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的那一晚,那是许多人的噩梦,经历过那一天,在那一天失去了重要的事物的人们联合起来,组成了一个只用于狩猎西琉达克斯的船队。
而今天,他们准备完毕,这是一艘历经十年,从零开始筹备的,只会使用一次的,去了很大概率就不会复返的船只,在上面载满了十年来慢慢聚集起来的五十余人以及他们出资购入的物资。
这艘寻死船队即将出航,所有人都在紧锣密鼓准备着,准备着把那只偷偷溜上船的,勒达斯的亲生小老鼠给揪出来。
只有她,只有希克是绝对不能上船的,绝对不能让他溜上来!
——船长的瑞文在一众人面前如此说道。
所以一行人才会在出航之前把所有物资全部检查一次,确保希克不会缩在哪个物资箱里溜上船。
待详细排查完成,确定希克不存在于任何一个物资箱,也不存在于船只的任何一个角落中后, 他们叹了口气。
这是安心的气。
确认没有希克的踪影之后,他们立刻启航,为的就是不给她留一丝一毫上船的可能性。
船锚捞起,扬帆起航,在阿特里兹港某处的秘密港口处,他们载着人们思念的晚风出航了。
这艘船——罗亚匹兹号,是几十年前竣工的中型猎渔船,在常年狩猎海兽,与海兽斗争的过程中,它的全身都染上了海兽的鲜血和气息,因为海兽的反复袭击,它的龙骨有了一定损伤。
这也是他们能以低价买下这艘船的理由。
这艘船用不了多久,它的龙骨就会断掉,成为海底众多沉船废墟中的一员。
这也是他们选用这艘船的理由,因为他们很大概率不会活着回来。
~
敏感的多巴兹坐在充当凳子的矮木桶上不断抖着右腿,熟悉他的人会知道,他以不同频率抖不同的腿有不同的含义。
抖左腿象征着他有在意的事,抖右腿象征他有担忧的事,两个一起抖……总而言之应该就是在意什么事情在意得不得了。
多巴兹的抖腿虽然不能作为直接的预测,但也能作为间接的证据。
「你有什么在意的事吗?」一旁,双手在后面抱头的,穿着显得有那么点暴露的美露问道,多巴兹挠挠他那刺猬头,双腿依旧是止不住地抖。
「你不觉得……船上有一些奇怪的动静吗?」
像是吃剩的饭菜凭空消失,房间的天花板上有奇妙的动静,粪桶中会凭空多出一些不知谁人的粪便……
「可能是多罗波吧,那家伙喜欢偷偷搞些小事情。」美露耸耸肩否定了多巴兹敏感的推断,但多巴兹摇摇头。
「不,这些不像是多罗波的风格,比如他偷吃剩菜不会只偷一点,而是会全部偷完,天花板的动静也不会是他做的,他不会喜欢在满是蜘蛛网和老鼠的狭窄缝隙里钻来钻去的,还有……」
多巴兹没说完,美露看向他的眼神就充满了来自内心深处的厌恶。
这是觉得一个人恶心时才会露出的表情。
「没想到你居然是这么一个人,要是这次能活着回去,我一定要到处事局举报你跟踪……」
「也没有吧,这些是我闲逛和听到他们讨论时下意识搜集起来的情报,不管是看粪坑还是听到奇怪的声音都不是我亲身体验的。」
多巴兹一副「不关我事」的坦然笑容,更是让美露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种人才是最可怕的!
