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靈魂的本能是思考，因此想要增加靈魂的強度，思考的質量也是重點……。」

上課的第四天，少年依然在早餐後講課，尹顓劼也是認真地在聽課，至少表面上看起來是這樣。

其實第三天測驗時少年就有察覺，尹顓劼心思不在學習上。

這幾天來上課看著認真，但是測驗成績不理想，不過補考跟加課也沒怎麼發牢騷。

學生會表現出這樣的狀況，最大的原因多半是沒有學習動力，缺少動力的理由很多種，但是尹顓劼很明顯只能是一種。

學習的心思被其他東西佔據了。

少年長嘆一口氣，停下正在講解的內容。

「比起枯燥的基礎，還是來講講靈術的應用好了。」

少年手中的手機緩緩浮起。

「騷靈現象《Poltergeist》，是所有靈學的基礎，學會後可以移動物體，甚至靈術的佼佼者還可以飛行。」

一股無形的力量托著白髮的男孩，尹顓劼整個人飛到空中，就好像在太空中漫遊一樣。

「接著從騷靈現象的原理產生分支。」

『比如 心電感應《Telepathy》。』

少年明明沒有開口，聲音卻在尹顓劼的腦中響起。

『以上是靈學的基礎。』

少年放出黑煙，讓煙幕覆蓋在桌面上，眨眼瞬間就出現好幾張白紙，

「在靈學的中階課程，會開始探討軀體與靈魂的交互作用。」

「比如 第六感《E.S.P.》、念寫《Thoughtography》、超再生《Rejuvenation》。」

「第六感可以大幅增強感官能力。」

接著少年手指輕點在白紙上，白紙居然緩緩畫出尹顓劼浮在空中的模樣。

「念寫則是提取記憶的能力，學會念寫便擁有過目不忘的能力。」

最後少年拿著筆尖，輕輕在手指劃了一下，傷口深可見骨，血流如注。

「超再生是大幅提高生理機能，除非壽終正寢，不然大部分的傷病都能在幾分鐘內痊癒。」

說話間，手指的傷痕已經緩慢痊癒，只剩下一條很細微的痕跡。

「靈術的高階課程主要在研究靈魂與靈魂間的關聯……。」

親眼目睹那道傷口癒合的過程，尹顓劼看著出神了。

原來靈術能用來治病療傷，這個想法深深震撼了尹顓劼，緊接著一個念頭浮上心頭。

只要學會靈術，就能醫好媽媽了。

「扣掉今天，你還剩下三天。」

「不過以你現在的表現，很可能是當不了死神了，你好自為之。」

「下午補課加補考，下課。」

「咦？！」

尹顓劼發出驚嘆，本來還想說「這樣就下課了嗎？」，但是還沒開口就把話吞回肚子裡。

確實前三天都是這樣渡過，早餐，上課，下課，午餐，補課，補考，晚餐，梳洗入睡。

這樣不行，如果沒有達標就會被送去教會，就沒辦法繼續學習靈術，這樣媽媽的病就……。

尹顓劼看向眼前的書，還有桌上的白紙，自己什麼筆記都沒有做，手微微握緊卻把白質弄皺了。

「那個！」

「嗯？」

少年低哼一聲，回應著尹顓劼的呼喊。

「可以請你幫我複習靈術嗎？」

這是這三天來，尹顓劼第一次主動開口說話。

「不要。」

「錯過的機會不會回來。」

聽到回答尹顓劼先是震驚，接著是失望，最後也釋懷了。

這世上沒有後悔藥，錯過的時光就已經錯過了，少年說的很有道理。

儘管如此，尹顓劼還是咬緊牙根，鼓起勇氣對著少年開口。

「如果我把歷史跟作業都提前讀完，你可以用多出來的時間教我靈術嗎？」

幾秒的沉默之後，少年徐徐開口。

「行，但是測驗必須滿分，作業也必須全對。」

「謝謝你！」

「你謝得太早了，真以為滿分那麼容易？」

瞥了尹顓劼一眼，少年走向屋外，輕輕帶上房門。

「總算像樣點了。」

對於看過尹顓劼檔案的少年來說，怎麼會不知道學生的迷惘，尹顓劼大概是對自己的母親有些懷念。

