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逝去的人,活著的人

「一個跟著一個的,想找死?」

碎空神色不善的停下腳步,身邊的空氣逐漸凝結成冰刺。

剛送走了兩個不知所云的女人,後腳又有煩人的傢伙找上門來,向來沒什麼耐性的碎空自然不會有好臉色。

「趁我沒動手之前快滾,否則‧‧‧‧‧‧」,冰刺瞄準背後的方向蓄勢待發:「我就送你下地獄。」

冰刺上的寒氣警告著不速之客這威脅絕非故作玄虛,隨時都會取人性命。

然而面對赤裸裸的威脅,回應碎空的卻是一陣滿是荒誕且詭譎的笑聲。

伴隨著愈加歡快的歡聲笑語,聲音的主人先是張開雙手擺出了誇張開場姿勢後一步步向著碎空走來。

「哼嗯~是什麼治好了你的失語症呢?該不會那個女人的言靈術真能對你奏效吧?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我可就得對你失望囉。」

「閉嘴,愚者。」

戲謔的語氣和令人不快的說話方式,碎空壓根不需要回頭就知道對方是誰。

『假面愚者』,也就是他此行除了星核獵手外的合作對象。

穿著夜色禮服的愚者搖搖晃晃的走了出來,輕盈的腳步如同舞者般優雅,精壯的身軀也被修身的服飾彰顯出成熟又帶著些許誘惑的魅力。

──如果忽略掉那詭笑著的骷髏面具的話。

「呵呵哈哈哈哈!夥計,你的進步比我想像中的還要樂觀嘛。這才對這才對,老是一副沉默寡言的樣子可太無趣了。」

愚者保持著歡快的步伐蹦蹦跳跳的走到碎空的面前,無視了碎空殺人的目光硬是和他近距離面對面,直到他那彷彿空無一物的眼眶佔據了碎空的事也才罷休。

深邃幽黯的瞳孔中看不見任何東西,彷彿在這位愚者的眼裡世界上真的沒有任何事物得以入他的法眼。

或許,從另一個角度來看也可以解釋為這世界本就一片荒誕,自然他的眼中什麼都反映不出來。

與碎空抱持著確切目的的眼神不同,愚者肆意張揚著歡愉的氣息,用著輕佻的語氣對著碎空的眼睛品頭論足。

「真是雙不錯的眼睛,夾雜著懷念、不甘、憤恨以及滿滿的殺意‧‧‧‧‧‧嗯~真是棒極了。這才是我認識的夥計嘛。」

「你每次出現就只會說廢話嗎?」

聽到碎空的話本應靜止的面具忽然猙獰的咧起嘴角,幽暗的眼眶猶如惡靈一樣令人膽寒。

從愚者那張面具的眼眶中無法看見其瞳孔,反而像是黑洞一樣越陷越深。

「你真擅長讓人心寒呢,明明我可是在關心你唷。」

「我叫你閉嘴。」

「別這樣嘛,我可是很好奇為什麼你沒有動手宰了那個小鬼呢。」

從他的語氣聽來顯然他也清楚碎空剛剛做了什麼,碎空無從判斷他此時究竟是抱著什麼樣的態度提起這件事。

引薦星核獵手的人是他,帶來星穹列車消息的是他,協助碎空在阿提默斯隱藏行蹤的還是他。

愚者暗中勾動著阿提默斯的幕後,堂而皇之地將各懷鬼胎的命途行者扯進這場不知目的為何的漩渦,然而碎空卻絲毫猜不出來他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儘管,他也並不是真的在乎。

「跟我說說嘛,夥計。以你的性子是怎麼做到放過那隻小老鼠的?我可不相信你會有所謂心軟的情緒存在哦。」

「‧‧‧‧‧‧」

「啊啊~又開始沉默不語了是吧?不過沒關係,我這個人向來最擅長猜謎了,讓我猜猜‧‧‧‧‧‧」,愚者的音調突然嘲諷的上揚幾分:「該不會是因為他和那個『雪狼之牙』的‧‧‧‧‧‧」

用來回應愚者疑問的,是無數根鋒利的冰刺。

凶器精準無比的將愚者變成一隻刺蝟,從旁人的視角看過去就像是一顆巨大的流星錘。

望著疑似死亡後一動不動的愚者,碎空本就冰冷的眼眸寫滿了殺意。

「你不配提起這個名字。」

與碎空瘋狂上漲的怒氣截然相反,愚者毫無生機的眼眸依舊沒有絲毫漣漪。

然而片刻的寂靜之後,迎來的卻是愚者那令人不寒而慄的笑聲。

明明全身都被貫穿,但是愚者卻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一樣癲狂的笑了起來。

愚者無視洞穿身軀的冰刺,賣力地扭動著脖子將視角轉到和碎空平行,破碎的骷髏面具完全無法遮掩住他表現出來的瘋狂。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是這樣嗎?我的朋友。天啊,夥計我說真的。你真該看看你現在的表情。」

