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啊零君。」
零點頭以示回應,隨後繼續看著課本上的內容。
「一大早就在讀書還真是認真。」
現在是上課前的時間,學生們正陸續從宿舍或者住所走來,已經到教室的有人正與三五好友聚在一起聊天,有的人則是趴在桌上補眠,而像是零一樣在認真讀書的在班上可說是寥寥無幾。
零沒有理會明日香的話繼續自顧自的讀者等下上課的範圍,他不是故意無視對方,只是覺得沒有必要更進一步的回覆。
「吶零君,今天早上醒來遇到了有趣的事。」明日香說「我房間原本滿地的酒瓶一夜之都被收拾乾淨了。」
「這樣啊。」
「你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嗎?」
明日香將臉逐漸靠向零的同時,語氣也逐漸上揚。
「誰曉得。」
零將明日香的臉從身旁推開,視線依舊緊盯著課本。
見自己的動作盡數熱臉貼上冷屁股,明日香雙手交叉於胸前有些小孩子氣的嘟嘴。
「你都不問我一下身體怎麼樣了嗎?」
「妳身體怎麼樣了?」
哎—
零毫無誠意的關心讓明日香無奈的發出嘆息。
「已經沒問題了。」
說罷明日香從口袋掏出手機,在對著螢幕一番操作後,她將手機橫擺強行阻擋在零與書的視野之間。
「你應該沒看新聞吧。」明日香說「跟昨天的任務有關。」
聽到跟工作相關,零方向了手中的書接過明日香的手機。
畫面中一個帶著面具,身體輪廓無法確認性別的人,說話經過變聲處理的人神情激昂的發表演說。
「神從來都沒有沒有拋棄我們,是我們自顧自地將祂拋棄了,祂以自身的血液淨化了我們的罪孽,可我們卻又一次的犯錯。為此!必須再次以罪人的血淨化這個世界⋯」
「這傢伙是怎樣?」
「一個自稱彌賽亞再臨的極端宗教團體。」明日香臉上寫滿了無奈「你還記得昨天教堂門口差點波及到警察的爆炸吧?他們主動承認了犯案。」
「真的是他們?」
「不,犯人到現在還沒被抓到。不過多虧事先屏蔽了電子器材,他們說的話在網路上的採信度很低。」
零縮小影片的畫面,翻到底下的留言區,裡面盡是對內容的質疑,以及痛斥對方虛偽的信仰。
「為什麼要准許這種影片上架。」
由於被迫鎖國,曾經許多的網路都已經失去了連結,現在重新架起的網站都是由政府統一管理。
「姑且還算是個民主國家,全部都是讚揚的聲音肯定會有人察覺到異樣,適時的發洩口是很重要的,那些真正引起對國家不信任的內容早已被隱藏了。」
(總覺得一直聽到不該知道的內容⋯)
「如果只是群邪教徒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如果只是的話⋯」明日香拿回手機,幾輪滑動後一張照片出現在螢幕上。
零震驚的瞪大雙眼注視著手機上的照片。
位於圖中央位置的人渾身是血,空氣中能明顯看到焚燒形成的煙塵,角落處閃爍金屬的反光與子彈從槍膛射出迸出的火焰。
其中最為突兀的便是那人身上不自然的衍生物,破爛的斗篷下能依稀看見被子彈打出深坑的皮膚周圍排布碎裂的鱗片;自額頭生長出的巨大獨角從底下刺穿了僅剩一半的面具;尖細的黑色長牙更是自口中向外生長。
「附魔戰士?」
「這是在一次剿滅任務中拍攝的,當事人在受重傷暴走後被帶隊的魔法少女擊殺,期間至少死了五名作戰人員。」
「聽起來還算可以接受?」
如果以不會使用魔法或者能力不高的人來說,以五人用特製槍械擊殺一名附魔戰士已經是很不錯的戰損比,平均來說,一名魔法少女在近戰情況下都無法保證能佔到優勢。
「這只是基層的組織成員,而且還只有一人,之前有被埋伏而導致全員陣亡的案例出現。」
明日香將手機收回口袋。
「學校最近可能會加強對學生的保護,那些人最喜歡的就是攻擊這些學生。」
明日香抬起頭看向周圍,眼神中透露著對他們的不齒,接著將目光停留在_身上。
「她怎樣了嗎?」
「雖然懷疑同學並不是什麼好舉動,但她的信仰讓人有所懷疑。」明日香說「她所信奉的偽神與他們是同一個。」
「這並不代表什麼吧?」
「也許是,或著有可能她就是其中之一,也有可能受到「感召」而加入其中。」
「簡直是從一開始就認定她會背叛一樣。」
「一個危險的倖存遠比一千個無辜者的死亡更加不可接受,無論我們是否同意這觀點。」
「那我們要逮捕她?」
「監視她,如果有問題就逮捕,或著…」
明日香臉色變的陰沉。
儘管百般不願,可明日香早已做好最壞的打算。
