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是午魅。

　　她看過上百本有關於龍的著作，可以拍胸脯保證，除非書沒記載，否則她知道所有龍的品種。放眼全國要屬她最了解龍。

　　龍並不常見——牠們對所有生物不屑一顧，只有皇族參加大陸會議才能遇上一遇。她曾幾度窺看那震撼靈魂的畫面：整片大陸所有生物的皇族聚在一處開會，「和平的」。

　　午魅是小型龍。她小時見過的皇族龍若說是長了腳的巨臂鯨，午魅頂多是條蛇（而他們人就好比螞蟻了）。午魅一身黑麟，腳作蹲姿，爪子尖利。尾巴安靜的平放在草地上圈住牠的身體邊緣，連收起的翅膀也圍住，一直到頸子下方。又粗又長的頸。牠頭上的角一長一短，長角直指對天，短角是長角的一半，沒有尖端。特別的是牠的眼睛泛著一層淡淡的紫光，又邪又魅。好漂亮，好難過。她從午魅眼中感受到的情緒之強烈，喉嚨都像被鎖住了。

　　那條午魅發現了她。嘴微張，小露尖牙，身旁氣息瞬變。她身體微微顫抖。午魅想趕她走大可以直接攻擊，衝上前撕裂她，但牠沒有。

　　她想如果今天對她發出低吼的是皇族龍，她會直接轉身跳下懸崖——儘管午魅也有把她撕成碎片的能力。她看出了紫眸中越燒越旺的怒火，但牠只是繼續用吼聲威嚇她，不動。

　　「噓。你應該也知道皇宮周圍有很多衛兵巡邏吧？躲在後面的崖壁縫縫是個明智的選擇，如果你不再出聲吼我的話。」

　　午魅閉嘴了。她等了好一會兒，提起膽子慢慢靠近到牠的吐息能落在她頭上。炙熱急促的呼吸，跟她的心跳逐漸合拍。

　　「為什麼你會躲在人族領地？」她仰頭與紫眸對視，「你一定不夠聰明，這裡的草皮都被我壓出痕了。」

　　她正對著牠坐下，開始用她的晚餐。她邊嚼邊想著這大膽的行為，但她都這麼靠近了，這頭午魅也沒傷害她。

　　午魅的呼吸聲極大，再沒動作。

　　氣氛居然有些和諧。

　　「別擔心，這裡可以借你一晚——如果你多留幾晚我會很高興。這裡平常不會有人來，我也只在晚上出現。」

　　她說著起身。平常過來的時候都是配著星空配著海風，偶爾她還會帶伊莉莎白過來。而今晚盯著牠就讓她無比滿足。

　　她懊悔沒多準備點吃的，或許還能分牠一些，但更多的是沒有理由待久一點。不，還需要理由嗎？

　　她捨不得離開這頭午魅，腦中突然浮出一個更大膽的想法，想著便伸出手——或許真的太過大膽了。

　　午魅猛然起身往後彈，她瞄見原本被牠覆住的草染上一片血色，人還來不及反應，她看見午魅張大嘴，一絲絲電光在牠的喉頭聚集。

　　❐

　　原來是受傷才迫降在這裡啊，看來沒攻擊她是因為沒力氣，血都流成這樣了。不過她想不透，得費多大力才能傷到牠？看草皮的血應該是龍腹了，比龍鱗柔軟不只一倍兩倍，想也該從龍腹下手。可就是龍腹，普通的劍也是沒法輕鬆刺傷的，更別提因為是最大的弱點會被龍自己死死護住。人族的武器是如此，獸族的爪子呢？威力也就稍微贏人一點吧。龍是什麼樣的存在啊，那得是魔法攻擊或者......「自相殘殺。」她輕語。

　　那條午魅沒能攻擊她。電球在還沒形成之前就被牠嘔出的血打斷，還濺到她身上，腥臭黏糊。沒能形成的攻擊耗盡牠僅存的力氣，牠重重倒下。腹部傷口猙獰，一孔孔血洞，應該是被同類咬傷的，印證她的猜測。好幾年沒看過這等血腥的場面，她能感覺到自己整張臉都皺起來了。

　　「傷成這樣了還糾結我是不是威脅。我就算是，你也沒那個力氣趕我走。」她說。午魅瞪她。

　　「你明天還會來嗎？」雖然看牠也像走不了的樣子。「......你能撐到明天嗎？」

　   一人一龍僵持不下，最後牠低吟一聲倒頭，閉上漂亮的眼睛。

　　這算她跟龍成功溝通了嗎？奇妙。

　　「那我明天會帶食物過來。」

　　之前那股圍繞在牠身旁的悲傷氣息早就散去了，她卻忘不了。她不知道這條龍能撐多久，但她想救牠。

　　她這時還不知道往後的路，奇妙的事情會更多，顛覆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