「苦痛」,既能「惩戒奴隶」,又能「攻击来敌」;又譬如「冷静」,在「抑制奴隶的极端情绪」、「平复精神」还有「一次性击倒对手」之时都能产生效果。
「诅咒:酩酊」也是如此,相较于「苦痛」和「冷静」,它在面对攻击者时能够提供「眩晕」这个居中的选择。但又不止是单纯的「眩晕」,否则在调教奴隶时就没有用处——它还能展现一种近乎欢愉的麻醉体验。
并非「冷静」那种突然切断一切情绪表现的猛烈效果,而是某种更柔软、更舒适的东西,这可以有效降低「待调教者」的抵抗心。对于「调教完毕者」,它也不是一无是处,能给情绪表现相对笨拙的孩子们注入感情。
正如真正的酒精。在上古时,人们就把它当作最基础的催情剂。
一言以蔽之,若说调教师是大厨,奴隶是菜肴,调教手法就是佐料。适度的一丁点儿「诅咒:酩酊」总是可以为奴隶增加「顺从」与「娇媚感」的风味,这一次努比西所期望的,正是改换辉夜与莎莎彼此之间的态度。
要让莎莎眷恋辉夜,在没有辉夜相伴的每一天都想念辉夜,如此一来辉夜才能长期被当作「奖励」来运用。这很容易,只要辉夜能填注莎莎心中母亲的缺位,只要她没有蠢到再一次将兽耳幼女从身边无情地推开。
如此一来,她便是注定长时间失明的莎莎的「光」。如此一来,就可以为两人连上了一条看不见的颈链。
——很可惜,再一次「很可惜」。
很可惜,即便是经验丰富的知名调教师,也不能料到这一次,这么做的后果。
……太,阳……
……小树,屋……
莎莎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呢?
只觉得好困。想继续睡。
感觉可以一直,一直都这样继续睡下去。
喜欢。心甘情愿。
只要妈妈继续像这样搂着自己的话。
头顶着头。颊侧的触感温柔。
妈妈的耳朵轻轻抖动,毛茸茸的,弄得莎莎的脸好痒。
但不可思议。和妈妈身上的味道不一样。
那甜甜的梨子香气,更像是姐姐。
……可这就,不对了……
……因为,姐姐……
……认识,姐姐,是……
是在莎莎和妈妈被分开以后。
「——!」
作为「冷静」的副作用,魔法作用以前残留的恐慌性情绪猛地涌入莎莎的脑海,仿佛噩梦一般将她惊醒。
黄眼睛一下子睁大,心脏跳得好快,随后感知在清醒的过程中也逐渐恢复过来。
果然脚还是好痛,两手还是被拘束在背后动弹不得。因为侧压,一边的肩膀一阵阵地发麻。
——妈妈,已经不在了。
噩梦最后的结论,在寂静中萦绕幼女的脑际。
比起脚踝后的伤,这个事实更让莎莎想要大哭一场。
没有太阳。黑暗。什么都看不清。
——奇怪的是,搂抱的感觉,还有脸上毛茸茸耳朵抖动的感觉,却也一直都没有消退。
不止如此。腿上,甚至还有妈妈的尾巴在轻轻拍动的感觉。
「……?」
莎莎胆怯地垂下头,随后看见了佩着镣铐的白皙小手。
自己确实正被搂抱着,被这手的主人,从背后。
不止是手,那人的黑色长发,也像被子一样披散在自己半裸露的身体上。
那便是梦中,那股好闻的香气的来源所在。
「……姐姐?」
莎莎怯怯地问。
尽管看不到外面的状况,她已经知道了自己在哪里。
这是一只大纸箱子,放在姐姐那个除了灰尘什么都没有的监牢中央。这是昨天那个叫「络纬」的姐姐偷偷抱来送给姐姐的,为的是让莎莎和姐姐在晚上有地方可以睡。
可入夜以后,睡在里面的人只有莎莎。
其实,哪怕底下凹凸不平,地面也不停透冷气进来,四面被围拢的狭窄感觉还是会让莎莎有一种特别的安心感。但是曳着两人项圈之间的锁链跪在箱外的灰尘里,以头倚墙垂手小憩的辉夜,轻易地就把那安心感粉碎了。
一片黑。但只要睁开眼睛看去,就能看到那对没有感情的暗红色眼睛。
想要靠在姐姐的身上。然而经历了一整个下午,莎莎已经读懂了,姐姐不想要自己靠近。所以莎莎只是蜷在箱子里,无声无泪地哭泣。
即便到了今天早上醒来的时刻——因为在地下,还是一片黑——那对沉默的暗红色眼睛仍旧是半睁着,看不出倦意,不,甚至看不出生气。
「要用早餐吗?」彼时是清脆又无感情的嗓音。那里浅浅微笑着的,是陌生的少女。
……但是她,现在,在抱着,莎莎?
