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
怎么回事,刚刚的是什么?!
「小渡,小心!」
井上突然大喊,一把将我拉向墙边。在我原先站的位置,轰鸣声骤响,地面向两侧移去,露出被隐藏的通道。
我打量起那绵延向下的台阶,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迟疑间,井上碰了碰我。
「是井上听错了吗……小渡刚刚是不是喊了未央妹妹的名字?」
未央……?等等,那东西是……
「怎么可能,就是你听错了。」
我皱眉,就像被她提及未央刺痛般,装作心悸地垂下目光。井上见状,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抿抿嘴,轻声地:
「说的也是呢,抱歉。」
井上短暂地陷入歉意间,并未注意到我悄然斜过观察她的目光。还好,她应该没有多想,这个时候再因其他事分心可并非明举。
那个……不是幻觉,真真切切的视感,是和医务室那时一样的情况,「回溯」莫名其妙地发动了,不过我看到的又是哪里的景象……未央,为什么会突然看见她。
「井上,我觉得还是算了吧,这地方感觉很不妙啊……」
井上一怔,扭头看向我
「是啊是啊!既然那个人都已经好言相劝,再莽撞就太危险了。」
她如释重负,一直微微发蹙的眉心终于舒展开,苍白的笑容中夹杂着欣慰。
我假意的退缩正中井上下怀。毕竟不知道我是揣着大不了重来的心态,她多半从上车起就一直想着带我逃走吧。
「那就当是突发情况出现了,按你之前说的,从这边原路返回。」
我轻敲墙面,正要迈步,井上却已恭候多时般迅速抢在前头。真是劳烦她费心了。
虽然不知临时改行缓兵之计是否会让我错过什么,但比起放弃薛定谔的情报,我更无法容忍自己忽视有关未央的一丝线索。
第六感……我不认为自己会相信这东西,不过不得不承认现在它已经支配了我,不允许我在摸清那或许是未央留下的痕迹前草草死去。
对不住了,雪野……
「等一下,小渡。」
前行间,我的思绪并未专注于身前,直到被手臂挡住去路才回过神来,只见井上半面偏向我,同时警惕地盯着远处。
『…………』
屏住呼息,耳边几乎被忽略的窸窣声才略微清晰,难辨其源,心弦骤然绷紧。
「狗……?」
井上喃喃地,眉眼间不乏对自己判断的怀疑。
「还是不要冒险为好,先避一避吧。」
实话讲,我只能勉强听见与环境差别甚微的噪声,更不知所谓「狗」从何谈起,可高悬在脑内的警钟已经趋向危险那侧,生怕我再走错一步。
「嗯……」
井上缓缓应着,却仍看向那边,又将耳朵再侧过几分。
『…………』
「跑!!」
她猛然腾起,嘴中不知还嘟囔了什么,扯住我的手腕就朝反方向奔去。
「喂!井上……」
「先别多问,快点!」
我趔趄着被甩进电梯,紧随其后的井上脸颊紧绷,按下关门键的响声沉重而焦躁,越发预示着那端异响的凶险。
「汪!!」「汪汪!」
「汪汪汪!!!」
「汪汪!!」
门缝逐渐缩小,伴随着门外的叫声愈发激烈,还在迅速朝我们逼近。
真的是狗?怎么会出现在这……
「嘁。」
井上啧声,关掉照向门外的手电,右手探入卫衣,没等我看清她掏出了什么,冷不防一声爆响,电梯顶灯熄灭。
『砰!』
枪?!
