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芜的雪原上只能看见被狂风裹挟的雪沫在挣扎,只能听见它们无尽的哀嚎。这白茫茫的大地除却风雪一干二净,是最纯粹的极寒地狱。
积累在地面上的雪不会比湿热的沼泽污泥温柔,纠缠着每一个踏雪而行的人。有八个人存在于纯白而刺眼的世界中,而她们共同扛起了一副棺材,平静而坚定地在暴风雪中跋涉。
她们都是女性,她们穿着相同的制服,属于同一个国家,为同一位领袖效力——甚至于她们流淌着相同的血,有着一样的基因。
阻挡光芒和风雪的头盔之下,都是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厚重的制服之下也是几乎相同的身体。
克隆技术加上工业化生产,这一个个充满调和羊水的培养舱就是孕育她们的摇篮。仅是一条生产线上,一个完整的流程就能有成千上万的姐妹降生。
她们都是最初的一批成品,曾经百万中的几个;现在,最初的人也不足几百了,能来到这里的也只有八个了。
而她们的原型,给予她们身体蓝图的「模板」正安息在她们现在肩抗的棺材中,她是一位公主。
她们停下了,因为这里就是公主为自己躯体选定的埋藏处。这具残破不堪的躯体表面上看似完整,而内里在获得能腐烂的机会之前就处于超负荷工作,奄奄一息。
科学技术可以把身体这副有机体机械的有效工作时间延长很多,延长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可是任何事物都有终结的时刻。
棺材已经没入深雪之中,深入白雪之下的泥土。八位生者排成两列,对着消失在风雪后的痕迹默哀。
「拉斯普钦皇室的最后一位成员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横跨银河的那场大战至此才终于结束了。」
「新的战争还可能爆发,新的故事还将继续。」
「安息吧,您辛劳的时间已经远远超过您坐下来喝茶吃甜点的时间了。」
「安息吧,我们的公主殿下。」
「安息吧,我们荣耀的领袖。」
「和以前的战友们一起安息吧,好好的睡一觉。」
「不要担忧机械的灵魂和人造的肉体,淡忘他们吧,忘记他们吧。」
「永别了。」
一具失去灵魂的肉体被藏在这里,随着冰雪一起被埋葬。而那个灵魂获得了超越般的自由,不被束缚,飘荡在宇宙中,漂泊在世界间。
她不是一个人,她确实是一个人。
许多过去的,斩不断的缘分,和她在一起,沉默地陪伴着她。巨大的聚合体漂浮在虚无中,像鲸鱼的尸体一样,等待着被蚕食。
「真是奇怪的孩子呢?」
「真是有趣,你要不要和我一起来呢?」
「不要管我……阿巴阿巴……这样无所事事就挺好的……阿巴阿巴。」
「你这孩子真是越来越有趣了,你一定要跟我走。」
「到我的世界做客吧,看着空荡荡的空间也没有什么意思吧。」
「……」
如火焰一般耀眼的红色魔女充满了善意,带来了一个一时兴起的邀请。
公主发现自己确实不喜欢继续这样飘荡了,去接受善意的邀请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好的——红色不是好颜色,但是蓝色升起时就是发动攻击的时候,相比之下红色没有这层含义。
「好吧。」
「新的生活在等待着你,你有着什么愿望吗?」
这无心的回复,出自红色魔女,有着不同寻常的深意。当然,最后红色的魔女并没有得到答复,公主的灵魂便获得了捷径,进入了一个新的世界中。
在虚假的天空中,又升起了一个真实的星辰,命之座开始闪耀,勾勒出了一个纹章,曾经代表了皇家的纹章。
蓝色的十字星被抽象立体化的长钺簇拥,光芒万丈,独一无二。
某个占星术士,红色魔女的朋友,发现了那独特的光芒,她心血来潮,在水占盘上预测未来。
「来自异世界的『英灵』吗?」
「希望她不要在正义之国掀起风浪。」
在枫丹廷高大的城墙下,某个月光刚好照耀不到的地方,一个被遗弃的婴儿原本已经再也不能发出声音了。可是,在湛蓝色的光芒闪耀之后,啼哭再次响起,某个男孩发现了这可怜的婴儿。
他觉得自己善良的养父母是不会放弃这个诞生不久的孩子的,于是把哭泣的婴儿带到了家里,希望婴儿成为自己新的家人。
某个蓝色宝石样的东西被哭泣的婴儿偷偷藏在自己的襁褓之下,上面浮现着代表水元素的图案。
众水、众方、众民与众律法的女王或许没有和其他六位神明争夺过给公主赐予神之眼的机会,但是她迎来了一位对正义最为坚定的信徒。
……或许是最奇怪的一位。
紅色魔女=愛麗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