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8年某小學——
在吵鬧的走廊上,充斥著師生們忙碌的身影,捧著厚重功課的課長默默穿過正被主任訓話的不良學生,這裏猶如經濟中心的一條街道般人聲鼎沸。
而在這條充滿動力的街道上,有一名學生神經緊蹦地靠在一邊,一動不動地站在教員室的門口,等待著班主任的傳召。
不久,隨著另一名同學緊張地從門口快步逃出,面似靴皮的中年人緩緩地接著從教員室走出,與那名學生一同靠在走廊一旁。
「不介意在這裏聊吧?雖然是吵了一點,但是坐著坐著開始腰疼了,我想走出來伸展一下。」
「嗯。」
聽到學生的一聲同意,中年人像是鬆一口氣一般,望著天空輕輕呼氣嘆息。
「時。」
「是……」
「不用那麽緊張,我不知道其他同學如何形容他們的經驗,但就如同我説的一樣,我是來找你聊天的。」
「我知道。」
「這是學校的傳統,我們每一年都會根據學生的志願進行至少一次的輔導。不怕告訴你,我做班主任十多年來,每一年的輔導我也是非常地享受著。每一位同學的志願都確實各有特色。這當然包括你,時。」
「……真的嗎?我還以爲當一名探險家是一個很愚蠢的目標……」
「剛剛相反,我認爲這是一項很有趣的志願。比起醫生、律師、程式員等這些平庸的答案,我更期待著一個特別的目標,這樣我們才會有精彩的話題。」
「……但是爸爸媽媽說這些職業才可以賺最多的錢,這樣未來才會有更多的選擇、更多機會做自己喜歡的東西。」
「沒錯。你父母的確教得不錯,他們是以讓你做自己喜歡的東西、作自己的選擇為前提去指導你的,對嗎?」
「嗯,所以我跟他們說我在志願作文上寫探險家時,他們沒有說太多,只是提醒我這個志願並不容易達成。」
「已經很好了,班上有很多同學的志願都是被迫寫下去的,包括有好幾人以老師作志願。那些明顯不是他們的内心話,所以你是真的很幸運。」
「……」
「嗯?怎麽看起來一臉愁眉苦臉啦?這可不是一個小學生應該冒出的表情呢,不介意的話可以跟老師分享一下?」
「我……」
時左思右想,維持好一段沉默後才決定把自己的想法和盤托出。
「我覺得,探險家這種人物比起志願,還是更適合作爲夢想的存在。」
「你父母有沒有説過你很早熟?」
「有……這是壞事嗎?」
「不,對自己的未來多作打算是一件好事哦。」
中年人把老花眼鏡摘下來放在褲襠裏,直直地盯著遠方。
「老師我啊,小時候很喜歡看海盜故事。」
「真的嗎!像是加勒比海盜還有張保仔那些嗎?」
「看看你?立即精神起來了。沒錯,這些都是我很喜歡的故事,因爲我的兒時夢想是當一名遠航家。」
「但是最後還是沒有當成嗎?」
「沒錯,這個時代已經不需要更多的人遠航大海了。但是,我卻找到了另外一處歸屬,開始了我的冒險。」
「是哪裏?」
看著時雙眼發光一般期待的樣子,中年人不禁心中一片溫暖,回想起過去的自己。他環顧四方,回答道:
「就是這裏哦。」
「學校?」時一臉不解地問道。
「沒錯,每一個小孩子就像是一片未知的無窮大海,而我們老師的工作便是成爲這些大海的遠航家,發掘你們的潛能、預見未來的風雨。」
「厲害,我都沒有想過這些可能性……」
「你長大後自然能夠自己體驗了。那現在你知道老師跟你説這些的用意嗎?」
「嗯——」
……
這是一段來自過去的記憶,也是一切的開端。
探險家並不限於那些遠航出海、越過山河的人;
