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昨天,發生了幾件怪事。
時間先回到昨天的早上。
我一走進教室,就看見一位個子不高,留著白色長髮的端莊女學生坐在我的位子上。
「……」我默默退到教室外,看了看班牌。是我們班沒錯。
「呃……」我走到她的身邊。「那個……你好像坐到我的位子了……」
她轉頭看我。
在看到她雙眼的瞬間,一股熟悉的感覺讓我的心臟彷彿被刺了一下。
她的雙眼散發出類似萬花筒的奇異光芒。
我揉揉眼睛,看清楚,萬花筒消失了,變成了溫暖的咖啡色。剛才應該是我看錯了吧。
「抱歉抱歉!」她苦笑了一下,悅耳的聲音沖淡了我的困惑,「我以為這裡沒有人坐……」
「我說,班長吶──」男同學跟三岐展現了他們高超的顏藝,嘴角抽搐,眉毛都快皺成一團但還是硬要維持笑臉。
他們把我拉到角落。「別看人家漂亮就想搭訕人家好嗎?」
「她今天剛轉來,別第一天就把人家嚇跑了好嗎──」三岐開始扳動指關節。
「會嚇跑她的是你們兩個的臉吧!!」
過了一陣子,班導師走進了教室。他是一位年輕的英文老師,總是一臉沒睡飽的樣子。
「早安啊同學們,」他邊打呵欠邊說,「今天又有一個新同學加入了我們的大家庭。同學,請上來做一下簡單的自我介紹,好讓大家認識妳。」
女同學揹著書包走上台,在黑板上用漂亮的字體寫下「神彌」兩個字。
「大家好!我叫神彌,很高興能進入這個班級!」她微笑,優雅的一鞠躬。
「現在班上沒有多的桌子……」老師看了看班上,「妳去儲藏室搬桌椅各一張回來吧。三岐,你去幫她。」
「我也要幫忙!」賴妍舉手。
「不要。」班導師太了解賴妍了,他知道不讓她有機會開口說話就是對付她最有效的方式。
賴妍嘟著嘴默默地趴回桌上。
這時,第一件怪事發生了。
正當三岐興高采烈的要去幫忙轉學生搬桌子時,男同學開口了。
「老師!我前面有一個空位!」
「那是我的位子欸!」剛剛到現在都站在角落的我抗議。
「你在說什麼啊?」男同學一臉的莫名其妙。「我的位子跟你的位子之間不是還有一張空的桌子嗎?」
我轉頭看,果然在我的位子後面發現了一張桌子。
但是……多了那張桌子之後,整排的長度竟然沒有變長,首尾兩張桌子依然與隔壁排對齊。
重點是,除了我之外竟然沒有人察覺到異樣。
「那好,神彌,你就去坐那裡吧。」班導說,然後抓起講桌上的英文課本,「請各位翻到……」
神彌走下講台,在經過我身邊時,她開口了。
「請多指教囉,柳困同學!」
「啊……喔、喔……」我隨口敷衍兩句。現在想起來,從我當天踏入班級到那個時間點為止,完全沒有人提起過我的名字,為什麼她會知道我叫「柳困」?
