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徒與巫女

「受神明指示與你一戰。」


沒給零回覆的機會,優花舉起自己的武器,周身的濃霧在她的指揮下如浪潮般向著零湧去。


零揮起大劍,劍氣吹散了靠近自己的濃霧,可剛驅散了一側的霧,更多的濃霧便從其餘方向襲來。


當霧接觸到零身上的盔甲,原本銀白的金屬表面發出了嘶嘶聲,深紅的鏽蝕在盔甲上飛速蔓延。


看到身上生鏽的盔甲,零急忙從霧中退去。


優花歪頭看著驚慌的零,打開雙臂,緩緩飄在空中。


零模仿歐洛恩用一層魔力包裹全身,能感受到魔力在霧的腐蝕下消散,但在這之下的皮膚與盔甲則安然無恙。


仰望上空的優花,她就像是常溫下的乾冰不停地釋放綠色帶有腐蝕性的濃霧。


「我沒有與妳戰鬥的理由。」


沒有理會零的停戰請求,優花用著武器繼續操縱濃霧攻擊地上的零。


眼看不得不與之戰鬥,零舉起武器一躍而起,在魔力保護下,襲來的濃霧只剩下遮蔽視線的效果。


進入攻擊範圍,零攔腰砍向優花。


內臟從缺口滑出,優花側傾著頭,吐出一口鮮血,臉上泛著紅暈,露出使零發寒的微笑,輕輕撫摸掛在傷口仍在臑動的腸子。



看著滑落的內臟,零的理智受到劇烈衝擊,胃酸隨著吃過食物的殘渣湧上喉嚨,另一方面,從優花身上灑出,理應會讓零感到興奮的血液此刻卻讓他感受到噁心與反胃。


在零的設想中,優花的周身理應同樣會用魔力保護全身,剛才的攻擊不該造成傷口,可她的傷勢就彷彿沒有做過任何防護措施。


「這⋯是疼痛嗎?」優花狀態恍惚,一滴眼淚滑過臉頰「好難受,這就是⋯難過的心情?」


就在零還在精神衝擊下停止行動時,裸露在外的臟器快速的凋零與腐朽後從優花身上脫落,白色的菌絲自斷口長出,彼此間如蛛網般縱橫交錯,隨著表側皮膚的再生,已然不見剛才的傷口。


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的零向後退去,劍尖指向空中的優花。


一縷縷的綠霧如同接觸到寒冷空氣而凝結的水滴在優花的吐息間從口中飄出,她將手上那桿有著弧形槍頭的長槍舉向天頂。


濃霧聚於上空,形成三顆泛著詭異魔力光芒的球體。


一顆球體向下飛去,零輕鬆的將之斬斷,綠霧在零面前炸開,在魔力的保護下沒有受到任何傷害。


剩下的兩顆在優花的周邊如同電子般在軌道上不停打轉。


「還要繼續嗎?」


零問道。


「這是神的意志。」


一顆光球迅速掉落地面,腐敗的臭味自墜落中心的黑洞中不停溢出,與此同時,洞口本身在綠霧的侵蝕下逐漸擴大。


零大步向前再度躍至空中,將軀幹轉向一側,早已舉至肩後的劍身化作殘影劈向優花的頸根。


自肩膀穿過胸腔,最後從另一頭的腰部出來,優花乾淨俐落的被一分為二,有了上次的前車之鑑,零已經提前做好了心裡準備。


優花茫然的看著眼前的零,視線不自然的向上飄去,另一半的身體早已連同臟器躺在地上正以非自然的速度腐爛。


優花因流乾血液而變得蒼白的面容上緩緩露出了僵硬的微笑,僅剩的拿著武器的手向著零砍去。


零僅一個側身就躲過了攻擊,從剛才的動作就能隱約感覺到,優花手上塑形出的長槍比起作為武器本身,魔杖才是它的主要功能,至於她本人的戰鬥技術約等於外行人的水平。


大開大闔的攻擊使得優花充滿了破綻,零輕迴避緩慢且僵硬的攻擊並卸下了對方的手臂,這時的她與人彘別無二致。


換作一般人早已停止了生命活動,就算是魔法少女也不可能在沒有內臟和體液的前提下存活,可零很清楚對方還活著,不光是這些已經完全包圍二者且仍不停地從四方田優花飄出的綠霧,零變身後的身體也在不停地告訴他眼前的對手並沒有死亡。


「好痛…嗎?」


大量菌絲從斷面伸出,像是模型的骨架般填補了缺失的部分。


零打算結束這場沒有意義的戰鬥,雙手握緊劍柄擺好架勢,高舉過頭的劍身化作弧線直逼優花的天靈蓋。


嘔——


就在終結戰鬥的一擊將要命中之際,零的身體出現了異變,一口黯淡的污血從零寬大的口裂中吐出。



周圍的視野被黑暗所吞噬,原本強健的四肢變得有氣無力。


到底怎麼回事?