未知的境地也從來不只有大海和土地;
這個世界永遠歡迎著更多的開拓者挺身而出——
現實,維多利亞大森林——
「逃……逃出來了嗎?」
「嗯,它們沒有攔截我們的打算……應該安全了。」
「終於啊……」
在時説出自己的推測後,凜子像是如釋重石一般,疲累地靠在大樹軀幹旁,大聲喘氣道。
確保凜子的附近一切安全後,時趁著少女休息的時間環顧四周,靜靜地觀察著這片陌生的森林;這片名爲維多利亞的土地。
奇形怪狀的微小昆蟲閃閃發光,從色彩鮮艷的植物群中翩翩起舞,它們飛到周圍的大樹,停泊在樹幹上吸食軀幹表面的苔蘚,有如節日的燈飾一般發出光芒。鼎天大樹閃閃生輝,整個區域猶如慶祝聖誕節的市鎮公園。
靠在昆蟲一旁的凜子不禁驚嘆著森林的變化,忘記疲勞地觀察著身邊的鄰居。
夜風忽然飄過,昆蟲群如同被微風吸引一般集體起飛,它們順著風的軌跡飛翔,猶如絲絹一般,結伴飛往夜空。神似飛龍的鳥類動物受到驚動,一隻一隻從樹冠中飛出,與昆蟲群結為臨時的旅伴,一同前往下一個短暫地聚居點。
夜空之中懸挂著跟地球月亮相似的衛星,反射太陽,為旅客照亮黑夜。月光照耀著石間溪水,晶瑩透徹,給予人一種與日間澤然不同的清靜之境。
「凜子……」
「很美,對吧?」
「嗯,我現在明白你爲何這麽喜歡這裏了。」
「剛剛的昆蟲大遷徙我還是第一次見證呢!」
少女興奮地說道,她那忘卻危機和疲勞的模樣讓時會心一笑。
「怎……怎麽了?你也覺得很厲害的,對吧!」
「當然了,我笑是因爲當我還在想著剛剛的危機,你卻已經把煩惱通通抛在腦後,專心享受大自然的景色了……你讓我覺得自己很傻。」
「才不是啦~」
時坐在凜子一旁,讓少女輕輕地靠在人偶堅硬的肩膀上。
「嗯,有點硬……」
「……對不起,果然當初選材料還是應該……」
「不,這樣就好……」
凜子插口道,抱著人偶的手臂仰望樹蔭上的星空。
看見凜子滿足的表情,時怦然心動,默默地注視著眼前的戀人。
開拓者是指那些為了探索未知境地願意付上一切的先行者,
他們勇敢、好奇;他們不屈不撓、勇往直前;
他們深深知道自己的無知,亦爲此感到驕傲。
他們有些人獨自前進,不惜孤獨終身也要找出答案;
有些人願意與同行者彼此交心,扶持同行;
他們有時萌生友誼;有時最終會背道而馳;
他們有時甚至會以愛相許,彼此守護終身;
也許她在我眼中如此耀眼的原因,就是她心中那如出一轍的冒險之心。
我們渴望著一同面對未來與未知。
「……」
刻默站在知己的辦公室之中,昔日那凌亂無比的房間在失去主人後,如今已經變得空無一物。
很快這個地方便會被賦予其他的用途,它也許會成爲其他人的工作用地,但也有可能會變成堆積雜物的房間,無人問津。這一切都看薩特拉的需求而定。
「長官……」
「別煩我。」
敲門聲短短響起,門外的助手請求著進入房間,刻默卻罕有地立即拒絕道。
「我現在沒有心情,不管是任何事都給我排期到明天去。」
「可是……」
助手委婉地説道。
「是泰坦族的代表。」
「我知道他們來做什麽,告訴它實驗得到符合它們所期待的成果,儘管我們經歷了巨大無比的損失。」
「它已經知道了試驗的結果……」
「那它還來做什麽?」刻默不耐煩地説道。
「為犧牲者們吊喪嗎?叫它明天再過來。」
「它很堅持……」助手慌張地回應道,它很少碰見自己的長官明確地露出自己的心情。
「它要我轉告,它是來談我族的未來和獎勵的……」
「……」