不過我那時的我並沒有多加思考,只是從書包中掏出筆記本,開始埋頭抄下班導寫在黑板上的例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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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件怪事發生在體育課時。
這次的運動項目是躲避球。
跟我們這些和平的男生相比,女生那邊的狀況……
完全就像一場大屠殺。
「看我用十元硬幣彈出來的超電磁砲!」
「那明明就是躲避球!等等、別砸我啊啊啊啊啊啊噗!」
在一片女同學的哀號聲中,喝醉的賴妍化為人形戰車,每一球都命中一個人的臉。
「真的要說哪裡跟電磁砲還有硬幣能扯上關係的話,大概是一砲一個小朋友的部分。」三岐評論。
「我也想玩!」簡澄脫光上衣準備加入。
「你脫光上衣是想要玩什麼啊!」
「注意不要讓同學受傷喔……」剛結束五天拘留的體育老師弱弱的說。
「好的,我會注意。」他嚴肅地點點頭,在燃燒瓶的導線上點火。
「注意你個頭!你根本不知道什麼叫安全吧!」
「安全就是安安靜靜地全部滅口。」三岐代替簡澄回答。
「最好是這樣!!」
我嘆氣,一轉頭就看見賴妍的下一砲……我是說球,直直的往神彌的臉飛過去。
下一秒,她就吃了一球,整個身體往後倒。等等,我記得她的頭髮是白色的,那為什麼我看見一抹紫──
「喔喔喔喔!神彌!妳好厲害!」
「竟然還能丟到『瘋狗』賴妍的臉上!」
「我們未來想生存下去就要靠妳了啊!」
我的冷汗慢慢流過額頭,連忙走到倒地的人旁邊。
賴妍躺在地上,臉上有一個明顯的球印。
我轉頭,剛好與神彌對上了眼,她用萬花筒般的雙眼打量著我,對我比出一個讚。
我幾乎是用爬的逃回了男生區。
「班長,地板上是不是比較涼?」簡澄問我,但是我沒空理他。
「你們剛剛有沒有看到……賴妍跟神彌……」
「當然有啊!」男同學興奮地說,「神彌朝著賴妍的臉砸了狠狠一球啊!」
「咦……?」我不敢置信的問,「難道是我看錯了嗎?」
「看錯什麼?」簡澄問。
「就是他們兩人的位置……」
「神彌一直都站在那個位置啊,我可是有好好盯著她看呢。」男同學驕傲地發表出偷窺狂的言論。
「……」在這期間,三岐只是用一種詭異的眼神看著我,並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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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再快轉到今天早上。
「四十一號在……四十二號請假……四十三號……神彌人呢?」在今天早上點名時,我發現神彌的座位消失了。「男同學,你今天有看到神彌嗎?」
男同學看起來一臉困惑。
「神彌是誰?」
「別開玩笑了,我要點名。」我不耐煩地說。
「我沒有開玩笑啊,神彌是誰?」
我翻白眼。
「就是昨天轉來的轉學生!白色長頭髮,身材嬌小,笑起來很可愛,有點蘿莉風格的女同學!而且是會讓人想緊緊抱著保護她的那種!」我有點慌張,不理會一旁用看垃圾的眼光看我的女同學們,「你昨天不是才說會好好看著她嗎!」
「柳困,夢裡什麼都有,我明白的。」男同學拍拍我的肩膀。「我也常常夢到年輕的化學老師在某天脫光衣服跟我一起洗ㄗ──」
「給我等一下!」這節是化學課,化學老師早就在門口了。
趁著老師在追殺男同學的空檔,我衝進廁所,轉開水龍頭,反覆把水潑在臉上,瀏海都弄濕了。
我花了好一陣子才冷靜下來,用制服把臉擦乾後,靠在牆上大口喘氣。
神彌就這樣憑空消失了,而且除了我以外,竟然沒有人記得她。
所有人有關神彌的一切記憶都消失了。
這怎麼可能……我活了十、不,是十一輩子,卻從來沒有遇過這種狀況。
我突然感覺到有人輕觸我的肩膀。
我嚇到,往旁邊一跳,膝蓋還撞到洗手台,痛死我了。
是三岐。
「我要回去了。」我草草整理自己的衣服跟頭髮,準備走出廁所。
「你說的神彌……」在我身後的三岐開口,「是不是昨天坐在你身後,留著白色長髮,有時候瞳孔的顏色像彩虹般閃耀的女同學?」
「……」我停下腳步。
「你……還記得?」
「她昨天還用躲避球砸了賴妍的臉,沒錯吧?還有在早上剛來的時候,憑空變出一張桌子。」
他真的知道,知道「神彌」這個人的存在。
「你怎麼看?」我問三岐。
「我認為……」三岐皺眉,認真地回答道,「神彌同學應該跟我一樣,是從異世界傳送過來的勇者,但是她還不懂得控制自己的力量,所以只好使用大範圍遺忘魔法,將周遭人物的記憶洗去。」
說到這,他拍拍我的肩膀。
「你也能發現她的存在嗎?看來你跟我們是擁有相同波紋的夥伴呢。」
好吧,問他就跟沒問差不多。
我放棄思考,跟著三岐走回教室。
接下來的一整天,我問了班上的每一位同學,也問了包含班導的每一位科任老師。除了三岐跟我之外,還是沒有任何人擁有與神彌相關的記憶。
「明天見囉。」放學後,我收拾完書包,準備要離開。
「班長再見,你要去找你夢中的『神彌』嗎?」男同學故意調侃我。
「吵死了。」我有些惱怒。
我離開教室,緩緩地走出校門,準備要去搭公車。
「柳困學長……」才剛踏出校門,就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叫我的名字。
我轉頭,看向身後的人。是我們社團一個叫蘿璃的學妹。
她留著俏麗的短髮,身高不高,但是身材比例很好,笑起來很甜,剛好是我喜歡的類型。
此刻,她害羞地看著我,手中緊抓著一封用愛心形狀的貼紙封起來的信。
等等!那該不會是……
「學長!我喜歡你很久了!」蘿璃鼓起勇氣大聲說道,雙手舉起,把手上的情書遞給我。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我終於……要從單身地獄解脫了嗎!
