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説人死前都會看見走馬燈,從而嘗試在過去的記憶中尋找生機,儘管在這時候的絕大部分情況下都已經是回天乏術的地步了,但能夠在離開前回顧一下自己充滿起伏的一生,倒也值回票價。
小時候,我跟爺爺說過我的夢想是當一名宇航員,這件事我記憶猶新。
當時他坐在輪椅上,就在客廳裏靜靜地聆聽著一個小孩的天馬行空。
爺爺原本是一名教師,後來在三戰期間當起了後勤兵,過程並不理想。戰場不但廢掉了他的雙腿,也改變了他的思想,讓他看清了世界。因此在戰爭結束後他也就變得……「現實」起來。他總是對我灌輸一些所謂的成人道理,例如這個世界上沒有聖誕老人之類的——不過這也只能算其中的小事。
但儘管被多次奪去童年,童心未泯的孩子還是想嘗試讓爺爺開心起來,因此鼓起勇氣跟他聊起了夢想……
「你別想了,這麼瘦小,火箭升空的時候重力都能把你壓成肉餅了啦!」——現在回想起來,就算他這樣回答我,也是最理想的情況了。
而奇怪的是,這次他並沒有作出任何破壞氣氛的回應,而只是靜靜地聆聽著……
——小子,記住你的夢想
臨走前,他這樣叮囑我:
而在達成它前,請務必記住我,
千萬別成爲我。
因爲你的時機終會到來的。那個嶄新的時代——一個屬於你的時代……
隨著鐘聲響起,我隨即感受到我的身體正在分崩離析,不斷地被分解和重組。 我想大喊,但是超常的壓力向我襲來,猶如站在地球的核心之上,讓我無從抵抗。
接著,刺眼的光芒覆蓋我的五官,身體正在消失,化成虛無。 我的視綫也因為痛楚而漸漸變得蒙糊。
……
而當耀目的光芒終於慢慢退散,我的意識也隨之而去。
……
"F*** !We still got one here! Doctor, we need a doctor!"
"We are losing him, call those god damn robots!"
「 ⍙⟒ ⋏⟒⟒⎅ ⋔⟒⎅⟟☊⏃⌰ ⏃⌇⌇⟟⌇⏁⏃⋏☊⟒。」
……
真吵鬧呢……這就是天堂嗎?
就這樣,我沐浴在各種的呐喊之中,徹底昏迷過去。
炸彈在身邊引爆的衝擊,奪取了我的五官。
「……天啊……」
從踏上戰場的那一刻起,也算是已經遇見了會有正中空襲頭獎的時刻,只是我從未設想過死神居然會那麽急著衝業績。
「喂……大衛……艾連……愛麗莎……有人嗎?」
我拼命地把記憶中的名字逐一喊出來,刺耳的耳鳴卻把外界的一切聲音隔絕開來。
等等……冷靜下來,路德維格……對,冷靜下來。
我如此自我催眠道,並忍受著全身的痛楚,開始整理自己的狀況……
我是路德維格,美國第八期志願戰地醫生的一員……我在一個月前主動申請調動,與三名同僚到東歐的戰場上負責後勤醫療工作,不幸遭遇空襲,正中紅心……嗯?
