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一番喧鬧後，我們還是被請到了(外面的人苦苦哀求)亞羅的辦公室。

「各位昨天睡得好嗎?」

「玉衡睡得挺好的。」我語帶嘲諷地說。

「汪!」喵太立馬附和。

「就說對不起了啦!」

完全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的亞羅只能苦笑。

端出幾杯依舊苦得要命的紅茶給我們後，亞羅靠在他的桌上，說:

「那麼，就來討論吧。昨天回到這裡後，我又派了一批人到卡巴特遺跡搜查。」

「你不怕那邊的聖影還有殘黨?」

「我當然也有跟著去，以防萬一。」

這人太認真了吧，不過除了心理上的受傷之外，他好像不怎麼疲勞，所以他有餘力回去探查……也不能說是理所當然，畢竟相當於他朋友的啟在他面前死去……還是為了我。

……得負起責任才行。

「許多通道都因為妳們的戰鬥坍塌，不過幾乎都在那個女魔法師……」

「她叫鉛喔，應該是他們組織的代號~」艾莉絲補充道。

「好，除了鉛那周圍，所以不太影響搜查。我們最後在幾個洞窟內找到這些資料。」

他從抽屜裡拿出一疊疊的文件紙，湊近一看，上面密密麻麻寫滿魔法實驗的相關術語。

「這是實驗記錄?」

「大概都是，但我和前去搜查的人員不是那方面的專業，不太能確定這具體是什麼樣的實驗……」說到這，他意味深長的看向玉衡。

「好好好，要我幫忙就直說吧。」她自顧自地上前搶過那疊紙，到角落靠著牆端看起來。

「那我們先講其他事吧。」亞羅說。

「你說玉衡……」艾莉絲話還未說完，亞羅就比了禁聲的手勢，看來他在這方面有什麼準備。

我也覺得很奇怪，雖然暫時確認玉衡對我們沒有敵意，以他的個性應該早早就完成對於她的調查……還是其實他也不知道她的來歷，想等她自己說?畢竟要強迫玉衡告訴我們……上次光問名字就搞了半天。

「經過搜索後，還是沒能找到隨我們一起出發的冒險者。」

「那怎麼辦?」

「官方目前決定將他們的遭遇定為『下落不明』，而我能做的就是盡可能地與他們的家屬聯絡。」

「那如果一直都沒找到……」

「我認為妳們說的那個鉛，應該不會把它們殺了。」玉衡突然插話進來，自信不疑的說。

「妳看完囉?」

對於我的問題，玉衡不屑的回答。

「哼!這種程度的實驗記錄，花得了我多少時間。」

「哇好棒好棒。」

「敷衍我啊!」

「那摸頭。」

「……算了，不跟妳計較。」

玉衡這才注意到其他兩人都在看我們，不好意思地輕咳兩聲。

「咳咳，這些實驗大部分都是關於魔法刻印的拆解、重鑄、或著改變其中設定的，沒什麼了不起，最多就是一些操縱人偶的刻印吧。」

「所以我們遇到的那些魁儡就是實驗的產物……」

「我是不知道妳們遇到了哪一種啦……」

「等等，大部分，那少部分呢?」艾莉絲這次很快就抓到重點。

「……他們在進行人體實驗。」

「什麼樣的?」

「坦白說，我也沒見過。裡面的東西太過……創新，我實在不知道它們想幹嘛，反正大概就是跟人體改造有關就對了。」

「那那些不見的人……」

「大概率都是被抓去做實驗了吧。」

「這樣來看，我們能打敗鉛真的很不可思議诶，二十幾個人都被她瞬間制伏了……」

「也有可能是魁儡制伏的吧?」

「有可能那麼快嗎?我們傳送相隔的時間沒過多久诶……」

「……確實，而且，就算鉛制伏了他們，是怎麼在短短幾秒內把他們傳走的?用她那朝空間裂縫也不太可能……」

「我調查過，那邊沒有傳送裝置，這部分只能先當作一個謎了。」亞羅補充。

「啊，關於這點我可以掛保證，聖影沒有傳送裝置這種東西。」玉衡也補充……等等，她怎麼會知道?