九歲就孤身遠離家人，能不哭不鬧已經算是很有骨氣，要尹顓劼割捨對親情的渴望是不可能的，因為這樣而無心讀書也無可厚非。

所以少年沒有責備尹顓劼，反倒是想個辦法給尹顓劼動力，就看尹顓劼能不能把渴望轉化成力量了。

抬頭看向天空，少年眼神溫柔了些，似乎是想起了美好的回憶。

「好久沒見了，不知道耀還好嗎？」

霎時，一陣風輕輕吹拂，草地跟樹梢發出悅耳的沙沙聲，一隻白頭鷹正展翅乘風飛來，輕輕落在少年舉起的手臂上。

帶著老鷹返回屋內，少年又撇了一眼正在抓頭讀書的尹顓劼，卻見尹顓劼完全沒有抬頭，這就代表尹顓劼現在已經全神貫注，專注到心無旁騖，少年也略顯滿意。

緩步走上二樓，少年回到自己房間，讓白頭鷹輕輕地落在鳥架上。

房間內只有一張床，一張書桌，還有看起來有點老舊的書架，架上的書名都是用靈篆書寫。

少年手中纏繞著黑霧，當霧氣散去，一塊生肉就被捏在手裡，兩指一夾就把肉分切成小塊，拋給白頭鷹當作食物。

餵食之後從老鷹腳上取下一塊銀白色金屬，把金屬放在書桌上，指尖輕點，霎時黑霧迸發，大量的霧氣沒入金屬中，將金屬染成通體漆黑。

接著像是黏土一樣，整塊金屬開始自主塑型，逐漸變成一塊弦月形狀的金屬牌，上頭還有著精細的雕工，看著就是一個精美的藝術品。

停下動靜後金屬牌恢復銀白光澤，反射的光線熠熠生輝，簡直就像高掛夜空的皎潔明月。

少年打開窗戶，溫暖的風徐徐吹來。

「老規矩。」

白頭鷹似乎是能明白意思，對著少年點頭示意，接著就低頭開始整理羽毛了。

忽然傳來手機鈴聲，少年慢悠悠地接起電話。

「輝哥，這次有三十一位罪靈要進罪域。」

「我沒空，你自己看著辦。」

「哈？你除了打電動還有什麼事要忙！」

「教你師弟。」

「師弟？我什麼時候又有師弟了？！」

安潔拉的聲音突然高好幾個分貝，讓少年不由得眉頭微皺，把手機拿遠了點。

「等等，該不會是那個尹顓劼吧？！」

「所以我很忙，你自己看著辦。」

少年沒有正面回答，只是很淡定的甩鍋。

認真要說，少年也不會忙到沒時間去罪域接人，不過「有班不翹，妄為勞工」，能甩鍋當然甩啊。

想到這裡，少年聲音聽起來淡漠，不過臉上嘴角微揚，心裡爽得不行。

「欸，等等，輝哥你不來的話，罪域又要失控了啊！」

「罪域有正常過嗎？反正他們也翻不起什麼浪花。」

「可是新罪犯會被打個半死啊！」

「這裡面有五個人是有刑期的，被打廢了就麻煩了！」

「喂！輝哥！輝哥！你有在聽嗎？」

少年馬上掛掉通話，完全不給安潔拉說話的機會。

接著似乎是要裝作真的在指導學生一樣，少年站在樓梯上偷看還在跟書抗戰的尹顓劼一會兒，就隨手打開遊戲默默走回房間。

忽然遊戲跳出密語訊息。

『輝哥，請你立刻到罪域！！！』

少年撇了一眼，馬上把密語的帳號拉進黑名單，躺在床上開始打電玩了。

笑話，好不容易有正經理由摸魚，誰要隨傳隨到啊？

為了躲避安潔拉的奪命連環騷擾，少年重新搞了個帳號，重新開始遊戲進度。

「要追賽季進度有點麻煩，稍稍作弊一下好了。」

少年對著虛空一捏，一隻觸控筆憑空出現，，黑色的霧氣注入筆身與手機……。

手機浮在空中，觸控筆就好似神靈附體一樣，高速在螢幕上點擊，每秒點擊率穩定三十次，這是迎合遊戲畫面更新率的操作，一款30fps的遊戲，每秒超過30次以上的操作沒有意義，因為額外的操作次數並不會被硬體偵測到。

少年每次點擊精密準確，就像是由電腦演算出最佳解答那樣，甚至連移動都是三十次連點，因為拖曳虛擬搖桿的時候會有微量的判定延遲，只有高速連點才能保持即時且等速的移動操作。