刻默沉默了一會,重拾心情後才作出回應。
「跟它說我等等過去……」
「呃……它現在就在我旁邊……等著見你。」
「……進來吧,泰坦,我今天實在無法以禮相待。」
他們有些人甚至為了探索未知而捐軀。
曾經有一個水手,他的船隊發現了新的大陸。
他問道:「我現在是偉大的人嗎?」
船長聽到後笑著回應:
「不,你和我都只是幸運兒而已。」
他指著碼頭前的紀念碑説道。
「那些死掉的人才配得上偉大一詞,而我們的工作就是永遠記住他們的偉大。」
三天前,格拉提斯雪原(Gelatifex)邊境要塞——
「歡迎來到雪原,各位客人。」
北方的邊境要塞打開大門,恭迎著帝國的來賓。
「我們很高興能夠得到各位人類的加盟,帝王本人吩咐我替他送上親切的問候與歡迎。」
「也請我為遠方的帝下送上最親切的問候,我們會期待著未來的見面。」
尼克身披黑色鱗甲,作爲人類的代言人站在隊列之首,與帝國的使者履行著表面的外交禮儀。
可是一名金髮的女子突然從人群中鑽出,她雖然比尼克矮上一個頭身,但卻發出非凡的魄力,向使者投以充滿壓迫感的眼神。
「你們什麽意思啊?」
「亞茲拉,你在做什麽?我説過外交由我來處理的。」
「這是他們對我們不尊重在先!我們長途跋涉,跨越這個快要冷死人的雪原才終於趕到這裏。結果他們的帝王就坐在老遠的王座上,讓手下跑腿?」
尼克正打算制止名爲亞茲拉的女子無理的發言,卻被使者阻止了。
他對女子的挑釁並無動於衷,在他的眼中,亞茲拉凶狠的眼神就如同小孩子發脾氣一般。因此使者打算正面回應。
「原本帝下本人的確有親自與各位見面的打算,奈何帝下手中的工作太多,才忍痛放棄南下,讓奴才代替帝下迎接各位的到來。我們對此感到遺憾。」
「嘖……片面之詞。」
似乎女子對使者的回應並不滿意,但也不再追問,她知道自己再狂下去就會激起衆人的憤怒。
「我們明白要跨過雪原必須付出巨大的努力和精神,相信各位肯定已經筋疲力盡了吧?現在我先安頓好各位的行李,休息一番後再前往大堂吧。將軍已經在大堂為各位準備了豐富的大餐,供大家盡情享用。」
後方的衆人聽見後,立即聚聲歡呼起來,並往隊伍後方大聲傳遞著使者的話語。
「這樣才對嘛!我們這幾天可是一直在吃藥丸過活呢,現在終於有肉吃了!」
「亞茲拉你……嗯……算了。」
尼克無奈地自語道,與使者一同挂起苦笑。
在使者的帶領下,隊伍興高采烈地進入要塞之中,衆人皆對人類的前路感到樂觀。
這一天,人類們終於踏出了第一步。
尼克默默看著隊伍的尾端,一名披著兜風的人始終保持著沉默。它那冒出藍色幽光的眼睛把一切都盡收眼底。
「凜子。」
「……嗯?」
「看,日出了。」
時輕輕叫醒靠在肩膀睡着的凜子,指著遠方的地平綫説道。
陽光從山脈破曉而出,晨光取代黑暗,它劃過天空、透過雲隙,為天空染上一層暮光。
長夜終盡,臨光再現。第二天的黎明終於到來,太陽再次照亮大地,喚醒生機。
「時~」
「嗯?」
「我們要永遠一起走哦~」
「當然了,我可不想自己一個人去沙漠旅行呢。」
兩人親熱地左右緊扣,一同欣賞著大地那唯美的黎明。
從残垣断壁中歸來,
我們誓要衝破敵陣,也將踏入未知
前方道路遙遙漫長,我們卻得以預見終點的存在。
前航遠歌,方舟啓程。
這,就是我們的故事——
開拓者們的故事。
序章:起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