等等,狗的话就算看不见也没……
「嗷!————呜。」
一声嚎叫不知何时已逼至身前,我心惊,它却戛然而止,留下几毫低呜后再无动静,继而是电梯门合十的摩擦音,似乎挡住了什么,『铛』地几响。
「还好,一时半会成不了威胁了。」
她又打开手机屏幕,伸手掂量了下,一条破抹布般摊在地上的黑狗赫然眼前,体格大得有些吓人了。
不不,怎么看都是把它一击放倒的井上更吓人吧,我可从没听说她有这本事啊。
「井上,你这是……」
「不是为了应付它们。」
明明还没问出口,她却未卜先知似的以回答打断。
「夜樱慕可,只要在有光的地方就一定会被她追上。」
一顿,她又补充道。
「什么玩意儿?你没在开玩笑吧,夜樱慕可?她不是应该……还在公园那里吗?」
我本想说「被你杀了」,但忽觉这么讲有些刺耳,话到嘴边又临时改口。
「想想小渡近来遭遇的事情吧,你真的觉得她会就那样罢休吗?」
「这哪是罢不罢休的问题,她是已经……」
就算夜樱的身体素质再怎么离谱,头部受到那么多次枪击还能活下来也超出超自然的范畴太多了吧?况且井上又怎么可能知道。
『叮』
提示铃清脆地鸣响,铁门又缓慢张开,身前照进几缕灯光。但不出几秒,井上拔枪,几下扣动扳机,目光所及的光明悉数沦陷。
慢着……
「井上,把手机给我!」
「嗯?小渡要做什么?」
虽然嘴上问着,她手中却没怎么犹豫,轻巧地将手机解锁递向我后,转身踱至电梯门旁。
「你说的短信,差点忘了……」
点开讯息的收件箱,一封已读的短信占据了最上方的位置,行头的发信人竟然是我,我不由地诧异。
没时间管那种去想也没用的细节了,与这东西的内容相较简直不值得一提。
『我有危险,小心夜樱慕可。』
开头短短两句独起一段,特意用黑体加粗的字样格外显眼,紧接着是三段密密麻麻的小字。
用意十分明显的叙述,用我的口吻还算详细地交代了和我自己记忆中相差不大的经历,却省去了除生命遭到威胁外的其他过程,字里行间透露着事态紧急,就像敦促井上来救我般。
回溯,轮回……发短信的家伙连这些细节都写得一清二楚,那些省略绝对不是无意的。
「附件?」
我正要将手机归还,划至底端提示未下载的文档开始自动加载。
「好了吗?小渡的手机好像没在身上,那短信果然是冒充的啊。」
这、这东西……真的假的?!
『6月8日17时13分,后脑遭受重创,颅内出血,死亡。
6月8日21时19分,肋骨折断刺穿肺部,脏器失血,死亡。
6月9日13时41分,体温过高引发器官衰竭,死亡。
6月9日约17至18时,匕首刺入下腹,动脉出血过量,死亡。
「轮回」
6月8日20时32分,颅骨受冲击粉碎,死亡。
6月8日22时01分,左心室刺穿,血循环损坏,死亡。
6月9日0时,待定。』
「发什么呆……啊,小渡能打得开这个吗,刚刚一直都没有网络的诶。」
哑然失语间,井上正巧从门外走回,凑至我身旁一瞄,满脸不可置信,将手机从我手中接过。
「死亡……这又是什么意思,小渡?!」
她瞪着眼,将手机在我面前晃了两晃。
「别着急,我只重来过一次,这些时间点也没有具体指明是谁的死亡。不过……6月9日0时,待定,意义不明啊。」
我嘴上虽是这么说,但某种有些骇人的猜想已在脑中萌生。我甚至都被自己吓到,更不敢贸然和井上讨论。
一共七个时间,放眼望去不难注意到其中「6月9日17时至18时」的死亡,显然正是导致我回到今天早晨的那次,这些细节在信息的正文并未提及,所以附件的信息至少是部分真实的。
但除此之外的那六条多少都让人一时摸不着头脑,我不记得自己曾死亡过第二次,可再仔细思量一步,其中三条的备注描绘的情形在这几天的遭遇中都有迹可循,可怕之处正在于此。
6月8日大约17时,我曾在路上被夜樱用钝器从后方偷袭,受伤部位正是后脑。
那天逃离回家后,在卧室和夜樱纠缠时右侧肋似乎是有遭受创击,难道是当时身上的伤太多而未过度注意?时间也对得上啊……
