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足足六十人的部队却打不过区区十几人的山贼?」
特里默默将有着口红的女士手帕放进口袋,他刚刚还在思考回去路上应该丢在哪儿,夫人那有些狰怒的声音响遍整个会议室,打断了他的思索。
「拉萨特爵士,请你务必向我们好好解释一下。」
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站在会议室北面,坐在座位上的有玛格丽特女士和男爵手下的几位骑士勋爵,特里的椅子跟夫人并排,但他本人在呼啸湾拜伊姆厅的会议室里就养成了站着听报告的习惯,所以现在也不例外,他低头看着会议室中央摆着的地形图若有所思。
「是的,夫人,男爵大人兵力分为三队,包围红树森林,大人决定天一亮就从小卑河南面向北开始向红树森林纵排扫荡,其他人同样从东西两侧向敌人所在的中心逐渐缩小包围圈,而我和维斯托爵士分别负责保护男爵大人两翼......」
「为什么要将兵力分在三处驻扎? 六十人化为三分,两队二十五人一队十人,却仅由人最少的那一队上前交锋,拉萨特大人,男爵他本人我相信你知道这其中的风险和...... 鲁莽,但为什么不告诉或者劝解男爵大人? 」
留着像山羊那样胡子的史瑞克爵士忍不住开口打断道,红彤彤的脸上充满了不可思议,显然参加会议前是喝了些酒,如果特里没记错的话,史瑞克爵士是之前跟随玛格丽特夫人远嫁的护卫,南方韦斯特的小贵族,婚礼上被男爵封为酒木镇骑士(并非世袭),此次逗留奥斯洛尼是向男爵做季前报告。
「尽管是些贼寇,但如此大意可是致命。」
「我们黎凡特骑士从不大意,史瑞克爵士,这是男爵大人所采取的诱敌合围之计。」
「那为什么会由男爵大人担当先锋,你们干什么去了? 当男爵大人中箭那一刻......」
「是啊,为何我丈夫会中箭,而你们却安然无恙,拉萨特爵士,你能解释为何?」
「夫人,我......」
端坐在椅子上的黎凡特夫人此时表情上有些愠怒,气氛有些不对劲了,少年瞥了一眼酒木镇领主,后者在听到夫人发话时那埋在浓眉里的灰眼睛闪过令人熟悉的狡黠的光。
之前在庄园听伊丽莎白说过他想让其长子做男爵侍从却被某人以资质不行为由踢了出去,根据现在的情况,特里有理由相信那个某人就是拉萨特爵士。
「夫人,也许拉萨特爵士他们确有些失职,但却不在这里。」
特里选择主动开口帮拉萨特解了围,老实说他并不想掺和这些事情,所以本来是打算私下进行询问,但因为刚刚'被迫'待在男爵主卧,耽误了时间,就在这期间让黎凡特夫人得知了此事,后者兴奋异常,好似才想起这件事,结果也不休息了,直接下令举行正式的听证会。
「史瑞克爵士,你不清楚红树森林那块地方,不然你一定会清楚男爵他别无选择,那地方实际上就是块沼泽高地,贼寇在其中心修建的营地坐落于树杈河汇流进小卑河支流的三角洲尖端,汛期时三角洲被淹没只留下树根以上的树干和绿叶,远远看去就似浮在河面上的森林,而汛期一过,河水褪去,三角洲高地出现,上面满是扭曲树根和水草混杂的泥泞沼泽地,河流构成三角形两边,碎冰沼泽是第三边,男爵想要正面进攻只能从沼泽那一方向强攻,还是低打高,而我还听说蛤蟆党依靠红树藤建了座简易塔楼,视野可以看清数瑟里之内的所有事物,强攻基本不可能,所以男爵能采取的进攻战术只有正面吸引注意或者示弱,让敌人主动出击,但无论怎么做都是需要将部队拆散成两组,一组负责正面,一组负责过河,绕其身后进行合围包抄。」
少年已经习惯了倒霉,所以在会议前自己就去找了张地图,问了几个之前在讨伐中受伤的士兵,差不多自己就脑补出事件全貌。
「同样如果采取合围缓慢收缩清剿战术也是如此,必须在树杈河北岸,小卑河南岸以及碎冰沼泽西岸,即两河之间各自放置人马,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特里一边依次指着地图上的几个标红的地点,一边有条不紊地复盘道,所有人都聚精会神了起来,一旁的拉萨特更是以惊异的眼神看向金发少年。