「請、請問學長……」蘿璃發現自己滿臉通紅,連忙把頭低下,「你願意跟我交往嗎……」
「我當然願意!」我超感動的,感動到把身上的衣服脫到只剩下一件內褲。
啊啊……脫衣服的動作一氣呵成,一個動作就把上衣、褲子全部脫下,讓身體感受到傍晚舒爽的涼風,真是通體舒暢──
咦。
等等。
「……」蘿璃一抬頭就看見半裸的我。
她的表情由害羞轉為尷尬,再由尷尬轉為不知所措。
「等等!我不是變──」我試圖解釋現在這個狀況,但是她直接不理我,轉身走上公車。
「──態……」公車的門關上,開走了。
我用力的吸了一下鼻子,努力想忍住哭出來的衝動,但是悔恨與羞恥的淚水還是不爭氣地滴了下來。
「被討厭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拒絕理會其他路人投射而來的異樣眼光,「為什麼我剛剛會想要脫衣服啊!!」
「呦。」神彌說。
「妳喲個屁……等等!為什麼妳在這裡!」
神彌用彩色的雙眼盯著我,招了招手把我叫去角落。奇怪的是,其他路人似乎看不見她。
「你不是說,人家有白色長頭髮,身材嬌小,笑起來很可愛,是個有點蘿莉風格的女同學,而且是會讓人想緊緊抱著保護她的那種?」
「妳、妳怎麼會知道……」這種感覺,還有說話的語調,實在是太熟悉了。
下一秒,我才認出她的真面目。
「妳這傢伙是唔唔唔唔唔!」我話講到一半就被她摀住嘴。
「別太大聲!如果被別人看到怎麼辦!」
「別人根本就看不到妳好嗎!」
「對啊,他們看不到我,也無法記得我。然後我剛剛是指一個渾身上下只有一件內褲的變態超大聲在自言自語的部分。」
「……等等,這樣說起來,我剛剛脫衣服也是妳讓我脫的嗎?」
「對啊,因為我要跟你說重要的事,所以必須要先把那個女孩趕走。」
「那你直接讓她上車不就好了嗎!」
「好像是這樣沒錯欸,但是我認為醜男半裸體的殺傷力比我的命令還強大。」
「妳差點害我走光了好嗎!要是我的理智再晚一步,巨龍就要探頭了啊!」
「巨龍?」神彌看了我一眼。「呵。」
「……妳這個『呵』讓我覺得莫名不爽啊。」
「男子漢要學會忍耐才有資格說自己是巨龍。」
「妳根本是想搞我吧!等等,妳要說的『重要的事』是指什麼啊?」
「當然是讓你脫魯的方式啊,你是笨蛋嗎?」
「那妳剛剛不要打斷我不就好了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附近的路人應該感到很困惑,因為他們看到一個半裸的男子正在邊狂吼邊自暴自棄地扯著自己的頭髮。
已經有路人開始錄影,還有人開始打電話。
但是我沒空理他們,因為在我的眼前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正在發生。
毫無疑問,此刻站在我眼前的女學生「神彌」,就是魂界的神。
「欸,難得我翹班來看你,幹嘛要用那種空洞的眼神看我?」她跟著我蹲下來,用手指戳我的膝蓋。
「因為我突然覺得,妳這樣的傢伙是神,那還不如讓世界直接毀滅好了。」
「呿。」
我搓搓臉,勉強自己打起精神。
「所以,妳大費周章來到人間到底想幹嘛?」我無奈的問道。
「我不是說了嗎!幫助你脫離單身啊!」
我翻了個白眼。算了,我已經懶得吐槽了。
我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
「妳不是說過『別人看不到妳,也不記得妳』嗎?」我問,「那為什麼三岐還能想起來有關於妳的事?」