隨著身體的痛楚逐漸消去,我的腦袋很快就意識到問題的重點——
我還活著。
而當我終於從衝擊中清醒過來,迎面而來的卻是不亞於戰場的混亂與慘況。
這是一個完全陌生的空間,暗銀色的金屬墻壁圍繞著空蕩的半弧形密室,不禁讓人聯想到90年代的未來科幻小説中所描述的建築,與我前一秒所在的地方——那充滿碎瓦和倒塌建築的戰場實在是大相逕庭。
然而我的注意很快就被密室裏的另外一個現象吸引而去——
我並不是這個密室裏的唯一一個人,而可怕的是絕大多數的人都正躺在地上,痛苦地掙扎、呐喊著。
「啊啊啊,來人啊……救……救我……」
「 我來了,堅持著!讓我看看你發生什麽事……」
很快,本能便驅使我奔向最近的一名華人傷者,剛才的痛楚和耳鳴仿佛一掃而空。
我操著一套生疏的普通話安慰他,並迅速地觀察著病人的狀況 。
沒有外部傷口……
「你覺得哪裏疼?」
「我的每個地方也很痛……醫生……我會死嗎?」
「你會好起來的,放心。但是我現在要割開你的身體看看内部狀況。」
我無視著病人的叫喊,打開隨身的手術工具包,抽出中間的手術刀。儘管它經過三天的連續使用而來不及清洗,已經被枯乾的血跡覆蓋刀身,但現在也只能將就一下了……
我熟練地割開華人的腹部,儘管已經作好了心理准備,但眼前的慘況也不禁讓我深深倒抽一口氣。
内臟的位置完全打亂了,血管像是被人打了一個死結一般纏繞在一起,這般醫學史上也是史無前例的情況讓我頭腦再次變得空白。
「嗚嗚噶!!!!」
(!!?)
而就在此時,密室的隔離門被用力拉開,同時幾十隻奇怪的矮小生物從露出的窄口中湧進密室,它們以四隻為一隊,拉著一箱發亮的不明裝置向倒下的人們奔去。
一切來得太突然,我的腦袋並未能適應正在發生的事情。這些東西是什麽?地球上有出現過這種生物嗎?難道是某個國家的新型生物兵器?
「 嗚噶噶!嗚噶!!!」
正當我還在整理眼前的畫面時,其中一隊矮小怪物一邊向我咆哮著,發出不明所以的聲音,一邊奔向我和華人的位置。
「 啊啊啊啊啊!管你們是什麽!」
慌忙之下,我抽出隨身繫帶的舊式手槍,甚至連是否已經上彈也沒有確認就指著怪物一頓亂喊。
「嗚噶!嗚噶嗚噶!」
「你們別過來!我叫你別過來!」
而不知爲何,這些生物在我舉槍後便停止不前,而是不斷地對著我叫兇,仿佛是想要表達什麽出來似的。也許是發現我聽不懂它們的語言,怪物開始做起手部動作,不斷用尖爪指向華人,然後又指向後方的裝置。
「嗚噶!」
「什麽?你們……想在他身上,用那個東西?」
「嗚噶!嗚噶!嗚噶! 」
怪物們激動地喧嘩著,一邊打開箱子,並拿出各種我從未見過的儀器,並趁我未來得及反應的時候把一個類似鉗子的儀器塞到我手中。
「嗚噶!」
「什麽……要我拿著?」
「嗚噶!」
「 用這個把他的心臟拿出來……不是?要放在這個儀器裏固定著?」
「嗚噶!」
作爲多年的一綫醫務人員,我從它們的行動中觀察出了一種很熟悉的情緒——那種救人心切的慌張感。
更何況,我的選擇並不多。
「他媽的,來就來吧。」
……
隨著時間推進,故障的隔離門被完全炸開,更多我從未見過的生物不斷蜂擁而進,它們有些是明顯的武裝人員,但它們更多的是推著各大各小的儀器進來。刺耳的警報聲在密室之間迴響,廣播中不斷地重複著同一句話,但我聽不懂。
後來,更多的奇異生物來到我身邊支援手術行動,儘管我並沒有空閑去在意。其中一人向我遞來了一顆膠囊般的裝置,我二話不説就吞了下去。
這是,我才聽懂了廣播中的話語——
「1813號實驗終止,發現致命錯誤,請醫務隊伍和武裝部隊趕往A1區集合協助救援行動。重複……」
所以,究竟發生什麽事呢?你大可去問我旁邊的小矮人,但千萬別問我,我真的不知道,而我也沒空去在意。
我是一名醫生,救人是我的義務。不管來到什麽地方也不會改變這一點。
而其他事,就先把人救起來再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