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上月25日 早11刻03 洛威伊斯南城區
雨。
昏暗的街道,厚又沉重的烏雲覆蓋著天空,潮濕的水氣直衝鼻腔。
路上的行人奚奚落落,每踏一步便會濺起水花,明明是夏月卻冷的像要能呼出白煙一樣。
此乃大陣雨。雖然是這個時節常有的氣象,但大到這種地步反而罕見。
嘩啦啦的雨聲喧鬧無比,打在身上的雨點簡直會痛,地磚上流洩的雨水甚至讓人產生走在小溪中的錯覺。
「哎呀哎呀........」
旅人吐出小小的嘆息,漫步在雨中城街。
儘管身披雨天用的特殊輕便斗篷,可要抵禦這傾盆大雨還略顯不足,實際接觸地面的腳部仍濕得透徹。
並未刮起大風實在萬幸。
一邊摩娑著手臂,旅人如此想到。
縱使天生長有一身能禦寒的毛皮,但在這種處處都濕透的狀況下反倒起不了多大的作用,還會額外增添寒冷。
這副高壯的身軀也難以運用遮蔽物躲雨,而且———
調整好背著的大包行囊,即便已經用防水布裹得密實,旅人還是頻頻回頭查看,畢竟裡面裝的都是些不能碰水的貴重物品。
當務之急是找到旅店住進去。
「抱歉啊,咱這已經沒房間給你住了。」
「住宿?去去,找別間去,我這老早就滿了。」
「沒了沒了!請去別的地方吧。」
「想入住嗎.....哎?你說獸廄也無所謂?不,怎麼說呢.....我們連獸廄都滿了啊,哈哈...」
在不知道被第幾間旅館回絕後,旅人再次回到雨中。
看來投宿的時機相當不湊巧,大部分的旅館都塞滿為了躲避這場大雨的客人。
「那麼,該如何是好....?」
旅人思索著。
即便對自己健康的身體有信心,不會因為淋場雨就生病倒下,但再繼續下去極有可能會面臨行李全數溼透的危機。
「實在困擾.......」
「那要來我這嗎?」
「唔?」
旅人低頭,一個以自己的角度來說是小個子的身影出現在身旁,剛才的邀請似乎就是源自於他。
來人一樣穿著雨用的防水斗篷,不過細看的話仍能發現些許不同,譬如前襟多了幾顆扣子、整體樣式比自己身上這件要厚又長,代表能更確實的禦寒防雨。
寬大的兜帽遮蓋了半張臉,但確實不用懷疑對方的身分,畫在兜帽兩側的圖樣成了最好的辨識。當然,來歷也是。
「實在是令人感激的提案,衛兵閣下。只是,這樣是否會耽誤到您的值勤?」
「不,說耽誤是完全不會。而且與其說值勤嘛......」
「?」
「啊,沒什麼。總之我現在要回旅館一下,你看起來是因為找不到投宿地而困擾,不介意的話要不要跟我一起來呢?」
「以貧僧的立場而言無非是想要答應的,但是,真的不會......」
「當然!」
「.....那麼,貧僧就順應您的好意吧。」
旅人如此說道後,年輕的衛兵便劃上大大的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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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你回來啦,衛兵小兄弟.......呃、那位是.......」
「請別太在意,不是什麼可疑人士。他大概會在我房間停留幾天,如果需要額外收費用的話我等下會再來給的。」
「喔、喔.......」
衛兵———提爾利特摘下兜帽,一邊對著旅館前台這麼說。
「失禮了。」
看著像小颱風一樣把話丟下就跑上樓的領路人,旅人稍稍一行禮才不慌不忙地跟上。
兩人進到了一間樸素的旅店。一同於它的外表,內裝與房間也相當樸素———但舒適。
「啊,你來啦。」
先行一步進到房內的貓人簡單打理了一下房間。脫下的濕斗篷規矩地掛在門旁的衣帽架上,略寬的房間說是整齊更給人一種缺乏生活感的感覺。
「請容貧僧再次表達謝意,衛兵閣下。」
卸下沉重的行囊,旅人鄭重的道謝,並一邊解開只有一顆扣子的輕便斗篷,依樣掛上。
「———獸眼兜。確實沒錯,您有著與其他衛兵不同的高尚品格。」
「啊,是嗎........嘿嘿,被當面這麼講還是有點害羞呢。」
貓青年羞澀的搔著臉笑著。旅人———或是說有著橘黃黑條紋毛皮的老虎獸人簡單環顧室內一圈,再度開口。
「衛兵閣下。」
「是?」
「能否請您再借貧僧一點空間呢?貧僧想檢查一下行李。」
「沒問題。那就.......把這個桌子移開,嘿咻。」