……她,现在,又肯,抱莎莎了?
难以置信。
所以当然会情不自禁地发问。
「……姐姐?」
莎莎又轻轻唤了一声。
好害怕。
会不会还是在梦里?
莎莎被三分期待与七分的恐惧所笼罩。
因为对于如今已经一无所有,乃至沦为了奴隶与玩物的莎莎来说,一切美好的事物,都只不过是一触即散的幻——
「咿、咿、咿呀,咿呀啊啊啊啊——!」
随之莎莎惨叫起来了。
「姐、姐姐、姐姐!?姐姐???」
(喵姆。喵姆姆姆。呼呼呼呼,呼呼喵呜。)
「啊,啊,啊啊啊,嗯呀,不、不要……呜!嗯呜!」
(不行的喵!)
(女孩子必须要爱干净的喵!)
兽耳幼女紧紧地蜷成一团,两眼半眯,虎牙半露,可是完全无法抵抗。
因为那个人正在专心致志地舔着自己绀色的猫耳朵。舌尖还偶尔触及雪白的绒毛之后,敏感又娇嫩的地带。
「咿咿,咿——!」
还不止是舔呢。甚至会轻轻地含住吮吸,轻轻地咬。
叮铃叮铃。于是随身抽搐与战栗的不止是铃儿,还有两人脖颈之间的链条。
(呼呼呼。喵姆喵姆。)
突然,动作一时停止。
(你叫……莎……莎?)
嗅嗅,嗅嗅嗅嗅,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好奇。
(是辉夜的……辉夜的……辉夜的……什么人喵?)
「呼,呼,嗯呜呜,姐,姐姐……?——咿、咿咿!」
但仅仅是短短的一瞬过后,脸又凑上来了。
莎莎的脸又被磨蹭,然后又像最开始那样,被轻轻地舔了。
「咿、嗯咿咿!」
随之又是毫无征兆的扑抱。
两人在箱子里滚来滚去。
(~~~~♪)
黑色的尾巴摇呀摇。
简直就像是,无法抑制嬉戏的欲望一样。
侧眼就能看清她现在的样子。还是黑黑的长头发,红红的眼睛。
不同的是那温顺的眼神。以及好久好久都没有见到的舒心笑容。
还有,变得和自己一样的耳朵?
还有,现在在做的事情??
这一切,到底……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
(想不起来喵。但是辉夜好喜欢好喜欢你喵。)
(因为小小的喵。暖暖的喵。像是,巧克力的颜色喵。)
(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
(要蹭蹭喵。要抱抱喵。要舔舔喵。还想要再咬一咬喵——)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正当莎莎完完全全地陷入不知所措的时候,这一番瞎胡闹终于告一段落,因为伴随着「咔」的开锁声,有人已经从外面进入了辉夜的监室。
「就算今天没活儿,你俩午睡也差不多了吧?我说,这到底是个什么?」
一名青紫色束发的女性,穿着工装裤,衔着半支烟。把提灯挂在墙上以后,她毫无顾忌地扯了辉夜身后那条多出来的猫尾巴。
这已经是她第三次进来了,前两次她只看到两具娇嫩的幼躯一块儿团在箱子里,呼吸均匀地在睡,像是很怕冷一样搂在一起。既然现在醒了,就可以研究一下之前被后面的小家伙夹在腿间,屡屡轻拍前面小家伙的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了。
「嘶——!呼——!呼——!」
其结果,虽然还是没有弄明白,但至少知道这么做会弄痛辉夜。因为她突然惊起,猛地把它抽回,随后跪在箱里,两手搭着箱沿,掩着嘴巴发出威胁音。
(讨厌喵!讨厌喵!)
那么和头上的耳朵一样,多半又是老爷们的「兴趣」了,来人想。就像是1488号似的,那就不用管了吧。
「出来。」于是她命令。
(不要。)
辉夜没有动,依旧伏在箱子的内边沿。不知如何是好的莎莎只能紧紧贴在她的背后。
「1304,给我带着1488一起出来。」来人再次命令。
「呼——!呼——!」
辉夜还是没有动,甚至烦躁地摇了摇尾巴,再度仰脸露出小尖牙,发出一阵阵的威胁音。
(才不要!这个箱子是辉夜的喵!)
