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5年5月22日晴...当晚...

  夏威夷深夜的晚风依旧燥热。


  雪茄浓厚的烟雾随风飘荡,在我身旁萦绕、消散,当然,吸烟的人并不是我,而是旁边的千水的贴身秘书,不过据他而言实质其实是保镖。


  年过半百,染黑的鬓角又长出新的白发,黑白斑驳却又干净整洁,这也是现在我第一次认真打量后,对他的映像。


  他嘴角总不自觉地挂着微笑,看上去很和蔼。


  如果刚开始见面的时候也能这么祥和就好了,毕竟是被绑来的。


  凉爽的海风迎面吹来,给混乱烦躁的脑子降温,才能企图把一天复杂的经历理顺。


  下飞机的时候接近傍晚,再上大巴,行到酒店,路程不远,下车时天仍昏亮。


 原计划是每两人一间房,但对于在飞机上座位便已落单到武而言,没有同伴,幸运单人单间。感谢那位没来过同学,虽然不记得你的名字。


  当然,那个时候心里感谢,现在反而觉得有些后悔。


  在大堂领好门卡,先把行李放回房间,再下到大堂用晚餐。丰盛的海鲜自助,味道尚可。用手机询问沐雪她晚上有没有空,得到肯定答复后便迅速解决了晚饭。


  回房。


  被分配的房间在酒店偏高层的一个角落,走廊尽头正好够塞一间房,旁边就是安全通道。


  边低头看手机,边掏房卡,就在这个时候身边传来一阵脚步。


  在安全通道的门后隐藏已久,「咔吱」一声铁门被打开。


  抬头一望,身边是一个全身深黑西装的中年男子,戴着墨镜和黑色口罩,还没来得及看清全貌,他便抬起手,手中的气罐里喷出一阵白雾。


  看到这种陌生的可疑男子,我的第一反应是后退然后大声求救,可嘴刚一张开就吸进白雾。


  催眠喷雾可真是方便。


  身后传来撞到人的触感,此刻即使头晕目眩却也没忘记求救,可话音未起便被捂住嘴巴。


  不止一个人。


  神经逐渐感到麻痹,头脑昏沉,呼吸紊乱。


  当时视线的最后一刻定格在眼前的中年人捡起我掉在地上的手机。



  神智清醒时就被带到了这船上。约莫有三层楼高,绝不是普通的渔船,但也没到豪华邮轮的地步,很可能是那种有钱人的私家游艇。


  自称千水同学秘书的中年人,也就是昏倒前眼前的那个西装男,友好地解释了一切。


  「其实我心里并不赞成小千水的这个做法,但...但我陪了他这么多年,觉得确实应该让她对这份感情做个了断。」他吸了口烟,此刻的他不像是西装革履的秘书,更像是一位长辈。



  「咳,咳。」烟雾被吹到下风向的我的位置,尽管烟很柔和但不习惯的我还是被呛住了。


  「您继续抽吧,不碍事,我换个位置。」


  我走向更靠近甲板后侧的一个座位上,面朝船内。这艘多层的私家船很大而且停泊靠岸,这才使得我没怎么晕船。


  「真不好意思啊,这么多年烟瘾一直没戒掉。」他走到我这一侧靠近我的右手边,既保证没有离我太远也能让烟随风而逝。


  当然我选择这里主要是为了离甲板中间的温室花园更近,此刻沐雪和千水都在里面。刚醒的时候我就打探了她们的下落,这位西装秘书说二人有事,他保证沐雪绝对安全,现在的我情势处于极度下风,贸然冲动没有胜算,也只能选择听他解释。


  他接着说道:「在小千水三岁多时候,正是他父母多事业上升期,聚少离多。她父亲为了她的安全也为了她的教育,让原本作为他秘书的我调给了小千水,说是秘书,更像保姆。工资没变,但我觉得这是对我职业能力的贬低。」


  说到这里他眉头微皱,有着年老一辈的自信,也有着更多多懊恼,然后说道:「我先是云舒父亲的秘书,再到他,确实为他们家付出了很多,云舒先生的本意是让我休息休息,同时也弥补遗憾。


  我也有过女儿,生得早,没时间陪她,青春期叛逆的时候和她妈妈吵架,冲动地甩门离家出走。结果————,被车撞到了。不是司机的责任,是她想不开......