「诶?妳為什麼會知道?」艾莉絲不解地問。

玉衡露出尷尬的表情待在原地。

我正要抽出武器時，卻發現亞羅臉上是詭計得逞的表情，看來亞羅前面的鋪陳都是為了這一刻。

「切……好吧，反正遲早都得告訴妳們。」她這才發現自己被設計了，但也只能放棄掙扎，自暴自棄的說。

「我的全名是玉衡•賽列歐斯。」

「好怪的名字啊……」

「不對，賽列歐斯?是我想的那個賽列歐斯嗎?」

很明顯的賽列歐斯這個名字在精靈族完全不重要，難怪艾莉絲會做出這種吐槽……

亞羅一句話不說，靜靜的看著她。

「……沒錯。」玉衡像是很不情願似的，吞吞吐吐地回答。

「……」除了訝異之外不知能做何反應的我決定等她繼續說。

她深嘆一口氣後，娓娓道出她的故事。

「我是個棄兒。我根本沒見過那對不負責任的父母，從我有印象以來，我就在慕尼亞的孤兒院了。連自己是哪國人都搞不清，就在這種莫名其妙的狀況下一直待在孤兒院。」玉衡此刻已收起她先前那種傲氣，以喃喃自語的口氣說著。

「好像是到……七、八歲吧，不重要，反正你們也不在乎。有一天，我們孤兒院出來放風時……」

我一度有想糾正她放風這個形容詞，但轉念一想，或許她知道。從她之前的表現都可看出她其實是個與常人無異的小女孩，只是用兇悍的個性偽裝自己而已。我猜想，這與她在孤兒院的生活一定有什麼關係，這也代表孤兒院的生活對她是不愉快，甚至痛苦的……應該吧，小說都這樣寫。

「有一個五六十歲的老伯拿著給小孩解謎用的魔法刻印過來，問我們要不要玩。那種簡單的東西，我不用多久就解開了，讓他超級驚訝的。他跟我說我很有天分，並說出了他的名字。」

她停頓下，說出我猜想的那個姓氏。

「賽吉•賽列歐斯。」

「所以妳就被他領養了?」艾莉絲直接打斷她，問。

原來大家都猜得到故事發展嗎……

「汪嗚?」

同時，喵太一聽到領養這個字便起了反應，真奇怪，我雖然是領養牠的沒錯，但我沒有教過牠這個詞诶?

「不是在說你，放心。」我摸摸牠的頭，叫牠安靜。

「嗷!」

「好乖好乖。」

「……鬧完了沒?不要打斷我。反正我被他領養後，他就開始教我很多東西……該怎麼說，反正學校教的他都有教啦。」她很不滿的皺起眉頭。

不，就妳這種講話方式，我相信禮儀課程他一定沒上。

「不過，老爹教最多的還是魔法刻印啦，我一直問他為什麼要教我這些，他的回答永遠只有一個:『妳是特別的』」

這段話有什麼意義嗎?妳是不是只想表達妳很厲害這件事……

「然後，過了多久啊……大概五年，他就突然不見了。」

「咦?」

「我一開始以為他跟我爸媽一樣，不要我了……反正經過我一番搜查，發現事實並不是這樣。」

「我在老爹的實驗記錄裡找到了一些奇怪的資料，還有奇怪的符號，再加上他消失的前一段時間，他常常出門跟別人見面，我只有偷偷看過一次，是個全身黑色長袍的奇怪傢伙。」

「奇怪的符號…….該不會是!」

「啊，沒錯，就是聖影的符號。我一開始找了半天都找不到這個組織的資訊，結果後來在買什麼來著……可麗餅吧，在買可麗餅時，發現攤位後面的小巷裡的傳單上有同樣的標誌。」

所以可麗餅有必要講嗎?

害我有點想吃。

「後來一看發現那不是傳單，而是類似便條的東西，而且是用魔法隱藏起來，但掩護用的刻印失靈才會被我注意到……我說這個好像沒意義……不要吐槽!」

我正要張口，便被玉衡喝斥。

「便條上寫的是交換魔石的時間、地點，嗯……然後……然後我就順利的混入組織裡面了。」

怎麼感覺少了很多很多過程。

艾莉絲應該也很想吐槽，但怕玉衡發飆還是忍了下來。

「總而言之，我成功加入那個組織，在裡面臥底，希望能找到老爹的消息。但我搞了半天還只是個基層人員，連點風聲都聽不到。」

「我怎麼覺得她在說故事啊?」艾莉絲偷偷問道。

其實我也覺得她廢話太多了，我以後一定要教她如何簡潔扼要的說明細節。

「後來，我不知道怎麼闖入一個看起來就很重要的辦公室，然後在裡面找到很多機密，例如何時發動攻擊之類的。」

「攻擊?」

「瑞靈鎮最近應該有被他們襲擊吧?」

亞羅頷首。

「那就對了，我在這邊設立無人商店也是為了監視這邊的狀況，不過實在太趕了，系統都沒能完全上線，店面也破破爛爛的。」

原來那間店還有這種作用，真是高明。

不過……妳也知道那間店多破爛啊。

「然後?」

「然後我快把兩個架子的資料看完時，一道黑影壟罩在我頭上，我一轉身，便看到那可怖的人影。她沒有五官，披著一襲黑袍，就這樣『看』著我。那大概是……我這輩子第一次感受的真正的恐懼……那種威壓之下……我連逃跑的勇氣都沒有。」這段話雖然簡短，可她的話音微微發抖，雙拳握緊。