「好了,闲谈到此为止,这像是存在又像是不存在的第三者并不重要,别忘了我们此行的目标。」
「你说得对,洛尤根,我们应该专注于探寻西琉达克斯的踪迹。」
西琉达克斯,听起来令人又爱又恨的海兽种族名,令人爱,是因为他们的肉很好吃,然后就是他们身上各个部位都有着其他的效用。
比如肝和脾脏之类的可以拿来下药,又或者是透明的骨头可以拿来做工艺品,雄性的睾丸可以拿来做强力的精力剂,这饱受贵族喜爱。
可以说一只海兽全身是宝。
而恨则是他们一旦集群行动,光是一次就能对阿特里兹港造成巨大损伤,每次都会有成千上万的人被吞噬,消失无影。
越是狩猎,西琉达克斯就越是会袭击阿特里兹港,越是袭击阿特里兹港,渔人们就越会优先狩猎西琉达克斯。
但自从十年前,那次规模最大的,由西琉达克斯主导的侵袭后,十年间再没人看到过西琉达克斯。
就像是它们有意避开了人类的活动范围一般,所以要寻找西琉达克斯反而是件有点难办的事。
但这里的人个个都是经验丰富的渔人,在他们的不断探讨下,他们在地图上圈出了一个不在任何一个航路下的神秘海域。
这块海域虽波涛汹涌,并不是喜爱平静的西琉达克斯这种浅海海兽会喜欢的海域,但直觉告诉他们,西琉达克斯的族群现在应该就生活在这里。
所以罗亚匹兹号才会直线向着这块海域前进。
因为这艘船很大概率不会返航,所以船上渔人们闲来无事猎来的海兽都会就地解决掉。
平时人们打打牌,练练投术,吹吹牛,喝点酒,看看书,这就是他们为数不多的娱乐。
但时间久了,一些感官敏感的家伙们总是能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他们回想起了多巴兹不久前说过的话,又想到了出发前瑞文船长的发言,他们心中隐约有了点不详的预感。
「不会吧……」
「应该不会吧……」
「但是……」
「嘶……」
他们面面相觑,觉得好像不能这样无视下去了,但这个时候,他们已经临近那片神秘海域了,因而无暇关注这件小事。
平稳的海面逐渐有了明显起伏,远方的地平线不再平稳,碧蓝色的天空被阴云和不时迸发的雷电所笼盖。
在他们秘密追查这存在又不存在的幽灵船员的时候,一声兴奋的呐喊声出现了。
「是西琉达克斯!」
听到这声叫喊,他们的注意力全部被吸引到西琉达克斯身上。
此时外面正下着雷暴雨,轰鸣的雷电与剧烈的暴雨混杂着飓风与海水的腥湿味刮在一众渔人身上。
那呐喊而出的是侦查兵,他手指所指向的方向上,虽不明显,但在闪闪雷光下依旧隐约可见,那通体的红色!
那只西琉达克斯看起来还未成年,对这未知的来客,从未见过的奇妙物体产生了浓厚的好奇心。
这是一只从未见过人类,从未见过猎渔船,从未品尝过渔枪刺入自己身体,从未见识过自己的同族在自己眼前被狩猎的西琉达克斯。
这在他们这群希冀着复仇的渔人眼中,是再合适不过的导火索。
他们毫不犹豫,选择了点燃它。
随着咻地一声,一杆渔枪朝着那只西琉达克斯的脑部飞梭而去。
它还没意识到发生什么,它的大脑就被渔枪贯穿,它的浑身化作惨白。
它死了。
这片栖息着众多西琉达克斯的海域中,它们目睹了这群陌生人杀死同胞的那一瞬间。
「哈!怎么样!来啊,杀死我们,碾压我们啊!在你们这么干的时候,我们能杀死多少就会杀死多少!」
罗亚匹兹号上的所有人都是同样的表情,疯狂又充满执念,终于能够为他们的家人,他们的挚爱,他们的损友复仇!
但令人意外的是,令人不解的是,西琉达克斯没有行动,它们就像是没看见一般,什么都没有做。
就算一只又一只的同胞在他们面前被狩猎,它们也无动于衷。
为什么?
他们现在没有余裕思考这件事,他们只希望能尽可能杀死更多西琉达克斯。
在所有人陷入疯狂的时候,随着一道闪亮的雷光,一道细小的身影,一杆发亮的渔枪吸引了所有人和西琉达克斯的注意。
「不!!!」
最先发出惨叫的是瑞文,当他们所有人都意识到那是谁的时候,所有人都恢复了理智。
看到罗亚匹兹号周围满是西琉达克斯化作惨白的尸体后,他们恢复的理智终于开始驱使他们开始思考起来。
为什么?
为什么西琉达克斯会任我们宰割?
为什么它们不反抗?
为什么它们不轻易碾碎我们?
在他们产生疑问的下一秒,海底突然传出一股巨大,深厚的吼叫声。
西琉达克斯再也无法忍耐,特别是在看到那杆擦得发亮的渔枪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