「——喵呜!喵呜!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随后双方同时发现,猫耳朵的构造实在是很适合抓着拉扯。
「出来!」来人用尽了耐心。「给你的新床板也没有挂起来,新褥子也就这么塞在箱子里头,还窝在上面睡,真把自己当成猫了啊?」
「好痛的!好痛的喵!」
连拖带扯,女性终于把长着猫耳的黑发少女——当然还有拴在一起的另一个小东西——从箱子里拽了出来。
接着她猛地抬手,作势要打,吓得辉夜与莎莎同时一缩脖子,两个小脑袋靠在一起。
但终究只是「惊吓」性质的动作。随后那只手仅仅是拉着两人脖颈之间的锁链,将她们两个往角落牵引。
「立到边上去!」她命令。
「喵呜呜!」「姐姐!」
扑通。在女性松手的同时,原本就只是踉踉跄跄地半立的辉夜几乎是立刻带着全身的锁链跌倒,莎莎连忙跪下。
复又睁开时,红色的线瞳既委屈又不明白。
(好痛……好痛……)
(晕乎乎……站不……起来喵?)
扑通。「喵呜!」
第二次尝试起身,但是少女奴隶再次朝前摔倒。这扬起了一大片灰尘,呛得莎莎轻咳起来。
(真的……站不起来喵?)
(痛……痛……呜呜呜……呜呜呜呜……)
「得了,不用站起来了,呆在那边就好,」女性也甩着手叹息。以她看来,多半是辉夜目前脚上所踏的这双特别的高跟鞋的缘故。
毫无疑问,这又是老爷们的「兴趣」,她再次想。「别动,」所以她干脆利落地说。
接下来,一直被她用左手持着的一条长棍靠近了辉夜与莎莎的脑袋。
「……?」「……?」
少女与幼女疑惑地对那东西闪动眸子。
可女性只是熟练地以脚尖踏动长棍,不,「长管」后方所连接的「创造物」的开关。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于是原本预定用来清洁这脏得不像话的居室的吸尘器,开始了轰鸣。
(——————!)
「喵呀——————————!」「咿呀—————————!」
几乎是同时,四只猫耳耸立,四只猫眼圆睁,悲鸣响起,两条尾巴炸成纺锤状。
这是从未听过的怪声,从未见过的异形。
(怪兽!怪兽!是怪兽喵!!!)
然而丝毫不顾她们的畏惧心,女性首先就将长管瞄准了莎莎沾上了灰尘的绀色短发。
「呜——,呜——,嗯呜呜————」
兽耳幼女吓得两腿发软,侧跪在地上,两眼噙满了眼泪。
她拼命地把背与手臂贴在墙上朝后躲藏,连连用力抽泣,完全是一副即将嚎啕大哭的样子。
「喵!喵!喵!」
(莎莎!莎莎!莎莎要被吃掉了喵!)
在这危急的时刻,辉夜终于有了动作。
她奋不顾身地扑向前去,拼命地用锁在颈下的两只小手抓挠那长管的头部。
(离莎莎远一点!离莎莎远一点喵!)
(非要吃、非要吃,呜……呜呜,非要吃的话,就、就吃辉夜喵——!)
「在做什么呢笨蛋!……再挠?你再挠?你再挠一下试试?」
对于这勇敢的举动,女性却丝毫没有奖励的意思,反而大声训斥。
「喵喵!喵喵!」
然而辉夜凶狠地瞪了回去,依旧探出小小的手指,抓挠着光溜溜的长管末端。
「啧!」
女性不得不拖着长管后退,这反而激得趴在地上摇尾巴的猫耳黑发少女顺势向前爬了几步,像是要追逐猎物。
啪啪啪,啪啪啪,那拼命拍打长管的姿态,仿佛竭尽全力攻击恶龙的勇士。
(打死你!打死你喵!坏怪兽喵!)
(莎莎,莎莎就由辉夜来保护喵!)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作为惩罚,长管终于掉转方向,对准了辉夜。
霎时间,黑色的前刘海因风压而立起,尾巴因受惊而伸得笔直。
(是辉夜错了喵!饶了辉夜!饶了辉夜喵!)
(喵喵!喵喵喵喵!有什么东西要从辉夜的身体里面被吸走了喵!)
(——!)
(不行了喵!必须要逃跑了喵!)