「轮回」后的6月8日22时,也就是现在的一个多小时前,左心室被刺穿,指的是当时我想借铁栏自杀吗,可明明没有刺中心脏。
几近却不完全吻合,切身体会的记忆此刻竟让我产生怀疑。违和感下,感觉其余本毫无印象的三条也有些蹊跷了。
「搞不清楚的事太多了,眼下怎么离开才是最该思考的,那些就姑且当作是对方扰乱军心的烟雾弹吧。」
越想越乱,最后我只好如此对井上解释道,也算是给自己脑内的辩论暂时标上休止符。
「嗯,也是呢。」
井上说着,用力地摇摇头,像是也在将多余的疑虑抛诸脑后,末了便朝我一勾手,快步走出电梯。
「啊,」
稍不留意脚边,身子就险些被绊倒。我回头瞥去,挡住脚步的是一株落地盆栽,应该是电梯门外的装饰,被井上卡在了轿厢门口,门扇只得徘徊在半开半闭间叮咚作响。
「真是谨慎啊……」
「就算这样还是很危险呢,如果有光的话,夜樱慕可恐怕不会拘泥于这种一般的移动方式。」
井上半举枪柄,把手机的光线压至低处。
「如果有光的话?」
「推测。短信里也提过她的行动速度快得超出常理吧,可是也写着她追逐泉绫时在阴暗的储物室间只能通过身体移动。这不失是种可能性,就算是错的,我们也隐蔽了踪迹不是吗。」
「这样啊,看来比我想的还要棘手。」
原来如此吗,当时光顾着雪野了,我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按她这么说貌似也挺有道理。短信里提到的那些,难道是提示?
不明白,我知道的太少了。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总隐约觉得自己缺失了什么东西,并且它正亟我去找寻,果然是突然在「回溯」中看见未央的缘故吗。
『…………』
井上拉开过道右侧的一扇木门后,四下不再如同刚才那般宁静,难以分辨的嘈杂从房间的另一端涌来,朦胧地能听见至少数人的脚步声。
「不行,还有其他人在找我们。」
她沉默了良久,如此对我说道。
「是雪野家族的那群人吧。还有其他地方能上到二层吗?」
「井上怎么可能会知道……但愿没有,不过这愿望大概率没法成真,我们得抢在他们前找到其他通道离开。」
「这边基本都是一堆藏书,这房间多半只是个图书室或者杂物间,估计找不到其他出入口之类的。趁还没被追上,去外面找找吧。」
井上朝我耸耸肩,鼻尖朝门外点点,房间里没有出路这事其实也不必我多说,现在能做的也只剩去碰碰运气了。
于是乎,我们匍匐着摸回过道处。
「夜樱慕可就在楼下,还有一群人就待在房子外围,可恶……」井上自言自语地,又像是在对我说。
「别想太多了,只是客观的情况而已,具体会怎样还都是变数。就算真的没有机会,下一次重来时这自然也不再是问题了。」
「不行!井上不准小渡再这么随便地说什么死了重来之类的话,那不可能是什么毫无代价的东西。」
我只是随口一句,井上却兀地停住脚步。微弱的光亮晕染下,她盯向我的神色认真得让我也有些意外。
「死——绝对不是什么轻巧的事情。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小渡不可以随意交付自己的性命,明白吗?」
「啊啊……嗯,我知道。」
我答应得如此敷衍,她却还是松了口气,心满意足地转过身去,继续朝前方摸索。
唉……
我其实对逃出这里根本就没抱多少希望,在警视厅的失误之后就已经没什么继续挣扎的必要了,不过是被未央的痕迹吊着罢了。
死亡,不能毫无意义啊……
『叮、叮、叮叮——』
等等,什么动静。
「坏了,这边走,小渡!」
井上脸色一变,马上拉起我调转方向,朝回廊的另一侧跑去。
『哐啷!!』
只是迟疑了片刻,刚才那侧的墙后一声震响,随即急如星火地踏起纷繁的脚步,急遽地在各个方向蔓延开来。
「直接从外壁攀进来的吗?!为什么……」
井上手机自动连上的网络?!
