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敗教堂

刺眼的白光穿透眼皮進入我的眼中


我睡眼惺忪的睜開雙眼,似乎是睡姿的關係,酸痛感自我全身襲來。


揉著依舊乾澀的雙眸,我環顧了四周。


剛剛似乎在閱讀審判庭的規則時不小心睡著了,手錶上的時間顯示現在已經是晚上了。


也就是說我至少睡了三小時以上。


一旁的明日香同樣也睡的不醒人事,整個身體頃倒在沙發上,散亂的頭髮隨著空氣的流動緩緩擺盪著。


哈~


疲倦與睡意還未從身上退去,我強稱著依舊想睡的感覺,繼續閱讀著資料。


我並不想直到黎明時分還依舊處理著這事,因此跳過了不少相對無所謂的知識類內容,優先選擇那些制度與規則的講解。


在經過數小時的奮鬥後,我總算將那些必要的內容大致閱覽了一遍。


「真是可怕的權力⋯」


我忍不住發出感嘆。


審判庭作為一個政府部門,其權力基本上是凌駕於所有的機關與法律的,只要被判定有危險,就能無視任何的律法直接予以排除。


這側面展現了魔物與非法魔法少女的可怕之處。


如果不及時採取行動的話就會有更大的傷亡,比起那些官僚主義與繁文縟節的程序,審判庭就如同一個高效的手術刀般快速切除病灶。


我走到明日香的身旁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嗚⋯早上了嗎⋯」


「很遺憾現在還是晚上。」


「這樣啊晚安⋯」


眼看明日香又要閉上眼睛,我再次搖了搖她的肩膀。


「又怎麼了,半夜還不讓人睡覺?」


「這裡可不是宿舍喔。」


「咦?」


明日香強睜著眼睛看了看周圍,確認了這裡依舊是審判庭後,原本無精打采的樣子傾刻間蕩然無存。


看到明日香的反應我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零君真是壞心眼。」


「跟妳比起來算是很好了。」


「所以你都看完了嗎?」


「必要的內容都大致閱覽了一遍,審判庭的還真是誇張,說是真正的統治者也不為過。」


「只是不得已而為之罷了,就像審判庭的格言一樣『無權決定眼前百人的生死,更無權決定身後萬人的生死』。」


明日香無奈嘆息道,顯然她對這一宗旨並不完全認同。


「只要達成保衛與延續整體的目標,一切的惡行都是被允許的,真是極致的結果論。」


「但也正因如此,我們才能堅持戰線近十五年而不被內鬥而先行自我毀滅。」


「三十年嗎⋯⋯」我嘀咕道「難以想像要是當初戰線沒有守住的情況會發生什麼事。」


「可能我們連在這這思考的機會都不存在吧。」


「零君。」明日香語氣有些困惑的說「為什麼你從剛開始就一直迴避與我對視?」


我手指向明日香。


「妳先看看妳現在自己的樣子吧。」


明日香低下了頭,只見胸前的兩顆鈕扣不知為何鬆了開來,在燈光的照耀下,因汗水散發額外魅力的白皙肌膚一覽無遺。


「啊啦~」明日香說「零也會害羞嗎?」


「只是生物對於視野裡不規則的東西會下意識做出觀察罷了。」


「那你怎麼不繼續觀察了呢?」


「我的理性讓我做出與生物本能相異的選擇。」


「如果你要繼續看的話也沒問題呦。」


(怎麼可能會看啊!)