「你是說那位『地獄的公爵』嗎?」
「……真的有這種東西?」我錯愕道。
「沒有。他亂掰的。」
「那妳就不要說出這種會讓人誤會的回答啊!」
「你知道『先知』嗎?」在思考片刻後,神彌回答我的問題,「有些特別的人,也可以說是頻率與世界相同的人,他們能藉由大自然接收到由我提供而來的訊息,還有些特別有智慧的人也能直接看到、接觸到我本人。」
「……所以妳的意思是,三岐是『先知』!?」
「沒有。他只是單純比較笨而已。」
「……為什麼比較笨的人就能看到妳?」
「你有沒有看過某些動物在天然災害發生之前就採取行動?那是因為牠們能聽到我的聲音。古代的巫術有些也是藉由動物的行為來占卜的。低智商的生物總是能比人類先一步察覺到我的存在。」
「那賴妍呢?既然你說『低智商生物』都能查覺到你的存在,那為什麼賴妍不行?」
「賴妍?愛喝酒的女孩?」神彌歪頭,「你覺得她笨嗎?」
「……難道她的智商很高!?」
「沒有。她的智商大概在『看的見我』與『看不見我』的臨界點。」
「就說了不要說這種會讓人誤會的話!」
「不過如果要把她的上輩子算進來的話……好吧,還是不行。」
「她的上輩子是什麼?」
「俄羅斯皇家馬戲團裡面一隻專門表演喝伏特加給沙皇看的熊。」
「……完全沒有違和感啊!」
一連串的吐槽讓我撐著膝蓋喘氣。
「反正啊,」神彌理了一下頭髮,站起來,我抬頭看著她,「在不忙的時候,我就會以『神彌』這個身分回到這間學校,努力幫助你達成目標。」
「等等,妳怎麼一副要離開了的樣子?」我困惑道。
「怎麼了?會難過嗎?會嗎?」她看向我身後,再用一種似笑非笑的微妙表情看我。
「……妳怎麼擺出那種表情?」我突然有一股不妙的預感。
「那就,再見囉。」
伴隨著這句話迴盪在傍晚的涼風中,神彌消失了,跟著我脫下來的衣服一起。
「等等!先別走啊!」我東張西望,「啊我的衣服咧?至少先把我的衣服還給我啊啊啊啊啊!!」
「呦。」一陣男低音在我身後響起。
是神彌來還我衣服了嗎?她是神,變成男人的樣子出現在路人裡面也有可能…吧?
好吧,那我就看在妳剛剛耍我的份上,勉為其難的收下妳的衣服──
我轉頭,看見兩位高大的警察叔叔正在對著我燦笑。
她根本沒有要還我的意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底迪,」其中一位,就是剛剛開口的那一位警察叔叔用和藹可親的口氣說,「跟我去警察局喝一杯茶好嗎?」
「神彌妳這傢伙!給我出來啊!我是被陷害的啊啊啊啊啊啊!!」
「好的,我們知道了。」另一位警察叔叔笑著說,然後用手銬把我銬起來。
「你根本不想知道吧!」
「喂喂?犯人逮捕了,就地處以死刑,Over。」警察叔叔拿出對講機。
「為什麼是死刑!」
「抱歉說錯了,是逮捕,音太像了所以搞錯了,Over。」警察叔叔拿出對講機更正。
「音哪裡像了!直接對著我說不就好了嗎!對講機給我收起來啊啊啊!」
「沒錯、沒錯,我們現在要回派出所了,對,用走的。」
「為什麼你們連警車都沒有啊啊啊啊啊!!!」
「經費不足,請給我錢。」
「這樣不對吧!你們不是人民的保母嗎!」
「所以我們要收取保護費,感謝您的配合。」
「你們不要還沒說完話就開始挖我書包啊啊啊啊啊!!!」
當日結果:
只穿著一條內褲的柳困遭到拘禁一天。
差點脫離單身的柳困今日依然單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