愚者晃動身軀像是幽靈般直直穿過了冰刺,彷彿完全感覺不到自己的肌肉與內臟正因為他的舉動被強硬的撕扯開來。

然而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即便鋒銳的冰刺割裂了愚者的肉體、刺穿了他的五臟六腑,可是當愚者掙扎著脫離的瞬間,本應被破壞到七零八落的傷口卻消失不見,就連破碎的晚禮服也連一絲皺褶都沒有。

「朋友,我真心的原諒你此時對我做出的所有失禮之舉,因為你絕對不知道你現在的表情是多麼的完美。哦~樂子神在上,若不是我最近找不到新的面具,不然我肯定得把你拉進『酒館』。」

愚者虔誠的低下腦袋,彷彿一位瘋狂的信徒。

碎空沒有回應他的瘋言瘋語,只是乾淨俐落的砍下了他的腦袋,繼而直接轉身離去。

失去腦袋的軀幹並沒有直接倒下,反而是小心翼翼地蹲下身撿起掉落在地的頭顱並拍了拍上面的灰塵,而懷中的腦袋雙目緊盯著碎空離去的背影。

在碎空的身影即將消失之際,愚者慢悠悠地留下了最後一段話。

「他──他們或許很像,但你應該清楚無論如何他們都是回不來的。因為你記憶中的那個『雪狼之牙』‧‧‧‧‧‧已經死了啊!哈哈哈哈哈哈!!!」

愚者的笑聲迴盪在聽不清的遠處,卻讓碎空緊握的拳頭留下了鮮血。

豐富的地理環境、廣闊的人類文明以及其他星球找都找不到的『地下城』──這便是曾經風靡一時的冒險星球『克羅洛斯─VI號』。

這顆星球最頗為盛名的便是『地下城』這一奇特的地理現象,據說『地下城』吸收著地心蘊含的地脈能量衍生出魔物、關卡BOSS和特殊景觀等等的奇觀,可以說是宇宙難得的奇蹟。

許多的當地居民加入『冒險者公會』的組織成為冒險者的一員,透過狩獵『地下城』的魔物獲取各式各樣的稀缺資源並以此為生。

在克羅洛斯─VI號裡,無論你是哪個星球來的,只要能夠透過自己的雙手闖入地下城成為一位冒險者便會受到大眾的認可,其中更是誕生了名為『英雄』的超凡存在。

加入冒險者、尋訪各地的地下城、獲取大量的資源與寶物變現、戰勝數不盡的試煉成為名聞遐邇的英雄,這就是屬於克羅洛斯─VI號的風采。

透過自己的實力帶回各種不可思議的寶物和經驗的冒險星球,曾在寰宇中創下了獨一無二的美名,然而就是這樣的一顆星球卻十分突兀的在三百年前毀滅了。

孕育了無數英雄,締造了無數神話的這麼一顆星球,最後卻因為一場無妄之災而殞落。

當這顆星球死亡之後,無數的文明皆嗚呼哀嘆,哀嘆著如此美麗、有趣又充滿冒險氣息的樂園就這麼無聲無息地消失了,但是只有犧牲在那裏的人知道,這並不是無妄之災。

「『星核』‧‧‧‧‧‧」

碎空一邊走著一邊低喃著。

萬界之癌、毀滅的造物、宇宙的病毒‧‧‧‧‧‧

毀滅克羅洛斯─VI號的便是名為『星核』的災難。

就和許多同樣遭遇星核之災的其他星球一樣,克羅洛斯─VI號先是與外界斷開了聯繫,接著連接銀河的銀軌也因星核的污染而斷裂,最終則是被無窮無盡的裂界造物和星核造成的無數天災所毀滅。

聽到這裡,或許大多數人都只會為他們的不幸感嘆,感嘆著銀河的某一個角落居然發生了如此不幸的事情,但是作為倖存者之一的碎空知道,克羅洛斯的毀滅是有人暗中促成的。

他還記得,在那一天文明一夕之間都歸零,天空被高聳的黑雲遮蔽,四季的概念從那一刻再也不復往昔。

他還記得,巷口的公園變成了一片廢墟,孩子們最愛玩的鞦韆堆滿了灰燼,沉重的再也盪不起。

他還記得,來不及逃離的人們祈禱的手在顫抖,經文被不停落下的黑雨給淋透,神父戴在胸前的玫瑰珠鍊被怪物們撕裂,碎了一地再也無法拼湊。

他還記得,教堂的鐘聲沉重,告解無法脫離的犧牲者們乞求著能夠得到哪怕一絲的寬容。

他還記得,在那片斷垣殘壁之中,英雄們賭上性命爭分奪秒,只為了心中的信仰和背後的人民而賣命,然而他們又該由誰來挽救?