「我说的有问题吗?拉萨特大人。」
少年突然发现会议室怎么鸦雀无声了起来,他环视一圈后,最后奇怪地问了和他一样站着的拉萨特爵士。
「夫人还有诸位大人,巴伦勋爵说的没错。」
听见勋爵这个词,特里也有些意外地扬了扬眉头,要知道他现在只是个没有领地继承权的伯爵次子,没有封地甚至也没有受封骑士,也许在夜鸦堡成年礼上老头子会给点东西,但现在可说不上什么爵位,这显然是拉萨特爵士单纯表达崇敬的敬称。
但也可能说明他从男爵那儿知道了自己的一些东西。
「那为何不选择直接乘船沿着小卑河直接绕其后翼,特里大人,这不是更加方便快速且出人意料的战术,我不明白?」
声音的方向在夫人那儿但却是男声,大人念的很重,能听出些许不满之意,特里饶有兴趣地看向那个站在夫人身旁的守护骑士,名字叫庞撒。
这个问题实际庞撒不该这么提,因为这也不是特里会选择的战术,如果是他,他都懒得摇人,自己一人潜伏进去莽着就能杀完,而且这是男爵的计划,这么提就等于在打男爵的脸,前面的酒木爵士都知道避开这一点,这位小年轻显然被某些情绪牵着鼻子走了。
我不就和那位小姐在那里多呆了十五分钟,能发生个啥,我才没这么短,而且你有这么呛吗?再说了我看黎凡特男爵也绝不可能把她许配给你,守护骑士永远也娶不上公主,不过要是男爵抢先一步挂了的话……
不过他被迫喊小好几岁的自己为大人时的表情还让自己挺爽的,特里为自己心中的那些阴暗想法感到稍稍的抱歉,随后正打算开口解释。
「庞撒!你怎么能这样和特里大人说话。」
玛格丽特夫人转头呵斥道。
「不,对不起,夫人,只是……我想不明白……」
你特么当然不明白,因为本来你连在这个会议上发言的资格都没有,特里叹了口气,简短解释道。
「因为凛冬已至。」
「什么?」
看着眼前一脸懵的纯情骑士,特里在想他真的在北境活了有二十一年,完成了那骑士七艺?还是说自己对其年纪的判断出了错,他不想多说只是回头瞥了眼拉萨特爵士。
「入冬之际正是小卑河下游发生凌汛之时,庞撒爵士。」
拉萨特爵士缓缓道。
「河上都是碎冰,根本行不通船。」
庞撒骑士脸有些涨红,特里也不想管这些个蠢问题,他直接问道。
「说说具体的战斗情况吧,拉萨特爵士,男爵大人怎么中的箭。」
「就是,为何男爵大人身为黄金剑士会中箭?而且那种箭矢照理说应该根本射不穿冰钢板甲,众所周知鹰眼城产的冰钢甚至能够抵御维利诺的蝎式重弩。」
葡萄镇领主这样问道。
「因为男爵大人此行好像并未着甲。」
这时近乎所有人都露出惊愕的表情,史瑞克爵士挺起自己肥胖的肚腩,眼中闪过一丝狠辣的光,显然这份好不容易收集到的情报确实有所值。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拉萨特大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大人的掌旗官兼掌旗官,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
所有人都看向拉萨特,玛格丽特夫人尤甚,她确实记得男爵被抬回庄园时,身上并未身着任何盔甲。
「我们都没穿重型板甲,大人,我们大部分更是没有穿甲。」
亲自参与战斗的爵士如此说道,这句话引起轩然大波,非世袭的酒木镇领主露出短暂的微笑,接着严肃道。
「你多么愚蠢,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拉萨特,你这是在承认自己……」
「如果是我,我也会选择这么做,大人。」
突然少年的话又引起在场人的注意。
「因为我情愿死在弓箭下,也不想被沉重的盔甲拖进冰冷的河水里活活溺死,要知道后者要痛苦的多且死的毫无荣耀还无法像今天这样可以挽回,史瑞克大人,您现在觉得哪个更加愚蠢?」
特里面无表情地盯着酒木镇爵士道。