要是其他死神看到，如此精妙的靈術操作是用來打電動，怕不是會原地吐血三升，簡直浪費才華。

躲在窗口，架好狙擊鏡，觸控筆拖曳準心到特定位置，一步到位，接著就像能預知未來那樣，等著敵方往槍口撞，開火！

準心接著一甩，再次預判敵方行動，第二槍！

「Double Kill！」

在少年眼中的遊戲畫面，如同慢動作一樣逐幀播放，身體的反應速度可能會跟不上思維，但是靈術不會，這才造就了剛剛那幕超現實畫面。

瞄準鏡還沒有關閉，少年畫面上一個像素大的準心穩穩地對著遠方草叢，敵方小心探出掩蔽物，才露出不到四個像素點的模組，僅僅這麼一瞬，少年立刻點擊開槍。

「Triple Kill！」

被打死的敵人是正在開台的實況主，死亡重播畫面只看到一個準心貼在草叢邊緣，砰一聲人就沒了。

此時聊天室立刻沸騰，觀眾們都在刷頻外掛，甚至實況主都想直接按下檢舉按鈕。

實況主打算擷取重播畫面舉報開掛，順便又重播一次想要看清楚自己怎麼死的，用慢動作重播剛才的死亡畫面，沒慢放還好，一慢放嚇一跳，看到自己角色剛好探出草叢幾個像素，子彈直接爆頭擊殺，全程只有兩幀的動畫，簡直扯淡！

就在實況主研究重播畫面的時候，耳邊又傳來陣陣槍聲，這才提醒他遊戲還沒結束，實況主接著就把視角切換到少年身上，直接來一場即時轉播。

少年被兩個人夾殺，自己的隊友似乎找到少年蹲的點，一左一右從兩個刁鑽的角度包圍少年，眼看少年無路可逃，居然直接從窗戶跳出去，要知道這遊戲可是有墜落判定的，從窗戶跳下去一定死亡。

畫面隨著墜落加速，卻突然停止。

「哇靠！這是人嗎？！」

實況主也顧不得開台規章爆了粗口，少年居然成功鑽進樓下的窗口，損失一點血量逃離九死一生的夾殺。

這合著是在槍戰遊戲表演瑪利歐的反向跳，有可能嗎？

少年逃脫之後走向樓梯，就在觀眾們都以為少年要撤離的時候，畫面居然是往樓上爬去，該不會是打算反殺吧？

少年剛才表演金蟬脫殼已經把自己摔殘，這血量不用打頭，光是擦中身體人就沒了，正常人都是去找補品回血等下一波，這玩家居然直接上樓開戰，玩這麼大嗎？

拐上樓梯，準心緊貼門框，高度剛好是一個人頭部的位置，狙擊鏡打開，冒頭的瞬間，開槍！

「Quadra Kill！」

原本急急忙忙要下去追殺的敵人，瞬間就沒了一人。

準心往左貼，移動絲滑且一步到位，還等不及對方反應，第二槍擊發！

「Penta Kill！」

「全滅。」

所有觀看這個少年視角的人都倒抽一口氣。

「砰！」

「你已被  三重彭于晏  擊殺。」

死亡畫面重播，就在少年開槍射殺第一人的瞬間，還沒死的這人立刻掏出手榴彈，直接往少年腳下丟去，這才打出最後同歸於盡的戰績。

丟手榴彈的反應也是堪稱一絕，在那零點幾秒的時間裡，完美的做出最佳決策，可見對手也不是菜雞。

少年這才放下手機，手裡捏著觸控筆轉了起來。

「嘖，虧了虧了，剛剛就應該先打榴彈，說不定運氣好兩個一起炸死。」

少年立刻下線，然後又著手開了一個新帳號。

為什麼又開帳號？

當然是這次的操作秀過頭了，一定有人會錄影傳到網上，到時候安潔拉絕對會帶著整群死神在遊戲裡監控自己，所以這號是廢了，開都不可能開，不過只要等話題炒作幾天，或許還能高價轉賣出去。