原本伶俐的下劈只剩下嵌入優花腦殼的力量。


在我鬆開武器的瞬間,雙手就如同沾濕的抹布般下垂,仔細看去,蒼白的雙手上開始出現一顆顆充滿黏稠液體的膿包。


「越是微不足道的事⋯⋯」優花拔出砍在腦袋上的大劍,此時她的身軀已然接近完整「就越是容易被疏忽」。


寒意襲便全身,意識變得朦朧。


我無法集中注意力使自己保持飛行狀態,只能拼盡全力讓自己緩緩落地而不至於從高處摔落。


雙腿因無法承受而顫抖,在一番掙扎後身體脫離了自己的掌控倒在地上。


「這是⋯」我大口喘著粗氣「怎麼一回事?」


「毒。」


「不可能,一般的毒是—」


沒等話說完,越發遲鈍的腦袋就已經無法處理我想說的話語。


「只要不被這副身體視為毒物就可以了。」優花降落在地,面無表情地說「從一開始,你就沒有注意到周圍的環境。」


我看向身旁,綠色的濃霧已然籠罩四周,如同牢籠般隔絕了外界的一切。


「你只阻擋了霧的腐蝕,老師除此之外還格局了霧裡面的異物。」


我不禁露出苦笑,這場戰鬥從一開始就已經輸了,先前的戰鬥都只不過是等待毒發作的作秀。


「認輸?」


我沒有回應,將目光對準身前的四方田優花。


或許在旁人看來這只是垂死掙扎,但我還是執意如此。


龐大的魔力凝煉於體內,我一邊咳出發臭的暗紅血塊一邊強行將身體撐起。


這次失敗的主因既是我的輕敵,也是對敵人資訊的缺乏。


未來將會面對的敵人可能遠比優花還要危險與狡猾。


我不能就此倒下,宿願尚未完成,只要她還在他的手中……



什麼冠冕堂皇的可笑理由!這只不過是場對練而已。


我內心恥笑著虛偽的自己,雖然不否定上述的原因,可大概更多的成分是不想戰敗,內心中的一股聲音對如此狼狽的我表達了強烈的不滿。


哪怕只是一擊。


朦朧間,我再次召喚巨劍於我的手中。


魔力的洪流直衝上空試圖撕裂綠色的帷幕,長滿濃瘡、流淌汁液的雙臂拼盡全力向著優花揮舞。


優花漠然的看著零最後的垂死掙扎,就在劍上的魔力將要觸碰到她時,一股力量從零的側腹襲去。


肋骨因無法承受而發出清脆的斷裂聲,龐大的力量將零拋到半空並撞出了濃霧的包圍。


「辛苦了。」


零剛才的位置上,一頭全身腐爛彷彿隨時都會溶解,長滿腫塊與濃胞,散發噁心味道如同巨豨的魔物立於該處,聽到優花的稱讚後,似乎十分高興的仰天咆哮。




綠色的煙霧外側,歐洛恩翹著腿坐著,一手托腮、眼神半閉,看似對眼前的一切感到稀鬆平常。


吵死了,歐洛恩對周圍的同學評價道,儘管並非學生們第一次見到優花的能力,可平彼此間的戰鬥幾乎不超過三分鐘,理由並非她的戰鬥技巧如何高超精湛,單純就是優花的能力克制。


只要發動攻擊就必須走入霧中,許多第一次接觸的人就被這帶有強腐蝕性的毒霧給折磨的痛不欲生,沒過多久就因為無法忍受而舉手投降;有了前車之鑑,後來的挑戰者嘗試用魔力包裹身體,可卻忽略了吸入口中的氣體。


在魔力包裹後,許多空氣中的毒物都會被過濾在外,可這也是有所限制的,如果刻意去掉氧氣以外的空氣成分,就會氧氣吸入過量造成氧中毒,因此不得不讓其餘成分同樣得以通過,這就讓綠霧有可乘之機。


只要在進入身體巡環前沒有異常,魔力的保護就不會生效,接下來要做的只有等待,直到材料在對象身體裡累積足夠的量後,各種症狀就會讓受害者痛不欲生。


「會特意開發這種惡劣能力的,也只有那傢伙了。」


阿斯特彌歐洛恩冷冷地說。


歐洛恩站起身,一邊的眉毛揚起,從剛剛開始他就用魔力觀察著內部的情況,如今勝負已分。


在一陣搖晃後,一個人影拖著綠色的細線從綠霧中飛出。


零失去意識的躺在地上,此時的他已經不再是似人非人的怪物,可就算如此,全身濃腫、水泡,流著黑色惡臭不明黏稠液體的他還是把圍觀同學嚇得臉色鐵青,最後無法忍受衝到最近的洗手間。


歐洛恩看向另一頭,此時此刻的綠霧近乎消散,優花用她半閉的雙眼望向歐洛恩。


「那裡面有人嗎?」


優花輕輕點了點頭。


得到肯定的歐洛恩不悅的發出咋舌,隨後帶著血肉模糊的零離開室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