「感激不盡。」
在房間中央席地而坐,虎人解開防水布,有條有序地將行李一件件取出。
看著虎人不疾不徐的動作,提爾利特提出小小的疑問。
「那個,雖然問這個很怪,但你.......不是神官對吧?」
明明給人一種信神者特有的感覺,但不論身上的衣物還是現在整齊排列在地上的器具,全都是沒見過的。
大概,也不是神社那邊的吧。
「如您所說,貧僧並非衛兵閣下所知的任何一種信神者或神職。貧僧乃『僧侶』。」
「僧侶......?」
「或是又稱僧人。但是,正確來說貧僧為『武僧』,是在僧侶中稍微特殊的一群。」
「呃、原來如此...?」
「無須想得如此複雜,衛兵閣下。」
檢查完行李後,虎僧人進一步將身上被雨水浸濕的衣物脫下。例如現在被他放到一旁的,吸飽水的鞋子。
「貧僧仍然是一名信神者,與您知曉的神官祭司一類相同。之所以陌生,怕是因為貧僧並非大陸上的。」
「啊,難怪。」
提爾利特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這樣一來就說得通了。奇特的裝扮、沒見過的器具、首次聽說的身分,如果根本不是來自大陸上的旅人的話那也難怪會陌生。
「咦?那這樣的話,你又是從哪來的呢?」
貓青年歪著頭。
解決了一個疑惑,但又產生新的問題。是北境之島?歐爾聯合?聖域邊陲?還是說......空域?
「非也,衛兵閣下。」
彷彿把提爾利特內心所想看穿,虎僧侶輕笑著揭示答案。
「貧僧來自蔚藍無盡的大洋上,乃是群島之獸。」
「群島!」
聽到關鍵字的提爾利特雙眼閃閃發光。
「我知道我知道那裡!在遙遠的海域上,由無數大大小小的島嶼串聯起來,形成弧狀的巨大島鏈!無名的島群是大陸上常對它的稱呼,聽聞如果從超高空看它就像環著半個喀麥薩大陸一樣!還有還有文化習俗宗教好像會隨著島嶼不同而有大幅度的落差以及似乎在島群上的獸人部分會呈現與大陸獸人不同面貌————」
「喔喔,衛兵閣下真是喜愛貧僧的故居啊。」
「是的!」
興奮的像個意外獲得禮物的小孩,提爾利特的喜悅完全表露無遺。
「所以我知道這樣有失禮數但能請你講一講關於島群的事嗎?!」
「貧僧很樂意,衛兵閣下。」
「好耶!————啊,然後關於那個.....」
看著迅速冷靜下來的貓人,虎僧侶覺得這情緒的切換速度也算得上是一種特技了。
「就是稱呼,我希望不要那麼拘謹。雖然是遲了很久的自我介紹,我叫提爾利特,提爾利特.埃塞俄比亞。」
「明白了。貧僧名為於菟山君,請直接如此稱呼貧僧即可,衛兵閣下。」
「呃,名字.....」
「哈哈,就當作是貧僧的堅持吧。貧僧並非有意不叫你的名字,只是藉由此種方式來表達貧僧的敬意。」
「我知道了。那麼,就這樣吧。」
提爾利特果斷放棄堅持,接著迅速調整心態後在於菟山君面前盤腿坐下。
「唔嗯,要講什麼好呢....?」
感受著閃閃發亮又期待的視線不斷投射過來,來自海島的老虎用手摩娑著下巴。
「.....雖然可能會讓衛兵閣下失望,但實不相瞞,貧僧已離開故居多年,因此貧僧實在不覺得自己是名適合講述群島之人。所以......改成講述貧僧的旅途之事如何?」
「旅途.....旅途嗎.....!」
「衛兵閣下?」
「嗯嗯,當然可以!關於這部分的故事我也很~~~感興趣,請務必告訴我旅途上的奇聞與趣事!」
「奇聞啊.......」
虎僧侶像是突然想到什麼好主意般敲了下手。
「這樣的話,英雄故事如何呢?」
「英雄....?」
「是關於黑暗時代最末那場四方大戰,傳奇的五獸英傑之事。貧僧一路上也————」
「我要聽我想聽麻煩你了!」
「喔喔、真是有精神......」
儘管有些被提爾利特異常激動的態度嚇到,但又覺得有精神是件好事的於菟山君輕笑著清了清嗓,講起那黑夜中的勇猛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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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菟山君.科比特
品種為印度支那虎
姓氏來自於其學名 名字的於菟與山君皆是老虎的別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