我將這句話吞入腹中,她的挑逗肯定是騙人的,真看了不知道又會以什麼方式戲弄我。


我一聲乾咳試圖將談話回歸正題。


「所以呢,我已經把須知都大致理清了,還有什麼需要的嗎?」


「雖然還有不少。」明日香說「不過明天還要上課的關係下次再說吧。」



在明日香的帶領下,二人回到了人工島的地面,此時已是凌晨,點亮空蕩蕩的大街的只有按照距離樹立的街燈,以及二十四小時營業的超商。


風從身邊吹過,我不禁伸了個懶腰。


審判庭的核心區域同樣位於學校下方,我們目前的位置位於學校邊緣,作為送我們上來的電梯安裝於一棟大樓之中,平時總是被維修中的告示所隱藏著。


原本理應發出警報的安保系統直到我們踏出門前依舊沒有任何反應。


又一次見識到了審判庭權力的冰山一角的我不禁感覺自己的某些常識正在崩潰。


「我們就在此分別吧。」明日香說「要是被其他人看見的話不知道會有怎樣的流言出現。」


「沒想到剛剛說那種話的妳居然會在意這事情。」


「如果是跟你的話或許可以不用在意。」


「我拒絕。」


「真是冷淡。」明日香說「明天放學後能請你到一個地方嗎?」


「我不會去那些奇怪的地方。」


「雖然不知道你在想什麼。」明日香說「是審判庭的工作,明天放學後請你到校門口,具體位置我會帶你過去的。」


我思考一下,明天下課後就並沒有其它事情,也沒有與歐洛恩老師的訓練。


「應該是沒問題。」


回到宿舍,室內一片漆黑,精神的疲憊讓我如自由落體般倒在床上。


一切都變了,無論是人生還是命運,原本想要速戰速決,儘快找到能等價交換的靈魂,可還是被發現了,然後走向了一個從未設想的道路。


隨著身體肌肉的放鬆我的意識逐漸模糊,疲憊席捲而來,視野逐漸陷入黑暗。



哈~


一覺醒來,不知是否因為在審判庭內睡著的關係,此時太陽才剛從地平線升起,天空被染成了淡淡的藍白色,濕氣從窗戶依稀流入室內。


雖然距離上課時間還有不小的差距,但我還是準備好了上課內容提前去往上課的校舍。


由於時間十分充裕,我開始在校內閒逛,除了那些經常過去的地方,學校中也有不少人煙罕至的區域。


如果整個人工島都是提前預定好的,那為何要設立這種幾乎毫無作用的建築?


帶著這種疑問我沿著校內地圖,一個一個的前往該處查看一番。


不僅十分破舊,就連建材也是歷經風雨卻沒有任何維護,哪天遇到颱風之類的劇烈天氣而倒塌也不會令人感到奇怪。


實在搞不懂當時建造者的想法,如果人工島持續運行多年需要都市改建的話尚在理解範圍,可人工島竣工至今不足三十年,上方的設施不至於如此陳舊以至於需要廢棄。


沙沙~


隨著踩過雜草發出的聲音,一個人影自建築的死角走出。


我用著疑惑的眼神看向對方。


「早安。」


少女面帶慈愛的笑容向我招呼。


我點頭以示回應。


她的胸前掛著一副十字架的項鍊,學校的制服外還套著一襲黑色的長袍和帽子。


「請問你也是來禱告的嗎?」


「禱告?」


似乎是看到我困惑的神情,少女意識到我並非如她所想的人,眼神中隱約流露出一絲落寞。


「因為意識到祂並非『真神』而轉向後者的懷抱,可那些教誨不也是貨真價實的?」


少女的話語夾雜著悲傷,內容彷彿是對某種現狀的控訴。


我剛想回應些什麼,少女卻早已走入即腰的草叢深處。


我下意識朝少女的方向走去。


當我撥開草叢,赫然看見叢生的雜草下隱藏了一條早已荒廢的道路。


踩著被雜草環繞的石磚,我試圖朝著少女靠近,可對方彷彿遠在天邊,即使加快腳步也沒有靠近的感覺。


轉了好幾個彎後,在土丘之上,一間屋頂署立十字架的破敗建築出現在視野中。


眼見少女走入建築之中,我加快腳步跟了過去。


來到門前,木製的大門隨著我的推動發出刺耳的聲響。


室內一片漆黑,唯一的光源來自彩繪玻璃透入的光芒,儘管看起來年久失修,可無論是長椅還是演講台都沒有一絲灰塵。


一定有人定期為這裡打掃。


正當我剛踏出一步,一股涼意自脊背竄出。


剛召喚出大劍,一柄短刀就已經架在我的脖子上。


「把武器放下。」


身後的少女以不容置疑的語氣命令道。


順應少女的要求,我將大劍丟到地上。


見零丟棄武器,少女稍稍放下了戒心輕吐了一口氣。


然而零突然一口咬向少女的手腕。


「唔!」


少女因手的刺痛發出悲鳴。


沒等少女做出反應,零張開手掌,地上的大劍立馬回到了主人的手上,鬆開口的同時零一手夾住劍身,轉身用劍尖由上而下指向少女喉嚨。


「放下武器!」


這下形式逆轉了。


如過距離太近無法用劍攻擊時該怎麼辦?


