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敗類。吃飯了。」
自從我被關押在這牢籠後,「敗類」便成為了我的綽號。
原本的我沒有任何人想搭理,只有管家叔叔和騎士哥哥會偶爾關心我。
現在,「我和夫人之間關係良好」這件事已經在公爵府傳得眾所皆知,那些僕人為了得到夫人的親賴便也來「照顧」我,而這只是在夫人來看望我時做的戲罷了,實際上,夫人只要一離去他們的態度就會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在夫人面前會對我恭恭敬敬的叫我四小姐,而夫人一走就立馬改口叫我敗類。
沒人比我更清楚他們的「真實樣貌」和他們對於地位的野心有多麼的強烈。
「謝謝。」
我用平淡的語氣回道。
「哼,別以為我想伺候妳,妳這毫無用處的敗類。」
她冷哼了一聲調頭就走,這一幕再次令我想起父親…不,特雷諾公爵當初把我囚禁在這冰冷牢獄中的場景。
我和當時一樣,目不轉睛的看著她的背影,視線沒有一絲一毫的移動,就像精神呆滯的木偶,心被封鎖在無底的黑盒子裡。
她走出了房間,我看著她離去的門。
她微弱的腳步聲在走廊迴盪,我還看著那扇讓我與世隔絕的門。
已經聽不到她的腳步聲了,我依舊傻傻的看著那扇把我禁足在地獄中的門。
可這次不同,我沒有掉一滴眼淚,更沒有感到傷心。
過了許久,我才從那段不堪回首的回憶當中緩和過來。
我從房間的角落站了起來,手鑽出欄杆的縫隙,肩膀貼緊了杆子,連臉也被擠壓變形了,可就是怎麼也勾不到食物。
「小姊,請。」
溫柔的熟悉聲音在耳邊響起,食物被移到我面前。
「呃啊!!!」
我被突然出現的人影和聲音嚇到,反射性的跌坐在地上。
「您,您沒事吧?」
我認得這聲音!
「騎士哥哥…?」
我看著眼前這擁有一頭棕色短髮、一雙藍色鑽石眼的男人。
「是。」
直到得到肯定的回應,我才放下心防。
「好久不見,騎士哥哥。」
「是啊,很久沒見了呢。喏,快吃吧。」
騎士哥哥又把食物往前遞給了我,我取走上頭的麵包和水。
以前這個待我不薄的騎士,自從我被關進這房間後就沒見過了,他臉上多了幾道傷疤。
「騎士哥哥,你的臉………」
「戰爭。」
我話還沒說完,騎士哥哥就回答了我的問題。
「戰爭……持續了多久?」
「三年,妳換房間後第二年開始的。」
「那麼,一直都不是騎士哥哥來站崗是因為戰爭?」
騎士哥哥沒有給予答覆。
「…當我沒問。」
我對於這世界一無所知,一不小心就把想問的都問出口了。
我們沉默了一陣子,我蜷縮在角落,無神的看著手中的麵包。
「小姊,您不吃飯嗎?」
騎士哥哥的聲音響遍了整個寂靜的房間,也把我從沉思中拉了出來。
「啊,對齁。」
我把手中的麵包撕成兩半,在手中比較了下。
「您這是在做什麼?」
他斜眼看著我,問道。
我遞出了麵包。
「給你,比較大的。」
我站起身來高高的舉起了我的手,可依舊不及他的肩膀。
「不用了。您吃吧。」
騎士哥哥微微搖頭。
「喔。」
我也沒有多在意,刁著小的麵包,把椅子移到牆邊。
牆上有個小小的窗戶。
我踏上椅子,對著透氣窗吹了吹口哨,此時麵包已經被我吞下肚了。
數隻鳥飛到窗邊,我把手中的麵包放在窗框上,給牠們吃。
「小姊您可真是善良呢。」
「給鳥兒們食物也是會有收穫的喔!」
「哦?」
我跳下椅子,打開床頭櫃的抽屜。
「騎士哥哥你看!這些是牠們送我的禮物喔!」
我捧著滿手的花草,遞向騎士哥哥。
「我看看,楓葉、玫瑰花瓣?艾德拉草、斯萊果、樹枝、松果,這都是些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啊哈哈?」
騎士哥哥第一次笑了。
「艾德拉草?」
我歪頭看著他。
「喔,那是春天的花,算是…珍貴的雜草?」
「珍貴的雜草又是什麼東西啦!」
騎士哥哥被我逗得哈哈大笑,可我也不知道究竟是哪兒好笑。
之後,我和騎士哥哥聊了很多,從夜晚聊到早晨。
現在想想,這也是我快樂的回憶之一,騎士哥哥是公爵府中數一數二對我親切的,也是第一次聽他說這麼多話。
我們五年沒見,他變了許多,可溫柔這點一點兒都沒改變,他的溫柔不易看見,可不論是笑容中或是話語中都藏著他專屬的溫暖。
他帶給我的感覺就是像哥哥般的存在,雖然沒看過他訓練、打鬥,可就是散發著一點和夫人相似的王者氣息,不知為何,這種感覺讓我覺得,好溫暖。就像陽光一樣。
可快樂終究是短暫的,那天過後,騎士哥哥就再也沒有來過了。
我也不知為何突然病倒了。
送飯的僕人看到也無動於衷,胸口脹得難受,額頭熱得燙手,喉嚨咳到聲音都沙啞了。
究竟何時才會有人來關心我,究竟,我的光芒,何時才會再次從那扇門進來,再次給予我溫暖,再次給予我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