自她的話語中，我可以明顯感受到她所說的恐懼，正如我昨天在遺跡中體會到的……強大的力量威嚇著自己。

「她看我看了好一陣後，最後說:『挺有膽識的，那就讓妳……當我的首席實驗品吧……」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說到這，她無奈的雙手一攤。

「所以妳就被她抓住，做實驗之後……變成鉛的……人偶嗎?」

「可以這麼說。」

「那之後發生的事妳有印象嗎?」

「當然沒有。」

「所以妳在聖影那得到的資訊還有什麼?」一直都默不出聲的亞羅終於說話了。

「我大概略過而已，沒辦法把細節記得太清楚，反正我忘記的應該也不重要啦……應該啦!除了剛剛提到的人體實驗、魔法刻印實驗外，我還看到了很多商會的紀錄。」

「商會?」亞羅好奇的問。

我看了一眼艾莉絲，她則對我眨眨眼。

懂我意思的那種，她平常只會給我完全狀況外的眨眼而已。

我之前的推測完全正確，聖影果然與商會之間有所關聯，讓費格斯提前去調查果然是個好決定。

「對，他們的資金似乎都由商會提供，只是具體是哪家就沒寫清楚，都用一些奇怪的代號表示，完全看不懂。」

「原來如此……那我再去查查有沒有蛛絲馬跡。」

即便我和亞羅是同一陣線，但看到他慢我一步還是很新奇的，或著說，有種成就感。

「我知道妳們還想問有沒有其他的……但沒有了，我臥底的時間也沒有很久啊，最多兩三天而已。」

「這樣的話，不就跟我們知道得差不多嗎?」我忍不住說。

「……啊，硬要說的話……我大概有從他們的對話中聽到一些東西，好像跟他們組織的目的有關。」

「這麼重要的東西怎麼不早點說?」我有點傻眼……不，對於她的敘事方式我已經傻眼很久了，就某種程度上，她應該和艾莉絲有相當的實力……

「好好好，我下次會記得。他們的對話中，常常提到什麼讓彼此進化還有……還有，布羅亞這個種族，而且對於後者的語氣總是……非常的不友善。」

亞羅垂下眼，用手把自己的頭髮抓亂。

「是這樣嗎……」

他大概是想起遺跡裡不停被聖元素針對，導致啟最後去世的情形了。

房間裡陷入沉默。

這麼一說，一開始在雪原裡遇到聖影時，他們魔法師所留下的魔力殘痕大概就是聖元素的吧……後來在茵特的暗門也感受過……最後則是……和鉛的對戰。

普通人不會有這麼多的聖元素。

這也是他們人體改造的成果嗎……那麼，如果把他們的元素魔力改變如此之多……簡直就跟……

「我想，他們的目的大概是除掉布羅亞這族，不過我不知道為什麼就是了。」玉衡聳聳肩，隨意說出的話語打破了沉默，但也無意間再次傷害了亞羅。

「亞羅……」艾莉絲想關心他，但不知該說什麼，讓氣氛變得非常尷尬。

一陣子後，亞羅才回神。

「抱歉，我有點分心了，整理一下我們目前得知的資訊吧。」他故作鎮定的說。

「……好。」

「……好~」

「……隨便。」

我們三人都被他剛剛的氣場嚇了一跳，遲了一下才回答。

「這個名為聖影的組織，是在魔獸地獄時期出現，運作至今。成立目的尚不明瞭，只能大致判斷為改造身體以及消滅布羅亞族。」

「其中的主要幹部……除了鉛之外完全不知道其他還有誰诶~」

「確實……換一條線索吧。玉衡父親被聖影綁走，應該是為了要求他製作魔導具吧，我想，我們先前遇到的魁儡可能就是他的傑作。」我想了想，說出自己的推理。

「嗯，老爹最擅長的的確是製造穿戴型魔導具，或著自動運作的魔刻印人偶。」

「……」

然後討論就停下來了。

即便加上玉衡新給的線索，我們所知的依然很有限……等等，我還有一條……但亞羅……

我陷入兩難。

我真的能信任他嗎?

「星潼，有什麼想法就說出來吧。」敏銳如亞羅，當然馬上就注意到我的異狀。

要不要說?

思考好一陣，我最後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