我曾在練習時向歐洛恩老師問過這類問題。


「既然武器不管用那就頭槌、牙咬。」


當初聽到這答案時我感到十分詫異,可老師的下句話就打消了我思想上的桎梏。


「手上拿著武器不代表只能用武器解決敵人,不要因為現在手裡拿了劍就認為自己的武器只有劍,這是戰鬥與廝殺,不是體育競技,規則與準則都是對自己的束縛,如果因為無謂的堅持而受傷的話反而得不償失。」


我用舌頭舔了舔殘留在獠牙上的血,一股甜美到使人瘋狂的味道刺激著我的味蕾衝擊我的理智。


這就是武器的代價?


夾雜著不悅與被血刺激的瘋狂,我面目猙獰的發出野獸的低吼。


簡直就像是毒品一樣,越是吸食就越是渴望,越是渴望就越是去吞噬生命,就像個從高處推落的雪球般不斷變大。


看著指向自己的劍尖,少女原本銳利的眼神閃現出了一絲惶恐,剛想後退一步,結果卻重心不穩的跌坐在地。


猶豫從我心中油然而生,我是否要就此打住動作,目標看起來失去戰鬥的意志,可無法保證對方現在的樣子是陷阱還是真的僅僅是跌倒,自己的手下留情會不會給了她可乘之機?


彷彿看見了我的迷茫,少女舉起雙手示意自己放棄抵抗,結合她那幾乎要留下眼淚的雙眼與一連的驚恐,我才解除了手中的武器。


看到自己似乎保住了性命,少女慘白的臉色恢復了不少,隨著五官的放鬆,淚水不自覺的從眼角不停流出。


我沒去理會正在地上啜泣的少女,轉身觀察四周。


這裡似乎是某種宗教場所,可這既不是神社也不是神殿,作為向神明獻上信仰與祭品的地方未免也太過荒涼了。


「這裡是什麼地方?」


「教堂。」


少女用帶著哭腔啜泣的說道。


「教堂?」


我努力搜索我腦中的資料庫,一個模糊的概念從我記憶深處浮現。


「我記得好像是以前的一個受眾廣闊的信仰的祭拜場所吧?」


少女點了點頭。


隨著神明的降臨,過去的不少信仰因此而崩塌,曾經深信不疑的神明無論如何祈求也得不到任何回應,反而是那些早已不再被崇拜,僅僅作為歷史與神話記錄的神明主動現身保護了人類。


或許所謂的教堂的沒落也是因為神明沒有任何回應導致的。


我轉過頭向少女問道。


「所以妳為什麼要攻擊我?」


「明明是你先一直跟蹤我的。」少女擦乾眼淚站了起來,雙手插腰理直氣壯的說「出於自衛我才會攻擊你,而且我也沒打算真的刺下去。」


「看的出來。」


我揚起眉毛說道。


僅僅是被刀只向自己就情緒崩潰的人除了在憤怒與失控的前提下根本沒那種勇氣拿刀攻擊人。


「總感覺你似乎在想什麼很失禮的事。」


「一定是妳的錯覺。」


整理好情緒的少女無視了我的回應拍了拍長袍上的塵土,沿著長椅間的通道走向一個巨大的十字架前隨後雙膝跪地。


「感謝主…」


我坐在一旁的長椅上,看著少女雙手合十於胸前,低頭不停的喃喃自語。


信仰嗎…


我自認是個信仰薄弱的人,哪怕是眾神的力量顯露於人間的現在。


或許是因為科學的興盛使得過去那些被稱為神蹟的神祕面紗被撥開,又或著是我沒有明確感受到神對我的直接影響有大到讓我無條件的服從,我的確尊重神與祂蘊含的偉力,但不會盲信崇拜於神。


看著著少女的身姿,不知不覺間已然到了即將上課的時間。


此時少女正好停止喃喃自語站了起來。


「你還沒走啊?」


「真是抱歉我還在呢。」


「從剛才就一直盯著我看,難不成有什麼非分之想?」


「少自以為是了,就算妳裸體在我面前我也沒有一絲感覺。」


「裸體!?」


少女的臉上迅速染上一抹紅暈,不知道是因為我的說詞還是因為自己吸引不了異性這事而感到不滿。


我從長椅上起身轉向後方。


「你想要做什麼?」


有些少女警戒的說道


「時間差不多了,該上課了。」


說完我關上教堂的門,僅留下少女獨自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