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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诺兰在一家气氛相当紧张的IT公司工作，加班到晚上10点是日常。他上次和妻子共进晚餐已经是回蜜月的倒数第二天。

　　不过今天，项目提前通过了验收，诺兰得以早早地回到家里。他久违地下了厨，和芳如一起做了一桌丰盛的全肉宴。

　　两人坐到摆满佳肴的桌边，点亮烛火，打开电视。正要开始这个晚上时，门铃忽然响了。诺兰和芳如对视一眼，站起身走到门边。他透过猫眼向外一看，门外站着一个西装革履、尖嘴猴腮的男人。

　　「是谁？有什么事？」

　　男人将挂在脖子上的胸牌提起，供林诺查看。

　　「您好。我是城堤研究所的调查员林诺，前来处理异常克隆人回收相关事宜。」

　　诺兰的面色一变。没有人权又比自然人出色的克隆人早就在市场风行，常有人订制克隆人做伴侣、小孩、帮手，城堤研究所便是垄断克隆人市场的巨头。

　　然而，近年来出现了多次克隆人抢劫、杀人、乃至进行恐怖袭击的事件，城堤也因此被勒令回收部分克隆人。

　　没有关系的平民并不知道被回收的克隆人去了哪，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再没有这些人的消息传出过。当然也有人不配合，但最终城堤都让他们配合了。

　　诺兰说：

　　「我家没有克隆人，滚。」

　　林诺晃了晃手机。

　　「这是您的订单。您在去年9月订制了一个伴侣克隆人。非常抱歉，她在需回收的批次内。如无意外，我必须回收她。」

　　「你们这帮人明白吧？杀害克隆人只是不用死罪，也是犯法的！」

　　「我们只是回收克隆人而已。好了，请您开门。」

　　诺兰向芳如使了个眼色。她紧张地点了点头，悄无声息回到了卧室。

　　诺兰最后确认了一下客厅的模样，打开了门。林诺装模作样地欠了欠身走进屋内，带着令人恶心的笑意，眯着眼睛审视了整个房间一圈。

　　「她在哪里？」

　　「我对她的表现非常不满意，她早不在这了。」

　　「但我已查询过您的克隆人交易记录，只有那一次购入。您总不是说选了民间的非法市场吧？」

　　诺兰冷冷哼了一声。

　　「不是谁都跟人口贩子一样冷血。我只是让她离开了这个家。至于她之后去了哪里……自己慢慢调查去吧。」

　　诺兰的语气咄咄逼人。但林诺只是笑了笑，好像听见了一个蹩脚的笑话。他瞥了眼紧缩的卧房，并没有直接进入，而是先走到了餐桌旁。

　　「真是丰盛的晚餐。您一个人可以吃得下这么多吗？」

　　「我胃量大，这你也要管？」

　　「那么，您为何要用两幅餐具？」

　　「……我喜欢。」

　　林诺叹了口气，蹲下身子，自餐桌边的地板上拾起一根长发。

　　「请不要浪费时间了。如果您继续这样，我就得向研究所申请检测团队对这座屋子和您的人际关系进行彻底的调查。您确认要这样？」

　　诺兰沉默了片刻，凶悍的表情土崩瓦解。他新摆了张椅子到桌边，向林诺做了个请的手势。林诺略显无奈地向他道了声谢，坐到了椅子上。

　　诺兰倒了杯酒，递给林诺。

　　「谢谢您的好意。但我还在工作期间。」

　　林诺伸手拒绝。诺兰只好将酒倒进自己的杯子里。他抿了一口，说：

　　「你已有家室了吗？」

　　这显然是个与回收克隆人无关的问题。但是，林诺并没有拒绝回答。

　　「有的。我和妻子是在研究所认识的，去年刚结的婚。我们还没有在这座城市站稳脚跟，打算过几年再生个孩子。」

　　「那么，你应该理解你现在做的是什么缺德事。」

　　林诺摇摇头。他谨慎地看了一眼卧室的门，压低了声音，说：

　　「我完全理解您的心情。但是，克隆人终究与自然人有分别……生理上的分别。」

　　诺兰皱起眉头。

　　「这是什么意思？」

　　「你觉得为何会有克隆人失控？他们为什么要杀人？」

　　「因为他们明明是人，却没有人权。」

　　「我们开始时也是这么认为的。我们审问了几个犯案的克隆人，他们也都是这么说的。然而，在整个审讯、回收、乃至对一些极端个体执行死刑的过程中，没有一个克隆人出现过心跳加速、呼吸频率加速、血压变化等等生理现象。

　　说明白点，他们并没有感情，只是在根据刻在基因里的程式模拟感情而已。」

　　诺兰紧紧捏住了酒杯。林诺的话第一次掀起了他心中的波澜。

　　「……我不相信。如果真如你所言，他们没理由杀人啊？」

　　「接下来的是半机密，我看在您工作的公司和我方有合作才说，请你尽量别外泄，外泄也别说是我说的。

　　在几次失控发生后，我们细查了员工，结果发现了数个克隆人——数个由恐怖分子制作出的、用于替代员工的克隆人。所谓的失控批次，其实就是有恐怖分子进行了错误编码的批次。

　　从头到尾就没有什么失控，克隆人只是单纯在执行任务而已，单纯而坚决地执行无差别破坏的任务。但这事属于丑闻，不能随意外泄。」

　　客厅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林诺看出了诺兰眼中的动摇，这种动摇他已经见过很多次。他将一张名片放在餐桌上，说：

　　「那么，我今天先告辞了。这是我的号码。待您改变主意，请主动联系我。」

　　林诺站起身，走向大门，却被诺兰拉住了手腕。后者面如死灰，用另一只手指了指卧室。

　　「去吧。她就在里面。」

　　「谢谢。」

　　林诺没有多说，走进了卧室。片刻之后，他又从门中出来，脸上带着不可思议和歉意。他对诺兰说：

　　「这……实在抱歉，看来是我们出了问题，意外发生了。她通过了测试，她并没有被编入恶意代码。您可以继续保留她。」

　　「什，什么……？」

　　诺兰满脸惊讶。林诺感到脸上一阵通红，他又说了几次抱歉，然后逃也似地离开了屋子。诺兰看着他关上了门，然后虚脱般地躺倒在椅子上。不一会，芳如自卧室走出。

　　「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你前半段表演得太刻意，要是他真的请来检测团队查你的人际关系，我可就没法扮演你那个人工老婆了。」

　　林诺郁闷地挥了挥手。

　　「别说了。搞了半天，克隆人都是些没感情的机器人。」

　　他从桌边站起来，走进厨房，打开冰箱。里面放着他妻子的尸块。

　　「早知如此，我就不这么宝贝她了。」