答案是沒有。

和宇宙斷開連結的星球沒有人救援,拚命送上飛船的人也只能賭這艘飛船不會因為銀軌斷裂而墜入深淵。

當時作為冒險者一員的碎空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無數的冒險者同僚前仆後繼地前往戰場送死,眼睜睜的看著無數自己送上宇宙的飛船徹底失聯生死不明。

他還記得‧‧‧‧‧‧在那場戰爭的自己是如何狼狽地拋下隊友們在銀河中孤獨求生。

腦海裡不禁迴響起愚者說的那段話。

「他們‧‧‧‧‧‧已經死了‧‧‧‧‧‧」

碎空招喚出一把赤紅色的大劍凝視著。

猶如熔岩般火紅的劍身、由特殊礦石打模的握柄以及光是觸碰都感到灼熱不已的溫度。

這把名為『餘燼』的大劍是屬於『雪狼之牙』中『那個人』的遺物。

他還記得,是『那個人』將自己從猶如泥沼般的生活一把拉了出來,賦予了自己全新的未來。

那是個神奇的戰士,『那個人』熱情、開朗、善良又鬼靈精怪,是小隊裡的點子王,同時也是冒險者眼裡的搗蛋鬼。『那個人』將自己培養成獨當一面的戰士,卻又始終把碎空當作小孩子看待。

他還記得,『那個人』總是不厭其煩地幫助他人,即便在危急關頭都一馬當先的衝在最前線。

『那個人』從未覺得幫助他人是件辛苦的事,因此在那場星核之災中『那個人』依舊身先士卒,最後永遠的留在了那片深愛的故土。

他還記得是『那個人』最後把這柄劍送到自己的面前,將其他倖存者的未來和他們的事蹟帶離這片荒蕪之地。

『小碎空‧‧‧‧‧‧之後的事情‧‧‧‧‧‧就交給你了‧‧‧‧‧‧』

在斷氣闔眼之前,『那個人』用最後一絲力氣推了碎空一把,將目眥盡裂的他送上了不知道能否順利逃脫的飛船。

在生還率不高的逃脫路線中,碎空很幸運地和一批倖存者成功活了下來並成為了星際難民。

起初他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即便想要復仇卻也找不到對象。

他離開前從死去的冒險者前輩那裏得知克羅洛斯的毀滅並不是飛來橫禍,而是有人在暗中策劃的陰謀詭計。

可是即使他知道了這些消息卻也無計可施,因此每天都活得如同行屍走肉,直到在某一次從一群憶者那裏無意間聽說了自己家鄉的訊息。

他得知了自己故鄉的『記憶』被大量留存在流光憶庭中,於是他搭上了憶者的關係以懷念故鄉為由千方百計的乞求著對方讓他觀看,最終他終於從克羅洛斯─VI號的憶砲中找出了謀畫者的蛛絲馬跡。

「憶者‧‧‧‧‧‧伊戈隆納克‧‧‧‧‧‧」

基於憶泡中提到的憶者,他一度以為家鄉的毀滅是流光憶庭一首促成的悲劇,盛怒之下在憶庭中大鬧一番,直到好幾位憶者強行將他驅逐出去。

自此開始,碎空也正式踏上了不知歸期的復仇之路。

三百年的旅程裡,他見過流離失所的星際難民,也見過窮奢極慾的公司高管;他見過禍害一方的反物質軍團,也見過行俠仗義的巡海遊俠。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再度闖進流光憶庭,於是轉而向所有能得知的渠道追尋著名為伊戈隆納克的幕後黑手。

公司、賞金獵人、巡海遊俠他都找上門過,甚至其中一位巡海遊俠還曾因為他的命途純粹而發出邀請他加入『巡獵』的派系。

為了親自報仇雪恨,碎空義無反顧地加入了巡海遊俠,然而在遼闊的寰宇中要依靠一個名字找到仇人恍若天方夜譚。

幸運的是在這漫長的旅途中,他真的找到了幾顆曾遭到伊戈隆納克毒手的星球,並藉由這些消息和星核獵手搭上了線。

「星穹列車‧‧‧‧‧‧無名客‧‧‧‧‧‧穹。」

在腦海中整合著過去和已知的訊息,碎空不知不覺想起了被卡芙卡說明要重點關注的對象。

儘管碎空不認為能夠被他輕鬆打倒的這群人能夠派上什麼用場,但是和他交易的名為艾利歐的傢伙也曾彰顯過他的能力。

在他主導的『劇本』裡,或許細枝末節可能會有些許差異,但是結局都和他預言的別無二致。因此即使碎空心中有諸般不屑,他還是依照著艾利歐給出的劇本要求去行動。

在這一幕的劇本中,他要做的事情很簡單,那就是──

「在中庭區大鬧一場‧‧‧‧‧‧哼!」

隨著碎空一步步踏出,無數的冰刺越過了『天網』士兵刺穿了成群的裂界造物。

在眾人驚詫到無以復加的目光下,碎空面色冰冷的宣告:「從現在開始,我將獵殺阿提默斯教皇『漠白●帕帕迪魔』。廢物們,試著阻止我吧。」

說完,碎空提起『餘燼』將眼前的大量建築物一刀兩斷。

作者的話

最近又把大綱修改了一部分,為了把看到的bug修掉不得不把某些人的背景故事都被大幅度更改,不過某種程度上也算是好事,起碼之前覺得十分扁平的人物在修改過感覺好了不少

順帶說個題外話,因為我真的很不擅長取名字,所以我把冰U的網名直接借過來用了,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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