「爵士,你知道为何男爵选择在那儿驻扎一夜选择在黎明动手吗?因为现在才刚刚入冬,只有经过一晚河水才能冻结实,勉强行人,携带刀剑和弓,穿上护胸的环甲就是极限而全身冰钢板甲,众所周知鹰眼城的冰钢异常坚固的同时也十分沉重,而且它的钢靴可不防沼泽的泥泞,不过爵士你也许可以向男爵大人献出自己家里的轻羽板甲,这样今后所有的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那是我的家传宝物。」
酒木镇领主涨红了脸,勉强反驳道。
「而男爵大人只有一把家传秘银宝剑。」
特里耸了耸肩膀,视线下移到史瑞克爵士的大肚腩上。
「我无意冒犯,大人,但实话实说我觉得你即使身穿轻羽板甲那冰面也无法承担你雄壮无畏的体魄。」
「噗!」
史瑞克爵士的脸彻底涨得通红,一直忠实静候的克莫西总管此刻都没憋住笑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原样。
「各位大人,胆敢伤害男爵大人的那群贼寇还在逃窜,我们现在难道不应该为了报男爵大人的一箭之仇而齐心协力吗?」
葡萄镇领主拿过身旁茶几上的杯子,也不管里面有没有东西就这么装模做样地喝了起来,以此来掩饰尴尬。
「若有求,必回应。」
特里缓缓道,接着看向玛格丽特夫人,后者此时脸也有些羞愧的泛红,老实说她并不了解军事方面的知识,越权举行这次听证会也是因为心中确实有股无端的愤懑想出一口气,这实在不应该,接着她朝着少年点了点头。
「接着说吧,爵士,我们都会保持应有的沉默与尊重。」
拉萨特爵士十分感激地点了点头,经过这些破事特里现在则是彻底无语。
如果是摩根的话会怎么做?特里不禁这么想,接着他发现他已经能充分地想象自家那个脾气火爆,不容置疑尤其在军事上容不得半点异议的兄长在见到这些草包后究竟会干出什么极端的事情。
「我和维斯托爵士领命沿着小卑河的冰面各自潜行至敌人左右侧,因为冰层不是很厚的缘故,我们不得不分散前进,直至行至南边最近的红树林旁等待大人进攻的信号,但就在号角响起……」
「咚咚~」
会议室的橡木门被重重地敲了两下,接着一个体态欣长,身穿黑白两色围裙,腿上套着一双及膝白丝袜的年轻女仆径直闯入了会议室,她张开嘴唇一边喘着气一边喊道。
「男爵大人他醒了!」
黎凡特夫人是第一个起身,都忘记了自己的贵妇仪态,踩到自己的裙摆差点摔倒,但这也阻止不了她的急切之情,几乎是风一样地跑出会议室,接着特里看了看在场的其他贵族大人。
年轻的守护骑士是第二个,勉强低头行了个礼,酒木镇领主大人是第三个,头也不回地逃了,葡萄镇领主和其他勋爵依次行了礼后也退出了房间,留下的只有克莫西总管和拉萨特爵士。
「我能理解夫人为何选择将庄园封锁的如此紧密,将男爵大人中箭的消息严格封锁。」
过了半晌,在回味了一番刚才各位大人听到男爵苏醒时脸上都不怎么高兴的表情后,特里只是如此说道。
「黎凡特大人的乐善好施和慷慨众所周知,但有些人就是不满足,企求的更多。」
克莫西总管颇有些无奈道,一旁的拉萨特爵士则点了点头。
「我父亲就不会让人产生这种想法。」
因为他无端的'慷概'充满了'感情'(恐惧)。
特里只说了前半句,接着简短评价道。
「畏威而不怀德啊。」
「我们继续吧,爵士。」
*PS
勋爵是一种敬称,主要用于翻译英语中对有爵位的贵族的泛称(lord),也是对此类男性贵族的称呼,和对某些封爵的儿子(也要足够尊贵),及一些拥有相应身份但没有爵位的人士的尊称。
除了公爵,所有拥有爵位的男性贵族在普通场合均可称为某某勋爵,这个某某一般就是指的封号,特里没有封地,拉萨特只能以巴伦这个姓氏作为勋爵的前缀。
三天大概是更不完了T^T
少欸
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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