『轰!』
不容我思索,身边刚拉上的门板随着枪响,木屑飞溅地炸裂开一个口子。
「在这里!报告,二楼B2号门后发现目标踪迹,请求调动增援……呃啊!」
『砰!』
井上没有丝毫犹豫,枪口对准门上弹孔的瞬间便扣下扳机。只听对方吃痛地一哼,她撞开残破的门板,径直将那人压在底下。
「目标有武器,请求增援!请求增……」
『砰!砰!』
火光两次鸣闪,那声音猝然中断,不远处的骚动更加剧烈。
「渣滓……」
她冷声低喃着什么,我听到后不由地一怔:
「你说什么?」
「啊!没什么。没时间了,快走!」
身后的声音还在不断逼近,近的几乎只差直接出现在面前。所幸二楼的过道不止一条,我们得以依靠时间差与其迂回。
没法再多想了,可未央到底是怎么……
「慢着,从这里肯定会撞上他们的。」
逃进一处十字路口,除几扇连接通道尽头的铁门都交汇于此外,一道大门也横在路口正中央前。
『啪』
井上就像是没听见我的话,反扣起枪柄用力朝下猛磕,随即退后两步,拽着我的手臂用身体直接冲开松动的门栓,马不停蹄地继续向前。
「那也没办法了,除了往前没有其他地方可走……」
她一面朝前奔跑,不时回头望向外侧回荡着脚步的铁门,一面正对我说着,却在又一次回过头后忽然瞠目。
「啊!」
「井上?」
我本是闷头向前奔窜,跑出几步后顿觉不对,再侧脸看去时时井上已不在身旁。回头看向背后,她面色苍白地伫立在原地,目光紧锁着一旁的连廊窗。
「这又怎……」
「藏到看不见的地方,马上!」
我走向井上,她茫然地抬头,紧接着又和如梦初醒般突然拉起我闪入长廊一角的花盆后。
「开什么玩笑,这个地方也藏不住吧?」
『嘘!』
她抵住我的嘴唇,示意不要出声,可那群人应该还有一段距离才对。
井上的眼睛朝外斜去,明明近处没有什么异常,她的目光却更加锋利。
「渡……」
?!!
「快出来吧,我知道你在附近哦?」
不可能,这里没有别的地方能……
光……?
『她看不见』
井上碰碰我的大腿,递来的手机屏幕暗得融入阴影中,看清上面那行字有些费劲。
看不见?
「不要再玩捉迷藏了嘛,为什么要躲着我呢?」
夜樱清冷的嗓音在耳边萦绕,却没听见她挪动脚步,声音的方向和远近也不见变化。
她一直停留在某个位置吗,真的是看不见?什么情况,井上又怎么知道的。
不行,还不能出声……
『嘣!』
注意力全在夜樱身上,我浑然不觉那群人的脚步是何时消失的,直到走廊尽头枪响我才意识到这点,但已经晚了。
「别动!」
我下意识地将眼睛凑至叶缝间向外看,仅逗留片刻,随即被井上嘘声按下,窥见的画面在脑中久久不得散去。
夜樱只在不到五米远处,双眼空洞地望向这边。以及,她胸口巨大的血洞,散花似地在遍地铺满鲜红。
「报告,「太阳」已失去行动能力,申请进行攻击测试——收到。」
枪声响起的方向,一个沙哑的声音缓缓靠近。
给井上打电话的那家伙?!该死,原来还是在骗我们吗,「太阳」这个称呼又是什么含义……
『嘣嘣嘣嘣嘣嘣嘣嘣嘣嘣嘣嘣嘣嘣嘣嘣嘣嘣嘣嘣嘣嘣嘣嘣嘣嘣嘣————!!!!!』
紧随其后的是枪械的扫射声,紧锣密鼓间没有任何间隙,简直就是要将所有弹药全部倾注在夜樱身上,所谓「攻击测试」就是这个?