「喵喵!」「——喂!」
电光火石之际,辉夜终于用小嘴巴咬住那条颈链,手脚并用,想拖着莎莎朝铁栅门的方向猛冲。
「喵呀呀呀——!?」「姐姐!」
顿时,「疾行行为」触发电击。结果头顶才刚刚被清理干净,少女奴隶就再次滚倒在灰尘里。
「……啊,唉。」
于是乎,青紫发女性只能以右手捂额。
这下她已经明白了。
再放着这个小家伙在这里乱折腾,这个房间就永远也打扫不干净。
大约半小时过后。
「您辛苦了~~」女子踏入自己狭小的工作间之时,身着黑色制服,头戴司机帽,翘腿坐在唯一一张椅子上的男子微笑着以轻佻的嗓音致意。「『标准用品』都堆在老地方了,其他『大件』则要辛苦您跑一次物管部。」
他所指的是辉夜的监室里木板与褥子以外的那些东西。回应他的是长长的叹息。
「我放在这里的两个人呢?」工作间的主人问。
男子一指门后的值夜床下方。一对警惕的红眼睛正看着女子的一举一动。
「呼——。」见到对方的视线投向自己,躲在床底下的小家伙又发出这样的声音。
女性不由得再次长叹。「晚些再收拾你,」她说。
「呼——!呼——!」对方如此回答。这姿态,已经完全不像「庭中」的女仆奴隶。
但是女子已经不再理会这新长出猫耳的少女了。她把叼着的烟随手递给那男子,随后扯开自己的襟前。「背过身去,我要换衣服。」她声明。
「哈哈哈哈,」男子笑着转了过去,但还在不老实地以椅腿敲击地面。「您那些事情,怎么不让奴隶自己来做呢?」一边聆听着柜门打开后的衣物摩挲声,他一边问。
「你觉得那些链子只是装饰吗?」两次提脚的响动,似乎那条工装裤已经换下来了。「一般内务也罢了,这种程度的活计也全让她们自己来的话,那她们就一整天什么都不要做了。给奴隶安排工作时尽量别让她们『移动』,这是常识。」
「但在服侍『上面』的人的时候……」
「那是另一回事。那都算是老爷们的『兴致』。」
很快烟从男子的手中被夺走,他终于可以再次回头。
「喂,脏东西,给我出来!我数到三!」把束发从干净的工作外套中捋出来以后,女子以脚跟点地,吓唬窝在床底下的辉夜。
「呼——!呼——!」头发长长的猫耳少女依旧只是以这种声音作答。
「一!二!」女子没有摸腰间的电击棍,而是去抓门背后的扫把。
「呼——,呼——!」可是少女奴隶临危不惧,依然纹丝不动,始终庇护着身后小小的谁。
「哈哈哈哈,」这又把男子惹得一阵笑。「其实没有那么困难的。您把门关上试试呢?」
「……。」女子半信半疑地掩上门,随后一惊。
(!)
因为雪脊与长发上都落满灰尘的少女奴隶已经猛地从床下蹿了出来,扑在门框边上,露出尖牙齿,惊惶地挠着门扉。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出不去了喵!?出不去了喵!)
「好。」女子立即伸出一手从胸后挟住那具娇小的身体,然后顺势去扯红项圈上的颈链,把「呜呜」地呻吟个不停的莎莎也从床底下拖了出来。
辉夜登时线瞳怒瞪,从咽喉位置不断发出「嘶嘶」的声音。
(放开莎莎!放开莎莎喵!)
「哎哟好可怕好可怕还会生气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见状,男子终于彻底忍不住了,他开始乐不可支地大笑。
「帮不上忙的话就安静一下,」女子厌烦地说。「怎么全身湿哒哒的……啊。」
(不怕,不怕,莎莎不怕喵。)
刚因为莎莎头发与身上奇怪的触感皱起眉头,辉夜就当着她的面舔舐了几下莎莎的脸庞,把莎莎舔得一眼眯起,像是在安抚妹妹。那么在床底时,这个脏兮兮的小家伙究竟是如何清洁另一个脏兮兮的小家伙的,这个问题也就有了答案。
第三次,女性长长地叹息。「行啊,把灰尘都吃到肚子里去了是吧,回头有你好受的。」
「您可真有耐性。」司机帽男子佝偻着背说,以便在手肘支腿的同时托腮。「我原来还以为,在人事部管理奴隶的都是……」
「我只是『看守』奴隶,」女子纠正,「我的活儿既不包括教导她们,也不包括处罚她们。就算对她们发脾气,用力打她们,也没人会为这个多付我一个子儿,所以我没有必要多费体力。」
「可是待她们那么好,您就不怕她们用指甲挠您?」男子苦笑着亮出没有抓着皮手套的那只手,手背上,抓痕清晰可见。
「这不是还没有挠吗?敢挠我的话,在那以前项圈就会往死里电她们的。」女子的声音并没有什么所谓。
随后她冷冷地瞥了一眼男子的脸,「倒是你,这是在教你不要乱动不归你的东西。」
「这可真是冤枉!」男子忙不迭地嚷道。「我只是稍微挨近问了问她,『还记得我吗?你坐过我的车哦?』结果就成了这样。」
「嘶——!」作为回应,女子胁下的辉夜竖起金色瞳线,喉头再次作出声响。
「真的吗?」为此,女子也不依不饶地问。
「真的!真的!」男子连连呼喊。
「那最好真是这样。」于是女子不再纠结,她把辉夜与莎莎丢到了房间正中,一脚踏着那条颈链,一手则是去取挂在一侧衣架上的大毛巾。
(——!)