少年也是打算拿這個帳號當炮灰，安潔拉那麼愛追蹤就去追吧，最好全年無休都盯著這個帳號，這樣自己才能苟著安心打電動。

「這次要加什麼限制呢？」

「每秒點擊十五次、單點觸控、彈無虛發、不關鏡、無治療……。」

沒錯，少年在給自己加難度，剛才那場也是加了難度，不過只限了兩項：單點觸控、彈無虛發。

可以嘗試一下，在需要高度操作的射擊遊戲，只能用一根手指來操作角色，少年剛才就在搞這件事。

另外彈無虛發是只要一槍沒打死人，少年就打算在腳下塞顆地雷炸死自己。

也不知道這次要過多久才會被人發現，少年從頭到尾只開五槍就把敵隊全滅。

就在少年又「裝菜」打了幾場遊戲後，伸了個懶腰看向站在鳥架上的白頭鷹，輕輕地用手指幫白頭鷹縷了一下頭頂的雜毛。

「在等我？」

白頭鷹拍了拍翅膀，似乎在表示肯定的意思。

少年這才放下手機，從書桌上抽了一張紙，用羽毛筆隨意的寫上一句話「過段時間我會過去。」

把信紙捲起來繫在白頭鷹的腳上，架上的老鷹立刻振翅一飛，化作一陣狂風揚長而去。

房間裡還留著幾根羽毛，少年撿起後放在桌上，這下羽毛筆又有可以替換的素材了。

少年凝視窗外，過沒多久就踏入黑霧從房間消失不見……。

踏出黑霧，少年來到一處病房。

病房不像現代醫院那樣設備齊全，反倒像是學校的保健室，就是有張病床能躺，還有簡單的急救設備而已。

「老人家，有什麼心願嗎？」

少年靠近某張病床，病床上躺著一位遲暮的老人。

「你是……死神？」

「是。」

「你的鐮刀呢？」

「沒帶。」

「沒有鐮刀還裝什麼死神？」

「……。」

「死神，你現在就要帶我走嗎？」

「還沒，你還有七天，斷氣了我才帶你走。」

少年從床邊拉了張椅子，反坐在椅子上，順便把下巴靠在椅背上，完全把病房當作自己家了。

「能不要帶走我嗎？」

「不能，換換別的心願。」

「陪我聊天總可以了吧？」

「行。」

老人家把頭轉過來，神色淡然地看著少年。

「你可以當我的孫子嗎？」

「不能。」

「什麼都不能，還幫我完成什麼心願？」

老人家罵罵咧咧的唸了一句，不過少年也沒有生氣。

「因為我無法成為你的孫子，這戲很假，你不信，我也不信。」

「……。」

「想當年，我孫子過世時就是在你這個歲數。」

老人指得是少年的外貌，畢竟少年的容貌了不起也就十二三歲，可以說年輕過頭了。

「當年的雪崩死了很多人。」

「我的妻兒，甚至孫子都凍死在家裡。」

「只有在山下工作的我逃過災難。」

「這幾十年來我一直在想，為什麼我沒有跟著他們一起死去？」

「我甚至因此加入雪地救難員。」

「因為我不希望別人擁有跟我一樣的經歷。」

「同時我又希望自己會罹難，跟著家人一起凍死在雪裡。」

「四十年了，我還沒凍死，反倒是要在這裡老死了。」

「孤單嗎？」

少年平淡地回應一句。

「當然。」

老人家似乎耐不住寂寞，眼眶已經有淚水在打轉。

「其實下山的話，你還有十多年能活。」

「活那麼久有什麼用？我活累了。」

「想知道你的家人現在過得如何嗎？」

「他們轉生了？」

「沒有，都還在冥界。」

「說說吧，我當故事聽也好。」

少年聚集黑霧，手中凝實出一本黑色筆記本。

「死神的筆記本？」

「是。」

「在上面寫名字是不是能殺人？」

「不能，死神的筆記本就只是筆記本，負責傳訊跟紀錄而已。」

少年輕輕一笑，想不到這老人家還保有童心呢。

「你的孫子正在備考死神專校。」

「馬克也是死神？」

「還不是，他還沒考上。」

「他想要成為死神的理由是想見你，因為死神才有冥界的永久居留權。」

「他怕你命太長，在見到你之前就必須轉世了。」

「傻孩子……。」

「麗莎跟安德魯呢？」

少年猛然合上筆記本，對著老人家微微一笑。

「秘密，總得留下一點話題給你們，不然等你去冥界不就沒話聊了？」

「小氣。」

「說我小氣啊……我最討厭別人說我小氣了。」

「就讓我送老人家一份大禮好了。」

少年對著空氣輕輕一捏，厚厚一疊紙立即出現在手上，隨後用力把紙張甩到空中，一張張白紙自動摺成各種生物，有小鳥，有蝴蝶，有猛禽，種類千奇百怪，但共通的特色就是都會飛翔。

病房內各種紙紮飛天盤旋，非常壯觀，就算是候鳥遷徙也不及現在的震撼。

忽然所有摺紙都往窗外飛去，掀起一陣狂風，少年也化作黑霧一併被吹散了。

「這只是頭期款，本金在葬禮當天支付，敬請期待。」

§

這一話算是自己教書遇到的一些狀況吧，認真要說，就是現在學生很多都這樣，實在是沒有野心跟那股狠勁啊！！！

另外，輝的指導方針，其實跟我的教學理念一樣，不去限制學生，不去給予答案，只負責引導學生做出自己的決定，並且輔助學生論證自己的想法。

這種教育模式在亞洲其實很難推行的，各位應該也很明白那些阻礙，老師花費三倍甚至四倍的精力，卻沒辦法教出成果，因為這種教育模式非常依賴學生自己的動力。

如果有興趣，希望各位可以繼續看下去，看著尹顓劼成長，看看這種教育模式能教出什麼樣的孩子，這本真的就稍稍參雜了我一點點的私心，在教育方面。

好啦，我手上其實還有尹顓劼的表情包，不知道各位什麼時候想看？

然後說個題外話，「顓」這個字的意思是謹慎小心，「劼」這個字的意思依然是謹慎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