「咳……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痛苦的哀嚎。
「小渡!不是说了别动吗?你就算出去也只是白白送死!」
「那些人压根就没打算留活口,不管是你我还是夜樱都是目标,还是趁早进入下一回合算了,至少不用看见你倒在我眼前。」
滔天枪响勉强掩过我们的声音,但我早已全然不顾这些,起身想要朝外探去,却扭不开井上拽住我的双手。
又是一念之差,又一次亲手将他人送入死地。发生过什么都无所谓了,可偏偏又是要我再一次目睹那种惨状……已经受够了。
「放开!」
「就算井上不知道那是怎么回事,但小渡在楼下明明看到过未央吧?你找了三年啊,万一这次错过了你甘心吗?!不要做傻事!」
不,就算这样现在也已经……
「救我!!!!————」
声嘶力竭的呼喊在我再次犹豫间直冲耳际,身体一刹那收到命令般,不知从何而来的蛮力,倏地挣开井上。等我反应过来,身躯已纵身挡在血肉模糊的夜樱跟前。
「夜樱!能不能听见我……咕啊!!」
我扶起她蔫下的头,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大脑还是一片混乱时,腰后一阵冲击,腹下灼热地翻涌起疼痛。
「停火!停火!!!」沙哑的声音嘶吼着。
颅腔内轰鸣起嗡响,视野中的一切如我熟悉地开始扭曲,意识在现实与虚幻间游离——
「回溯」。
该死,又是这种结局……
「抓到你了呢……」
冰凉的掌心抚上脸侧,她的语调如此平静。
等……?!
光明消失,世界陷入黑暗。
『世界运转的规律,用在人类文明中最近似的词来说就是「因果」……』
谁的声音?
『只是因为身在其中,世界的运作与我们的理论比起,就是如此,简洁得可怕……』
未央?!等等,这是什么……
『拥有了记忆后,个体才各不相同,记忆才是这个世界中存在性的根本……』
这些画面是怎么回事,不记得……为什么未央会在那里?!
「嘶……!」
头痛得简直像颅骨被凿穿了,为什么,之前可从来不会这么强烈。
『…………』
我的、「记忆」……?
……
「所以,这正是如你所预料的吗,哥哥?」
身前的未央挑眉,语间用手戳了戳我的腰。
「这种说法还是太抬举我了。只是……我居然比想象中更了解自己。」
我又一次接过茶杯,送到嘴边
「喂,茶呢?」
「哈?我可不记得说过有那种会端茶送水的属性啊。只有那一次,别得寸进尺,快去把杯子洗了。」
「嘁……」
没再多说什么,我随手把茶杯往桌上一丢,眼睛不觉间瞥向窗外。
「哥哥真的是——妹·控·呢!就因为未央突然出现在脑子里就临时改变主意了?」
「随你怎么想。」
「好啦,开开玩笑而已,别那么较真嘛。」
她从身后环住我的腰,用脸磨蹭着,一手将不知何时盛满的茶杯递来。
嗯……温度依然恰到好处,这还差不多。
「不过这么顺利倒是真没想到,所谓因果链也不过如此啊。」
「哥哥还是不要太得意哦,只不过是这里是死角而已。居然把那部分记忆留在未央身上,可真亏你不怕我偷窥呢。」
「那也已经是我能想到的……」
我转过身,未央也松开手,作聆听状托起脸盘坐在地上,似是扇风地将领口微微拉开。
「站起来!」
「好——」
她悻悻地一撇嘴,起身时满脸的不情愿。
「说说看吧?哥哥为什么会知道这样就可以躲过修正?走的时候那么匆忙,还害得我白担心一场。」
「在因果被干扰的同时,只要能接触到夜樱就行了吧。」