(放开辉夜喵!讨厌!讨厌喵!)
「所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在她单膝跪地给拼命挣扎的黑发少女擦身体的时候,男子问。
「谁知道,」女子耸耸肩。
「她那些东西是怎么弄丢的呢?」
「谁知道,」女子还是耸耸肩。
「她又是怎么变成现在这副德行的呢?」
「谁知道,」女子仍旧只是耸耸肩。
「我之前听说过,她是你们这里最伶俐,最乖巧的——」
「我刚就和你说过,我只负责『看守』她们。只要人还在,别说是东西丢了,人变得疯癫颠的了,长出了奇怪的耳朵和尾巴,哪怕是死了,都和我没关系,自有专门的人会去调查。」
在第四次耸肩之前,女子就不耐烦地打断男子。
「至于你,你也不过就是个开车的。在厅里,好奇心少的人才干得长,这也是常识。」
(呜噜!?呜噜呜噜呜噜!???)
「是,是,常识,都是常识。我也就是想发发牢骚而已,毕竟每次『弄丢东西』就有人不得不『周末加班』,而那个人恰好是我的话就让人不太开心。」
男子再次苦笑,斜眼看着脑袋与手臂被裹在长毛巾中怎么都挣不出来的少女奴隶,两只猫耳朵正把毛巾撑起来。随后他站起身,正正帽子。
「那么既然您回来了,我也差不多该走了,请您把签收单给我。」
「好。」于是女子也不再照管辉夜,径直站起身到写字台边龙飞凤舞地写字,然后将半联纸撕下递给男子。
「接下来是要去『剑鞘』?」一边去取另一条大号毛巾,女子随口问。
「这下是您在打探民事部的工作了,」男子颇为滑稽地模仿刚才女子的样子,耸了耸肩。
「不,我只是想说,如果你原本就有预定的工作,那给我这边的小姑娘搬点东西就算不上在『周末加班』。」女子的口气却是满不在乎,同时她以毛巾搂住瑟瑟发抖的莎莎。
「哈哈哈哈,这下您可把我说倒了。您没说错,我还得赶时间,那么就此先告退了。」对此男子只得无奈地笑笑,他欠了欠身,终于大踏步地离开。
哒。哒。哒。哒。哒。哒。哒。
脚步响了七下。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随之是往「地面」的方向前进的楼梯。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直至尾音听不清为止,束发女子都一边持续着给莎莎擦身的动作,一边猫在门边屏息聆听对方离去的脚步声。
「回答我,这是命令。」忽然,嘴角衔着烟的她低吟,「上了楼以后,刚才的人又往哪里去了?」
「是……是的!」莎莎蓦然过回神,意识到这是在和她讲话,要问她前一阵子「教过她的东西」。「往左边,一直、一直在往左边走,啊,停、停下来了,又,又往右边……对不起,莎、莎莎听不到了,对、对不起……」
「很好。」那么那名司机完全没有起疑心,她垂头静思。
刚才趁着他在自己工作间等候的时候,她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进了车库,依约将一页纸笺贴在了对方车底的「指定位置」。
「昨日K被送回,系J.N.申请,由C的L.S.批准。今日K身体精神都产生问题,应为J.N.所为,留心J.N.。此外新发现K的物品大量被盗,日期手法不明,调查中。S的状况一切良好。」
写得很匆忙,但愿那名「收信人」能看清笔迹。
「1304,你还要在那边玩多久?」最后她问。
手伸向裤兜里的打火匣。为了重新点烟,也为了烧掉同时从「指定位置」所摸到的另一张信纸。
(呜噜呜噜呜噜呜噜!)
(什么都,什么都看不见了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