零不禁吞了口水,「自己做的到嗎?」的想法一時之間迴盪在腦中,儘管對上魔物時自己毫不猶豫的將之斬殺,可真到同類間的對抗時不免心生遲疑,尤其是在對方很可能是無辜或自己認識的人。
「我第一次的時候也非常的害怕,可我不得不做。」
看著正相互交流的同學,明日香的面龐因心靈上的痛苦皺起眉頭,自己與周遭的一切彷彿相隔千里般遙遠,有好幾次明日香想要向前伸出自己的手,可那不能說的工作又讓她停下了動作。
儘管聽起來對零來說可能非常殘酷,但明日香在零正式被納入審判庭的當下內心是喜悅的。
即使關係再好,當審判庭的命令下達時,就必須將之抹除。當與對方的關係從單純的友人變成了監視者與劊子手且不能告知對方時,一切的感覺都變的不一樣。
不知何時下達的命令,無論有罪與否,只要被認為有需要,便可輕易地將對方性命給奪走,在對方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就殺死目標。
那種眼神,瞪大的雙瞳中充斥著不解與怨恨,即使眼窩中剩下的只有虛無,憎恨的殘留仍持續的洞穿著明日香的理智。
可零不同,即使立場同為受刑人與劊子手,但零是知道這一真相的,光就不必從背後捅刀這點就讓明日香感到欣慰。
「國家的組成原因就是為了停止與所有人的戰爭而簽訂的契約,從而保障每一個體的安全,可現在國家本身卻為了存續不惜讓所有人處在繳首架上,還真是諷刺。」
「霍布斯的社會契約論嗎?」
「只是電視上看到的說法。但這樣子真的可以嗎?這如同截肢手術的作法或許是最簡單的,但它不一定是最好,或許終有一天這些事的代價就會反撲到我們身上。」
「或許吧。」明日香說「可眼下我們只能如此,至於對錯只能讓後人來判斷了。」
「簡直是逃避問題的說詞。」
橙色的夕陽穿過宛若透明的玻璃自窗戶射入室內,光線打在有著曲面的銀白色盔甲而朝著四周反射。
一個人影正坐在木製的小圓桌前,白煙隨著茶葉的香氣從咖啡色的茶壺口不斷飄出並充斥著整個空間。
他將熱騰騰的茶水倒入身前的小杯中,在用嘴唇確認了溫度適中後便將之一飲而盡。
背對陽光的他五官被陰影所籠罩以至於無法看清面龐,纖細而光滑的四肢搭配上苗條的身材使人難以確認性別,只能從高於耳廓的短髮猜測他可能為男性。
兩聲清脆的鈴鐺頓時迴盪在空蕩蕩的室內,茶葉的香味順著缺口向外飄散,原本封閉的空間被外人的進入所打破。
「我還以為你不會主動來這找我了。」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
剎那間,一股力量擾動了室內的空氣,緊接著劃破空氣的呼嘯聲,一柄刀背寬大異常猶如鈍器的大刀已經架在了祂的脖子上。
「我們應該是初次見面吧?」
明日香沒有回覆,眼神銳利的注視著祂。
祂嘆了口氣,又喝了杯茶後站起身子,眨眼間,一個沒有五官的類人詭異存在俯瞰著二人,
「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不懂的禮貌。」
祂用帶著利爪的手抓著指向自己的刀搖了搖頭,儘管祂對明日香的行為提出抱怨,可一派輕鬆的語氣中並沒有絲毫不滿的感覺。
「所以是什麼風把你們吹到這裡?」
祂面對微笑,蒼白的嘴唇後方,如同黑耀石將夕陽反射的兩列牙齒間能看見四顆長而尖的圓錐犬齒。
「以這種方式見面真是抱歉。」明日香放下武器單膝跪地低頭行禮,「您就是零所說的「神明」吧?」
「噢~」祂揚起頭「既然如此為何還做出如此舉動?」
「請原諒我的試探,我只是想知曉事情的真偽,神以人的大小隱於人間這事還是頭一次聽說,以為是魔物,所以……」
聽到這回答,祂乾笑了兩聲。
「藉口說的還真流暢。也罷,就妳打發了我的無聊這事就原諒妳,審判庭的獵巫人。」
明日香不禁發出一陣顫抖,本應屬於機密的事情卻被輕易知曉,莫非祂真的是神?
「很好奇吧,為何我知道呢?」祂說「凡走過必留痕跡,儘管你們不停地將目擊者給抹除,可終究無法清除上方的一切。」
祂抬起右手,一隻口中佈滿細密牙齒形似鳥的生物,拍動著帶有翼膜的雙翼,從零與明日香身後飛到祂的臂上,收起翅膀低頭整理起身上的羽毛。
「原來如此。」
彷彿理解了什麼,明日香先是露出苦笑,接著像是放棄般放鬆了肩膀。
祂將似鳥的生物移至左手, 原先空無一物的右手不知何時多出了兩個小茶杯。
「既然都來了,喝杯茶再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