我故作高深地信步走向桌旁,实则是端起上次在这留下的草纸,欣赏起这久违地令我满意的作品。
「就算被发觉取回了那些记忆,我在下一刻也已经被送到另一边去了。」
在接触夜樱并使用能力时不能拥有关于因果链的记忆,否则就会被修正,回到原点的同时那些信息还将被永久地抹去。所以在离开前,我将记忆留给未央并消除自己身上的那部分。
但在那种情况下我根本就不可能知道该怎么使用它,貌似是个死循环。但在因果不稳定时未央能影响到现实中的我,这就是转机。
「想起来的同时就进入夜樱慕可的记忆?没有给自己留一点逗留的余地呢。」
「但是,也没给那家伙留。」
如果我在靠近夜樱的同时死亡,因果松动,未央就能驱使「回溯」发动。我将进入夜樱的记忆中做出那些事,完成那条跨越了十年的因果链,而且没有在现实间再逗留,没有能被修正的破绽。不过,这貌似过于理想化了。
「不知道该不该夸哥哥胆子大,在那瞬间恰好死亡怎么说也太凭运气了吧?」
正如她所问,两个完全不确定事件要在同一刻发生的概率理论上趋近于无穷小,但是——理论上。
「不对。」
我翻过纸面,指向角落的一行小字
『欺骗因果,欺骗自己』
好吧,中二病真是辛苦了。但高度概括的话确实是这样。
「既然我能在当时想出让因果闭合的方法,它在既定事实下也将是达成因果的一环,「因果」会自己帮助我。」
根据上次未央所说,让已有发端的「因果」完成闭合是第一优先,对于夜樱身上跨越时间的待定事件更应如此。在我死亡那刻,「因果」才会后知后觉我的真正意图,而我的所有行动早已不神不知鬼不觉地嵌入逻辑闭环。
并且过程中的我不知道这些,虽然根本上是源于保留了对未央的部分记忆,但因为偶然想到她而改变行径本也是万千可能性中的一种,就算在没有那前置条件下发生也是符合逻辑的。就是道保险而已,动的手脚几乎不会被察觉,事后再将其修正反倒才是破坏了因果。即使先前因果怎样阻止我寻找捷径,可我的目的就结果而言是为了让它能够自洽,它不得不偏向我。
「因果」的插手下,那种鬼使神差的巧合就一定会发生。
完全符合计划。
「先斩后奏吗……它可从没有这样被人利用过,说不定正窝火着呢。」
「喂,一直被戏弄的不是我吗。」
「好吧好吧……这次的时间也差不多该收尾了。」
未央起身,拉下我的肩膀。
「接下来可就是完全未知的延伸了,哥哥可没法再投机取巧了哦?」
我们的额头互相抵住,嗡鸣声再度响起。
「我知道……莫名有种使命感啊。」
「那不如约好了吧,这就是哥哥的使命。去修正因果,去找到「森林」,就像真的英雄一样……」
视线止不住地涣散,唯有她渐乎空灵的轻语在诉说我与这里正逐渐剥离。
「……找到未央。希望下一次,可以不用在这里相见呢。」
没有什么感触,眼前的画面已截然不同。
『…………』
「海……?」
凝神间,鼓点般的『沙沙』声拍打着耳畔,翻涌重叠的白浪不断涌至脚边,时而急促,时而缓慢。鼻息中夹杂起淡淡的海腥味,完全嗅不出哪怕一缕熟悉的气味。
我闭上眼,任由那低沉的声响将我包围,思绪也随之起伏,冥冥地竟指向了身后。
「那个,你好?」
「啊……!夜樱?!」
海平面上的落日隐去边角,眼前一头黄发如流水倾泻而下,被光晕染得艳金,发梢间闪动着翡翠色的碎光。
她抬眸,看向我时目光温和却让人陌生。
「抱歉,我好像没什么印象了。我们在哪里见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