  

  参加她葬礼的那天是我唯一一次请假。」


  他的嘴角失去了笑容。


  「他说我为了他们家付出的已经足够了,所以才让我去干照顾小千水这件比较轻松的事。小千水小时候起就很乖,如果我的孩子也能相她一样,就......」


  秘书的声音愈发沧桑、苦涩。甲板上灯光昏暗,此刻身着黑色西装的他仿佛与黑夜融为一体。


  我问:「那先生您为什么不再要一个呢?」


  他没有看向我,手中的雪茄在护栏上磕了磕,任由烟灰随风洒入大海。他侧着头,呆滞地凝望夜空,几乎自言自语道:「内人那天起悲伤成疾,况且本来身体不好,大病一场过后医生说有后遗症,以后生不了孩子了。」


  海风带动波浪,波浪冲刷船体,而巨大的锚沉在海里使得整条船稳如泰山,只留下甲板一直轻轻地摇晃着、摇晃着。


  心中虽然还有千般问题,但在他的悲伤面前还是短暂地停歇以示尊重。


  片刻之后他继续说道:「我一直把小千水当作自己的女儿一样呵护,她几乎做到了她这个年纪所能做到的最好。只是她一直暗恋着童年龄的另一个人。」


  「沐雪?」


  「对。我知道的时候也很惊讶,这孩子确实厉害,在她告诉我之前我几乎一点端倪都没看出来。」


  「那她是什么时候才告诉您的?」


  「三个月前,连同这个计划。现在的女孩子我已经读不懂啦~」他试图用诙谐的语气掩盖刚才的悲伤。


  「唉——,我也是。所以她这么大费周章的目的是?」


  「就是和你刚醒的时候说的一样,她只是想向她暗恋都对象正式都表白一次,所以才准备了这么久。这艘船是他父亲私人的,里面有温室花园,她亲手种了99999朵玫瑰。」


  「纯手工?」


  他尴尬一笑,说道:「撒个种子而已,负责培育的是温室的人工智能。还有把你请过来是我的意愿,你好歹也是女方的恋人。时间紧迫,手段粗暴了点,我和司机小王再给你道个歉。」他再一次低下了头。


  虽然不能完全不介意,但秘书先生的苦心我也能体会到,于是心里对那个蛇蝎心肠的千大班长更恨一筹。


  「那沐雪呢?和我一样的待遇?」


  「啊啊,放心,你的那个女朋友我们没动粗,是小姐她亲自请过来的。」


  当然这种粗暴的「请人」方式我完全无法接受,但现我和沐雪都受制于人。但听了他的一番解释我心中隐隐不安。


  秘书先生的动机很纯粹,把千水当作自己的孩子,但这个孩子显然比他聪明的多。


  诚然,她到目前为止的行动得到了秘书先生的支持。可是假设我是她,真的只会是「两人共处表白」这么简单么?更何况她把这件事能隐瞒这么久,那...?


  「请问她们在里面呆了有多久了?」


  「噫——?说得也是,有快一个小时了。我的表被小千水借走了。可能她们想说的有点多吧。」


  我叹了口气,之所以一直对秘书使用敬语保持距离就是觉得一心忠诚的他很可能被利用了,现在基本坐实。


  「我不觉得。」


  察觉到不对后,毫不犹豫起身走向甲板中央。


  「别阻止我,您可能又被千水给利用了,您参与的肯定只是她计划的一部分。」


  他愣在原地没有追上我,看来也是在思索,这么一来也就不用忌惮他会阻拦了。


  快走转为飞奔,一下子跑到温室的玻璃门前。


  整座温室四面都用毛玻璃隔离开来,里面透露出的明媚灯光分外显眼,隔着玻璃夜却是能看出里面玫瑰如海般的艳红。与此同时隔音效果肯定同样良好。


  门被死死反锁。此刻我对千水的反感到了极致,顾不上任何情面,她不可能会把钥匙留给秘书,这只会给她的计划添乱,现在只能破门而入。


  我跑到甲板一侧,打开防火柜,抄起一个罐子,回到门口,对着门把手就是不遗余力往死里砸。


  身后的秘书自然想跑过来阻止,但好在这个门锁病不结实,两下之后就开始松动。


  退好距离,对准其中一扇门用力一踹。「啪」的一声门对半打开,碎玻璃和门锁撒了满地。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玫瑰海,甚至每一朵都裁去绿叶,只偏激地留下红花。

  

  整个温室不大,花也只铺了一层,一眼就能看到温室内部的全部空间。


  空无一人。


 现在的我很想大喊一声她们在哪里,但考虑到会暴露我已经发现她们不在的事实从而加速千水到行动,并且基本不可能得到回应,我只能静下心来推理。


  温室平时是人机自动浇水所以没有预留人行走的空间,眼前的土壤上确确实实地留下了两种不同的鞋印。


  不大,很新,可以认为她们来过这里。


  在大概温室中央部分有一片明显的玫瑰倒地,足迹更多更凌乱。通向另一侧 。


  我疾步向前,打开对侧的门。


  依然没有她们的身影。


  坏了,这事恐怕真没有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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